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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盈琅在回归恭州的这短短十几日里,每日坚持着逼迫自己白天出门走访来去,各行各业的人都打了交道,来锻炼那原本十分得罪人的一张嘴;
晚上回来,几乎是立刻就选择挑灯夜读,来填满自己已经临近枯竭的智识。
毕竟,她终究不是本地人,很多时候,她的想法都让人很难理解,也根本不符合实际。
再加上华家之大,身为家主,有时还会处理些账务
每每弄到子时都不带停歇。
好在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当真是才女——绝大多数的典籍她只消读一遍书,藏在脑海深处的那些记忆就一点点浮现上来,还带着这原来主人的想法和感慨,一时竟有时空错乱、灵魂相交的感受。
这时候华盈琅才渐渐的明白,她到底是附身在了一个什么样的人身上,而原来的华盈琅大小姐,又是怎样的才动京华,名冠天下,惊才绝艳,宛如谪仙。
一点点的将自己还原成那个不同于自己的人,有灵魂,有思想,有情感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选择坚持建好华氏的家庙的原因——换成在过去的任何时候,她都会直接认定这是干脆的迷信行为。
但现在她明白了。
今人以为世界上没有神灵鬼魂,难道古人就感觉不到,靠祭拜那些神灵,并不会对他们的生活起到什么实质性作用吗?
没道理我们的祖先,会真的那般傻。但是他们知道,敬畏一些什么,总是比什么都不怕,一心无所畏惧好得多。
无所畏惧的人往往是为所欲为,在心底敬畏道义的人,方能约束自己的所为。
不过是一种敬畏,一种传承罢了。
人,总是要有一个信仰的。
最朴素的道义信仰,就体现在这种对于真正的英雄先贤的崇敬和颂赞当中。
所以她首先考虑的就是这些小事——对于心怀天下的人来说,买一块地建几所草房子,让商人有地方经商贸易;将华家的家庙建起来,允许外人也来参观拜祭华家的家庙,或者是在家庙当中摆上先贤的牌位供人瞻仰祭祀,这都是小事。
往小里说,不过是助人的义举,或者是对自家购买的地方的一个规划;
再大一点,也最多是华氏一个家族的家族内事务,没有人会去干涉一个人家的家庙构建成什么样子,建的好了祖宗荫蔽,建的不好也是个人家族的风水问题。
第186章 三国相争西疆殇()
但是华家不一样。
华家具有自己的领袖的影响力。这些再说,也不过是琅琊华氏嫡系自己搞出来的小事情,但是对天下人的引导却是远远不止的。
这样的小事做好了,会让人看到诚心,以及华家一举一动当中带出来的,百年大族,世家风范。
民心所向,效仿之,则天下行至。
华盈琅的变化,华家人都看在眼里。
他们庆幸,小妹三姐终于回来了。
他们也感慨,一个人成长的不易。
华氏如今的一切,大概再也不能离开华盈琅。
相对于木炭从夏侯氏“进口”的艰难,华盈琅并不担心。
她知道,一味依靠外来的商品和物料,是农业社会的大忌。
本来,农业社会一般都是以自给自足为基本特点的。如今像木炭、木料,以及由木炭产出的接下来的炼制铁和铜,都必须依靠外来的输入才能存活,这本来就是不应当的事情。
更何况,现在出问题的,是历代的统治者对西疆这片地方的明贵实贱,面扬心贬。
““今法律贱商人,商人已富贵矣;尊农夫,农夫已贫贱矣”,这样的情形,来说西疆也是不为过的。
天下三分,各国之主都在尽力争取到这一片富饶的地方。六百年之后的今天,这里已经不仅仅只是产粮大户,更应当说是各国力量的象征。
能够争取到西疆划入自己国家的领土,这就是三国统治者的一项丰功伟绩了,算是开疆拓土,文成武就;至于说怎么治理好它?这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反正不知多少年后,也许就只要几十年,这里就会再度易主。
到时候治理得强盛繁荣,难道不应该说这是在将自己的心血拱手让人?
而他们所做的,只要保证西疆这片土地是在自己在位的时候夺得的,而不至于在自己退位或是驾崩之前又丢掉,那就可以了。
所以西疆的地位,往好听里说是丰饶的兵家必争之地,但也正是因为这样频繁易主的事实,西疆干脆可以当成是三国之间争夺不休的“殖民地”。
能掠夺多少资源就掠夺多少资源,让西疆这块地方给出最大的产出,以获得利益的最大化,这就是西疆之于历代统治者的终极存在意义。
全境树木殆灭,难道还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吗?
让西疆这片荆楚之地在短短的时间之内恢复植被覆盖,想要靠植树,现在看来还是太悬了。
但是华盈琅知道,六百年过去,西疆的土地已经在这样的争夺之下,逐渐出了问题。
一次冷兵器的战争对一个地方的生态影响并非不可恢复,但是长达六百年的掠夺,已经让这里不堪重负。树木殆尽,水土焉附?
西疆在三国的联合压榨下,正在竭尽全力的供养天下人;而这些天下人当中,并不包括西疆自己人。
一方水土养天下人去了,一方人怎么办呢?
