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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胜月却嗤笑一声说：“不过常态。”
“哎，走，我请你去我家吃肉。”安胜月拉着甄少荣就要走。
甄少荣白了她一眼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要拐卖我。”
噗……安胜月噗嗤一声笑出来，捂着肚子就说：“哎哟你要笑死我了。你比我大这么多，我怎么拐卖你？”
“那……那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同党？”甄少荣白了安胜月一眼。
安胜月气不过，踮着脚去敲甄少荣的脑袋：“你这书呆子，脑子里装的都是废书吗？你小姐姐我要是个人贩子，就不会救青萝了。”
这倒也是，甄少荣转念一想，反正无事可做，那就去吧。
平日里被庄里的小厮丫鬟看得像犯人一样，难得自由了，就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吧。
安胜月家在蓉城边角上，一家卖猪肉的小铺子里。她爹就是猪肉铺子的老板，人称安屠夫。
看着胖嘟嘟的女儿带着小伙伴一蹦一跳回来了，安屠夫也不搭理，只说：“饭在锅里，自己盛。”
甄少荣进门便问候道：“叔叔好。”
安屠夫长了一身横肉，点点头，凶神恶煞的模样此刻却露出笑容。
大概就像是，一朵蔫巴的菊花重新活过来了。
“好好，去跟小月玩吧。叔叔还要做生意。”安屠夫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己顽劣不堪的女儿，总算有同龄人愿意和她玩耍了。
安胜月从锅里把饭菜端出来，又拿出一只空碗，将饭扒拉了一半给甄少荣。
“吃吧，我看你跑了半天也饿坏了吧？”安胜月将碗放在甄少荣面前。
甄少荣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有壳，扎嘴。”
甄家庄的大少爷怎么会吃过这样没有筛干净的米做的饭呢？他自然觉得难以下咽。
黑着一张脸的安胜月对此很是不满，拿起筷子就打甄少荣的手。
“让你挑食，不准挑食。饿了就要吃。”安胜月凶巴巴的模样真的吓到了甄少荣。
他也真的乖乖拿起筷子开始慢吞吞吃饭。
吃习惯了，他倒是还觉得挺香，其实今天真是挺刺激的。
甄少荣觉得这大概是他出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了。
他自小就被寄予厚望，所以一直被父亲严格要求，交什么朋友，做什么事情，说什么话。
就连婚姻也已经被父亲安排好，想到这里，他不自觉羡慕起了安胜月。
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人家，却可以自由自在按自己的心意生活。
“安胜月，我们做好朋友吧！我比你大，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甄少荣说得真诚，顺手便将戴在脖子上的玉佩取下来塞到了安胜月的手中。
安胜月看着手中剔透晶莹的圆形玉佩，瘪瘪嘴说：“不要，这也太假了。你真的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吗？这玉佩像假的。”
太过完美的玉佩，到了平常人眼里，也就成了假货。
甄少荣很无奈，将玉佩又推向安胜月，可安胜月一缩手，那圆形玉佩瞬间落地。
玉佩应声而断，碎成对称的两半，甄少荣干脆将玉佩捡起来揣了一半在自己怀里。
“喏，一人一半吧。就当是我们友情的见证。”甄少荣咧嘴一笑，安胜月这才接受了那半截玉佩。
“对了，燕归来是什么地方？”甄少荣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他决定去找青萝，把青萝赎回来，接到他家当个丫鬟。
等以后青萝找到父母，就放她离开。
安胜月愣了愣，燕归来？那不是自己父亲常去的地方吗？
那里，可是蓉城最大的花楼啊！
“小子，你告诉小姐姐，你难不成你还想去摧花？”安胜月笑得不怀好意。
她的父亲是青楼常客，安胜月自小耳濡目染，知道一些青楼女子的风流韵事。
“摧花？”甄少荣一脸茫然，显然对这个词汇有所误解。
安胜月口中发出啧啧的声音，连连摇头道：“没想到，小子你年纪小小就有这么奇特的爱好。当心不举啊！”
不举？这又是什么？甄少荣更懵了。
“喂喂喂，安胜月，你搞清楚一点好不好？我比你大很多！我已经有足足八岁，很快就要满九岁了。”甄少荣一挺胸膛，显示出自己的身高来。
安胜月嗤笑一声道：“小子，成熟这种事情，可不是看的年龄。”
她才不会暴露自己只有五岁的事实。
不过，两人终于还是相约去了燕归来，却被龟公当成了来找事儿的破小孩赶走了。
当甄少荣知道燕归来究竟是什么地方的时候，彻底惊呆了。
