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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姨娘彻底惊在当地。
女儿刚才说什么?要她自己一根绳子了结了?
“……香儿,我是你亲娘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怀胎十月将你生下来,吃最好的,穿得不输于大小姐与二小姐,你为什么要让我死?”
死亡的恐惧与被女儿抛弃的绝望,让月姨娘浑身一软倒在地上。
谢云香忽然大步上前,捡起地上的绳子就往月姨娘的脖子上套。
她一边套口里一边森冷说道,“你不要怪我,你若真对我好,那就早些死吧,下辈子我会报答你,只求你别做他人的妾室,做个正室,手里握着大权,我再做你的女儿。”
月姨娘双手抓着绳子,又惊又吓,口里只说道,“香儿,你停下来,香儿,你听姨娘说……”
但谢云香没有停,月姨娘不想死,她来帮忙。
她加快了手里的动作,飞快的扯着绳子。
柴房外,又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云曦站在不远处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这母女俩。
月姨娘忽然凄然一笑,看向云曦的方向,口里含糊不清的说了几句,然后双手抓住那绳子往柴房门旁边一个木桩上一挂,接着身子往下一蹲,这才转头呆呆的看着面前面目狰狞的女儿。
很快,她的脚踢了几下,渐渐的,乱抓乱晃的手也不动了。
她两眼圆眼的呆看着谢云香,眼角流下两行泪来。
谢云香吓了一大跳,刚才那股要勒死月姨娘的狠劲早被吓得无影无踪了。
“你亲手杀死了你生母,四妹妹。”
云曦的声音如索魂的黑白无常,冰冷,无情,令人浑身发颤。
“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是她自己吊死的!”谢云香跳起连连摆着手。“谢云曦你血口喷人,你胡说八道!”
“是吗?我胡说八道了?”云曦缓步走到她的面前,冷笑说道,“你可知蹲着死是怎样的一种自虐死法?这是将自己活活勒死!这就好比拿着钝刀割着自己的肉,生生看着自己慢慢的血尽而亡。
这世上能这样将自己活活虐死的,堪称英雄。谢云香,你有一位好母亲,她不想让你背上弑母的罪名,将自己挂在了一根比自己矮上许多的桩子上蹲着将自己勒死。
你却只想逃避,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可她却一直温柔的看着你,还流了泪。并且,她刚才还向我求了情,说,她来世会给我做牛做马,只求我不要说出,是你拿着绳子想勒死她的事情,告诉别人是她自己自杀的。这样到死都替你想着的母亲,你怎么不看一看她?”
谢云香哪里敢回头看,浑身发抖口里只说道,“姨娘,你……你死了就早些上路,我……我会给你烧纸钱的。”
说完,她转身仓皇的逃走了。
青衣看着谢云香逃跑的背影,冷嗤一声,“真为月姨娘感到悲哀。居然生了一个只想自己风光,一心想撇开生母的女人!月姨娘做事虽然处处针对小姐,但她却是为了谢云香这么做的,谢云香却忘恩负义的只想逃走。”
云曦看着月姨娘的尸体,心中默道,“看在你这样悲壮的死法份上,我可以答应你,不告诉他人谢云香曾试图弑母,但她若再敢惹我害我,我仍然不会放过她!”
