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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问了,你会告诉我吗?”朱首长的手放在沙发扶手上,对杨震本人,他并不十分了解,但对这种场面的谈判,他经历得太多了,知道怎样的态度会让对手心虚,先败下阵来。
“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冷血!没有亲情,对自己的姐姐女儿都置若不顾!”对朱首长的不在意,让小舅公更沉不住气了,恶意说道:“朱润泽,你这种人,会不得善终的!”
“我会不会善终现在还不知道,”朱首长眉微微一挑,神色平静,“那场大火,让你背负三十多条人命,你应该是不得善终了。”
“善终?哈哈哈哈,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善终!”小舅公脸色更阴鹜,指着自己的左耳,恨意浓浓:“朱润泽,当年你朱家嫌我出身低微,没有背景,就活活拆散我和润惠… …还震聋我一只耳朵,逼我转业,处处打压我,是你,把我这辈子全毁了。。。。 …”
“当年的事,你难道就没有一点错?”朱首长眼神犀利,不动声色。
小舅公激动起来,“我和润惠真心相爱有什么错?我出身虽然低微,但我在部队全是凭自己努力,不像你,能坐上这样的高位,能娶到若秋,不过是因为你有个显赫的出身…。 …你凭什么拆散我和润惠?”
“真心相爱?”朱首长不可置否的看着他,“你扪心自问,你是真心爱润惠,还是因为她是朱家的女儿才爱她?”
像是被戳中了脊梁骨,小舅公情绪更激动了,“你们朱家算什么,不过是有幸生在动荡年代,运气好,借着时运才成就了显赫吗?如果我早生三十年… …”
“我们朱家是不算什么,可总有很多人前仆后继,绞尽脑汁,想尽办法来攀附我们。”朱首长语气自然,略显轻松。他一向在言行和行为上自律,即使这句话是事实,他却从不曾说出口过,“而你,就是其中之一。你爱润惠是假,想与朱家攀亲,借此平步青云,那才是你的最终目的。”
小舅公恼羞成怒,嚯的站起来:“你诬蔑我!”他指着谷若秋,对朱首长说:“朱润泽,你娶谷若秋不也是因为看中她的身份吗?如果她不是谷书记的女儿,你会娶她吗?如果不是因为娶了她,你能有今天吗?”
谷若秋此刻就站在朱首长身后,他没回头,薄唇微抿,神态未有丝毫动容:“只凭姻亲,我未必能坐在今天的位置上。我的婚姻,没有任何人能强迫,更不可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如果不是中意若秋,我怎么可能会让我母亲向谷家提亲?”
多日来,谷若秋一颗心全系在陈曦的安危上了,此刻听见丈夫的话,心却不免动容… …在她看来,他们的婚姻是政治联姻的产物,虽然现在他们夫妻关系很融洽,未曾表白过,但彼此间心领神会;可之前的二十多年,他们的夫妻关系如冰一般又冷又疏离,可他现在竟然说当初他中意她?
“一面之词!”小舅公更恼怒,“你明知道当年她喜欢的是郑旭飞而不是你,为了和谷家联姻,你活活拆散他们,逼谷若秋嫁给你… …你和我,又有什么两样?不过是你运气更好罢了。”
他的话,像是一颗小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一样,荡起阵阵涟漪,戳破了已经尘封已久,朱首长与谷若秋都不愿意去回忆的往事。
郑旭飞,谷若秋的初恋情人,这个名字,像是一把利刃一样,割开了谷若秋的思绪。也让朱首长皱了眉。
“朱润泽,谷若秋根本不爱你,要不然,怎么会在医院看见郑旭飞就追了出去,还因此而丢失孩子?”小舅公嘿嘿直笑,看着他们,“有哪个男人能忍受妻子爱着别人,还为此丢了孩子?你没和她离婚,难道不是因为谷家的权势?”