他竟然一直不知道，还有花楼这种地方？
当他对燕归来一脸向往的时候，安胜月却嘲笑道：“甄哥，你若不举，便是晴天。”
“安胜月，你年纪小小就不能学点好吗？”十五岁的甄少荣万分恼怒。
这个安胜月，从小到大，就没有一点像女孩子的地方。
当然，除了那张越来越好看的脸，和那副越来越消瘦的身体。
过去了七年整，安胜月也逐渐从胖丫头变成了窈窕少女。
站在那里，只要不说话，就是一个俏生生的漂亮姑娘。
可若说起话来，便能让甄少荣将对她的所有美好幻想都抹杀掉。
“喂，我已经十二岁了。”安胜月白了甄少荣一眼。
第117章 心事（）
十二岁，意味着再过几年，她便可以嫁人了。
她的父亲早早便将这件事记挂在心上，时不时送住在隔壁的王媒婆二两五花肉。
安胜月自小顽劣，没有个女孩样，她的父亲一直十分担忧她的婚事。
也不知将来谁肯娶她回家，尤其，安胜月的眼角下，有一颗小小的痣。
那是不吉的象征，没有人家会轻易接受安胜月做为媳妇。
安屠夫这些年一直省吃俭用攒了一笔不少的银子，就是为了给她做嫁妆。
为了攒这笔银子，他可是连花楼都很少去了。
同一年，燕归来多了一位叫青萝的花魁正式挂牌接客。
这七年之中，青萝被老鸨一直关在房间里，请了先生教她琴棋书画，将她培养成了一个知书达理的小姐。
可惜，再如何知书达理，也有猪肥壮要出栏的一天。
青萝挂牌那日，抱着一把琵琶坐在高台之上。
她用了一年学会弹琵琶，又用了一年学会了反弹琵琶。
然后用了五年将二者融会贯通，挂牌第一夜，她便坐在高台之上弹奏一曲激昂的琵琶曲。
愤懑和不安，却又充满激情斗志的琵琶声感染着台下的每一个人。
今夜，本该是拍卖青萝初夜权的拍卖会，却成了她一人弹琵琶的舞台。
那一夜之后，她成了燕归来唯一不卖身的清倌儿。
只靠着琵琶便能让老鸨赚得盆满钵满，老鸨自然也不急着让她**。
花儿还需静静养，含苞待放之时才能卖出更高的价格。
那一夜，甄少荣和扮成小厮的安胜月也在台下。
虽然青萝已经长大，可甄少荣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青萝。
“怎么办？那真的是青萝。”甄少荣皱着眉问旁边一直在吃果脯的安胜月。
安胜月嘴里塞着食物，头也不抬地说：“甄少爷，无能为力的事情不要做。常常来看青萝就好了。想必她会很开心。”
甄少荣点头，从此，他便成了燕归来的常客。
甄佑盛为此大为光火，只说儿子沉迷酒色不思进取。
但甄少荣毫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过着理想中潇洒自如的生活。
每逢父亲考他功课，他总能对答如流，这也是甄佑盛无可奈何的原因之一。
安胜月常常扮成甄少荣的小厮，两人一仆一主成了花魁青萝的入幕之宾。
在别人面前，青萝是貌美如花且琴技高超的花魁。
在安胜月和甄少荣面前，她只是一个初长成的少女。
“青萝青萝，你不知道甄少荣有多蠢，前不久他被他爹给揍了，原因就是经常逛青楼。他竟然不解释。”安胜月张牙舞爪比手画脚逗着青萝。
青萝捂着嘴低声笑着，甄少荣将手中的折扇敲向安胜月。
“安胜月，你能不能有一点羞耻之心？这副张牙舞爪的小龙虾模样，以后谁敢娶你？”甄少荣摇着头，百般无奈。
但下一瞬，安胜月就已经跳到了桌子上，举着圆凳子对着甄少荣的脑袋就要砸去。
“你再胡说八道试试！”安胜月威胁道。
她嫁不嫁得出去关他甄少荣什么事儿？又不用他来娶。
“成成成，我闭嘴。”甄少荣连忙告饶，心里想着，天啊，他这是作了什么孽，竟然认识这种疯丫头。
青萝捂着嘴低声笑道：“我看，不如甄少爷你就勉为其难将安姑娘娶回家。”
“嗯，可以娶回去当小妾，也算是为民除害。”甄少荣站起来，后退了三步，作势欲逃。
安胜月将凳子朝他一掷，他才吓得夺门而逃。
这个疯丫头，动不动就下狠手，上回被她弄得一身淤青，现在还没好全乎呢。
甄少荣真是无奈极了，奔逃出燕归来以后，才发现安胜月并没有追上来。
看着夺门而逃的甄少荣，安胜月反而安静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无人肯娶么？安胜月在心中反问一句，苦笑了一声。
“安姑娘，你别生甄少爷的气，他无非就是开开玩笑。你不要往心里去。”青萝倒了一杯茶，推到安胜月面前。
在她看来，这是一对欢喜冤家。
“我没生气。”安胜月端过茶一饮而尽，“我只是觉得，为什么人就不能真性情呢？我生性如此，为什么他就觉得不好呢？”
既然觉得不好，那还做什么朋友？戴了七年的半截玉佩在她胸口微微发烫。
她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双方真的要面临嫁娶的问题。
届时又该如何是好？
甄少荣娶妻生子？安胜月摇了摇头，她根本不敢去想这个问题，只消稍微一想，心肝便能生生发疼。
她尚且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可她知道，应该把原因找出来。
