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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要见你们。”瞬息之间来到两人身旁,巫良微一点头后道:“跟我进屋吧。”
闭了口,施勋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破烂烂的衣衫,又朝同样衣衫褴褛的鬼谷子看了一眼,最后两人干脆抖了抖没几块布料的袍袖,坦然无比的跟在巫良身后踏上了橡树。
这潭中橡树远观已是壮观无比,近看却更是让人震撼,两人走上枝干之后,便好似进入了一座树中城池般,树屋隐蔽在枝藤缠绕之中,硕大而茂盛的树冠在微风中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将搭建在枝干上的树屋牢牢护在其中。
“这树的年纪究竟是有多大,才能够长成这样?”望着下面蜿蜒交错到将几乎将水面完全遮掩的粗壮树根,施勋有些不敢置信。
“估计跟你差不多……”鬼谷子瞥了一眼树根,暗自嘀咕。
微微一怔,施勋神色古怪地看向鬼谷子,他有那么老么?
族长的屋子显然就是树中心最牢固最大的那个,这是连想都不用想的,眼看着巫良上前敲门,施勋一脸果然如此的跟着走进屋内。
进入屋中,首当其冲看见的便是摆放在屋子中间的半截树墩,树墩的两旁放着两个小型石敢当,一位老者盘腿坐在正中央,与巫良一般半身披着兽皮,抬头打量着进来的两人。
“族长。”巫良冲着老者行了个礼后,起身便出了门,显然是把两人带进这里便算是完成了任务,留不留的下来便没他的事了。
站于屋中,施勋一边思量着要如何劝说这族长将两人留下,一边也在暗自打量着这位巫族族长。
这族长虽盘腿而坐却也能看出身材高大,面容虽苍老,双眸却丝毫不显浑浊,此时正安静的注视着二人。
“早先就知道会有贵客来临,如今果然被巫良那孩子迎了回来。”慢条斯理的从树墩上站起身来,族长温和道:“庞将军到来,有失远迎了。”
施勋顿时一震,眼中带上了几分惊疑。
族长见状笑道:“将军不必多疑,我既让人把将军迎来,便不会害将军,相反,我是有事相求。”
抬眼看了看旁边站立的鬼谷子,族长说:“你们来此的目的我已知晓,我可以留将军在此修养,却也想让将军答应我一事。”
“我盘古一族因受天罚,向来人丁稀少,因此便世世代代隐居在这深山之中,不理外界战乱,只求族人平安,而只要我族人不出泰山,这战火便会绕道而行。”抬头看向施勋,族长问:“将军可知为何?”
隐约明白了族长话中的意思,再加上鬼谷子刚才所说,施勋迟疑道:“可是因为……泰山之心?”
“正是。”族长说道:“当年盘古大神在泰山之心中留了一丝盘古之力,后来我族人便将其刻画成为能避百邪的石敢当。”
“石敢当镇压世间万千煞气,也难怪这世间战火邪怨蔓延不到泰山。”鬼谷子了然道:“盘古一族能避世千年,便是靠了这个。”
“这盘古之力亦是石敢当的力量来源”点了点头,族长止不住的一声叹息,“可如今看来,怕是也隐居不了多久了,怨憎相会,世间不得安宁。”
眨了眨眼,施勋顿时明白了族长的意思,盘古之力乃是盘古一族避世保命之本,也就是说,若他将盘古之力吸取,那石敢当便再无作用,战火便会由泰山燃起。
一时间,施勋心中犹豫了起来。
他想救河洛也必须要救河洛,但却也不愿让这安宁了数千年的地方,因此而毁于一旦。
挣扎了几番,施勋扭头看向鬼谷子:“可还有,还有别的办法……”
明白施勋心中所想,鬼谷子冲着那族长说:“因果机缘,这东西留不住的。”
“我明白。”伸手将树墩上的小石敢当握于手中,族长道:“因此我才想求将军一事,我可倾全族之力助将军吸收盘古之力,但要将军保证,怨憎俱消之后,还请还力于此地。”
“这力,可以借给将军,却不能归将军所有。”定定地看着施勋,族长说:“将军,你能保证么?”
