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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又有一人跳出来，接着话头继续巴拉巴拉的讲个不停，原本来此采购糖霜的客人见状，挑选时倒是更加细心，而姜黄所在的摊位，自然无人再光顾了。
“这帮王八蛋。”
根本没有机会解释的姜黄气的直咬牙，看着面前这帮‘造谣’者议论的兴起。脑中不由联想起前世那几例极其出名的谣言。
什么甲醛泡香蕉，牛奶送人类进坟墓。
事后被证实，泡香蕉的白色溶液，不过是防止外皮氧化的保鲜剂，而牛奶送人类进坟墓的传言，是羊奶贩子编出来的。
多么可恶的人啊，为了蝇头小利，不惜损人利己，肆无忌惮的编排他人。
更加可恶的是，明明显而易见的谎言，却有更多的人传的不亦乐乎，等到水落石出时，却报以‘原来是这样啊，我早就知道假的’态度。
简直，可恨！
“怎么不管到了哪里，都有这么一群垃圾呢？！”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最是容易让人好奇心旺盛，此刻他若站出来，八成没人买他的账。反倒会将他推到风口浪尖，坐实这件事。
“奶奶个熊，这可咋整，出师不利啊。。。”
正在琢磨的空档，门外进来一人，众人见状纷纷停下议论。
“方才来人告与我说，这糖市内有人以次充好，拿陈糖白沙掺假，可有此事？”
众人见他问话，纷纷禁言，然而眼神却不住的瞧向门边的摊位，那里站着的，正是何川与姜黄。
“可是你二人吗？”
来人正是场监，此刻移过目光打量着何川和姜黄二人。这糖市中摆摊的糖贩，他全都见过，唯有这两人面生。
“场监大人，我等不敢！此糖绝无掺假！是有人恶意污蔑与我！”何川连忙拱手道，然而心中却有些打鼓，毕竟那糖。。。与寻常的糖有很大区别。
“哦？看来还另有隐情啊，既然如此，那传言他售假糖之人是谁，随本监一起过来！”
听他答话，场监并未当场下定论，这里人多口杂，终归不是解决纷争的地方。
“去就去，喂！那边那个嚼舌根的，说你呢！”姜黄立刻喊向对面。
“你！你！我何时污蔑与你了？”
另一边，之前出言讥讽的童老板冷下脸来。面色不悦的望着姜黄。
“童老板莫要急躁，是与不是还未定论，是检举有功还是造谣生事，稍后不就知道了吗。走吧。”
场监也不听他理论，领了三人直奔监院。
他这一走，消息反倒急速的扩散了出去，说什么的都有，不多时身后就跟了一大群人，乌泱泱一片走过街头。
。。。。。。
。。。。。。
吉香糕铺的李掌柜最近有些心烦，起因倒是很简单：
这些年涌入青山集做买卖的人越来越多，这一趟沿街门面的房租也越长越高，其实涨一点，也没多大问题，关键是涨价的速度，要远远超过他挣钱的速度。
这就是大问题了，眼看着不远处的糕饼摊子越干越红火，他心里就越不是个滋味，论配方，自己有信心不输于任何人；论口碑，祖辈传下来的手艺，童叟无欺不是白叫的。
可那又怎样，眼看着半年过去了，挣的还不到去年的三成。
涨价？不行，曾经试过一次，结果当天的流水低到吓人，又急忙恢复了原价，也只好先这样维持着，走一步看一步，也许今年，也许明年，可能就维持不下去了吧。
到时候怎么办呢？看了眼后堂趴在椅子上吃糖瓜的儿子，一阵头大。
“哎。。。”
一声叹息后，继续埋头算账。今年的糖价，怎么就这么高呢？
关键是，质量还差了许多。。。
这可如何是好啊。
就在他愁眉苦脸思索的时候，忽的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骚乱的声响，抬眼望去，就见一群人簇拥着场监，朝着监院的方向走去。
紧跟在场监身后的，是两个大人一个孩子。
其中一个大人，他有些印象。
“抓住卖假糖的喽，看看去，看看去！”
人群涌过，声音传进来。一头雾水的李掌柜听罢，略一思索也跟了出去。
第11章 焦糖风波 上（）
场监带着几人，不多时便走到一间阔门大院前，门上悬着‘监院’的匾额，黑底黄字笔画庄重，虽然门口没有石狮子镇风，但只这两字，也能镇住不少人。
姜黄打量了一番，跟着场监走了进去。对于这个时代的‘市场管理处’，他还是感觉很新鲜。
进了院子，一间正房，场监坐定后取了纸笔，这倒是让姜黄很意外，没想到这个时代的办案流程如此现代化，居然还有笔录一说。
正看着，身后看热闹的人群涌进院子，站在外面观望。
“你先说罢，怎么回事。”
向两方看了看，场监指向姜黄，毕竟在场的三个人，孩子的话可信度更强些。
听他问话，姜黄一五一十讲出来龙去脉，那罐被童老板暗指以次充好的糖霜，此刻就摆在桌前，罐体外的蜡封很是惹眼。
