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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蓉儿回头冲着玉宝又是一顿无端挑剔和指责,说是认识这么多年了,都没有见你写过如此情真意切的书信,只知道站在一旁傻乐呵,有什么可乐的,然后扭头面向小牧童,一张脸就变成了温柔关切:“来。你接着说。我继续写。”
玉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都没敢在脸上留露出一丝不满和当家男人色厉内荏的自尊心。
书信成了以后,范蓉儿越看越是喜欢。越看越是爱不释手,想了半天她决定自己留下,然后替小牧童从新写了一封肉麻入骨、情意绵绵的书信,开头以“我想你”开始。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结束。看得玉宝一阵鸡皮疙瘩。
他叹息着说道:“蓉儿,这样私换他人书信,不妥吧。”但是一抬头看到范蓉儿杀人的眼光,忙改口说道:“不过。这小牧童写的太絮叨了,读起来费力,远不如蓉儿这封情真意切。句句催人泪下。”
范蓉儿嗯了一声:“老公,你去给我铺好床铺。我要睡觉了。”玉宝乖乖的给范蓉儿铺好床铺,自己还钻进被窝,给老婆大人暖了半天被窝,成了名副其实的“暖床小丫鬟”。
后来,范蓉儿还将那封书信誊写一遍,只是换了其中某些称呼,抢夺小牧童的作者身份,让人送回澶州,让林婉儿瞧一瞧。
在澶州的林婉儿破天荒接到了范蓉儿的书信,总觉得其中有诈,自己躲得远远的,让人打开书信,半天之后没有异象发生,她才走出来,将书信通读了一遍。
林婉儿的脸色越发精彩,变了又变,最后喃喃道:“范蓉儿那丫头片子转性了?怎么对我这么有爱了,书信写的极好极妙,字里行间情真意切,满满的都是爱啊,这事怪了。”
而在西凉大营内的范蓉儿正跟玉宝数叨:“你家那刁蛮大姐现在肯定觉得奇怪吧,她就奇怪去吧,嘿嘿。”说着吃了一个蜜枣,满脸得意。
随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情,直到大魏国以无可争议的胜利姿势取得巨大胜利之后,已经有了火头将军称呼的小牧童自己悄悄的卷卷铺盖卷,沿着那条熟悉的归家路回到自己的家乡。
自从小牧童走后,他家的日子越发不成样子,父母年龄越来越大,农田里的农活更是做不顺手,家里的琐碎事情也是力不从心。
不过幸好有小花那姑娘来帮忙,不但忙前忙后的忙活家里的事情,而且连田地里的活计也一并干了,从来都不觉得辛苦,还时常送来一些鸡蛋吃食,只是有时候会独自一人去那有死亡之海称呼的罗布泊一个人怔怔出神许久。
小花这种“吃里扒外”的行为严重刺激了她那长了一脸络腮胡子的父亲,将她关在屋内,不让她出门,小花和小牧童呆的时间有点久,上蹿下跳很厉害,他父亲困不住她。
只能看着次次逃离的小花背影,感慨一句“还没出嫁,就成了泼出去的水。”
小花成了村里人的笑话,那小牧童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着回来,她却天天任劳任怨,傻不傻啊。
小花听到了这些话,她可管不了那么多,依旧端起小牧童家中的脸盆去河边洗衣服。
收到范蓉儿那封露骨的代笔书信,她请村里识字的先生读了读,听到那句“我想你”,忍不住脸红的啐了一口,人前骂了一句“不要脸”,人后却心里美滋滋的。
日复一日又一日,思念像是爬山虎一般已经在心头爬满,郁郁葱葱。
他终于回来了,背着一个破包袱,还推着一个小推车,从夕阳中缓缓走来,和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小牧童冲着小花嘿嘿傻乐呵,小花低头看着脚尖,不言不语。
小推车上都是鸡蛋,他从西凉军帐大营里推回来的,离开的时候,他想了又想要给小花带点什么,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好,最后偷偷推来了一车子鸡蛋,红红的鸡蛋被擦拭的很干净。
他去小花家提亲,小花的父亲瓮声瓮气将一车子鸡蛋都收下了,却没有答应婚事。
他问:“你参军可有功绩?”
