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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是黑夜，主仆三人比平常慢了一些才到湘怜苑。
此时，里面已经挤满了擎着火把的小厮，火光照耀下，白日里发殡完还没来的急收拾的东西，在夜色里更是给人平添了几分渗人之景。
不远不近望了几眼，云九并没着急进去，而是和波罗、般若一起，悄悄从旁边的小径转向了湘怜苑的后方。
那里，原本是一片早春的花园，奈何现在已是夏末秋初，平日里已经鲜少有人再去驻足。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路上，云九的眼神在夜色中与波罗对视了一下，而后便见她脚尖儿一点，往那片花丛的尽头飞去。
那里荆棘遍布，云九和般若根本走不过去，只能瞪大了双眼，替波罗把风望哨。
混沌的夜色中，她们只见波罗围着湘怜苑的屋后一遍遍巡视着，最后弯了身取出一物，这才复又飞身回来。
“小姐你看！”
把手里卷成一捆的轻纱递给云九，波罗的脸上有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就觉得刚才那一缕幽魂有些怪异，谁家的魂儿能让人看的清清楚楚了？
“果然有人在捣鬼！”
握紧了手中的轻纱揣进袖中，云九拧眉看向了湘怜苑“呵，娘亲不过刚刚下葬他们就急着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么！”
这捆轻纱，出现的太恰到好处。
他们先是自喊了闹鬼，把云相府的众人都惊动起来，这才自己放了轻纱出苑，故意引着所有人都能看见，见众人都奔向了这里，这才草草把纱藏了起来。
不得不说，他们把每一步都计算的恰到好处，引着所有人先入为主掉进了他们设计的圈套中。
“小姐，你是说您袖中的轻纱就是咱们看见的鬼魂？”
听了好久终于反应过来，般若不由得恼怒的瞪圆了双眼“真是太缺德了，在府中装神弄鬼吓唬人，就不怕被惩罚么！”
看着愤怒的般若，云九倒是轻笑了一声“恐怕有些人巴不得来惩罚呢，只是这般算计就能如愿的话，那这云相府的人岂不早就死绝了。”
“走，过了这么久，咱们也该现身了！”
夜色中凝着湘怜苑门口的位置，云九率先迈步往那走去。
她的身后，紧紧跟着波罗和般若两个小丫头。
苑门口处，云九的胳膊被人猛得拉住“你怎么也过来了？”
俯视着云九，云瑨紧紧抓着她的手臂，言语里尽是不赞同的模样“你可知今晚这里是闹鬼么，真不知是该说你胆大还是无畏。”
仰头看着他，云九抿了抿唇，悄悄漏出了袖子里白纱的一角，言道“大哥觉得还是闹鬼么？鬼在人心中，倘若不来看看，咱们哪天被人害了都不知是为什么！”
白天的时候，云若儿可是一直跟着湘夫人的。想来她是认定了自己娘亲的死，与云瑨、云九脱不了关系了，所以才跟自己的哥哥连夜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神色莫名盯着云九的袖子，云瑨不由得眯了眯眼，就连声音也比刚才沉了许多。
“那就进去吧，好好会会这装神弄鬼的人！”
第94章 悦夫人的‘无心之言’（）
“父亲，母亲死的蹊跷啊，您可一定要给母亲做主！”
跪哭在云暮年跟前儿，云若儿衣衫松垮在身，神情憔悴哭的不能自已。
她的父亲故意对外宣称母亲是病逝的，那么她倒要看看，一个病逝之人下葬当天夜里就现魂诉冤，这等灵异之下他再作何解释？
“你们是亲眼看见了么？”
