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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视鄙夷顾还卿的同时,也一再轻敌。
她觉得,让娘家兄弟派出那么多杀手围剿顾还卿,已是够给她面子了,按她的臆测,顾还卿此时犹如丧家之犬在仓皇逃窜,自顾不暇,哪里有可能来京城寻她的仇。
而姬非晚知道后,同样震惊不已!不知道是什么人对他母妃恨意滔天,居然不惜毁了他外家,来让他母妃后悔!
事情传开后,举国哗然,反响不一。
皇后一派乐的见牙不见眼,与太子殿下抚掌大笑——陶家差点让人连根拔起,即便不倒,也没什么威胁了,他们的心头大患没了最大的依仗,还靠什么跟他们斗?
百姓知道后,额手称庆——陶家这些年越来越不像话了,仗着贵妃娘娘的势,不知干下了多少天怒人怨、泯灭良心的混帐事,尤其这三位陶公子,都不是什么好人,落得如此下场,纯属咎由自取。
出了此等大事,皇上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兼之陶贵妃为娘家兄弟报仇心切,在皇上面前哀哀哭诉,于是皇上勒令刑部尽快破案,速速将凶手绳之以法!
刑部叫苦不迭,这人是好抓的么?一看就是惯犯,是老手,外加功夫了得,别案子没破,却搭上了无数捕快的性命。
其实顾还卿既不是惯犯,亦非老手,只不过她恢复初一的一部份记忆和武功之后,做起这些事来轻车路熟,轻而易举。
再加上初一在京城长大,对京城的地形颇为熟悉,想干什么坏事,那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废了陶氏三兄弟后,她并未立刻回去,而是依旧呆在京城里静观其变。
——她做了两手准备,如果陶贵妃与陶家记住这次的教训,从此改过自新,那么她也无意再追究,马上离京回牛家村。
倘若陶贵妃依旧执迷不悟,不知悔改,甚至变本加厉想找她报复回来,那她便与其奉陪到底。
她不会杀陶贵妃,就像她没有杀了陶氏兄弟一样,再说陶贵妃久居深宫,也不好杀——费力不讨好的事,她不屑于干。
但打蛇打七寸,她会做些让陶贵妃痛苦不堪的事,让陶贵妃惶惶不可终日,成日处在后悔之中。
此次上京,与上次离京不同,只有她一个人。她学着浅浅易钗而弁,扮成一个男子,然后夜间用轻功赶路,白天找客栈养精蓄锐,取道多是抄小路,走捷径,不用几天就到了京城。
她比浅浅人生阅历丰富,扮起男子当然不会像浅浅那样漏洞百出,脸上也抹了浅浅用中药帮她配的汁水,白皙的肤色变的偏黑且黄,再粘上小胡子,穿上男子黑色的宽大衣衫,除了一双清亮璀璨的美眸以外,基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她来了京城之后,并未急着下手,而是每天观察陶府的动静,以及陶候爷与陶氏三兄弟的作息。待心里有数后,才将陶氏三兄弟逐个击破,然后打包送给陶候爷。
她也知道刑部在抓她,但她一点也不担心,谁也不知道是她做的,分分钟钟都可以跑路。
所以在陶贵妃痛苦的恨不得手刃仇人的时候,她却悠悠哉哉的躲在京郊一个小酒肆里喝着小酒,不时往嘴里扔一粒花生米,过得不知几惬意。
那吊儿朗当的样子,让姬十二恨不得自戳双目……
“咳咳……”看到姬十二的一瞬间,顾还卿也是一愣,抛进嘴里的花生米顺势滑进喉咙,导致她呛咳连连,咳的眼泪都出来了,好歹把颗花生米囫囵吞下去了,没被噎死。
她用袖子抹眼泪,以掩饰自己的失态,好险!“姬十二”三个字刚才差点脱口而出。
姬十二常年不离身的保镖,那个妇女之友走过来,对她笑的异常的和气:“这位兄台,我家主子与你搭个座。”
“……”顾还卿环顾这家小酒肆,生意又不是多好,犹有一两张空桌,且好几个都是像她这样独霸一桌的,凭什么只找她拼桌?
