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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皙急忙应了一声,康熙的意思是无意深究了,曹寅到底是他得力的干将。虽然温皙认义子有些不妥,到底康熙也不至于发作此事,只当不晓得,就此揭过也就是了。
温皙闻着康熙身上隐约有脂粉香气,便肚子里含了酸气:“臣妾听说曹寅倒是殷勤的很,昨儿刚给皇上进献了十名舞姬,皇上怎么还有空来臣妾这里呀?”
康熙见温皙拈酸吃醋的模样,不禁生了几分无奈,道:“只不过是舞姬罢了!别胡思乱想!曹寅,不是李士桢!”
温皙鼻子一哼,“许是他见自己妹妹近些年不得恩宠,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来!”曹贵人早已失宠,曹氏一族不见得会看着她一直失宠下去。
康熙摇摇头,“那是胡旋舞舞姬,你最爱看胡旋舞,朕才收下的,原本是来叫你一起去看,你倒是吃起没由来的飞醋了!罢了罢了,大不了朕赏赐给旁人就是了!”
至于那些舞姬赏赐给了谁,温皙就不得而知了,翌日,康熙更下旨,地方官吏不得进献佳丽。
江宁织造府,自从康熙第一次南巡,织造府便被设为行宫,就算康熙不在的日子里,也是不许任何人入住的,年年还要维护修缮,着实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自从康熙二十三年之后,曹家就在织造府旁边开辟新建了府邸,作为居所,行宫后花园与曹氏新府邸的后花园是联通的,故而远远可见有曹氏一族的女眷在此赏花。
温皙一路走来已经碰见好几位貌美如花的曹氏旁支小姐了,不得不叫温皙怀疑曹家的居心,有了一个曹贵人还不知足吗?!如此想着,脸上有几分沉沉。
“皇贵妃万福!”正走神的时候,是曹贵人的声音入耳。
温皙道了一句免礼,贵人曹氏虽然并不显老,但毕竟不是二八年华的青嫩少女了,又因着多年失宠,神色有些暗淡,也就是来了织造府少见好些。温皙略一打量她,今日的着装,似乎比平日里更鲜艳几分,而且身后还跟着个十四五岁长得极为好看的女子。
曹氏侧身道:“这是婢妾的堂妹织英。”
温皙扫了一眼那娇怯怯的曹织英,一身满人的装束穿得清雅得体,温皙却不禁纳闷了,若是曹家的女儿,身在汉军旗,又久居江南,曹氏旁人大多出身不显赫,根本不够资格去参加选秀,怎么还穿着满人装束丁点没有不自然的样子呢?显然是一早就训练出来的,和刚才碰见的几个小脚汉人装束的曹氏小姐不同。
“本宫依稀记得——”温皙凝视着曹贵人,“你的闺名中有一个‘娥’字?”
曹贵人称是,道:“婢妾贱名曹修娥。”
堂姐叫曹修娥,堂妹叫曹织英,温皙嗤地一笑:“你们是想学娥皇女英共事一夫吗?!”
曹贵人勉励一笑,恭谦道:“婢妾不过是带织英出来走走而已。”
这样的托词,温皙都听得出勉强得很,便毫不客气地讽刺道:“前儿皇上还说行宫后花园里风景不错,叫本宫闲着无聊的时候就来走走,没想到风景的确不错,走个三五步就能瞅见一个如花似玉的曹家小姐!怎么?曹贵人有很多堂妹吗?!”
曹贵人眼中有微微的黯然,径自低低叹了口气,道:“只不过是婢妾的母亲上了年纪,喜欢热闹,故而请了远方叔伯兄弟家的姑娘来,只为一叙天伦罢了。”
温皙微微一哼,旗髻上的点翠凤凰步摇垂下的珍珠流苏微微摇曳在春光里,嘴上却不客气道:“即是一叙天伦,就该去西面织造府里,不是总往行宫御花园里钻!孙嬷嬷年纪大了,本宫可以体谅她年老糊涂,怎么曹贵人也不规劝着点?乱闯行宫可是大罪!”
温皙的语气已然有了问罪的意思,曹贵人不禁一震,急忙伏跪下来,磕头认错:“母亲是老糊涂了,还请皇贵妃恕罪!”