抿了抿唇,施勋缓缓道:“你可信我。”
“将军一诺重于泰山。”族长笑道。
抬眼看了看站于一旁的鬼谷子,施勋微松了口气,莞尔道:“借力,必当奉还!”
在施勋开口的同时,族长亦是松了口气,将手上的石敢当交给施勋,族长微微俯身,行了个礼,“两日后祭祀盘古大神,我族借将军此力。”
从树屋中出来,施勋把玩着手中的石敢当,想了想问道:“你说这族长,为何就这么轻易的将这盘古之力借于我了呢?”
“这本就是你的因果,再者说来,盘古之力护了他们千年,本就被因战乱而生的煞气削弱了不少,此世怨憎之力过于强大,能不能在他们护一世也说不准,还不如交于你除去怨憎,在你体内滋养一番,还给他们后又能护上不少年。”
鬼谷子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从树干上滑下。
挑了挑眉,直接跃至鬼谷子身边,施勋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不光要救出河洛,亦要除去怨憎,而这一切的终点,都在孙膑身上。”
点了点头,鬼谷子说:“同忧者相亲,同欲者相憎。”
“同忧者相亲,同欲者相……憎。”喃喃着看向前方,施勋的眸中仿佛倒流过数年的光阴,停留在了某一刻的时间。
午后方案,青年俯首于案上,眉睫微颤,将欲醒来之时,耳旁传来少年轻柔的低语。
“师兄,你何时才会对我露出如对那人一般的笑容……”
原来早在那时,怨憎便已生出。
第99章 战国二八:万世轮回()
虽说已经算是借到了盘古之力,然而这两日的时间施勋却也是没有半点停闲,因为按照鬼谷子所说,盘古之力乃是修炼体魄,与道家心法以气修行的柔和不同,这东西不仅及其霸道,吸收起来也能要人半条老命。
而若想要完全吸收这盘古之力,不仅需要祭祀时对泰山之心的催动,还要有能够吸纳先天灵气的法阵至于泰山之心的心眼上,借助灵气来融和盘古之力。
心眼便是石敢当与岩壁相接之地的那处泉眼,这东西好找,灵气浓郁的程度几乎闻都闻得到,这地方最是利于修行,两日内,施勋与鬼谷子一边收集东西于泉眼布阵,一边又加紧修炼体内真气,以便借力当日不会出现差错。
两日时间转瞬而逝,当晚,整个峡谷内仿佛完全换了个景色,无数的红绸高高挂于橡树繁密的枝叶间,如少女艳红的裙摆般在风中旋转飘拂。
纵横交错的溪流之中被放进了一盏盏明灯,顺着石敢当下水流的波动,一点点的推向谷内四处,一时间,流水如银河,源源不断的照亮了峡谷内所有的角落。
谷内的族人因着祭祀,早早的便换上了一身新衣,男子们兽皮着身,还要挂上祭祀用的饰品,扛着祭品拎着长矛往返于古木与泰山之心两边。
女子们穿上大红色的裙袍,肩上搭着红绸布,伴着额前饰品叮当的脆响,发出悦耳的娇笑声,而扒着橡树枝打闹的孩童们,颈间都被系上了小块的石敢当,驱除邪煞,保佑年年平安。
施勋和鬼谷子两人也算沾了喜气,皆换上了盘古一族的衣衫,因着他俩是外族人,怕两人穿不习惯这兽皮,族长还特意让人给赶制了两件里衫,套在了兽皮里面。
然而即便是这样,穿惯了绫罗绸衫的两人还是忍不住地抓挠一下,总感觉身上扎满了毛似得,尤其是鬼谷子,这家伙的面部表情打从穿上兽皮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是僵硬的了。
垂头把玩着胸前的饰品,施勋扭过脸看着往日仙风道骨的鬼谷子被个兽皮折磨的惨不忍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终是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两人此时正站在那与崖壁相接的石敢当下,帮着搬运祭品的族人们搭把手,巫良在另一旁抬起柴木走来,远远的冲着施勋挥了挥手。
这家伙在族内的地位应该不低,琳琅满目的饰品挂满了整个胸口,甚至头顶也带着别的男子没有的额饰,丁零当啷的格外显眼。
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大步跑来施勋身边,似乎注意到施勋目光停驻的地方,巫良不好意思的咧了咧唇,将头上的饰品一把抓下,挑出一根递与施勋身前。
眉头一挑,施勋眨巴眨巴眼,伸手指了指那额饰,“给我?”