倘若真到了那一日，才不至于手忙脚乱，心失控。
“安姑娘，真性情固然很好，而且，我也不觉得甄少爷不喜欢你的真性情。或许真是因为你的真性情，你们才能成为好友。”青萝摇摇头，对此事自有自己的判断。
她能看出安胜月爱上了甄少荣，却无从得知甄少荣的心意。
何况，甄少荣是有婚约的。
“算了，青萝，我先回家了。要不爹又要骂我了。”安胜月瘪瘪嘴，决定还是暂时不要想这件事了。
出了燕归来，她发现自己并不想回家，而是选择了走着路去了苏家。
苏家大小姐苏倾城和甄少荣的婚事，她是知道的，而此刻她更想知道的是，苏倾城究竟是什么模样。
苏家是蓉城少有的书香世家，培养出来的孩子自然是知书达礼，规规矩矩。
不过，越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越是容易生出骄纵的心。
表面上亲切温和，私底下却见惯了大宅门里的明争暗斗，耳濡目染自学成才。
往往这样的女子，等到了出嫁，进入夫家，便会将所学手段再原样，甚至变本加厉复制过去。
苏倾城正是如此，一个表里不一的苏家千金。
彼时，她正好在苏宅后的箱子里，将父亲妾室所生的一双儿女弄耍了一番。
她可是正室所生，自然可以随意欺负弟弟妹妹。
第118章 相亲（）
可惜的是，她骄纵扭曲的模样没有被安胜月看见。
安胜月到了苏宅大门口的时候，苏倾城正迈着莲花碎步朝门口一顶轿子里钻。
举手投足间，尽显书香门第之风。
“果然是配得上那小子的。”安胜月叹了一口气，大概是觉得这样的女孩子，这样的文雅，是她一辈子也学不来的。
回到家中，父亲仍然忙着卖猪肉，没有空搭理她。
“爹，我肚子饿了。”安胜月喊了一声。
“饭在锅里。”安屠夫回了一句，就忙着给客人割猪肉。
看着锅里的饭菜，安胜月长长叹了一口气，她一不会女工，二不会下厨，又不懂念书。
这样看起来，好像给甄少荣做小妾都嫌磕碜。
甄家庄好歹是蓉城第一大家族，甄家又只得甄少荣这一根独苗苗。
于是十二岁的她鼓起勇气朝父亲喊道：“爹，你送我去学堂念书吧！”
念书？安屠夫听完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回头不敢置信看着自己的女儿。
这丫头抽的什么风？安屠夫心里只想早些将这孩子嫁人，这突然要念书？
安屠夫犹豫了。
“爹，我想去学堂念书。”安胜月重复了一遍。
“小月，你一个女孩子，去什么学堂？别成日东想西想，我已经让王媒婆给你物色物色夫婿了。”安屠夫不耐烦白了安胜月一眼。
读什么书？在他心中，女子无才便是德，再说，他也没念过书，这生意不是照常做得很溜吗？
那些酸溜溜的文人才叫可怕。
再者，男子念书还能去考取功名，这女孩子，没事念什么书啊？
“嘁，不让我去算了。”安胜月心里打定主意，她一定要像苏倾城一样成为一个知书达礼的女孩。
既然爹爹不同意她念书，那她就去学堂偷学。
此后六年间，安胜月一直在学堂窗户口偷学，不过她也慢慢知道一件事。
断文识字，并不代表就能成为知书达礼的女孩。
她十八岁了，已经是老姑娘。
父亲托王媒婆给她说了不少亲事，可一个都没成。
倒不是没有人愿意娶安胜月，而是安胜月生生吓走了别人。
装疯卖傻装赌博，样样都来，气得安屠夫将她关在了家中。
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安胜月家的院子藏了一架纵云梯。
说是纵云梯，不过就是用绳索拴上木棍做成的。
每回她爹将她关起来，她都能从这绳梯上爬到外面。
这回也一样，安胜月爬上墙头，脸上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
“想关我？没门。”在哼过一声之后，安胜月脚下一滑就要摔出墙外。
她心中只念着，玩了，这回一定会摔割狗吃屎。
却在闭眼准备接受现实的时候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咦？怎么不疼？安胜月偷偷睁开眼，看见甄少荣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疯丫头，你又翻墙？也不长长记性，上回被摔得还不够惨？”甄少荣嗤笑一声，却没将怀里的安胜月放下。
这丫头，越发楚楚动人了，一张脸愣是长得明艳动人。
可惜，脾气忒坏。
甄少荣胡思乱想了一番之后，才又说：“你又怎么惹你爹生气了？”
“切，他让我相亲，被我吓跑了好几个。他生气呗。”安胜月这才定了定神自己从甄少荣的怀中站到地上。
相亲么？算起来，这丫头是早该嫁人了。
甄少荣难免有一点惆怅，他不知道，也同样开始思考，如果安胜月嫁人了。
他，又该怎么办呢？
“你想嫁人吗？”甄少荣看似随口一问，其实内心分外忐忑。
他无法想象安胜月嫁人的模样，也不能接受她有一天为别人生儿育女。
安胜月瞪了甄少荣一眼，不满道：“怎么？你是打算来看我笑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