她碍着谁了?
下意识的就要拒绝,身边却传来淡淡的龙诞香——姬十二已旁若无人的在她左手边站定,正垂眸望着她。
少年还是那个少年,清俊如画的眉目,面如美玉无瑕,瞳仁漆黑如黑,双眸亮如寒星,高挑挺拔,俊美卓然,微抿着好看的薄唇,尽显与生俱来的尊贵与疏冷,神情不辩喜怒。
衣还是那身衣,奢华的锦袍轻裘,纤尘不染,纯白如雪。
他静静伫立在她身旁,风华翩然,宛若玉树临风,却清清冷冷,仿若遗世独立的贵公子,使得这个毫不起眼的小酒肆,在这一刻蓬荜生辉,星光熠熠!
被他清亮到仿佛洞察一切的眸子注视着,不知怎的,顾还卿颇觉心虚,不知不觉把搁在凳子上的腿放下来,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衣袖,坐姿没那么懒散轻漫了。
列御火拿出一块锦巾,殷情地把木凳抹净,把不怎么干净的桌子也抹了抹,才对姬十二道:“主子,坐下喝杯茶吧。”
都是不问自取的主,她这个先来的尚未同意呢。
顾还卿摇了摇小酒壶,还有不少酒,但一碟花生米快见底了,她便朝列御火笑笑,用粗哑的嗓音道:“你们坐吧,我要走了。”
“哎……”列御火赶紧拦着她:“兄台,相逢即是有缘,陪我家主人喝几杯吧。”
顾还卿看了看姬十二那副天阚少君高冷仙的模样,再看看自己泯然众人的扮相,恕她眼拙,实在看不出哪里有缘。
她摇头婉拒:“不必了,贵主人踏进这里已是纡尊降贵,小弟就不打扰几位的雅兴了。”
“急着走,是不是心虚?”忽然,姬十二开口了,他漫不经心的拿过顾还卿的酒壶,垂头给自己倒酒,说话时并不看人,嗓音优雅清淡如细细的流水:“听说刑部正在追查陶府犯事的凶手,那人……”
“这位仁兄,”顾还卿打断他的话,重新坐好,举着小酒杯朝他晃了晃,语气轻佻:“美酒佳肴在前,只适合聊风花雪月,莫谈俗事扫人兴。”
姬十二举目望桌,盯着那碟数得清粒数的花生米:“佳肴呢?”
“……”顾还卿。
她不过随口说说而已,桌上除了那碟花生米,再无其它——因为她又不饿,只不过扮了一场男子,怎么也要体味一番电影电视中风流侠士们一口酒,一颗花生米,那种潇洒不羁,令人艳羡的高境界生活。
且这小酒肆普普通通,菜式勉强能入喉,上哪找佳肴去?
姬十二却不放过她,继续问:“不是说要聊风花雪月吗?聊吧,我洗耳恭听。”
“……”顾还卿。
她一个未破处的大姑娘,要跟一个少年聊风花雪月?她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提什么不好,提这么纯爷们的话题!
“怎么不说?前见天不是刚逛过百花楼、万花阁、楚腰馆、丽人苑……”姬十二如数家珍,面无表情地把京里排得上号的青楼楚馆一一罗列,挑眉斜睨着她:“不是还与花魁共度良霄吗?与众歌妓泛舟游湖,说出来,也好让我涨涨见识。若着实有趣,改天我兴致一来,指不定会邀你一起去青楼。”
“……”
顾还卿摸摸鼻子,她这不是体验男人的生活么,逛青楼是必不可缺的项目啊,泛舟游湖更是项目之最——不然白穿来古代一趟了。
但是不对啊,她现在不是顾还卿,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逛青楼不是很正常么,凭什么她要觉得心虚?凭什么姬十二要用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
而且姬十二为什么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连她和花魁过夜都晓得?
