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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进去,竟然可以闻到淡淡腐朽的味道。
慕容绝珛此时下意识的止了步伐,可是眉宇一拧,就这般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是熟悉的场景,好像当年的事情历历在目,又再重现在心头。
“王兄,王兄……”
记忆中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人说不出的心头一软。
这是他唯一的弟弟,母后向来温柔,不喜争夺世事与*爱,所育子嗣也不多,就只有他和慕容绝璟两个。
因为母后性子与别的妃嫔不同,他也自然是觉得自己与弟弟与别的皇子不同,甚至长久以来,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与弟弟才是父皇的孩子,母后则在父皇的眼中是独一无二的。
唯有这凤鸣宫,才是父皇唯一的家。
平凡人的生活,一家四口……
于是他待慕容绝璟,那也是真的好。
因为那是他的亲胞弟,而不是日后与自己争夺皇位的皇子。
什么时候陈年旧事渐渐忘记了,遗失在了心底的最深处?
只剩下他心中那越来越空荡的感觉,久久在心中徘徊不断,整个人的眉眼都染上了淡淡的愁绪。
什么时候……自己心中的想法也已经变了,而他却是毫然不觉。
似是所有人都明白看得出来的东西,他却是被自己蒙蔽在了鼓里。
此时停下来的步伐又再复而抬起,就这样忍受着空气中淡淡的腐朽味儿再走了进去。
空荡荡的殿宇,已经没了当初的那些摆设,只剩下一桌一椅,还有一个小跪垫,仍留在墙头边。
窗户许久未擦,已经没有多年前那般透亮,反而是多出了几分阴森的感觉。
就这般映衬着他阴沉的脸,相得益彰。
冷着眉眼朝里走,只见里头似是自他面壁思过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别人进来,于是一切残留的痕迹,都是他所留下来的。
就这般若有所思的走到小桌前,上头笔墨纸砚已经撤掉了,当初面壁思过在里头呆了一个月,他曾在这上头被罚抄经书,罚了一遍又一遍。
那些疼爱弟弟的时日,已经这般遥远。
此刻立足于桌前看了一下,凝眸片刻,而下一瞬已经转了身。
走到了墙角边上,一个跪垫,上了年头的陈年旧物。
仿佛还可以看到那深深的两道跪痕,那时的他少年模样,已经是懂了世事的年纪。
纵然知道承担罪责会让父皇大怒,并且影响到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但他为了慕容绝璟免受责罚,还是义无反顾、毅然决然的那般做了。
此时仿佛略感思的蹲下身来,九五之尊的身躯第一次压得那么低,一缕布值千金的龙袍就这样落在了地上。
此时看了看,仿佛是在回忆过去的事情,这会儿暗眸一挑,忽地只像是记起了什么一般,伸手将这跪垫掀开,眸光幽然冷冷一凝。
一个字赫然的刻在砖石之上:“佑。”
是庇佑的佑。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莫名的愁绪在心中荡漾开来。
那是他曾经沉到了极致,一点点用手抠出来的。
佑代表了他要照顾慕容绝璟的决心,这世上他就那么一个弟弟,而他不待他好,谁待他好?
纵然知道他被关进了这里,他还是每日在外头哭哭啼啼的想要进来陪王兄,每每再被人请走,那时的他如此依赖他,他便下定了心意,这一生势必是要他好好的长大,而他要护着他的。
此时呢……往事如烟,他已经不想再去追寻。
这一瞬就这般坐起身来,再把跪垫放下,手上沾染了灰,无情的冷冷一弹。
就这样不想再看到过去一半,回过身转身便走,离开这散发着腐朽味儿的陈年旧地。
再一次呼吸着外头空气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人终于舒坦起来。
他如今在这世界上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空有健壮的体魄却是无法孕育子嗣,这天下几乎落空。
慕容鹤已经被他敲山震虎的放到了江南之地,让他继续唱着闲云野鹤,不再轻易得涉及朝中之事。
而慕容端则是已经乔迁山中,幽禁起来。
清太妃一介女人,还是先帝的妃子,纵然打到牢中也不能立即处罚,琴万远则是待定秋后问斩。
他将皇权牢牢握在手中,却是只还差了一些,欠缺了一股东风。
待他再把余后的事情安顿好了,这才是真正的做完了江山大事。
此时就这般迈着步伐,清冷的从这小宫殿走出来,一走到高耸的宫墙底下,望着前头那笔直的宫道,看着两旁巍峨的殿宇,蓦地冷冷出声:“入海。”
入海此时远远跟着,虽说慕容绝珛下令要一个人静一静,走一走,可是他们为了保证他的安全,仍是要在身后跟着的。
此刻听到了这声音,立即从暗处出来。
“皇上!”
只看到这一刻慕容绝珛的眸光有些暗沉,不知是在盘算些什么。
“听说苏绗派人送信回来了,说绝璟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不日便到了。”
入海此时沉沉敛了目光,神色凝重的看着慕容绝珛:“回皇上,是……”
此时似在心算:“按时辰,走水路若是快的话,明日辰时便能到了。”
慕容绝珛此时暗暗凝起了眸,就这般敛着暗光看他。
看得入海一慌,就这般沉沉的等着他的吩咐。
“皇上?”
