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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音刚落,躲在一颗大树后的聂九灵冲了出来,他一头扑向顾还卿,并抱住她的大腿嚎啕大哭:“卿卿!哇——呜……卿卿你不要走嘛……哇,爹爹说过……你不能丢下我,我,我和二哥的……呜呜……”
顾还卿:“……”她没有答应聂大将军啊,为什么都赖着她?
小孩子大都很敏感,而机灵的聂九灵更是其中之最,他早察觉到顾还卿的不愿,担心她离开,他如今已没爹没娘了,很害怕顾还卿也丢下他不管,那他真不知以后会怎么样,所以他的一双眼睛时刻不离顾还卿左右,连晚上睡觉都不踏实,就怕她不见了。
这会见她真的要走,他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恐慌,哭的声嘶力竭,气息哽咽,只想不顾一切的留下她:“卿卿,你要去哪里?你不要九灵了吗?呜……呜……那我和二哥怎么办?怎么办嘛?呜呜……”
他兀自撕心裂肺的哭泣着,既伤心又难过,原本奶声奶气的声音在此刻显得那么的凄惶无依,彷徨无助,像一只被丢弃的幼兽般可怜兮兮,见者、闻者无不鼻酸动容。
阿牛用粗糙的的小手抹着自己红红的眼圈,低声抽泣,他和聂九灵主仆同病相怜,他也无父无母,由祖母带大,祖孙二人一直和聂九灵相依为命,可前些日子他的祖母去世了,只留下他一人在这个世上——如今聂九灵既是他的主子,也是他唯一的亲人,聂九灵在哪,他就在哪。
“九灵……”聂九灵不停的呜呜哭泣,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勒住她的腿死死不放,顾还卿心下恻然,想推开他又下不了手,手放在他的头上,摸着他脑袋上柔软的黑发,一时不知怎么劝慰他才好,唯有黯然沉默。
“少夫……不,顾姑娘,你不喜欢老奴们叫你少夫人,老奴们不叫就是,但你能不能不走?”
福伯和福婶心下惶然,好好的日子陡然之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老爷一走,他们没了主心骨,只觉惊惶失措,顾还卿既是得到老爷认可的人,他们自然拿她当主子,希望她能留下来主持大局。
正在这个时候,聂浅歌慢吞吞地往这边而来,聂九灵一看到聂浅歌,立刻拉他来做同盟军:“呆呆,你快劝劝卿卿,让她留下来啊!要不你帮我拉住她,你力气大……呜,我不要卿卿走嘛……走了我和你怎么办?”
小家伙边说边哭,抽抽咽咽个不停。
顾还卿头更大了,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半大孩子,本身就问题一大堆,样样都亟待解决,倘若再加上聂氏兄弟,那真是不用活了。
聂浅歌倒挺听聂九灵的话,过来拉住顾还卿的衣袖,低着头可怜巴巴地道:“卿卿……你别走好不好……你不要我……和九灵了吗?还有大白?我们……都听你的话,你别走……或者你把我们带走怎么样?”
“……”顾还卿顿时满头黑线,不怎么样!——她要带个呆子干什么?卖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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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国将军府的菡萏院,杨秀莲一身缟素在内室哀哀哭泣,她在哀叹命运对自己的不公,好不容易进了聂府,摘下了歌伎的身份,谁知好景不长,本以为可以依靠的良人居然出事了。
世人皆知,此次聂灏活着的希望微乎其微,这对于别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杨秀莲不想理会,但对她来说,却犹如当头一闷棍!
她以后要怎么办?何去何从?
留在聂府替聂灏守节,从此默默无闻一辈子?那她当初干嘛要挖空心思、费尽心机的攀住聂灏?还如她做歌伎的日子呢!每日打扮的光鲜亮丽,周旋在各个富家公子之间,纸醉金迷,极时行乐,今日有酒今朝醉,不比守寡苦熬的日子快活?