“嗯，童老板，他说的可属实？”
“场监大人，我就是看他罐子外面有层蜡封，只是猜测啊，新糖经年不坏，谁家当年的糖还用蜡封罐？那不明摆着是陈糖吗？我就是那么一提，不想让前来买糖的客人受骗，我可是好心啊。。。。”
刚才还言之凿凿的童掌柜，此刻到了监院中，却不敢胡乱说话，语气不负之前的笃定。
“行了，你莫要再说，是不是陈糖，即刻便知。
我大顺律法明言：发卖猪羊肉灌水，及米麦糖盐等插掺和沙土货卖者，比依客商将官盐插和沙土货卖者，杖八十。
若是如你所说，我定轻饶不了他们。且会记你一功。”
“是是是，大人明断。”童老板连忙点头。接着一副戏谑的表情看着姜黄与何川，脸上的得意不言而喻。
“既然这样，那我们便查验一番，这糖究竟是新是陈。”
场监对着何川与姜黄说到。然而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呼喊声。
“别在里屋验啊，要验拿到外面来啊！”
“是啊，让大伙都看看啊！”
听到这里，场监略做思考，又说。
“如此也好，二位，为防本官徇私舞弊，我们移步前院，公之于众可好？”
何川听到此处，眉头不经意间皱起。若是这糖真的出现问题，大家一致认为是假糖，那该如何？
他皱眉的一瞬，刚巧被姓童之人看到，顿时讪笑。心中更是认定，这两人所卖，必是陈糖无疑。
常年与糖接触，他怎会不知道糖的特性？
若以瓦罐盛放，本就极易受潮，凝结成块乃是常态。一旦倒出来，众人哪能分得清是新糖陈糖，何况今年新糖还未上市，他们的糖怎么也是产于一年之前的。
到时一旦公之于众，哼哼。
他们肯定会坐实贩卖陈糖的罪名！顺带着自己还能记上一功，到了次年，摊费少不得要降一降的。
想到这里，连忙起身让道，做出一副顺民的姿态，却见那孩子一副思量的神色，仿佛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怎么？不敢吗？
既然来糖市蹚浑水，就得做好万劫不复的准备，今天我童某人就让你们这群刁民知道，糖市的门，不是谁都能进来的。
“两位，别磨蹭了，请吧。”童老板提高嗓门提醒到。
“是啊，还等什么，怕是让人说中了，不敢了吧！”
“就是，这种以次充好的假货，还好意思拿到青山集上来卖，丧良心啊！”
围在院子中的人们群情激奋，来之前就听说是糖市抓到了鱼目混珠的黑心糖贩，此时能够有幸目睹现场抓脏，怎能不兴奋。
而夹在众人之中的吉香糕铺的李掌柜，却眉头紧皱。
他用的糖，就是从这童老板家购的，价高不说，且结块严重。若说陈糖，他家的也好不到哪去啊。
这里面，怕不是有什么猫腻吧。
此时听着屋外的喊声，姜黄倒是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样。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罢了。
自己罐子里装的是什么货色，自己有数，大不了拿出来一看，最多就是瞎一罐糖而已，倒也无伤大雅，只不过这之后该如何？难不成就让这姓童的白白污蔑一番？
看那一脸得意的童老板，顿时怒火中烧。
王八蛋，既然你跟我玩心眼，那今天我便让你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想到这里，转过头去对着场监问到：
“这位大人，想让我将糖想倒出来，不是不可，可是若是脏了我的糖，那损失谁来赔？”
“脏？脏了你的糖？。。这。。”
当了这么些年的场监，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问题，糖倒在纸上，再收起来不就是了，怎么可能会脏？
你当你家的糖是金粉啊？
“哈哈，这小孩子真逗，糖怎么会脏啊。”
“是啊，怕让人发现你用糟糖，就用这种借口，你当大伙都是傻子吗？”
“呦，你的糖这么金贵吗？那这样吧。。。”站在门前的童老板看了众人的反应，很是满意，至少目前看来，事情已经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过去，距离他童某人宣扬自己‘童叟无欺’的时机，就要到了。
既然如此，此刻若是再添油加醋一把，效果定然会更好。
于是说道：
“。。若是你的糖没有问题，那你的糖什么价，我童某人照单全收！！”
“好！！”
“童老板仗义！！”
人群里有几声稀稀拉拉的叫好声，听语气就知道是来助威的。更多的人则是默默的看着事态的发展，也有不屑的声响传出，只是不细听，辨认不出是何人发出。
姜黄看了他一眼，‘哼’的一声笑出来。
