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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内疚（）
书生的话让姜黄陷入长久的沉默。但无论怎么说，知道了造成这一现状的原因，确实是让他放松了不少。
至少还在中原，至少时间没变。
还能奢求什么呢？即便偏离了目标一千多公里，自己不还是在这活蹦乱的？总比传送完掉海里强吧。
总比传送都来不及，被神经性毒剂一次弄死要好的多。
这么一想，心里的怨气也少了很多。剩下要纠结的，就是这段路怎么才能最快的赶回去。
女真人作乱。。。依稀还记得传送离开前，菁盟的舵主汤芝青说过相关的话，王家里通外敌资助女贞建立了八旗。
自己离开这七个月，按时间来算的话，应该是1617年了。史书上记载南北各地饥荒连连，努尔哈赤年初改了国号，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距离这么远，消息根本传不到这里，面前的这三位还是长期逃难的百姓，掌握的信息更少。问他们还不如自己推测。
想了很久没有收获，姜黄无奈的睡下，十多只狼的皮毛足以帮助几人御寒，至少在这样一个冷冽的夜晚，几人睡得相对安稳。
一夜无话。
清晨醒来，火堆仍旧烧的很旺，也不知已经被填了几次柴，吃掉几条干巴巴的狼肉，姜黄作别三人又一次踏上旅程。
至于书生口中的阉党邪物，他暂时不想去管。
抓紧时间回东莱府，拢起人马炼丹才是要紧事，更关键的，是找到一个能够抑制精神性毒剂的方法。
是提升境界也罢，是寻找奇方异术也好，终归得有个对策，否则再回到现实世界，小命就剩下几分钟。还回去干嘛？
心里有了念想，脚下的速度自然也快了起来，加之方向已经明确，赶起路也没了心理障碍，大半天过后，姜黄终于是见到了人烟。
传送之前他身上的祭器绑了一大堆，此时随便拿出一样来，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都是不得了的物件，整个村子除了能够凑出些鞋帽来换以外，银钱是根本凑不齐。
好在姜黄缺的就是鞋帽一类的衣物，尽可能的挑了一些适宜自己的衣物，拿了些干粮，重又踏上了东行之路。
。。。。。。
。。。。。。
千里之外，东莱学府。
徐弘祖背着手在房间中不断的踱步。
半年多的时间里他一下子变得苍老了许多，整个人仿佛被抽掉了不少的精气神。一举一动都不复原本的气魄。
“……又要五行祭师各三人！真当我学府是为战而生的么！”
愤愤的锤了一拳木桌，徐弘祖感到脑袋里都是止不住的胀痛，闭上眼原地呆立了一会儿，待一浪一浪的痛感减轻，才又走回到桌子前。
“旱了找学府，捞了找学府，庄稼死了也找学府。。。什么都找学府，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咆哮声传出门外，不远处的杂役听到后浑身一颤，脚下的速度立刻加快。
拿起纸笔写了没几个字，徐弘祖一把又将毛笔摔在桌子上，铺展开的宣纸被他狠狠攥成一团，死命的砸在地上。
平静了一会儿，徐弘祖起身，捏着鼻梁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糊着油纸的窗户，凛冽的寒风顿时灌满屋子。
“呼……一堆腌臜泼才，个个都说自家是地上没有天上独一号的人物，进了丹房没一个能拎起来的。还不如个十多岁的孩子！哼！”
凝望了天边片刻，徐弘祖又感觉一阵头痛袭来，这次却怎么揉按也缓解不了，只得关了窗子，回屋坐下。
“啪啪啪。”
叩门声响起，徐弘祖只凭纷乱的脚步声，就知道是坤老来了。无奈起身开门，正见到坤老从短轿上下来。
坤老见他一副疲惫的样子，问起来“弘祖的头疾又犯了？”说着，他也不用徐弘祖搀扶，整个人飘也似的进了房间。这才看到摔在地上的宣纸团，撇撇嘴笑了笑，坐在椅子上。
“厂卫势大，弘祖还要暂避锋芒啊。”
徐弘祖在一旁坐定，闻言默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坤老面色平静，自顾自的端起茶杯，“我看啊，打从学府被汤芝青闹过后，你这气性是越来越大了。”
“嗨！世事难测……”
坤老同样叹气，“当真是走了狼来了虎，想那菁盟多少还要些面皮，如今……”
“菁盟哪似这帮厂卫，全然将我学府当做敛财之物！……唉……您也许不知，他们今日又来与我要人，十五日内，十五人！还要百余颗宏丹！”
坤老放下茶碗，用手指轻轻的敲着杯盖儿，发出叮叮的响声，目光却看向墙上悬着的宝剑。
“……内外乱成了一锅粥，吏部尚书与署都察院尚书受命彻查廷臣植党营私，却把定夺之权交给了给事中。如今齐、楚、浙三党盘踞，东林党到处被排挤……”
徐弘祖听他说完，攥了攥拳。“……朝中能递话之人，五不足一……厂卫这一脚，咫尺万里啊。”
“呵……”
坤老意义不明的叹了口气，如今东莱学府走到这般地步，他是没有料到的，原本三年出师的学子，现如今不得不被压缩到半年一届，所学技法能记住几分暂且不提，仅是出路，就差了之前太多。
抗金。