华盈琅想起一种植物。
呐,这就要等到春天了。
不过现在试一试,那还是不打紧的。
第187章 烈火焚烧若等闲()
——那真是一个万物复苏生长的好时节呢。
华盈琅从南边的山区买了一大批的裹着泥团的竹鞭。
竹子,尤其是毛竹,长得那么快又能长到那么大
多好的建筑材料啊,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大格局的代替木材有没有?
当然,那些重要的木材肯定是不可能代替的,但那属于一地的特产——一地特产,没道理就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最重要的是,竹子长起来了,还可以烧竹炭呢。
她是知道的,做了那么久的特战队员会连竹炭都不知道?
那是常年寄居在她的口鼻上的物料呢,尤其是过火场和原始森林的时候。
竹炭不好烧,主要是因为竹炭烧制所需要的温度实在是太高了。
而且正常看来,竹炭烧制时要想让产物少烟,那就要不停的变化适合的温度,这和传统闷烧木炭直接将木料塞进窑里就可以的做法差异很大。
技术是一项重要的东西。
华盈琅相信,在这样木炭吃紧的情况下,如果让西疆百姓自己摸索,不超过几十年,劳动人民一定也能自行摸索出生产竹炭的方式。而她对这项技术的了解,也仅仅是局限于大致而已。
但是她相信,有时候一个简单的提点,足够让人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之后的智慧产物,因为灵感的一时爆发而提前问世——越是技术****性强的东西,越是这样。
很快,华家的第一批瓷窑里,就多塞了些东西进去。
粗大的竹子被切成一段一段的竹节,分着放进瓷器窑里。窑子开了火。
相比烧炭,瓷器烧制的技术和工艺进步就快多了,因为皇室贵族们的要求是永不能被满足的。
这是之前华盈琅对瓷器师傅说,这样兴许能让竹节蒸腾出的翠色均匀的附着在釉上,较之原来的瓷器就更加让人喜欢,不像仅仅用颜料那样涂在上面看起来一点都不自然。
然而实际上,看到从缝隙中升腾出的烟雾和窑底不时透出明亮白光的入风口,她正在心底默默的忏悔。
——早知道,不如让他们每天烧过瓷器之后再加竹子继续烧一会好了。
烧制瓷器的高温足够竹子炭化,但是她实在是不能想象,如果竹炭烧出来了,原本的“主产品”瓷器,会被污染成什么乌起码黑的样子
是她错了
愧悔是没有任何作用的。这就像烧瓷的师傅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三彩流彩瓶会流出什么样的釉色。
傍晚时分,窑内渐渐的冷却下来。瓷器即将出窑。
而让烧瓷师傅十分不解的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家主似乎比他还激动的样子。
瓷器端出来的一瞬间,尽管那些放在边上同样受到炙烤的竹子还没有拿出来,华盈琅却已经隐隐在心底疯狂欢呼了。
竹炭,一定是成了。
不过更大的惊喜尚且不在于此。
——这一批烧的是三彩瓶和白瓶,和竹子同窑的是白瓶。
这一回的白瓶,烧出来似乎与之前真的有所不同,只是不同的程度还是出乎人的意料。
第188章 白沙在涅玄映雪()
这样的白瓶,按理应当属于白瓷,特点就是晶莹剔透,所谓“大邑烧瓷轻且坚,扣如哀玉锦城传,君家白碗胜霜雪,急送芭斋也可怜”。
但是在烧制的过程当中,这一回给瓷器加上了颜色。
瓷器烧制之前表面的釉是粘稠的透明半流体,烧制后便凝固下来。
从造坯到烧结再到素坯吹釉上釉,瓷器烧制这一整套的工艺流程,无一例外都是十分精细的活计。
烧瓷师傅自然不会让这个单单是素胚上釉就耗费他许多心血;持续了十多天窑烧不眠不休轮班倒看的试验,心血白费,付诸东流。
烧瓷师傅十分小心的用水洗去表面的碳灰,表露出来的白瓷上有了一层淡淡的烟雾。
这一层烟雾就是飘然的竹炭细颗粒在瓷器上留下的痕迹,由于釉凝固的时间也有差异,这烟的浓淡深浅也各自不同,宛如在水中滴下墨滴后散晕开来,只是这一回便成了凝固的艺术,足以让人永远的惊叹欣赏它的美丽。
华盈琅看着如获至宝的烧瓷师傅——可以想见,这种误打误撞的产物会是何等的吸引文人墨客!