慕容绝珛此时似在出神,有些怔忪,不知是在想什么。
“绝璟把蛊毒医好了……”
“回皇上,璟王确实是没什么异常。”密信传回来后,上面所书,璟王好似比去程之时,精神更加好了。
“可还有什么异常?”
入海此时绞尽脑汁,不知慕容绝珛所问为何物。
就这般看着慕容绝珛再径直暗敛了沉眸:“传朕的旨意下去,先让尚书局拟旨吧。”
“皇上?”拟旨?拟什么旨?
只见入海此时看着慕容绝珛,就这般等着下文。
慕容绝珛微微站直了身姿,帝王气势颓然而出:“传朕的命令下去,说璟王与夏氏之女成婚已久,若璟王妃再无所出,便要废妃问罪,广纳众臣之女,以延璟王子息,至于夏氏之女,犯七出之罪,和离出璟王府。”
他这是要逼他早些努力生孩子,若是不努力……他便要问夏诗昭的罪了。
连同夏天衡夏家一族,都要悠着点。
入海此时微微一愣,没想到慕容绝珛竟然下如此圣旨。
外人若知,只会觉得这是皇兄疼爱王弟,然后便是等着看热闹起来……这,可孕育子嗣之事,也不是想来就来的,机缘巧合……还有努力耕耘……
慕容绝珛冷了脸,他要的便是火上添油,催一催……他等不下去了。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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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头顶上的树叶仍在微微飘摇着,朱红色的宫墙像血一样。
入海有些怔忪迟疑的看着慕容绝珛,似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皇上?”
慕容绝珛就这般望着前方,此刻的眸光是迷离的。
入海看着怔了怔,这般旨意……根本就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不由得迟疑的望着慕容绝珛,就像是想从他此时脸上的表情中找出蛛丝马迹来。
可是,没有……此刻几乎是一瞬的刚毅,而后便是多了几分柔和,仿佛威严的眉目都像是染上了一层雾气。
“是。”
入海只能恭敬道:“拿臣这就下去布旨……”
纵然这样的决策太过于突然,且是璟王的家务事……要璟王生子,这圣旨……
此时看着慕容绝珛:“皇上……若是璟王生不出世子,真要把璟王妃废了?”似是有些好奇。
慕容绝璟此刻也就这般站在原地,依旧是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看着树欲静而风不止的树梢,一动不动的继续站着,没回答入海。
入海这只能皱起了眉:“那臣告退……”知趣的样子。
此刻的慕容绝珛整个人就像是带着淡淡的寂寥,又是在固执与坚持着什么。
有些事……旁人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入海就这样走了,慕容绝珛没拦,依旧没再出声。
此时依旧站在原地,颀长挺拔的身子站得笔直,看着入海离去的背影,只轻轻把手一收……
“绝璟……”
红色的宫墙衬着碧金龙袍,将他整个人衬得说不出的威严与寂寥。
………………
距离入京还有最后不到一天的时候,这京都已经是热闹非凡,都抵得上千日里难得一次的盛典了,此时街上大大小小的市坊都已经热闹了起来,一人挨着一人,比肩接踵,明知慕容绝璟此时进京的时辰未到,却是方圆百里内的人都已经聚集在了一起,百姓们早早便到了集市上头,眼明手快的占了位置,生怕来晚了就没有好的位置,看不见璟王。
此刻街上一排绵延过去全是人,跟十里长街似的一眼望去没有尽头,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了几分惴惴不安,带了些许激动和雀跃,又是多了几分要见盛事的兴奋,一时间整个京都甚至如同遇上了祭天大典,热闹得形如盛世。
百姓之中,此时竟然还有乔装打扮过来的百官,以及宫中派出来接风的礼官。
这会儿人人等着……翘首以盼,还有七个时辰……
有人念叨:“六个时辰……”
“五个时辰……”
百里之外的江畔边上,因为决定从城门回京,所以没有走来时的老路,此时直接从京城前的另一个口岸上岸离船,这会儿一群人就这般停在岸边,还没有彻底将全部船上的东西搬运到码头上。
此时没有准备出发朝都城进发之时,已经隐约听到了前头几里传来的声音。
“璟王……”
“璟王要到了……”
司鹄这会儿整个人凝了眸,静静在这儿听着,听了半晌整个人的表情都不大对劲。
此刻就这般看向慕容绝璟:“王爷!”