学子家中有些能耐的，脱了关系能免去征调之役，可寻常百姓之家却是千难万难。
想着自己刚刚能记住名字的学子就要被幕征而去，坤老忍不住涌起一阵悲凉之感。他做过粮草统计，自然清楚的知道这些学子去了北方是什么下场。
为师来说，于情不忍。
可是外患当前，学子们若是偏居于此，也于理不合。
苟利社稷，死生以之。
可这江山，这社稷。。。
乱臣贼子当道，妖魔出尽。朱家江山还有存续的希望么？
猛然间他想起那个小小的身影，离去前那话语还清晰的记得。
“坤老，等我学成归来，那些化石为土和筑土为石的法子，我再讲与您听！”
哎……
当初说了大话，有自己这群老家伙在，让他安心便是。
可是如今。闹到这般田地，他若学成归来，怎么能安心？
自己这把老脸还往哪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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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阴郁（）
徐弘祖的手指又捏上鼻梁，“九边缺饷，饥民四起，尤以我济州最甚……压了张国柱，又出了周尧德、张莱绪……闹到正月里，李长庚巡抚才将那周尧德的‘平师王’镇压，……天下乱了啊。”
“何止是天下，弘祖就没有发觉，这天都乱了么？”
坤老原本波澜不惊的模样也渐渐收起，眉眼中带着一丝沉重。
“是啊，天都乱了。”
徐弘祖听了这话，赞同的点点头。现今已是二月末，春分过了十多天却一点雨水的势头都看不到，甚至不说雨水，去年入冬至今都片雪未下。
这样的天不就是乱了吗？
从起初的百姓起义，到如今的门派称王。朱家江山愈加摇摇欲坠，症结还不是缺衣少粮？可是根源就这么简单，却偏偏解决不了。
祭言是能降雨，可想要做到降雨的程度，全顺国能找出几个来？全东莱不也就只有一个洛名扬能办到么，还得靠着灵丹才行，不然那巴掌大的雨水，够浇几亩地的。
“哎……”
沙河贫水，百姓苦不堪言，如今学府也是靠着官家的赈济才能度日，多要些口粮，还需用那宏丹来换，这样的日子若是再过几年，学府哪还有顺国首位的名号可言。
愁容满面的徐弘祖又一次站起身，想要推开窗户透气，手伸到窗沿旁的时候，默默的停了下来。
外面的寒风虽能解一时之痛，可长久之计呢？
忽的想起那个万能的小子，也许他在的话，学府也不会落到这般地步吧。
。。。。。。
。。。。。。
“有才，再过几日我便要去戍边了，我爹想让我问问你，能不能买一颗宏丹，到时候给我保命用。”
宏木院内，一名小童捏着衣角，站到有才身边。平日里他与有才交流不多，此刻不得已求到有才这，显得有些拘谨。
“宏丹……”
有才听到他说，认真的摇摇头。
“俺这里没有多余的宏丹的，那些黑衣甲卫天天都在丹房守着，宏丹才出炉他们就拿走，一颗都剩不下……你要想要宏丹的话，要不要去找徐院长问问看？”
“啊？”小童听了这话，情绪立刻低落下去，孩子本就缺少追根究底的心态，鼓起勇气来找有才求丹，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再让他去找高高在上的院长大人，他怎么敢。
“那就那就，那就算了吧。”他讷讷的答了一句，心中纠结着回去要怎么和爹解释，眼角已经怂拉了下来。
“你，你等等。”有才叫住他，想了想，从腰间的小布袋里掏了两颗药丸。
“这个没有宏丹那多灵气，是俺自己炼的，按照姜黄炼宏丹的技法。俺自己平日里就吃这个丹，两颗的话，应该也差不多了。”他说完，将手掌摊开，递到小童面前。
“啊？这个可以吗？那，那我给你银子！”小童说着就从衣袋里掏了把银钱出来，有才看了看，只拿了其中的一小锭，其余的又推了回去。
“这个就够了，俺就拿个本钱就行了，剩下的你留着。去戍边很缺钱的。”
小大人一般的安慰了一番，有才看着小童拿了丹药高兴的离去，这才捏着手中的银锭叹了口气。
那两颗丹药，拿去外面卖的话，少说是这半钱银子的十倍吧。
不过，算了。
戍边的话，也许能换条命吧。何川大叔不是说了么，金人能驯服熊瞎子，他们的野猪比马都大，打起来的时候一次冲锋，根本不是盾牌挡得住的。只能躲开。
有了这两颗灵丹，他可能会比别人跑的快一些吧。
有才这么想着，随后摸了摸干瘪的布袋，自己的灵丹也不多了，现在集市上很难再收到像样的灵药，想要凑齐炼丹的份量，还不知道得等多久。
洛教习给的那些宏丹还不能用，那是姜黄炼制的那种，威力好大好大的，即使是洛教习，修习灵武之术的时候都舍不得吃一颗。
就是不知道，灵丹有没有姜黄说的‘保质期’，放久了会不会坏掉。
唉，算了，不管了。店里的生意也不像以前那么好了，面不好买，鸡蛋不好买，糖也不好买，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还琢磨别人。
希望今天能遇到卖鸡蛋的人吧。
。。。。。。
。。。。。。
“爹，娘，俺回来了……咦？芷云姐今天没来么？”
放下竹篮，有才从店里转了一圈，没有找见平日里最喜欢做蛋糕的人有些疑惑。