“我和若秋的婚姻,我们自己知道,不容你这种人置喙,”朱首长略带嘲讽,“杨震,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你现在再来挑拨我们,有用吗?”
“谷若秋爱郑旭飞,这是事实。何来挑拨之说?”
“孩子当年是你抱走的。”朱首长仍旧皱眉。那个叫郑旭飞的男人,是哽在他喉咙的一颗刺,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即使过了多年,仍旧让他介怀。
小舅公脸色阴鹜,充满恨意:“你只是丢失了孩子,可我因你朱家失去了一切,还由此毁了我一生。”他与郑旭飞在同一部队任职,当年,他是故意让人通知郑旭飞去医院,所以才导致谷若秋追着出来。那场戏,是他导演的。
“你就为了报复我,让我们骨肉分离,”朱首长脸色一沉,“可你曾想过,我们当初为什么会反对你和润惠在一起?”
“你们朱家嫌弃我,认为我出自低微——”
“不是!”朱首长打断他的话,目光深沉的看着他,“大院里那么多开国元勋,有哪家是出身显贵?我们朱家先祖更是出生微寒,又怎么会嫌弃你?”
小舅公眼神一凛,“那为什么要拆散我和润惠?”
“江蓉。”朱首长说。江蓉,是朱家老四,他最小的一个妹妹,在十八岁那年因感情问题而痴呆,最后不到三十岁就去世了。
小舅公脸色一白。
“江蓉自小多病,还有哮喘,首都风沙太大,所以自小就养在首都乡下舅舅家,舅舅没有孩子,所以江蓉就跟他姓江。”朱首长不动声色,娓娓讲述着尘封多年的那段恩怨,“你当年和江蓉恋爱,后来通过郑旭飞认识了润惠,当你知道润惠是朱家的女儿时,就抛弃她,追求润惠… …”
小舅公神色不定,辩驳道:“我从来都不喜欢江蓉…。 。。”
“不喜欢,她又怎么会怀你的孩子?”朱首长拧眉:“当你知道她怀孕后,殴打她,以致她流产… …她失恋失子,大受打击,郁郁寡欢,我母亲接她回首都休养,当她知道你正和润惠谈恋爱时,承受不了精神失常。”
小舅公脸色惨白,恼羞成怒的辩解道:“江蓉的事… …不是我的错… …是她遗传了朱家的精神病… …当年,我真心喜欢的就只有润惠!”
朱首长看着他,目光渐有寒意,“如果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江蓉是朱家的女儿,还会去追求润惠吗?”当年,江蓉疯了,无意识的喊着杨震的名字,这才让朱父起疑,调查清楚之后,气极了,朱父是顶天立地顶骨铮铮的汉子,经历过大大小小几百场战役,建国后又处于高位,哪里还容得下杨震如此欺瞒?立刻将真相告诉润惠,勒令她与杨震分手,“江蓉因为你精神失常,住在二医院,不到三十岁就去世了… …杨震,她何其无辜,成了你向上攀附的牺牲品?你对得起她,对得起润惠吗?”