“送你了。”将额饰放到施勋手上,巫良黑眸中带着些许暖意。
茫然的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巫良为什么送自己额饰,但琢磨着既然人家送自己东西自己也得有点回礼才好。
正想着要不要把胸前挂着的东西摘下来,就听旁边一声暗咳传来,施勋下意识的扭了下头,刚巧看到鬼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施勋:“……”
为什么鬼谷子会露出这种奇葩表情,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啊好么?
心思一转,施勋微微明白了过来,估计这互赠饰品在盘古族内也是某种仪式,不能随意赠送的。
这下子,放在胸口的饰品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想了想,施勋干脆厚着脸皮将额饰挂在了手腕上,冲着巫良温笑着点了点头。
双眸微微一黯,巫良欲言又止地看着施勋,刚想要说些什么,一阵冲天的鼓声轰然而响,万把篝火由溪道两旁星星点点的燃起,祭祀开始了。
祭祀开始的一瞬间,施勋和鬼谷子二人早已跃上了石敢当,落在了泉眼之旁,崖下,所有的族人站立于橡树下,女子们伴着鼓点在旋转中踩踏于男子的肩上,将颈间的红绸高举于头上,像是对一位古老而崇高的老者表达着自己最真诚的敬意。
抿唇站于崖边,施勋微眯起眼眸看着峡谷内这壮观而浩大的祭拜,莞尔道:“有时候,真想就这么停在这里。”
上前一步,鬼谷子淡淡道:“你想过几次?”
“很多,很多次。”吸了吸鼻子,施勋说:“从秦至此,每一世中,总会有些东西让我这么想。”
“但是每一次,也只不过是想想罢了,过去的历史已经是时间轴上的一股洪流,它冲远了,便不由人去追赶。”
巨大的火苗由树前冉冉升腾,漫天红绸笼罩在整个树冠之中,族长由屋中缓缓而出,虔诚接过摆放于最前方的红绸。
转开眼眸,施勋轻声低语:“而我则是在这洪流中逆行的人,一路向前,无法停留。”
这是从一开始便以注定的事情,秦时月,三国雪,千古帝王,英雄儿郎,无论如何他始终都在一步步的向前行去,追寻历史最终的源头。
双眸温和地注视着鬼谷子,施勋微低下头,朝他庄重一拜,“子冠,谢谢你。”
似乎没想到施勋会来这么一出,鬼谷子脸色微红,局促的摆了摆手,踌躇了片刻终是伸手将施勋扶起,低低叹了口气,“这是我该做的。”
眼眸中带着些许温和与淡淡的涩意,鬼谷子似乎终于放下了什么,沉默半晌后,缓缓吐出了口气,“施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河洛这么做究竟是为何,这些因果跟你又有何关系。”
双瞳微微一缩,施勋不敢置信地看向鬼谷子。
“以前一直不跟你说,是怕坏了历史招来天罚,但如今却是无事了。”微微一笑,鬼谷子怅然道:“你已不再需要我的帮助。”
“不,不是…不说也没关系……”似乎是察觉到什么,施勋下意识的说道。
“迟早要知道的。”双手轻轻用力按于施勋肩上,鬼谷子说:“施勋,你可知洪荒一说。”
呼吸微屏,施勋略带颤抖得点了点头。
“一切的源头只不过是洪荒内一个因果而已,但为了这个,你与河洛二人已轮回了万年。”
“轮回?”喃喃着抬起眼眸,施勋仿佛回到与河洛初见之时,金眸闪烁,一眼万年。