她又不是聂灏的正头娘子,守什么节?没得耽误自己的青春。
可她已经进了聂府,自是不能来去自如,且她在聂府过惯了奴仆成群,颐指气使的贵夫人生活,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了富贵奢华的排场,她以后要怎么重新适应普通人的生活?
即便重操旧业当歌伎,那也是无丝毫自尊和自由可言,且须看别人的脸色行事,活的卑微。纵使不清贫,但到底没法和权贵之家相比。
再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她对聂灏多少有几分情意,觉得自己命苦的同时也在哀悼聂灏。
正哭的如梨花带雨,丫鬟进来禀报:“兰夫人来了。”
杨秀莲一怔,孙如兰的命运大抵与她相同,聂大将军一死,孙如兰又没个一儿半女,往后除了替聂大将军守节,别无他途。
孙如兰是来向杨秀莲倾吐自己的苦楚与不甘的:“凭什么把我的权说夺就夺?我掌府中中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句话就交给了一个小丫头片子,置我于何地?也不知这黄毛丫头给老爷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做出这种昏头昏脑的决定!”
聂大将军在世时,孙如兰掌府中中馈,满府发号施令,谁知聂大将军死时将聂府大权交给了顾还卿,让她大为不满。
提到顾还卿,杨秀莲更为愤恨,因为婚书的关系,顾还卿成了聂灏的正妻,虽说名不副实,且这个时候当聂灏的正妻并不好,但是可行一府之权,自比她这个连小妾都算不上的人要强多了。
两人同仇敌忾,少不得把顾还卿好一番痛骂。末了,孙如兰拉了拉杨秀莲的衣袖,凑近她低声道:“上次那药,你给她用了没有?”
“用了!”杨秀莲连连点头:“她为人小心谨慎,本不易上当,上了一次当后,再不肯上第二次当,处处防备着我们。幸亏你那药无色无味,且又让人查不出来,我便找机会下在她的茶水和饭菜里,她果真没有查出来。”
“只是这药好像没有什么效果。”杨秀莲皱着眉头道:“都这么多日子了,她依旧活踹乱跳,什么事都没有,也不知是你的药有问题,还是她有法可解。”
“谁说没效果?”孙如兰同是一身素服,聂大将军的离世对她的打击不小,并非感情方面的,聂大将军常年在外征战,她不甘寂寞,早红杏出墙了,对聂大将军的感情也所剩无几。这打击来自权力和财富方面,不过只要解决了顾还卿,她仍可以将聂府的大权牢牢掌在手中。
她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一抹阴险而得意的笑容,对杨秀莲道:“你没看见她最近脸色差了许多吗,给我药的人曾说过,此药名单独用的话不起什么作用,也无效果,根本用不着担心被人发现,但与另一味药配合起来使用,那便可以轻易毁掉一个女人的一生!”
“真的吗?”杨秀莲发出惊讶且惊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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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真的。”慕府的月华院,张桂兰躺在熏香软枕上,神情倦怠而憔悴,说话都有些力不从心,却仍是对坐在床沿的慕明月道:“此药名为”连环追命散“,对女子的防害极大,短期内也许看不出什么,但时日一长,任是多么身康体健的女子都会被药性拖死。”
慕明月美丽端方的脸上一片宁静,看不出喜悲,接过燕绾端来的药碗,拿茶匙舀了一勺药送到张桂兰的嘴边,低声道:“干娘不会觉得我太狠毒了吧?其实我最近也颇为后悔,觉得最初过于偏激了,时刻怨恨着她,对她又是下毒又是用药的,但如今错事已铸下,不知有无解救的法子?”
张桂兰喝了药,叹了一口气:“哪还有什么解救的法子呢,当初我曾对你说过,此药太阴损,慎用,你那时只想解气,一意孤行的让人去找孙如兰,威逼她帮你做成此事,如今事情成了,开弓岂有回头箭?”