她纤手往桌上一按,竖起眉毛盯着姬十二,语气杀意隐隐:“你跟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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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时时在她的噩梦中出现(万)()
顾还卿百分之一百可以肯定,姬十二认出她来了,且并非今日认出来,不然他不会对她的行踪这么了解。
这种感觉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她现在可是犯了事的人,而姬十二的口气,俨然知道事情的始末,连陶府的事他都知道是她干的。
于是,她的语气又严厉了几分,望着姬十二的目光也变冷:“说,为什么要跟踪我?打的什么鬼主意?”
姬十二在她对面翩然而坐,气质清冷且沉静,恍若未闻她的质问,且颇有闲情逸致端起小酒杯,垂下眼帘呷了一口,随后微蹙起眉头,似嫌弃酒水不够浓郁醇香,但终究未说什么,只俊颜淡淡地搁下酒杯。
“我那里不仅有好酒,更有不少珍馐美味,你赏脸吗?”他修长如玉的双手闲闲交叉,随意的放在桌子上,温文尔雅地对她提出邀约:“择日不如撞日,即刻就去如何?”
顾还卿瞬间黑了脸,现在是她在问他,他却罔顾她的问题,自顾自的自说自话。
她一言不发的冷睇姬十二,姬十二好整以暇,静待她的问答。
直至此刻,顾还卿才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姬十二果然变了,他不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少年。
他精致完美的眉峰依旧若笼着淡淡烟雨,却蕴含着睿智与沉稳,身上少了些年少轻狂的浮躁不安,仿若经过时光的沉淀,岁月的洗涤,变得优雅自如,沉敛舒华起来。
简而言之,他变成熟了。
可她跟他仅仅三四个月的光景没见,又非十年八年没见,他的改变怎会如此之大呢?
顾还卿轻抚杯壁的手一顿,想起他此番回沧海宫是为了天心石和不死还魂草。
想必这两样已解了他身上的寒毒,再加上早晚会与娑罗姬合功,届时《娑罗涅槃》不再是他的困扰,只会助他更上一层楼,他心病俱消,烦恼皆除,气质肯定会随之变化,变得更加的自信沉稳也是有的。
她收回目光,语气淡了下来:“不了,我还有事,不便去贵府打扰。”
正要掏散碎银子付帐,耳听姬十二说:“去年我走时,有人笑靥如花,温语款款,让我来年的三月来见她,我时时惦记着这三月之约,无有一刻敢相忘。未料再见,那人却忘得一干二净,待我犹如路人,见面不相识。”
“……”顾还卿。
什么三月之约?她早忘了,那时只不过是为了哄姬十二回去,随口编的一个玩笑话,谁知他却当了真。
※※※※※※
尚书令大人家的豪华马车在街上缓慢的行驶,慕明月静静坐于富丽典雅的马车内,螓首微垂,美丽不可方物的脸上一片沉凝,不知在思索什么难题。
燕绾跪坐在雕花弯腿矮几旁,正摆弄着茶水。
翠颦则百无聊赖地倚着窗,透过雪色轻纱垂帘,心不在焉地望着路上的行人与街景。燕绾端起缠枝牡丹纹茶盏,呈给慕明月:“小姐,先喝杯茶吧。”
慕明月抬起头,正待接过茶盏,却听翠颦“咦”了一声,语带惊讶地道:“小姐,奴婢好像看见轩辕王了。”
慕明月一怔,下意识地问:“哪里?”