跟着跪在曹贵人身后的曹织英却含了几分委屈,娇怯怯道:“皇贵妃娘娘,织造府后花园和行宫御花园相通,本就没有什么界限,怎么能算是乱闯行宫呢?如此大的罪名,织英与堂姐俱不敢承担!”
温皙的嘴角微微扬起,“倒是个牙尖嘴利的!”温皙踩着三寸高的紫檀木鞋底儿的花盆底儿鞋,上头缀着的南珠颗颗浑圆如拇指般大,曹织英跪在哪儿瞧着珍珠鞋,眼中一抹艳羡一闪而过。
曹贵人见织英如此放肆,急忙又磕头道:“妹妹不懂事,还请皇贵妃宽恕!”
温皙嘴角的弧度勾起如春光里的冷意,道:“她说的对,的确该给织造府后花园和行宫御花园之间划定一个界限才好!”温皙侧脸,抬手指了指十丈外的鲤鱼池道:“今日起,就以鲤池为界限,过了便是擅闯行宫!”若是如此划定,温皙一路上遇见的好几位曹氏小姐全都过界了,自然了曹织英也是如此!
“外臣家眷若要求见,必须先给本宫递牌子,才可入行宫!这样的规矩,是一早就有的,曹贵人想来也晓得!”温皙语气刻板,不带有一丝温度。
“是,婢妾一定谨守规矩,绝不再犯!”曹贵人急忙道。
曹织英却有些不肯了,仰头道:“可是皇上许了贵人姐姐与老夫人时常相见!”
温皙睨了这个不安分的曹织英一样,“皇上许了孙嬷嬷,她自然便可以出入行宫!只是皇上没许你,无本宫与皇上点头,若敢再擅闯行宫,本宫便直接叫了侍卫乱棍打死!”最后四个字,温皙说得冷森森的,含着几分杀意,吓得曹织英顿时脸色煞白了。
温皙不屑地嗤一声笑了出来,有野心,却没胆子!(。。)
349、人老成精()
温皙命人在鲤池畔,落了一个石碑,书“行宫不得擅入”的斗大文字,又叫侍卫在此看守,谁敢越界一步,直接打死。如此再无人敢擅入行宫了,曹氏府邸的人若想要入行宫,必得跟皇贵妃递牌子请求,自然了曹寅之母孙夫人有特许,可以随意进出。
没有了不该出现的人,行宫御花园的景致瞧来便顺眼多了。鲤池畔,花木奇佳,太湖石为假山,垒叠奇峻,顺着湖面微风,有郁然的花香沁入鼻孔。竹儿侧脸望道:“这是什么树?花开的倒是雅致,这花香远闻了淡雅,近闻了馥郁,奴才倒是不曾见过。”
温皙手里拿着一柄水墨团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道:“那是含笑花。”
“含笑?”竹儿唇角亦含了笑容,“名字倒是极好!”她又嗅了嗅,扑哧笑道:“主子可别怪奴才没情致,奴才闻着花香怎么跟香蕉味儿似的!”
温皙被竹儿这么一说,便嗅了两下,别说,还真有点香蕉似的味儿!含笑花开,常常半开,似开未开,仿佛美人笑靥,犹抱琵琶半遮面。开在初夏,满园芳香怡人,人常言含笑“叶带情,花含笑”,却不是极美的花,花色或雪白或牙黄,也有紫花含笑,不过自然是雪白色的最佳,花香也最佳。如此想着,便吩咐行宫里的宫女去折了白色的含笑花枝,必要折将开未开的,放在自己寝殿中,可代替熏香。
“给皇贵妃请安。”老态龙钟的声音自一侧响起。
温皙回头去瞧,原来是孙夫人,只是头一次见她的时候还是康熙二十三年,彼时她还算健壮,精神也极好。如今竟然满头华发了,原本温皙对她颇有不满,如今看来一副垂垂老矣,好似明日便要入土的样子,便懒得跟她计较了,淡淡道:“孙夫人请起。”
有跟随的侍女将孙氏搀扶了起来。瞧着方向,似乎是从曹贵人的远香阁过来的,温皙只顾着观赏美景,到不曾察觉她靠近了。
孙夫人立在亭子外,初夏的阳光虽然不毒辣,可却照得她睁不开眼睛,只能半眯着,如此模样更显得眼角的皱纹极深,她紧紧凝视着温皙。道:“多年不见,皇贵妃容颜不改。”
“孙嬷嬷倒是华发丛生了。”温皙语气淡淡的,只是这样的话便是在说她苍老如许了。
孙老夫人额头上满是皱纹,已然看不出是否皱了眉头,她说话很慢,却还清晰,语中颇有感概:“是啊,老奴老了。”口称老奴。便有了几分炫耀资历的意味,只是说话间。的确挑不出半点错处。
温皙抿嘴笑道:“孙嬷嬷老了,自然要远离是非,颐养天年才好。”
孙老夫人略一低头,称了一声“是”,随即又道:“老奴自然是想颐养天年,只是身在是非之中。是远离不了是非了。何况老奴不放心儿孙,总要为他们筹谋一下才是。”
温皙眉梢微微耸动,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水墨团扇,道:“本宫只怕孙嬷嬷筹谋地太多,反而会给儿孙帮了倒忙。那可就不好了!”