这声音不是有人在远处呼唤的声音,而是人山人海,传彻呐喊而出的声音,就像是迎接谁人回京,一场多年难得一次的盛事一般……
慕容绝璟此时正在船上,显然也听到了这声音,蓦地慢悠悠的走下来。
颀长的身影犹如神祗一般,带了几分贵气的尊崇,这几日身子养得更好了,这样的光华越过于明显。
“王爷……”此时又再撩声高喊了一声。
夏诗昭这会儿也正走在从船上下来的木板梯上,与慕容绝璟肩并肩走在一起,前方是正在准备马车、车辇,要从岸口穿过城郊进城门的人马,这一刻听到了司鹄这一声高喊,也就这般抬眸看了过去。
看到慕容绝璟站着不动:“绝璟。”
轻轻拉了慕容绝璟一下。
慕容绝璟终于轻笑着抬头,看着司鹄。
司鹄终于有被搭理的感觉了:“王爷,你听这热闹的声音。”
此时越是随着要到京城的距离越近,那热闹的喧哗声就越响,众人期盼的声音就越发的嘹亮,这会儿不用想都知道,回京一事显然就是已经掀起大风波。
“嗯。”慕容绝璟此时就这般微微勾挑起了眸眼,听着这声音。
这一刻微微勾动了一下唇角,说不出的多魅人。
夏诗昭此刻抬眸正看着他,原本在专注凝视,这会儿看到他这笑,只动了动身子,像是一怔。
轻轻拉了他一下:“绝璟,我们真要从城门进京?”像是有些迟疑。
说不出这一刻的感觉,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隐约有些雀跃,也像是有些担忧。
听到了这么热闹的声音,自然是没来由的高兴,原本便是好不容易把蛊毒解了,这一次回京也像是开心尽兴而归,听到这喧哗热闹的声音,也像是让人有种现实似梦,梦若现实的感觉。
可是……这样嘹亮的声音,听着也让人觉得害怕,莫名的有一种压力。
就像是明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什么,定会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一仰璟王风采……里三层,外三层。
夏诗昭这会儿就这般轻轻的交握了手,轻轻捏了起来,有些担忧紧张的看着他。
慕容绝璟此时也看到了夏诗昭这样的眸光,忽地也幽凝起了深眸,就这般笑着看着她。
嘴角稍稍向上一勾,却是视线落在了司鹄身上,余光扫着前头紧张繁忙备车辇的人:“原定的计划不变,还是照旧从城门进京。”
笑中带了几分深层的含义。
他便是故意的下令让人从城门进京,离去的时候是带着绝望而去,可回来已经是另一番样子,此刻连身上最后的伤口都愈合完全了,他已看不出原来是那种无能为力的样子,此时自然是要光明正大的踏入京都,无需再遮遮掩掩……
也没有必要再从偏僻的一侧走入,这璟王府是他的,哪有携着夏诗昭回家,是要走侧城门的?
此时就这般笑看司鹄,司鹄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慕容绝璟此刻话音未落,带着笑,就这般又拥上了夏诗昭。
夏诗昭此刻只感觉到一股力道,将她一带,原本俩人是并肩走的姿势,这会儿又被强势的带过去了,跌到了一个温柔的怀抱之中,暖暖的……
众人面前,此时夏诗昭蓦地又红了脸:“绝璟。”
慕容绝璟手没松开,就这般抱着,分明是故意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还记得前些天你问过我什么,我又与你说了什么?”
一提到前些天夏诗昭顿时就脸红起来,想到那番折腾……这会儿头略微一低。
看似无常的样子却是百般不自在:“记得……”
声音像是蚊纳一般。
慕容绝璟此刻笑了笑:“那时你问我想做什么。”
夏诗昭抬头看他。
看见他此刻一本正经的样子:“我想要将曾经所遗憾的事情,一件件的补回来。”
夏诗昭这会儿就这般怔怔的抬眸看着他,愣了半晌,红着的脸也慢慢的一低,而后却又是心里蓦地忽然有种极深的感触:“绝璟……”
声音都变得软了几分:“我……”
她知道了。
正因为缺了那么多,少了那九年,所以这一次才干脆从城门走……并不是因为什么,只是因为想要这样做。
此刻看着他的眸光,也变得柔暖了许多,轻轻的笑着,而慕容绝璟却是看着她此刻这笑着的样子,将她肩头一收,整个身子都揽进了他的胸膛中。
沉声:“待等会进了京以后,略安顿一番,我便带着你回夏府。”那日说好的事情。
“这么快……”
夏诗昭这会儿一愣,而后便是怔怔看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面色微红,眼眸里几分光芒:“你……是说真的?”
她上一次还以为他就是说说而已,并未提及什么时候,更没想到他现在在这种即将进城的时分说这些。
这会儿盯着他看,显然就是小心肝儿被吓得还没缓过神来,整个人也*在他深邃的暗眸之中,霎时忘了怎么说话。
慕容绝璟这一刻就这般看着她,看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害羞得脸颊微红的模样,不由的又再勾了勾唇角,薄唇也扯出了温暖的弧度:“嗯。”
蓦地侧眸看向了陆逸之:“对了,逸之,你再过来帮看看,诗昭到底是几个月身子了。”
夏诗昭好不容易被感动的心顿时……脸一下子“噌”地红起来,盯了慕容绝璟一眼。
慕容绝璟笑得更开了。
陆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