“小姐,这里。”翠颦连忙把窗边的位置让给慕明月,指着斜对街的方向:“就在那里,奴婢刚才看见他着狐裘的白色身影了。”
慕明月随着翠颦手指的方向一瞧,顿时眯起了美眸,随着马车的行驶,她们与斜对街的距离越拉越远,只能看到那里人群聚涌,影影绰绰的热闹非凡。
并未看到姬十二。
但姬十二那样的人,俊美清傲,贵气天成,一身的风华气度格外的与众不同,便是惊鸿一瞥,也足以让人铭刻于心。
她相信翠颦没有看错。
“停车。”她吩咐车夫。
为应三月之约,再加上她把他三皇兄的三个舅舅废了,顾还卿勉为其难的答应姬十二,随他回沧海宫分舵。
实际上,她挺愿去沧海宫分舵住宿——如今为抓她,满京城戒备森严,带刀捕快与盔甲鲜明的御林军不时在街上盘查行人,陶贵妃和陶家的人也在满世界找她。
她纵然不怕,但也不能松懈,不然也不会混迹于青楼楚馆,做那醉生梦死之徒,以此来麻痹那些捕快。
去沧海宫分舵就不一样了,那里是姬十二的地盘,跟皇宫一样安全。
篙香三月,烟柳轻扬,路上有老婆婆在卖篙子粑粑,篙香扑鼻,她闻香而动,透过车窗往外看了几眼,姬十二便说,我们买几个回去,尝尝鲜。
所以停下马车,打算去买篙子粑粑,但不远处人声鼎沸,叫好声、喝彩声不绝于耳,顾还卿瞥了一眼,发现有人在变戏法,围观的人还挺多的,几乎里三层外三层。
古代的变戏法不可不看,这种鱼龙之戏堪比现代的魔术,其精彩程度视表演人的技艺而定,于是又决定去看变戏法,篙子粑粑用油纸包着,可以当做看戏法的零嘴。
姬十二莫有不从,一身的风华清雅,淡泊如许,却帮她拎着俗不可耐的油纸包,一边还要护着她不被拥挤的人群冲撞到。
看到卖糖葫芦的,便想帮她买几串,结果顾还卿一点也不领情,赏了他好几个卫生眼——那是聂九灵小肉包吃的好不好,她一个长小胡子的“大男人”,吃那玩意能看吗?
翠颦看到的,正是姬十二带着顾还卿往人群里挤,待慕明月看去时,他们俩已被人们湮没。
列御火也很无奈,姬十二性子冷清寡淡,何曾对这些民间的玩意儿感兴趣过?就算他是聂浅歌时,在市井中晃来晃去,也只是为了磨砺性子,并非真正对某件事兴味盎然。
但他与顾还卿在一起的时候,却与平日判若两人,做什么都饶有兴致,看到他要买糖葫芦,他直摇头——他自己恐怕都没吃过……
见他二人仗着身手好,已不要脸的挤到前面视野最好的地方去了,他自然不能让他们专美于前,正欲分开人群,身后却有人柔柔轻唤:“列御大人。”
“……”
列御火回头,不禁吞了一下口水——一个容貌殊丽的绝色大美人在他身后不远处,正笑盈盈的望着他。
香风阵阵,香风袭人……
列御火只觉大美人目带闪电,电得他麻酥酥的,咳了咳,才一本正经地打招呼:“原来是慕大小姐啊,呵呵,好巧,你也来看变戏法吗?”
扫了扫周围嘈杂纷乱的人群,又觉得跟慕明月这种大家闺秀端庄秀雅的气质相违合,但想想自家矜贵无双的主子,他也就处之泰然了——那位不是更高贵吗,在这推来攘去的人群中,还不是一样安之若素。
慕明月也看了看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微微一笑,盛极的容貌若百花盛开:“不是,我只是看到列御大人,觉得久违了,过来打个招呼。”
列御火顿时受宠若惊——才怪!他一个成过亲的熟男,有什么好值得慕明月亲自来跟他打招呼的?之所以得此殊荣,无非是因为有个招摇又拉风的主子罢了。
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笑着:“慕大小姐有心了。”他指指人群,略带抱歉地道:“那在下先去看个热闹,慕大小姐自便。”言罢,便要钻入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