小牧童挠挠头,说:“没有,只是烧火做饭。”
小花的父亲又问:“你可存下银两?”
小牧童低头摇摇:“也没有。”
小花的父亲看着小牧童:“哎。你这车子鸡蛋是小花这些年给你的,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小牧童安慰哭得稀里哗啦的小花:“没事,我能等。”
私底下,小花的父亲不断摇头,心想这个样子怎么让我放心将闺女嫁给你,还要历练历练啊。
不过唱了一辈子黑脸的他却从来没有将心里话告诉任何人。
以后。小牧童成了村里人的厨子。每逢喜事,都请他去掌勺,一些琐碎银子给的也多。还能讨要些胭脂水粉和不错的吃食,他都送去小花家一份。
小花的父亲都是一脸严肃的收下。
邻村的恶霸看上了小花,他便站出身来,将对方打得七零八落。被人家搞到了县衙,赔上了自己积攒的所有银子。
他很苦恼。不敢再去小花的家中,小花的父亲却不断点头,小子长进很多。
那恶霸心有不甘,带着一群人去挑衅。没想到去了三次灰头土脸的回来三次,第一次带了五个人,第二次带了十五个人。第三次带了五十五个人。
恶霸心里就纳闷了:“这可真他娘的邪乎了,老子偏偏不信这个邪。”
第四次。他将全村的人召集起来,可是走到村口就被浩浩荡荡的带刀军队给吓得半死,最前方是大魏国唯一异姓王徐林宝玉,后面是天下第一的林玉宝以及那位鼎有名的才女范蓉儿,
一身蟒袍的西凉王宝玉狠狠锤在了小牧童的肩膀上:“行啊,兄弟,一句话不说就跑了,要不是听说有好汉打架斗殴一人挑翻五十人,我还不知道你在这呢。”
小牧童挠挠脑袋,一如往昔的懵懂。
西凉王亲自登门求亲,光是绫罗绸缎就搬进去了三大箱子,他倨傲的坐在正前往,一拍桌子:“本王是给兄弟来提亲的,这是彩礼的一部分,剩下的随后就到。”
说完,他喝了一口乡下的糟茶,苦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又吩咐身边人从凉州运来三车上好的碧螺春,两车当作彩礼,一车当作给自己漱口。
小花的父亲哪里见过这种架势,赶忙磕头,但是站起身来之后,却打死也不同意这门婚事。
西凉王眉毛一挑,脸上不悦:“怎得?嫌弃彩礼少,还是本王主婚人的不够格。”
范蓉儿也怒了,将刚刚出生的小婉蓉向玉宝怀里一塞,塞得小婉蓉哇哇大哭,抬脚就要踹这个不知好歹的黑脸汉子。
小花的父亲走到小牧童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下去了,开口说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但是小花不能嫁给你,你若还是那个傻小子,我也放心将小花交给你了。可是你的身份尊贵,跟了你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我也可以跟着沾光,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可是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善良的死心眼,你若是三妻四妾,她肯定斗不过那些心思玲珑的女子,跟了你若是受了委屈也不敢说,更不会说。可是我这做爹的看不下去,宁愿让她这辈子吃点苦受点罪,也不想她委屈受罪,说到底,我总归是她的亲爹,永远是她的靠山。”
范蓉儿抬起来的脚又放了回去。
小牧童又转不过脑袋,弄不懂了,他还是那个小牧童啊,怎么就变了呢。他走到小花的面前,大胆的握住小花的手,没有承诺海誓山盟,而是从小时候说到长大,从长大说到现在,从现在以后,从以后说到将来,絮絮叨叨,像是一个老婆婆。
小花哭了,小花的父亲也落泪了,而哭的最凶的是范蓉儿。
玉宝一看这架势暗叹一声:“坏了,又免不了一阵数落。”
以后的事情合情合理的顺理成章,不过又两件小事情却极有意思。
知道有小牧童和小花这两人的林婉儿总是摇头说一句胡话:“啧啧,这名字起的真是霸气侧漏了,小花,小花,光从名字上看就是一个顶级的校花啊,比我的名字好多了。”
另一件事情是,天下第一的玉宝和扒鸡大侠地瓜两人一致认为小牧童是自己的师弟,两人还为此争论了很久,因为小牧童的剑法不断有李慕白的影子,而且有赵剑尘的风姿,不过最后小牧童选趁手兵器的时候竟然让人目瞪口呆的选了西凉那把举世闻名的银枪——虎熊魏松曾经的兵刃!