她抬手将月姨娘睁着的双眼合上,对青衣说道:“咱们走吧,去通知老夫人和我娘。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月姨娘的尸体不能留到凌晨后,得马上葬了。”
……
因为府里的客人不少,前院里热热闹闹的,这个小小的偏院是被人们忽视的地方,所以月姨娘的死,众人毫不知情。
云曦只对夏玉言说了。夏玉言如今是当家主母,她马上请示老夫人。
谢老夫人默了一会儿,道,“马上找几个人,趁着城门没有关,送出城外葬了,毕竟,月姨娘的父亲是为了救阿媛而死。我也曾答应月姨娘的家人养活她一辈子。
谁想到她竟自缢了,厚葬吧。另外,带上一千两银子现在就着人送去她娘家进行安抚。这事儿不宜张扬,一定要在午夜前全部处理好。大过年的,谁听了都晦气。”
夏玉言点了点头,“是,老夫人,媳妇会安排好的。”
月姨娘的死,因为处理的隐秘,的确没有影响到前院里,夏玉言安排了五六个仆人悄悄的将尸体收敛了并运出了府,一路往城外而去。
谢云香躲回了院子里,没再出门。
……
谢府前院里,人们都在欢声笑语,高谈阔论。
有头有脸的谢氏族人,携家带口的来了近一二千,都齐聚在谢府前院里的正厅。
连两旁的花厅、前院的院子空地、抄手游廊里,全是酒桌,热热闹闹,彰显着谢氏一族的繁华与昌盛。
谢枫夹杂在人群里,与性情相投的人相谈甚欢。
因为他彬彬有礼,气度不凡,相貌又生得俊朗,真是风姿翩翩。
而且他又是常年在外行走,因此他的同围聚集了一群同他一样闯南游北的人。
再加上他前不久带人解救了被贼匪围困的谢氏长房,许多人都慕名前来与他说话。
而谢诚却只是个常年呆在京中的贵公子,对于什么塞外飞雪,戈壁孤狼,胡伽异音,蓝瞳美人,什么空手夺野马,孤身闯狼阵的壮举,对他来说,都是如世外天书上的描述,只是耳中传说,不曾见识。
那些谢氏年轻公子们在谈笑风声时,他一句也插不上嘴。
而这些,却是谢枫的日常见闻。
他虽然不是那种话痨的人,但他说话很有条理,对旁人的提问也很有耐心的回答,口中的故事娓娓道来,吸引了不少人围在一起倾听。
谢诚即便会说,但他的见闻都是关于京城,人们常已司空见惯了,再加上他性情傲慢,围在他身边的除了几个拍马屁的,就没有其他的人,并且也只有寥寥的十多个人。
而谢枫身边却是围了一百多人。并且,人们是排着队的问他。
什么武术,奇闻,美食,医术,他全都能与人侃侃道来,而且这些人看向谢枫的神情均是带着一种崇拜与敬仰,而不是谢诚身边的溜须拍马。
人与人就怕对比,虽然个个都知道谢诚的身份,但就是没人想理他。
谢枫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同他攀谈,身边总是聚集着一圈人。
夏玉言在百忙中远远的看他一眼,心中是满满的自豪。
青衣跟在云曦的身后一直在人群里追着谢枫。
她兴奋的两眼放光,“小姐,奴婢就觉得,谢枫公子才是当之无愧的谢氏长公子,你看,气度,学识,长相,周身透着的大将风范,哪里是谢家其他公子能比的?给提鞋子还不如呢!”
云曦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所以,咱们要抓紧时间让他回谢府。”
这边欢喜,那边嫉妒。
受到冷落的谢诚一把将一个捧着酒杯来讨好的人推开,两眼森冷的盯着远处人群中心的谢枫。
他口里哼了一声,“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来府里抢本公子的风光?他是不是活腻了?”
谢诚的小仆马上安慰他,“二公子,一切都准备好了呀,他风光也就这么一小会儿,先让他得瑟着,待会儿再让他从高处跌下来,看看摔不摔得死他!”
安氏的嬷嬷江婶这时朝谢诚走来了,说道,“二公子,大夫人找你有事相商。”
“我娘?”
谢诚跟着江婶到了聚福园。
安氏马上挥退了所有的侍女,而且命江婶在门前把守着,这才郑重说道,“诚儿,你也看到了,那个叫谢枫的也不知是什么来路,娘看出老夫人对他的态度不错。
再加上今日在府里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竟有半数的人都围着他说过话了,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有近百人跟着。
这么大的影响力,咱们可要防着啊。何况族权还一直在老夫人的手里捏着,连你爹也插手不了族里的事,这谢枫大有抢你们父子风头的架式了。”
“娘,儿子已做好了准备。”谢诚将袍子一撩,施施然的坐在椅内,得意笑道,“娘放心好了,他风光,先让他风光一会儿,待会儿可有他好看的!”