睨着跪在自己跟前儿的女儿，云暮年到底年长了她近二十年的阅历，岂能让她轻而易举带偏了思绪。
“父亲，就在刚刚啊，你没看见娘亲的一缕幽魂么！”
“娘亲说她死的冤枉，娘亲说让我们兄妹再也不要相信情爱，娘亲还说要我们兄妹一定要好好活着。。。。。。。”
哭的梨花带雨，云若儿悲惨的模样引得身旁的众人，不由得跟着红了眼眶。
“云徵，你怎么说？”
不再看投机取巧的云若儿，云暮年漆黑的眸子望向了自己的二儿子。
他们的娘亲之死，他确实有愧，但是情势所逼，他的位高权重背后，有些东西必须舍去。
这些，云若儿可以不懂，倘若云徵也不懂的话，他也不介意府中再养两个‘废人’了。
迎上自己父亲明显警告的眼神，云徵眼中亦有不屈，拱了手低垂了眸子，声音哀恸“回父亲，娘亲刚才真的现身了。她告诉云徵她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联手害死的。”
“娘亲还说，她死不瞑目。他日定当千百倍把自己承受的屈辱还给害她之人，哪怕是帮凶也不放过！”
“啊！”
伴着云徵的话落，人群中有两个举着火把的小厮瘫坐在了地上。
对着湘怜苑主屋连连磕头，嘴里还道“湘夫人莫怪罪啊，咱们不过是奉命押送您回来的，您可千万别跟我们下人计较啊。”
转头看向他们，云徵眼中慢慢弥漫着嗜血的光芒！
这才刚开始就有人跳了出来，那么后面狗咬狗的好戏岂不更加精彩了？
娘亲，您且等着，儿子一定为您报仇雪恨！
“你们奉谁的命令！”
一字一字咬牙切齿，云徵几步上前各手一抓把两名小厮提了起来，眼中的狠狞更让人恐惧。
“这。。。。。。”
望着他，两名小厮惊吓之余变了声调，可人群中搜寻了一圈并没见着大公子，也不知该不该回话了。
“说！”
手下用了十足的力道，云徵大有要把人直接拧断脖子的模样。
“云徵！”
眼看他要闹出人命，云暮年终于出声喝止了他的邪佞猖狂。
“你娘亲尸骨未寒，你究竟要闹哪样！”
愤怒的指着自己的二儿子，云暮年此刻是从未有过的寒心。
本来他还想着，湘怜既已枉死，那么只要这俩孩子乖乖的，他定要给他们最好的安排，可此刻看来，怕是再留下去也不过是养虎为患了。
“我们要闹哪样？”
呢喃着自己父亲的指责，云徵不由得苦笑连连“父亲啊，娘亲冤死魂魄游离难安，我和若儿为人子女无处申冤已然是不孝至极。现在，我不过是要惩罚了两个欺负过娘亲的奴才，父亲都要阻拦么？”
“还是，在您眼里，娘亲连个奴才都不如！”
握紧了拳头，夜色中的云徵盯紧了云暮年，浑身的不依不饶。
见他们爷俩终于拧到了一起，悦夫人这才环视了一圈儿周围竖着耳朵的小厮门，缓缓开口。
“徵儿，我和你父亲都晓得你们兄妹的难过。可是你知道么，你娘亲之所以魂魄难安，并不是因为枉死，而是有未了的歉意没有说完！”
“想当年，你娘亲为了打压蓝朵夫人，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我相信你现在也记得，那次花园中，你可是亲眼见着你娘亲把一条水蛇挑扔到了蓝朵夫人的身上。”
故意挑了云徵记得的事情说出口，悦夫人的话成功让云徵白了脸色。
“悦心，不要说了。”
听她提及旧人，云暮年更是难堪，想也不想便出声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老爷，是妾身心急了。”
弯身做小伏低倒着歉，悦夫人低垂的面容上有一丝难忍的笑意闪过。
“我娘亲那是受命于夫人，当年欺负蓝朵全是夫人的主意！”
见众人看他们兄妹的目光变了变，云若儿到底是没忍住说出了事情。