但这并不是主产物,而且烟染的效果也各自不同。有的瓶身就被熏染的黑漆漆的倒是符合原来的预料了。
只是华盈琅仍然不能确认,窑里的那些竹子,到底被熏炙到了什么程度。
打开了窑口和窑顶以通风散热,同时将炭表面的一部分进一步的氧化形成白灰附着在上面,也许就可以像白木炭一样,不生灰不生烟气了。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瓷场的师傅们都渐渐集中过来,也不说话。有的就在附近蹲下来,有的三三两两搭着布巾站在一旁——
这些劳动者,冬日里是最不怕冷的了。
过了一会儿,窑顶的烟渐渐散干净了,华盈琅请师傅慢慢的将窑打开,端出里面的竹子来。
这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什么“竹子的翠色可以浸润瓷釉”,全都是托词。
但是托词也有托词的好处。
这时候不远处一个一身上下焦黑色,一双手似是烧过的炭火,脸上的皱褶似是风化已久的树皮一样,枯朽而毫无生机的老人,踽踽着过来了。
有人扶着他。是家主三小姐身边的大侍女,黎潇湘。
大家比较熟悉的是“九华”这个名字。这一段时间,家主经常在华家的产业走来走去,身边陪的就是这个侍女和另一个姑娘。据说一个叫九华,一个叫余容。
都是天仙一样的人物儿,也有天仙一样的名字。
如今,九华仙子却是扶了一块乌黑蜷缩的焦炭过来。
这样强烈的对比——一白一黑,一美一丑,一年轻一年老,一清秀挺拔一枯萎败索,就直直的摆在人的面前,冲击感不可谓不强。
极致的白与极致的黑,如同琼花开在玄武岩上,如同皴黑泥裂的滩涂上嵌入一颗白色的珍珠。
霎时间,光华惊人。
为何华氏的瓷场会请这样一位佝偻逡巡的老者进来?
众人不知其意。
华盈琅看着仍然盖着沙土的竹子,一点一点的用手拨开。
黑炭老者也战战巍巍扶着什么,踉踉跄跄十分艰难的走过来了。
第189章 要留灯火向人间()
华盈琅停下手中的活儿,慢慢站起身,扶着老人的双臂,和黎潇湘一同搀着他坐在旁边已经设好的胡床上。
原来,窑旁唯一的一张坐具胡床,竟然不是给家主小姐坐的吗?
她再一次俯下身,繁丽的衣饰和宽大逶迤的袍袖让她无法蹲下身去。只是弯着腰,一点一点不辞辛烦地翻动着表面的沙子。
竹炭还是要除去各种油腻的分泌物一样的,高温烤出来的焦油,才能变得干净的。
温度降低也不能太快了,一旦与空气接触的面积太大了而内部还有火星,一下子就烧起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没忘了竹子和木头是不一样的,竹子中空呢。
慢慢的手拂弄着这些灼烫过的沙粒,玉指尖尖已经烫得通红;些许晶亮的闪着光的,莫不是已经起了水泡?
这让一众旁的人看的是一个胆战心惊。
但华盈琅浑然不觉。
火一样的沙子,她不仅握过,还走过呢。
握不住的沙,哪怕真要扬了它,最后不都是变成了水壶里的武器么?
谁知大漠掩黄土,昔日英雄今枯骨。
葬了她身体的,又是哪一捧黄土呢?
曾有黛玉葬花词:“侬今葬花人笑痴,他日葬侬知是谁?”言辞之间,不乏悲切无友之意。
只是,在大漠中,不过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地方,何来的“葬侬知是谁”?
是啊,不过是“征战几人回”,不过是“马革裹尸还”。
一抔净土掩风流的,那都是大家闺秀,深门高户的贵女们。
而有的人,天生属于黄沙千里。
渐渐地砂砾也变得焦黑,华盈琅知道,差不多了。
她最后用新沙盖上去,一罐水浇下去,砂砾上瞬间升起白烟一片,伴随着滋滋的声音。
老人已经几乎是控制不住的要弯下身,浑浊的眼睛里射出的精光几乎要焚尽那些沙子。
最后取出的,是已经几近完美的竹炭。
老人是真正的卖炭翁,烧了一辈子的炭,自己也变成了炭的模样。
虬曲的手臂仿佛是万年的古木根,枯瘦当中,从不少了那份有力和炽热。
“是真的竹炭,是用竹子烧出来的炭!”
此刻,人和人的思考各自不同。
烧瓷的师傅们爱不释手那有着流烟纹的白瓷瓶,几乎要视之为珍品;
黎潇湘为她家的小姐辛苦奔波了多日终于能放下心来而一脸的老怀大慰;
华盈琅将目光投向远山之外,西疆也许,不会再受制于南越的那些材木薪柴供应了,百姓再也不用担心没有炭用了吧?
而瓷器,误打误撞竟然真的有了新的突破呢。瓷器的美丽,一定会开拓新的道路对么?
而那位烧了一辈子炭,一生在烧炭上只望能烧出最便宜又没有烟的好炭的老人,捧着和他的手一样纹路一样漆黑的竹炭,如同找到了终极的使命。
他一定要将这项新的方法,尽数传给他的徒弟,让他们好好烧炭!
——一如,炭的心愿,不过是要留灯火,在这茫茫世间。
第190章 玉壶光转鱼龙舞()
新年的爆竹声,总归是宁静又让人幸福的。
过年是一件繁忙而复杂的事情。
请神,送神,迎来送往,各种各样的祭祀,不可或缺的仪式,那些繁总复杂的种种才是真正让人印象深刻的一切。
华府虽然已经有了仆从,但是按照每个人只有最多三个侍者的标准来看,华家并没有什么人手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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