当初,慕明月一心想对付顾还卿,她知道张桂兰懂不少歪门邪道的阴私手段,于是求她帮自己,最好能做到人不知鬼不觉,不让人怀疑到她的头上。
都走到这地步了,慕明月的一切与自己休戚相关,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张桂兰自是义不容辞的跨刀相助。
慕明月对顾还卿下毒的毒药是张桂兰提供的,但她事先也有对慕明月说明过,连环追命散对女子来说太过阴损,毒性尚在其次,那仅是掩人耳目,要不了人的命,充其量只能折磨人而已,最主要的地方在于与此药相配合的另一味药。
那一味药无色无味且无毒,本身只有一点花花草草的特性,即便被人知道了,也没人会怀疑到毒药上面去。
先下毒药,待人中毒后,再把这味药也下下去,那时方显出这药的威力。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把解毒丸献出来给对方服用,也是回天乏力了。
彼时慕明月并未想利用孙如兰,但后来她突然想起孙如兰偷人养汉子一事——孙如兰的奸夫是青楼里的常客,上一世慕明月与那男人有过枕席之欢,那男人曾在无意中说漏了嘴,道出自己与护国将军府二姨娘有染一事。
既然想起来了,于是慕明月善加利用,很快就将孙如兰操纵在手掌心了。
现在顾还卿身体里的毒性虽解,但实则更危险了。
慕明月眉间蕴轻愁,也叹了一口气,对张桂兰道:“我也未想到今天,当时只想给她一个教训,更没有想什么后果,没有解药,我如今也不知怎生是好。就怕大哥知道了会怨我一生,还卿也不会原谅我。”
张桂兰也不知慕明月是真悔还是假悔,但她这段日子没有再针对顾还卿,也一反常态的尽量与顾还卿打好关系,看似真的放下了仇怨,想与顾还卿交好。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悔之晚矣,她只好宽慰慕明月:“此事我们做的极机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至于孙如兰,她有把柄在你手里,料她也不敢说出去!只要你不主动说出来,你兄长不会知道的,顾还卿更不会知道。”
“但愿如此吧。”慕明月垂着眼帘,抿了抿娇艳欲滴的唇瓣:“也许有例外也说不定,毕竟这长的日子过去了,顾还卿她还生龙活虎的,谁拖死谁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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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如春的轩辕殿,列御火对姬十二道:“少主,你打算怎么做?”
姬十二一身紫色轻裘坐在桌案后,垂着好看的眉眼,纤长白皙的手指优雅轻动,正在专心致志的做一张易容面具,闻言,他头也不抬地反问:“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列御火迟疑了一下,试着说道:“属下觉得,聂家肯定是保不住护国将军府的,皇上迟早得收回,而顾姑娘现今成了聂府的少夫人,不说她的身份不合适,至少这三年内她不会是自由身,以后的事……很难说。而这些年少主在聂家的修练也已经完成,想要的东西也差不多到手了,其实可以离开了,不如……我们回沧海宫吧。”
姬十二不置可否,长睫低覆,面如冠玉的脸上沉静如许,精致的五官唯美而安详,他用指尖细细的划过面具上的粗眉、狮鼻、阔嘴、横肉和几颗长了黑毛的痦子,寒星似的双眸划过一抹狡黠与调皮,嗓音淡淡地问:“你说,卿卿她要是知道聂浅歌长这副模样,她会不会吓死?”
“……”瞟着五官粗鲁蛮横如山贼匪类的面具,列御火无语良久,最后中肯地说道:“那聂浅歌一辈子也别想得到顾还卿的心。”
“为什么?”姬十二抿着线条优美的粉色唇瓣,不悦地道:“她有那么肤浅吗?看人只看一张皮?不注重品德和内心吗?可我那么丑的时候她也没有嫌弃啊。”
“那是她同情你,所以不忍心说实话。”列御火非常严肃地夸夸其谈:“相信我少主,女人是最肤浅的动物,顾还卿绝对绝对不会喜欢一个又呆又丑的男人!她曾对属下说过,颜值越高的人,看着赏心悦目,便是花瓶和草包她也忍得下去。”
“……颜值?”