“江蓉的事,是她自己想不开,我对润惠——”小舅公皱眉。这些年,他被仇恨蒙了心和眼,早已经忘了江蓉,现在被提及,那封尘在他心底的事又涌现,当年,要不是因为想飞黄腾达,他又怎么会抛弃江蓉?只是他从不曾想,江蓉竟然是朱家的女儿。
“你不仅毁了江蓉,也毁了润惠!”朱首长语气越来越严厉,“润惠觉得是因为她才让江蓉精神失常的,后来出国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你为了一己私利,害了我们朱家两个女儿,你不知悔改,现在竟然又绑架了我的女儿… …”
小舅公眼底只有恨,即使现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却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有错,念念叨叨:“都是你们朱家逼我的… …我对润惠,是真心的… …为了她,我终身未娶… …”
“你终身未娶,并非是念着润惠,”朱首长脸色低沉,“而是因为你丧失了男人最基本的生理能力。”
小舅公恼羞成怒,作为男人,最怕被人鄙夷的就是那方面的能力,这个秘密被无情的揭穿,他心里眼底全是无尽的恨意,“都是因为你们朱家——”这么多年,他又何曾想起过润惠?他终身未娶,只为怕被人发现他的隐私,正因为如此,他思虑过度,导致本人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大许多,脾气也因此变得阴阳怪气的。
“如果当初你不是迷晕润惠,要强暴她,又怎么会被江蓉拉扯伤了下面?”朱首长全然不顾他的愤怒继续说,“今时今日,你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若不是当年小舅公想强暴润惠不成,被江蓉伤了下体,跄踉逃出时又无意抱住谷若秋,朱首长又怎么会气得拿枪指着她的额头要杀他呢?【所以,大院里才流传着朱首长年轻时为了谷若秋要爆一个师长的头。】
尘年往事被一一翻出,小舅公执念多年的怨恨被揭穿,他几近癫狂了… …嘿嘿嘿的笑着,脸色更阴鹜,“我这辈子,是被你朱家人尽毁了的。即使现在你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任你朱润泽不可一世,可这后半辈子,你都不可能活得轻松了… …。哈哈哈哈… 你们对我做所的一切,我都会还给你… …我希望,你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时候,还能像现在这样泰然自若… …”
他话音一落,朱首长、谷若秋、康景逸皆变了脸色,难道陈曦已经出了意外?
只在一瞬间,小舅公突然从鞋底抽出一把匕首猛的向朱首长刺来。团名厅才。
我求你,不要离开她()
小舅公的速度让人猝不及防,等朱首长反应过来时,那刀已到他眼前。只见他身子往旁边一侧,迅猛的一手握住小舅公拿刀的手腕而后用力一扭,只瞬间,就将小舅公制压在地。这发生的一幕,只在几秒之间。
忽听连续几声骨响,小舅公的肩膀和手肘处都已然脱臼,痛苦的呻吟,朱首长放开他,任由他在地上挣扎,越是挣扎,他越痛,那疼痛。已让他的脸扭曲的变了形。
小舅公匍匐在地,回头盯着朱首长,咬牙切齿,眼底泛着恨意,目光如刀,似是要将朱首长千刀万剐,“朱润泽!”
“这是替张凡还给你的。”朱首长脸色很冷,双手负在身后,似乎刚刚那场瞬间的搏斗从未发生过。
双肩双肘都脱臼,那钻心的疼痛,实在是让小舅公生不如死,痛苦极了:“我既然敢来,就没想过要活着离开,朱润泽。你干脆杀了我… …”团吐他圾。
“放心。会杀你的。”朱首长冷语道:“不过不是我,是法律!火灾里的三十多条人命,你必须要偿还!”
小舅公精瘦的脸痛苦扭曲,笑了,那笑竟比哭还难看:“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难道就不想知道陈曦到底怎么样了?”
“当然想。”朱首长面无表情。
“那你还敢这样对我?”小舅公极痛,痛得连死了的心都有了。
朱首长眼底阴沉:“不管我用什么方式对你,你都不会告诉我她在哪里的,我又何必姑息你?”
小舅公嘿嘿嘿的笑了,那笑声,让人毛骨耸然,“你就不怕我把她杀了… …”
朱首长蹲在他面前,右手虎口钳住小舅公的下颌,眼底满是杀气。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如果你杀了她。我会把你挫骨扬灰,找人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我朱润泽,绝对有这本事!”
小舅公来之前已经豁出去了,即使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可现在,竟然被他的眼神与杀气所震慑。
挫骨扬灰!
永不超生!
这些字眼,不光震慑了小舅公,更是让屋内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包括康景逸。而谷若秋,则是从未见示他这样带着杀气的一面,被惊得脸色苍白。
朱首长松开手,那小舅公被吓极之后,哼了声,不服输的威胁道:“我所受的不过是皮外伤。你的所作所为会报应在你女儿身上,而你从现在到死良心都会受到折磨… …朱润泽,断子绝孙,将会是你最终的下场… …”
“把他带走!”朱首长沉着脸,命令道:“送到火灾专案组!”