安氏忙问道,“诚儿,你做的是什么谋划?”
谢诚勾唇一笑,“娘,是这样的……”
当下,谢诚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全部说给了安氏听。
安氏眉梢一扬,喜得说道,“果然不错,真不愧是我安锈的儿子。只是——”她顿了顿,“如此,又太便宜他了,一定要将他往死里整,让他下回不敢再来咱谢府!让谢氏的人个个都唾弃他!避如蛇蝎!”
谢诚抬头看安氏,“娘还有什么好点子没有?”
“当然有,祭祀那会儿,祠堂里面除了族母与在族里担着族务的女子,其他谢氏女子只能站在外面都不得上前。所以,有什么事娘就助不了你了。
你可得小心些,别到时候被那边的人算计进去了。那母女,娘今天发现她们也很狡猾。所以,娘想了个好点子,咱们只需就……”
母子二人商议好后,谢诚才离开聚福园往前院的正厅走去,谢诚的脚步一直轻飘飘的,一脸得意。
……
酒宴散后的一更天时,便是谢氏每年一次的开祠堂祭祖的时间了。
仪式肃穆,男子们按着辈分与年纪的大小排列,站在离祠堂里牌位较近的地方。
女子们则站在男子的后面,最外面则是谢氏的仆人,均是按着辈分与年纪排队。
在族里担着族务的几名男女长老,则跟在老夫人的身后念着冗长的祭祀文,向先祖们告知谢氏一族中,这一年的丰功伟绩以及来年的规划。
祭文长得都念了半个时辰了,云曦与夏玉言站在祠堂外,她不时的踮起脚来往祠堂里看,但因为个子小,只看得到黑压压的一群脑袋。
与她隔着三五个人站着的谢云容对她冷嗤一声。
云曦从十岁起生病,就没再参加过谢氏的除夕祭祀。这是事隔五年后的头次参加,以前年纪小,脑中没有特别的记忆。
而谢婉的记忆里,也只是以寄居客的身份站在队伍的最末端,祠堂是不可能让她进去的,因此,祠堂里面的仪式,她并不了解。
只从府里人的口中,听说是下一步会是由族长或族母选派一人点燃爆竹,接着是将祠堂里象征着谢氏建族史的三百多根蜡烛点燃。
最后是依着辈分与年纪轮流着给祖先们磕头上香,祈福来年官运财运家运亨通,仪式完毕。
而整个祭祀礼中,最引人注目的当是被选出的那位点燃爆竹与祭祀蜡烛的人,一般是由男子担当。
而选出的人又常常会被认定是下任的长公子,即未来的族长。
今天晚上,谢枫被老夫人叫进了祠堂,云曦远远的看见,他一直走到了最里面。
夏玉言的双手捂着心口,身子在颤抖着。
云曦伸手抱着她的腰,小声安慰她,“娘,谢大哥从小就在外面闯荡,小小的祭祀礼不会难着他。”
“可是,曦儿,为什么娘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呢,总担心……”夏玉言低声颤抖着说道,云曦听见她的牙关也在打着颤。
她拍了拍夏玉言的手背,温声道,“娘,那是你太关心他的缘故,放心吧,娘,谢大哥定能完成任务的,不就是点着爆竹与几百根蜡烛么?又不是上战场杀敌,小事情而已。”
虽然她在安慰着夏玉言,心中也莫名的升起了一丝异样。
她转身朝安氏母女看去,正看到安氏将头别过,刚才的安氏是不是在看她与夏玉言?那唇角还有一抹冷笑没有散去。
难道……
她回头朝仆人群里的青衣青裳与青二看去,他们三人均是摇摇头,这种大场合,谢老夫人一定派出了府里所有的暗卫,想要闯进祠堂里偷看,是做不到的。