第105章 提剑如翻书()
在西凉王府那条直通映雪湖的映雪长廊之上,缓缓走来两人。
一人虎背熊腰,面如黑玉,一看便是性情中人,眼里揉不下沙子。
一人面若石膏,风流倜谠,有文人墨客的儒雅,同时也不缺征战沙场的勇毅。
高翠兰看到这两人,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难以理解的惊讶之情,随即又被一股愤怒之色代替。
那两人走到映雪湖畔,齐刷刷跪在徐骁面前:“范鹤鸣、杨廷熊,拜见义父!”
高翠兰脸上怒色不可遏制,胸脯一起一伏,顿时气血攻心,若不是林婉儿伸手扶住,很可能仰头倒下。
不止是高翠兰不解,就连林婉儿也是不解,暂且不提范鹤鸣,像是杨廷熊这种星型耿直的汉子,优点和缺点并重,虽然平日里的行为有待商榷,但是最是嫉恶如仇,不可能站在司马尺队伍里,为虎作伥。
至于范鹤鸣,这个娶了十房姨太太的儒将,林婉儿一直都瞧不起,可是他好歹也是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怎么可能不懂得忠义两字。
但是在关键时节,两人一同站在了司马尺一边,于情于理都极不合理。
徐骁抬头望了望两人,并不因为两人的变节而愤怒,反而幽幽叹了一口气,开口问道:“廷熊,你这是为何?”他问的很轻松,没有指责,只是淡淡的问了“这是为什么”,像是平常聊家常。
杨廷熊低头抵在地上,声音依旧如同洪钟:“杨廷熊禽兽不如,但是义父,司马许诺廷熊。攻下中原,进入上京城,重塑凌烟阁,开国功臣之首便是廷熊,这个诱惑,廷熊拒绝不了。”
大魏国建国之初,陛下营建凌烟阁。按功绩绣刻二十四功臣画像。首屈一指便是平定大半江山的西凉王徐骁,其次便是德才兼备的夏侯襄阳,再次便是潘春伟和陈贤等人。
听到杨廷熊的解释。徐骁却摇了摇头:“廷熊,和义父说实话。”
杨廷熊浑身微微一僵,沉默许久:“义父,功名利禄杨廷熊看不在眼里。也不放在心中,但是心中有郁结不吐不快。说起来廷熊只是一介武夫,算不得什么仁善之人,一辈子都是征战沙场的莽夫,其他事情都做不来。不像魏松和司马尺那般可以独当一面,也不像高翠兰那般可以写出兵法韬略,更不像范鹤鸣那般安家立业。说到底,廷熊只能一辈子生在沙场。死在沙场,沙场裹尸,虽死而尤不悔。廷熊只恨晚生,只羡慕当年的义父可以轰轰烈烈征战沙场,那是何等痛快。西凉军入主西凉,和西胡的所谓战争,实在太过无趣,杨廷熊喜欢战场,平生所愿便是征战中原,和那夏侯襄阳战上一场,问一问谁是天下真英雄。”
“义父,司马尺曾经答应廷熊,不会伤害义父分毫,所以才……请义父见谅,若是廷熊没有死在逐鹿中原的战场上,必定亲自到义父面前谢罪,但是今天西凉兵一定要走出雪拥关,走进中原。”他的头更低了一些。
林婉儿微微一愣,首先冒出脑袋里的一个词语是:天真可爱,这个黑大汉的内心逻辑竟然是这样的简单,就好像一个童子军,做出了骇人听闻的杀人事情,心中却不曾赶到害怕,只求心中些许痛快,天下安宁和百姓生死都看不在眼里。
徐骁忍不住幽幽叹了一口气,望向极远的地方,好像回到了那个战乱缤纷的年代:“说到底,你是心中不甘,不甘心平庸在西凉一辈子。可是啊,廷熊,你不知道,无论是义父,还是夏侯,最痛恨的便是你所谓的群雄并起的时代,最憎恶我们博取功名的那个时代。义父不懂夏侯,或许他自己也不懂自己,可是义父痛恨那年代,不是因为战火连绵,生灵涂炭,也不是生离死别,家破人亡,而是因为更纯粹的东西,对美好事物的追求,那是人生而拥有的愿景。诚如婉儿姑娘《西厢记》所言,有情…人终成眷属,也如儒家所言,父慈子孝,人之初,性本善。”