可她忘了，一旦她这么说了，便是间接承认了自己娘亲当年干的那些缺德事情。
小厮们当中有不少是相府的老人儿，他们都见识过蓝朵夫人究竟是多么和善可亲的一个人，乍听这后院里肮脏的争宠手段，不由得背过了身去。
可就是他们的不忍倾听，这才终于发现了止步在苑门口的云瑨和云九。
“大少爷、云九小姐。”
齐齐见了礼，他们见着当事的二位主子均是一脸的尴尬。
“你们也来了。”
听见下人的惊呼，云暮年是第一个回转了身子的，望着站在一起的云瑨和云九，浓眉深皱。
“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父亲难道不希望我们过来么？”
同样拧着眉，云瑨无数次打量了身侧的云九，见她始终一副淡淡的模样，心里更加不安。
是以，回应自己父亲的话生硬无比，甚至还带了些许冲劲儿。
“瑨儿，注意你说话的分寸！”
被自己最中意的大儿子干呛一顿，云暮年终于黑了脸色。
盯着云九看了看，见她没有多大异色，这才瞪了一眼悦夫人，又重新看向了云徵和云若儿。
“既然你们一口咬定你们的娘亲冤魂难安，那么本相倒要留下来看看，看看她究竟有什么冤屈要诉！”
恨恨的甩了袖子，男人直接坐在了小厮递来的椅子上，大有要耗一整夜的念头。
“既然父亲都要留下了，那么九儿也留下。不是说湘夫人有可能是回来给我母亲道歉的么，那么九儿也想听听她们当年究竟对我母亲干了什么？”
任由波罗给自己拿了椅子，云九选了个离众人最远的地方也做了下来。
“九儿”
低低唤了一声云九，云瑨都不知自己此刻该劝她什么了。
若真如悦夫人和云若儿所说，那么他的母亲便是害了她母亲的凶手，他再说什么都枉然了。
“大哥，不如你也留下吧，万一是她们冤枉了夫人呢。”
指着人群，云九望着云瑨的目光里盛满了邀请。
他不是一直规劝自己放过他的母亲么，那么她就要他好好听听，他自己的母亲到底值不值得被原谅！
第95章 鬼在人心（）
云暮年和云九一落坐，其他人更是不好再走了。
只见悦夫人跟养子也默默挑了个离云暮年最近的地方坐了下来。云瑨更是被云九拉着直接坐在了她的旁边。
“父亲，你们这样大的阵仗，岂不是让娘亲魂魄难安么，惊吓之余她又怎会再现身！”
望着都不打算回去睡觉了的众人，云若儿有些头皮发麻，眼下这情况跟她预期的可不一样。
“无妨，你娘亲生前就爱热闹，倘若你还觉得不妥，那你们都退出苑门外等着！”
凝看着自己的女儿，云暮年大手一挥遣退了那些举着火把的小厮们，只让他们在湘怜苑的外面随侍。
“父亲。。。。。。。”
“若儿，父亲这也是为咱们兄妹俩考量呢。”
握住自己妹妹的手阻止她再继续说下去，云徵望了望二更的天色，而后又道“再说都这个时辰了，娘亲说不定也不会再来了呢。”
闻言，云九默默勾了唇。
若不是场景不合适，她倒真想给这对兄妹拍手鼓掌了。
“九儿，给你。”
入秋后的下半夜更加更深露重，云瑨索性把自己的外衫罩在了云九的肩头。
侧脸看着他，云九怎能不明白他此刻的忐忑不安和小心翼翼。
但是，他们之间隔着尚未查清的人命，她又怎能释怀？
“谢谢大哥！”
默默低下了头不再看他的眼，云九把注意力复又放在了前面。
“来人，你们去煮些热茶过来分给大家去去寒气。”
招手唤了小厮，云瑨这会儿更加冷静了，让人感觉仍是以前的那个翩翩公子，不过多了几分忧伤。
“老爷，您看还是徵儿想的周到。”
淡淡对云徵的举动做了夸奖，悦夫人又接过自己养子递来的衣物，体贴的披在了云暮年的肩上。
“悦心，辛苦你了。”
悦夫人故意夸奖云徵的一番话没得到云暮年的回应，但她贴心的举动，反而让男人在她手上拍了拍，说出了今晚第一句和颜悦色的话。
“能陪着老爷，妾身就不苦。”