“润泽,”谷若秋拦着,皱眉道:“送走了他,小曦怎么办?”
朱首长眼底一丝阴霾,“留着他,他也不会告诉我们小曦的情况… …”见妻子湿了眼,他不忍心,安慰道:“你放心,我会找到她的。”什么时候能找到女儿,其实他心里完全没有底。
“万一他已经把小曦… …”
“不会的。”朱首长脸色低沉,“他的目的是报复我。”他扶住她的胳膊,语气稍低:“若秋,你要有心理准备,小曦或许已经… …精神崩溃… …”
谷若秋心坠入低谷,手紧紧的攥住丈夫的手,无声的落泪了… …
“景逸!”朱首长郑重的对康景逸说:“我们家族里有隐性遗传,但凡是AB型Rh阴性血的女人,身体里都会有隐藏诱因,一旦受了严重的刺激,就会导致精神崩溃… …也就是常 人说的疯… …”
康景逸很震惊,脸色微变。
“正是因为她有这个诱因,杨震才没有杀她。”朱首长眉拧得紧紧的,苦笑着:“杨震今天能主动出现,那极有可能陈曦已经被他刺激得精神崩溃了——”
精神崩溃?一想到这种可能,康景逸就心疼全身都麻木了,小舅公那么偏激怪异的人,究竟让她遭受了什么样的痛苦?
“景逸。”朱首长语气渐低,语气里,没有严肃命令,有的是几分祈求,“我们找到她后,如果她真的精神崩溃了… …我求你,不要离开她。”他现在,不是什么权势在握的首长,只是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用最卑微的语气请求着。他的妹妹精神崩溃后过得很凄凉,任何人都不认识,只会口里念叨着杨震的名字… …他希望,康景逸能陪在女儿身边,倾注感情让女儿不至于太过癫狂,那样的话,女儿最后的岁月里,不至于会过得太凄苦。
康景逸动容,他爱她,如同生命,又怎么会舍得离开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守护她。”
朱首长拍拍他的肩,微点头。男人之间,一言重于泰山,只这一句,他已经满意了。
果真,不管如果撬,小舅公只字不提陈曦。而纵火的事,却不容他狡辩,所有证据收集妥当后,公安机关就提起了公诉。
找寻陈曦,比大海捞针更难。
每过一小时,对康景逸来说都是煎熬。B市,早已经翻了几遍,却根本没有一丁点线索,这样的境况,让他痛苦万分,每每看到手机里她的照片与视频,想到他们曾经的甜蜜过往,想到她现在会遭遇如何的痛苦,这些,都会让他心如刀绞。
他每天都会回到那被火烧过的小区,虽然,那片废墟已经被清理干净,正在准备重建,尘土满天飞。直到傍晚,他才会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走路回到他们曾住过的酒店,为的,只是捕捉那一丝她曾停留过的瞬间。
又是一个夜晚,康景逸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回酒店。在酒店旁的广场边,一阵熟悉的旋律传来。
“Tonight I celebrate my love for you,It seems the natural thing to do… …”
这旋律,让他没由来的心痛,这首歌,是陈曦的最爱,她曾不止一次在他耳边唱过。想到她,他心一紧,疼得发慌。
“Tonight there'll be no distance between us,What I want most to do; is to get close to you,Tonight I celebrate my love for you… …”
康景逸回头,转身,广场卖艺的人继续唱着,英文发音不太准确,曲调也不太合拍,这样动情的一首歌,却被他唱得走了样。
有一次,坐在辉腾里,他们曾经跟着车载音响哼过这一段… …熟悉的旋律,不舍的那份情,现在,但凡与陈曦有一丁点关系的人或事,都能让他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