“对,轮回。”鬼谷子说:“这是轮回,却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轮回,你的弟弟,你与河洛的相遇,你所经历的一切,甚至是天下众生都在轮回之中,你由轮回中完结因果,追寻到最初的本源,轮回的引始,那便是洪荒时期。”
“然而一旦你在因果中出现差错,那便会再度重坠轮回,而这时,整个六道乃至天下苍生都会和你同坠轮回,因果重归,历史回溯,万物一轮回。”
完全被鬼谷子话中之意震撼,施勋霎时间动容不已。
万物一轮回,也就是说,由他坠入轮回开始,所有的一切都会倒流于历史最初的时间,一点点的重演,直到他再度出现与河洛相遇,进入历史之中,包括施迪的死亡,包括他与所有人的相遇,包括他的一言一行,亲手导致的因果,而这一切,很可能已经上演了千次,甚至是万次。
艰难的转过头,施勋喃喃道:“那河洛他……”
“但唯有河洛,他跳脱于六界之外,保留着所有的记忆。”
怔怔的看着鬼谷子,施勋有些说不出话来。
轻叹了一声,鬼谷子也不禁慨然:“他的记忆会流落于历史之中,魂体则在所有的轮回重启之后来到最后一世找到你,助你完结因果,收集法器,而每当一个法器回归,他便恢复一部分的记忆,直至重归洪荒。”
“我是不是,失败过。”半晌,施勋问。
点了点头,鬼谷子道:“就是在此世,你因孙膑而死,却未曾解决他的怨憎。”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施勋眼眶红的兔子似得,望着峡谷内欢声四起的祭典,颤抖的抿住了唇瓣。
两人身旁的法阵散发着柔和的金光,像是穿透了鬼谷子的身体,映射在了施勋眸中。
注意到了这点不寻常,施勋抬头看向鬼谷子。
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鬼谷子继续道:“因此,孙膑在上一个轮回中所遗留的怨憎与此世相重叠,导致此世因果强横,变为了洪荒前最大的一个因果。”
“所以河洛才会代替我,想让最后的因果落在他身上,是么?”施勋问。
“这只是其一。”鬼谷子答道:“你二人的因果源头处在洪荒,此世乃是最接近洪荒的一世,亦是洪荒前最后的一个因果,就像是欲要得道先渡天劫一般,想要穿过此次历史,所付出的东西必是庞大。”
“若是因果完全消除,此世过后,你便会被抹去一切记忆重归洪荒,以新生经历一切,来找到那个最初的因果,而河洛也会与你一同重生,元神回归天道。”
“也就是说,他无法再伴于你身边,此前所发生的一切,皆会被你二人遗忘。”
“河洛想陪着你,他也知道,你亦不想忘记他。”似乎对这二人甚是无奈,鬼谷子轻笑了一声,温和的拍了拍施勋的肩膀。
“对,我不想忘了他。”施勋哑声道。
鼓点声阵阵回荡于整个峡谷之内,石敢当前明亮的篝火越燃越高,族人们顺着溪道沿路走至山前,将收集的火把摆放至篝火旁,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环,熠熠生辉。
不知是由谁口中发出的歌声,女子清亮的声音几乎穿透云霄,紧接着,男子们浑厚的歌声响起,他们缓缓围绕至圆环四周,缓缓跪拜在石敢当前。
鬼谷子的身影越发的模糊了起来,他索性拉着施勋坐在了崖边,不让施勋扭过头看他。
“万年的轮回几乎已将他逼入了绝境,因此河洛想赌一把,他想让你们二人在这最后一世中,脱离天道的看管,所以河洛才干脆将孙膑的怨憎激发至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