“唉，你芷云姐可能要去北边，刚匆匆忙忙的跑回来和我们说了声，又跑走了。”
有才一惊，“啊？芷云姐怎么会去？她，她家里不是……不行，俺要去找院主！”他说完，头也不回的跑出去，不顾爹娘在身后的叫喊。
“唉，他爹，你说这孩子，毛毛躁躁的。”
“嗨……这都什么事儿啊。”有才爹蹲在门口，已经跑没影的儿子让他心里很是烦闷。早上小芷云跑来找他说要戍边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这种情形。
“他爹，你说霍家怎么就和王家扯上关系了？好好的武馆，说没了就没了？”
“俺怎么知道。芷云这孩子乖巧懂事，怎么就被她爹给牵连进去了，老天瞎了眼啊，让这孩子去戍边，还能有命回来么？”
有才娘皱着眉，眯眼看着藏在乌云里的日头，心里发堵。
“这娃娃天天盼着姜黄回来，每天把这店打理的井井有条，人没盼来，咋就盼到这么个事儿……你说有才能求动他们院主么？”
叹了口气，有才爹起身回了店，至于儿子能不能请动院主，这事儿他猜也没有用。现在要紧的，是先把今天的蛋糕赶出来。要是时间空闲，还得想想下一步怎么办。
如果小芷云去了大北边，那店里就得雇个人。可是如今这世道这般不景气，雇个人就能开下去么？
或者说，自己真的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北边么？姜黄要是回来，见到她不在，自己怎么和他交代？
“他娘，面呢？”打开面缸盖子，里面的面已经见底了。
“都多久没见过卖面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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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发飙（）
“静初姐，这个我不可以要。”
“拿着。”
“不行。”
“拿着！”
学府之后的宅院内，一大一小两个女孩。被两人推来推去的小竹盒发出哗啦啦的响声，里面像是装满了零件。
大女孩加重语气，“你先收下，这丹药我不怎么用得到，反倒是你，一个人在那边，会更危险。”
“我……那我就拿两颗好了，多了也会被人发现的。何况……何况我只是去制祭器，不会太危险的。”
洛静初杏眼一瞪，“怎么会不危险，你没听何教习讲么？金人打仗彪悍的很，才不管什么兵法和仁义，打的过就追打不过就跑，你这小身板怎么自保？！……不行，你去了就是送死，我得去找钟院主讲清楚！”
小女孩连忙摆手“不要不要，就是有钟院主求情，厂卫才没有将爹爹带走的，我想替爹爹戴罪立功，静初姐你要是去找钟院主，爹爹就回不来了！”
洛静初被她拉住，脚步顿在原地，现在的情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让她好生为难。
“静初姐你放心吧，我肯定没事的，到时候我一定完完整整的回来，要不然见到姜黄，他都要骂死我呢。”
洛静初听到她嘴里的名字，整个人软下来，看着面前的她精致的面孔，怎么也不忍心放任她去戍边。
“好吧，说到他，我总得给他个交待。”
她说完，收起盒子，笑着看了小芷云一眼，“回家收拾东西吧，后天就要出发了，多陪爹娘说说话。”
“啊？啊……哦！”小芷云显然没有想到洛静初会有这么快的变化，垂首之后走出了院子，就像洛静初说的一样，这两天的时间，多陪陪爹娘。
她身后，洛静初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隐去，同时攥紧了手里的盒子。几息之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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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太仆寺银余存不足万两，各地米仓告急，尤以济州为甚，去年赈饥米粮，十二万石仅余两万……”
“……上书，求银求粮。”
“大人，钦天监有函，言称正月以来寒长暑消，长此以往江南一带恐有水涝之险！”
“……奏予户部！”
“……大人，廖师来信！”
“读！”
“……大旱之后必有蝗灾，如今灾地连亘，荒土遍野，不得不防……”
“……行了，起草奏文：如遇旱蝗，有司不以闻，逮治其官吏！”
“……大人，”
“够了！！”
一声暴喝之后，殿堂之内静的可怕，排队整理文书的几个身影垂首低头，站在原地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好一阵儿过后，才有个声音无力的响起来。
“赈灾、求粮、求银的奏折，都放在那边……”
“是，大人。”身影们悉悉索索的又动起来，有序且无声的将一本本奏折摊放在一旁的木桌上。
被喊做大人的那道身影，独自踱步到殿门前，目光投向悬在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