孙老夫人面带如许笑容,不失恭敬地道:“多谢皇贵妃娘娘指点,老奴活了这么多年了,自有分寸。”
“光有分寸可不成,更要有规矩!”温皙含了特殊意味的笑容,“失了分寸便办不成事,是了规矩或许就会丢了性命!”
孙老夫人略一躬身,道:“皇贵妃所言极是!规矩自然必须要守着。。。”她随即话锋一转,“多亏皇上体恤,老奴才可不必受前方碑文束缚,时常来往探望贵人小主!”
温皙脸上不由得带了冷意,果然人老成精,句句挑不出错,却直指要害,毕竟是康熙特许她探望曹贵人的,就算温皙竖了碑文,一样约束不得她!
“倒是难为孙嬷嬷了!”温皙瞥了一眼跟随伺候孙老夫人的两个侍女打扮的女子,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面容依稀有些熟悉,一个个眉眼如画,娇俏无比,怎么看都不是侍女!倒像是小姐!一大把年纪了,好琢磨着怎么往康熙床上塞人,也不嫌累得慌!
温皙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道:“孙嬷嬷年老,来往一趟想必十分辛苦吧?”
孙嬷嬷一时琢磨不定皇贵妃话中的意思,看了一眼搀扶着自己的两个远房侄女,便道:“有两个丫头扶着,还好。”她被康熙特许可以进出行宫,自然了两个丫头搀扶着也无不可。
温皙笑得灿如烟霞,盈盈道:“就算扶着,本宫瞧着嬷嬷也很是辛苦。”随即眼珠子一转,笑道:“不如这样吧,本宫赐嬷嬷一顶肩舆,以后来往曹府和行宫也能轻松一些,反正本宫带了不少粗使太监,就拨几个给嬷嬷抬肩舆吧!这样嬷嬷的贴身丫头,也不必辛苦搀扶着了。”
孙氏闻言有些慌乱,但立刻便平复了下来,急忙道:“老奴是奴才,怎么能坐肩舆呢?!”
“本宫话既然说出口,就不会收回!”温皙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嬷嬷尽管放心,皇上厚待嬷嬷,想来不会反对!既然本宫与皇上都不会反对,那么,想来不会有人敢反对吧?孙嬷嬷,你说是吗?”
孙氏额头上骤然沁出了冷汗,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应对了,规矩是大,却没有皇上大!孙氏反驳不得,只好道:“这两个丫头伺候老奴管了,若是不随身带着,老奴必然不习惯!”
温皙呵呵一笑,“若说带两个丫头随身伺候也没什么。。。。”
孙氏随即露出笑容,正要谢恩,温皙立刻话锋一转:“只怕不是伺候嬷嬷的,而是想要去伺候皇上的!”
孙氏急忙扯出一个笑容,道:“皇贵妃说笑了!”
温皙含着如烟雾般叫人看不清的笑容,嘴里依旧是不容置疑的语气:“本宫从不与人说笑!嬷嬷若是用惯了便罢了,若是让旁人觉得嬷嬷是对本宫安排的抬肩舆太监不满,那可就不好了!”
孙氏立刻垂了头。泄了气:“老奴不敢!”