林婉儿暗自咂舌,平日里看西凉王一副农家老汉的样子,整天呵呵乐呵,没想到竟然还是一位哲学家,说出的道理是真真的好,想来平日里整理菜园的时候,他停下手头锄头,仰头望向王妃雕塑的时候,心中想到的便是更纯粹的美好事物吧。
杨廷熊没有说话,依旧低着头,像是一个倔强的孩子,他觉得死在沙场便是自己最好的归宿,没有战争的天下怎么能够让他得偿所愿。
徐骁自嘲一笑,不断的摇头:“义父真是老糊涂了,竟然还想用三言两语劝动你,你的心意已决,义父也不再说些什么了。世间之事这点不好,有些浅显易懂的道理本是一点就通,可是总要打杀一番,才能定出对错。”
林婉儿点点头,极为同意徐骁的话,有些道理很简单,但是总要打一架,分出强弱之后,强者说的话才有分量,这样实在麻烦。
他望向跪在一旁的范鹤鸣:“鹤鸣,你又是为何?”
范鹤鸣也是低头不语,心中缘由似乎比杨廷熊还难以开口,他跪在地上半晌方才开口,开口也只是重复道:“范鹤鸣该死,范鹤鸣该死……”
看着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本就对这位儒将感官极差的林婉儿更是有些恼火,这种男人娶了十多个小妾,无论人前多么儒雅,背地里都是肮脏不已的。
司马尺双手插在袖子里,缓缓站出身来,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范鹤鸣啊,范鹤鸣,你这痴情的种子,能让你鞍前马后,只能是女人了。”
范鹤鸣不再言语,他心中有个女子,像是一个永远都迈步过去的坎,在她的手上受伤,他一度心无所恋。没订到过了多年之后,她竟然在司马尺的手上。
此前,司马尺曾经私下找过他,未曾言语其他,只将当年他和她的定情信物放在面前,范鹤鸣便目瞪口呆,一手攥住香包。望着司马尺的背影。眼神阴霾。司马尺胁迫他,他以为自己能够狠下心来,司马尺的一语“她眼睛已经瞎了”便将范鹤鸣的内心融化。所有的怨念烟消云散,变成了一江春水的柔情。
映雪湖畔,缓缓抬起头来,范鹤鸣眼中尽是愤怒和杀意。还有隐藏的担忧:“司马尺,我范鹤鸣今日为你所用。希望你能遵守诺言,保她全安。今日之后,我范鹤鸣和你司马尺再无半点情谊,必定取你狗命!”
“哈哈。我司马尺最敬重的就是你这种读书人,恩怨分明,光明正大。所有事情都分析的条条理理,别人看着别扭憋屈。但是自己永远觉得自己是对的,问心无愧。”司马尺笑着说道:“我司马尺答应你,保那女子全安,但是今天你也要竭尽全力。他人都知道西凉有魏松,但是却不知道还有一个读书种子范鹤鸣。”
司马尺从袖子中缓缓取出一把三尺短剑,短剑无剑鞘,剑尖圆滑,剑锋极钝,倒不像是一把剑,更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但是看到这把短剑的众人都是不禁正色,面色浓重,世间短剑千万把,但是有两把短剑最出名,一把是为了天下苍生刺杀前朝皇帝的第一刺客荆轲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