列御火斟酌着解释:“就是指脸长的如何,愈漂亮的颜值越高,越丑的颜值越低。”
“受教了。”姬十二淡淡地斜睨着他,冷哼:“她倒是什么都肯跟你说,一点都不把你当外人。”
“嗯,她把属下当内人。”列御火诚实回答。
“累人是吧?”姬十二眉微挑,轻描淡写地道:“既然她把你当累人,那你不受点累也说过不去,我看这样吧,限你三天之内做出一百张面具供我挑选,否则两条路供你选,一是回沧海宫当你的护法,二是去寻找神出鬼没的鬼医。”
“……”三天内做一百张面具,这是人干的吗?列御火一脸悲愤莫名,什么叫祸从口出,他深深领会到了。
※※※※※※
笼罩在一片阴霾中的护国将军府,顾还卿在德轩堂处理府中琐碎杂事,被聂九灵和聂浅歌拉扯着,她也走不脱,只好暂时留下来照顾这兄弟俩。既然决定帮这兄弟一把,势必要把握府中的财政大权,以免落入有心人手中,让这兄弟俩去喝西北风。
这些事以前都是孙如兰在管理,但她一向憎恶聂九灵,又对聂浅歌不冷不热,倘若继续让她行权,肯定不会善待那兄弟俩,所以顾还卿少不得要亲历亲为,让管家和帐房把账簿等物送来她过目。
算盘以前在珠算班学过,那时只是当作兴趣来学,没想到有一日会派上用场,麻烦的是要把账簿上的数字换成简单方便的阿拉伯数,账簿多,工程浩大,又不能使唤别人去做,只一会就看得她头晕眼花。
刚刚送走了慕听涛,慕听涛知道她留京,几次三番不死心的想劝她听从自己的安排,奈何顾还卿不为所动,最后慕听涛走了,但走时眉心紧皱,面沉如水,深遂的凤目中暗芒频闪。
慕听涛走后,她又回来继续查帐,一看帐本,顿时火冒三丈!——特么的,谁把她用阿拉伯数字记帐的帐本用墨汁涂的像鬼画符?这岂不是要重头来过?那她忙了一早上也等于白忙了?!
顾还卿美眸一瞪,扫着在一旁监视她跑路的聂九灵和他的同盟军:“说,谁干的?这儿只有你们两个,谁要是敢不承认,各打五十大板。”
聂九灵乖乖地举手:“卿卿,我没干。”
那就只有聂浅歌了,顾还卿对他怒目而视:“原因?”为什么划花她的帐本?
聂浅歌梗着脖子一扭头,给了她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后脑勺,样子气呼呼的。
“……”擦!跟她玩叛逆,搞个性?
顾还卿大怒,去挽袖子,呆子也有青春叛逆期吗?脑残的家伙,那她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他,省得他一天到晚跟她摆谱。
反正他不爱梳头,她干脆帮他替个光头好了。
正要动手,福婶在外面禀道:“顾姑娘,三皇子驾临。”
摔!
护国将军府都要倒了,这些人怎么走马灯似的来啊!刚要吼不见,姬非晚的声音已经在门外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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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某女去书房,远远瞅见侍卫在辛苦憋笑。
狐疑上前,里面传来奶声奶气的娃娃音:“知道自己错在哪么?”
“知道!”某人点头如捣臼:“父王不该把阿大做的错事记在你的头上。”
“错!你最大的错误就是老把我和阿大搞混。当然了,我们是双胞胎,弄混也情有可原,但你是我们的父王呐,怎能分不出自己的孩子?”
“对不起。”某人内疚不已。
“那还罚我吗?”
“不罚了,要罚也是罚阿大。”
“嗯,这还差不多。”奶娃傲娇地说:“下次记住了,再不许把我和阿大弄混了。”
“记住了。”某人更加内疚了:“一定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