“照单全收？那不是便宜了你？我这糖，想买还不一定买的到呢，不如这样。糖市门前石碑上的字，你可记得？”
“记得啊，假一赔十！”
“那好，今日我们便这般，这糖若是假的，我甘愿十倍受罚！”
“。。十倍？！！这孩子莫不是疯了？八十杖。。。十倍。。”
“。。天啊！赌上小命了啊！”
“姜黄！”何川眉头紧锁，本就没有多少把握的他，此刻更加心慌了。
“呵，这可是你说的，大家伙儿都听见了嘛？”童老板听到这里，顿时笑起来，哪里有人嫌处罚轻，自己翻倍的？“这可不是我童某人逼他的，是他自己。。”
“。。但是！若你所说是假，你出价十倍，买下我这罐糖！！”
孩子的话掷地有声。一时间院内落针可闻。
“。。十、十倍？”童老板一时语塞。
“对，十倍！你敢么？”孩子的声音清脆明朗，众人听得一清二楚，正在这时，人群中却传来一道声音。
“这娃娃说的没错，既然做买卖，那就一分钱一分货！一丝一毫的假都掺不得。若是掺了，赚钱亏良心！童老板，你既是生意人，说的话也当真凭实据，半句掺不得假。是便是，非便非，否则凭你一张嘴，真真假假随意颠倒，以后谁敢与你买卖？大伙儿说是不是？”
“对啊，这人说的有道理。”“哎？这不是吉香糕铺的李掌柜吗？我认得他，他在青山集卖了十多年糕饼了，老少无欺！信得过。”
“你！你！姓李的，这有你什么事！诚心搅局是不是！”童老板一看势头不对，立刻火冒三丈。
“唉唉唉！童老板，息怒息怒，我看李掌柜说的很有道理，我们不妨就按他说的办。”场监见势不妙，立刻安抚道，接着转过头看向姜黄。
“不过这之前，你可得说明你这糖霜价钱几何，若是到时坐地起价，本监可是由不得你的。”
“好说，这罐糖整一斤，五钱银子。”姜黄伸出手，五指张开道。
话音落下，童老板一脸不屑，他仍旧认定这孩子是在装腔作势，自己偏要拆穿他这伎俩，让他知道童某人不是吓大的：
“好，五钱就五钱，我童某人认了。郭大人，可以了吗？”
场监点点头，童老板率先捧过那只糖罐朝院子走去，姜黄见状，从桌上拽了张宣纸，也跟了出去，来到院中的石桌前，利落的铺好宣纸，退向一边。
“这娃娃真是胡闹啊，什么糖五钱银子一斤啊。”人群围到桌边，一名农妇打扮的人说起来。
“哼，妇道人家懂什么，若真是好糖，五钱银子还远远不够呢。只不过，嗨！。。且看吧。。”
第12章 焦糖风波 下（）
童老板看着众人围上前来，瞥了一眼姜黄，立时将陶罐端起来：
“诸位乡亲，扪心自问，我童某人在糖市，三年以来货真价实，老少无欺，从未做过坑蒙拐骗之事，今日我报官，就是想提醒乡亲们，让大家伙知道！这砂糖，是掺不得沙子的！！”
“好！！”
群情激昂，这次的叫好声倒不似作假，只不过知情的人却有些疑惑。
什么时候成你报的官了？
他一说完，立刻扣开陶罐的蜡封，一股脑的将糖倒向桌子。
哗哗哗。。。
咦？
他充满自信的神情有些疑惑。
这手感。。。为什么没有块状物？
“哗！！！”
还未等他细看，围观之人便爆出一阵惊呼。
此刻摊在桌子上的糖粉，白晃晃的极其惹眼。那精细的程度前所未见，若以糖霜品级来定，这已是最上品了，品相不次于精磨过的白面。
围在桌前的李掌柜，见到这糖立刻就俯下身子。
常年和柴米油盐打交道的他，早已对这些调味品的价格烂熟于心，就以这糖霜的品相，远远不止五钱银子一斤，即便这样，怕也是有价无市。
他刚刚俯身，双眼徒然睁大。
刹那间，一阵甜香扑面而来，像是掺了蜜的花香，又像是刚出蒸笼的枣泥馍馍，只不过论起浓郁程度，他觉得自己一辈子也没闻到过这么浓烈的气味，只凭这一点，这糖就强过自己所用的蔗糖多倍。
“啊！好香！”
“什么味道？如此香？郭大人，你这屋里放了什么糕点吗？”
“不对不对，香味是这些糖散出来的。”
“好香啊！！前面的让一让，让我瞧瞧啊。”
“前面的什么情况啊？”
人群再一次骚动起来，如此超出认知的糖粉，大家还从未见过。
想想也是，从岭南一带运来的糖，远隔七省一江，走水路本就潮湿。哪怕是品相上佳的糖，到了这里也难免会结块，哪里会有这样的成色。
众人再次看向陶罐时，顿时明白了那蜡封的意义。
不是好糖，怎么会用蜡封？
“这，这，真的是糖吗？”
呆立当场的童老板讷讷的说，声音早就淹没在人群中，然而仍旧不死心的他，鬼使神差的捏了一撮含进口中。
下一刻，那双原本眯起的双眼徒然睁大，不可思议的望向桌面的糖，盯的死死的，仿佛那不是糖霜，而是金子一般。
“这！这！”他已然语无伦次，围观之人瞧那模样，还以为吃了什么毒物，纷纷打消了品尝的念头。
“让开，让开，都聚在那里干什么？”
人群之外传出郭场监的声音，围观众人让出一条道来给他。
“嘶。。。这是。。贡糖？？？”
他挤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