望着云暮年，悦夫人缓缓一笑，在昏黄的火光下，反而更显柔媚。
自己的娘亲刚死，父亲就跟另外的女人在她屋前秀恩爱，这样的一幕深深灼伤了云若儿的眼睛。
只见她握紧了双拳紧咬牙根，浑身阵阵颤抖着，仿佛随时都要爆发出来。
偏偏，悦夫人恰在此时抬了头，对她挑了挑眉梢。
“悦姨娘不害臊么，你和我娘亲好歹是姐妹，她刚死你就在这秀恩爱，难道就不怕她要跟你‘好好谈谈’！”
云徵拉了一把都没拉住，云若儿死死盯着悦夫人把难听的话一股脑儿甩了过去。
“哦？”
浅浅一个扬声，悦夫人倒是没有生气，一贯的温婉言道“若儿此言有些差异了。我和你娘亲是姐妹不差，但一同加入相府那便是老爷的人了。除了照顾子女，我们更多的心思就应该放在照顾老爷身上这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我娘亲尸骨未寒，你们就是这样听她诉冤么？”
指着挨的很近的云暮年和悦夫人，云若儿此刻都想过去把他们分了开来。
凭什么自己娘亲辛辛苦苦求不到的东西，她直接捡现成的就可以了，她不服！
“若儿！”
拉了几次都没拉住自己的妹妹，云徵不由得怒斥她的名字“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说话，你忘了娘亲是怎么死的了么！”
明着是在斥责自己的妹妹，可云徵的话一出口，外面本有些昏昏欲睡的小厮们瞬间瞪大了双眼。
天啊！
云二公子这话，不是明摆着湘夫人是被害死的么！
怪不得他们兄妹口口声声自己的娘亲死的冤枉，怪不得湘夫人下葬当天就回府显现一律幽魂！
“云徵，你把话说清楚！”
外面小厮能揣摩着听懂的，云暮年又怎会听不明白。
他怒了眸色望着自己的儿子，声音阴沉“什么叫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说话，你忘了娘亲是怎么死的了么！”
“你，究竟想说什么！”
最后一句咬牙切齿，男人的眼里已有暴风急雨之势。
“回父亲，儿子说的自然是儿子对这件事的看法。”
对云暮年拱拱手，云徵又把目光调向了一直不动声色的云九身上“九儿妹妹可是伴着我们娘亲到最后的其中一人，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原本被他们磨舌的话念的昏昏欲睡，冷不丁被人点到名字，云九这才清醒了几分。
她先是看了眼天色，而后才理了理裙摆站起身。
“二哥这话说的，湘姨娘可是在湘怜苑断的气，我究竟有没有陪伴到最后你们心里清楚的很不是么。”
“还有啊，湘姨娘曾拜托我转告你们不许相信情爱，这话我已经跟你们说了，再说还有什么意思么？”
不动声色把云徵的怒火又踢回到自己父亲那里，云九索性活动了几下已经有些僵硬的腰身。
见她起来，云瑨也跟着站了起身，凝着天际的那抹鱼肚白，看向云九言道“马上就天亮了，古有云三更鸡鸣后鬼怪就不再现身了，不如我们回去？”
“大哥此言颇有道理。”
回以他浅浅一笑，云九这才对着自己的父亲和悦夫人遥遥行了一礼“既然今晚注定见不到湘夫人了，那么九儿就先退下，还望父亲和悦姨娘保重身子。”
“儿子也先告退了。”
伴着云九的话落，云瑨也跟着行了礼，两人一前一后拜别完，这才往门外走去。
“大哥，咱们兄弟之间早晚是要‘好好聚一下的’，今儿云徵就不送你了，来日定当好好招待！”
望着云瑨的背影，云徵留下了自己最浓重的警告。
听了他的话，云九任由袖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