云曦低下头,微微阖上双眼,屏住呼吸开始凝神细听祠堂的声音。
她被斗笠人舅舅逼着学了武后,身体的潜能果真渐渐的释放了,耳中的听力更强,是以前的两倍多。
她凝神补捉着祠堂的声音,只听到谢老夫人说,“点爆竹吧。”
然后是谢枫的回答声。
她抬头向前方看去,果真有一行人陪着谢枫走出祠堂,来到祠堂一旁的空地上,手中捏着一只燃着的香往那架起的爆竹上点去。
排着队伍的谢氏男女全都抬起头来一观谢枫的风采。
男子靛蓝色长衫,风姿翩翩,颇有当年老太爷的风范。不少人投去赞许的目光。
夏玉言更是大气不敢出的看向谢枫。
但是——
谢枫手中的香明明已点上了爆竹的引线,可就是听不到声响,人群中已开始窃窃私语。
夏玉言的脸色开始变得惨白,“曦儿,曦儿,他——”
云曦马上抓紧夏玉言的手,眉尖蹙起,“别担心,娘,再看。”
她又阖上双眼,神思飞向谢枫那里,只听一旁的长老说道,“老夫人,点不着爆竹,这可是不祥之兆啊。”
谢老夫人声音清冷,“不得胡说,换香!”
香换来,连着两三根后,依旧是没有声响。
另一个长老道,“老夫人,谢枫公子恐怕是不得祖先们的欢喜,才会引不燃爆竹,换人吧。”
“一派胡言!也许是爆竹有问题,马上换爆竹!”谢老夫人的声音不容辩驳。“来人,到我的房里取爆竹,府里的不要。”
爆竹换来,很快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响声,人们长舒了一口气。
夏玉言更是身子一软靠在云曦的身上。
云曦收回神识,又转头看向安氏那里,这回却是谢云容向她抛了一个得意的神情。
她两眼一眯,难不成刚才的爆竹不响,是这安氏的手笔?
近来的日子,没有下过雨,天干物燥,被选作在祠堂前点燃的爆竹一般都由专门人看管着,供奉在祠堂里,倘若淋了水的话……
她赫然看向安氏,这时候,安氏则是冲她微微一笑,但她看得出来,安氏的眼里带有挑衅。
好个安氏,这是给谢枫来个下马威么?
她收回目光又凝神听着祠堂的动静,要是安氏在搞鬼的话,谢枫可就遇麻烦了。
身带不祥,这可不是一顶小帽子。
祠堂里,人声嘈杂。男男女女吵成一团,云曦眉尖一拧,又出事了吗?肃穆的祠堂怎么会这么吵闹?
她费劲的听着,努力从一堆声音中寻着真相。
有人道,“老夫人,这个谢枫不能再让他进祠堂了,先是爆竹不响。接着又是所有的蜡烛成片的熄灭,现在又是先祖的灵牌全部倒下。老夫人,这必定是先祖们不认可这个人,在发怒了!”
“是啊,老夫人,今天来的人都是身在族谱的人,可谢枫连族谱都没有,说不出是哪个地方的谢氏,这人来路不明,定是他姓之人混淆进来的!他说姓谢就姓谢了?谁人担保?值得怀疑!”
“将他赶出去!否则我谢氏来年定是不吉!”
“哄他出去!”
“滚——”
糟糕!出大事了!
云曦赫然睁眼,祠堂的蜡烛全灭了?灵牌全倒了?还有刚才的爆竹不响?
这分明是一场蓄谋!有人从中搞了鬼!
如果是在其他时候可以申辩查原因,但这是在谢氏一年一次最大的祭祀礼上,那帮子白胡子白头发的顽固长老们,哪里会听得进去什么事出有因,有人加害?
全扯些虚无的神灵与先祖出来迷惑人心。
很快,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