温皙抿唇一笑,“孙嬷嬷素来最懂规矩,必然晓得尊卑,不会对尊者不敬,不过想来是本宫多虑了。”随即哎哟一声,道:“想来是孙嬷嬷上了年纪。初夏的天本不热,孙嬷嬷都出了那么多汗了!”然后转身吩咐道:“小鹿子,你替本宫送孙嬷嬷回府吧!顺便挑选几个安分守己的太监,叫连夜打造一顶肩舆给孙嬷嬷。”
“嗻!”小鹿子急忙打了个千,便上去亲自强行搀扶了孙嬷嬷,笑容满面道:“孙姑姑,这边请——”
瞧着孙氏被小鹿子架走了,温皙捻了一朵含笑,脸上却不含一丝笑容。将花朵揉烂在了手心了,留了一手花汁,香气浓得刺鼻,叫人不喜。
竹儿亦冷冷一笑,“主子,这应该就叫‘奴大欺主’吧?!您也太抬举她了!她也配在行宫用肩舆吗?!”
温皙轻轻吹了一口气,把手心揉得不像样的含笑花吹了出去,然后若无其事地拿着随身带着的绢子慢慢擦拭着。“皇上看重昔日之情,本宫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了!只是。。。。”温皙略顿了顿。“曹贵人可是要在本宫手底下混日子,她竟然不怕得罪了本宫,本宫会把气撒到曹贵人头上吗?那可是她亲生的女儿!”
竹儿面含厌恶之色,“主子有所不知,孙嬷嬷是时常去瞧皇上,每次来更是带了亲手做的点心。叫身边的‘侍女’去送给皇上呢!”竹儿厌恶之色愈浓,“连自己亲生女儿的安危都不顾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恬不知耻。。。”说到此,竹儿狠狠啐了一口,极其厌恶地道:“什么东西!!”
温皙亦从口中啐出三个字:“老东西。”然后抿嘴笑道:“吩咐侍卫。好好看守者,孙嬷嬷自然可以来取自如,旁人就不许了!”有她的话发下去,温皙不信她还能带进人来!
此法一出,孙老夫人果然再无计策可出了,虽然特许乘坐肩舆,孙氏来往却不频繁了。
夏意渐浓,外头又嘈人的知了声,温皙便只在早晨时候去御花园溜溜。这几日,几个孩子也都不烦他,小石榴小蜜桃整日被四阿哥带着,早出晚归,倒也忙碌,玉录玳则和齐不琛一起,每每出去玩,康熙也不禁止,反而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而温皙,想要出行宫一次就难如登天,康熙是断断不许的!
日子清闲得有些无聊,孙氏更少来看曹贵人了,曹寅的妻子李氏道时常来给温皙请安,话里话外对其婆婆所作所为跟温皙前前后后没少赔罪,这个李氏看事情倒是比孙氏明透,想来人老了,脑袋也秀逗了,温皙既打压了孙氏,也无意拿住这一点不放,便不再提。
李氏见温皙脾气和蔼,便渐渐放开了,不似前几次请安那么拘谨了。李氏很会说话,提及当地风土人情,更是信手拈来,也可叫无聊的日子略有趣一些。李氏每每提及其子曹顒,便有为人母亲的自豪之感,每每不动声色地夸赞两句。温皙亦附和,曹顒的确不错,听康熙曾经提起他的骑射是相当不错的,否则康熙也不会允了此行回京便任命他为蓝翎侍卫。
李氏不是太唠叨的人,略说了一会儿话,便告辞。温皙晓得,她每次递牌子来请安,离开了有凤来仪堂都会顺道去给曹贵人请个安问个好,稍稍一坐才回府。(。。)
ps: 10月份后期感谢打赏名单:感谢peachbee的桃花扇,感谢玉米小怕怕、茶杯妮子 、云之彩水中月 、cbbca 、纳兹伊格尼尔、书友100802203846912 、清夜寒 、蘭妮 、非常懒的鱼投了平安符。
350、曹格格()
这一日曹寅从御前奏事回来,将脑袋上的五品双眼花翎水晶顶的顶戴轻轻搁在桌上。顶戴,又称之为“大帽”,冬日用暖帽,夏日用凉帽,如今自然已经换上“凉帽”了,凉帽为圆锥形,外裹绫罗,顶上也装有红缨、顶珠,顶珠因官位高低的不同而不同,譬如曹寅的江宁织造是正五品,股用水晶顶珠,顶珠之下装一支两寸长的翎管,用来安插翎枝,六品以下用蓝翎,六品以上用花翎,花翎用孔雀翎毛做成,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