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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再转身回来时,面色是苍白的,几乎站立不住。
他慌忙走过去扶住她,她很是疲乏,几近虚脱,自然而然地将身体一半的重量压在他手臂上,神色恹恹地道:“苇苇……不见了。”
这是他万万没料到的事,他没想到那个女孩比她姐姐苏以馨还要决绝,竟然说走就走,目的地还是全然陌生的外国。
“先去她家看看?”他小心提议。
苏以馨摇头,“她什么都没留下,没有纸条,也没有短信和电话,秦郁一大早去了我妈的病房闹,我妈刚打电话来问,她什么都不知道……贺瑞衍也不见了。”
所有人都失踪了,她就像个末日来临时被遗弃在诺亚方舟之外等死的人,突然间失去了所有方向。
她需要一个掌舵的人。
赵北澜很聪明地察觉出她的需要,当机立断,“先去你妈妈那里等着,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联系我的人,尽快查出他们的航班和目的地。”
她无力地点点头。这不是信赖,而是没有选择下的妥协。
数日未来,医院依旧是老样子,各人有各人的忙碌和忧愁,没有人理会她的失魂落魄。
病房里,明素堇和秦郁各据一隅,似乎刚吵完一架,谁也没空理谁。
“妈!”苏以馨又急又心疼,可是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妹妹,她也没有底气去指摘秦郁这种胡闹的行为,只冷冷道了一句,“秦姨,我妈身体不好,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别打扰她休息。”
秦郁半垂着眼“哼”了一声,突然目光转向刚进门口的赵北澜,整个人就像打了鸡血猛然活了过来,跳起来就冲过去抓住对方的衣领,“姓赵的!你把我女儿还给我!!”
声音还带着刚吵完的嘶哑,不过也足以让毫无防备的三人都惊吓了片刻。
“秦姨你这是干什么!”苏以馨这时压根忘了自己还在生赵北澜的气,条件反射就挡在两人中间,想护住赵北澜。
眼看着后者目光一柔,心里才突地一跳,领悟过来。可就好比演戏,演了一半没有台阶下,收不了手,只能继续演下去。
秦郁又开口重复那句话,带着哭腔,手紧紧抓着衣领就是不放,将赵北澜和苏以馨都连带着摇晃。
“别闹了!你再晃我们也没用!还不如告诉我们她带了多少钱和东西,在美国有没有认识的人?”
苏以馨问完,见秦郁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不住摇头。
还想再问什么,赵北澜将她轻轻拉到自己身后护着,慢慢开了口。
“你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在你选择齐家那一天起。”
“可这和苇苇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她的选择是她姐姐,是程悻,她早就决定了要和你站在对立的两边……”
“不!她还那么小,她压根就不懂!”
“不懂吗?我18岁的时候,已经知道怎么在赌场洗黑钱而不给任何人发现,已经知道怎么嫁祸我想除掉的人,而不让人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已经知道,哪些人对自己益,要保住,哪些人只会阻碍自己的道路,必须立刻斩草除根……我只能说,幸好苇苇比我们想象中都要成熟,及早地树立了自己的人生观。虽然,很可能没有哪一种选择是全然正确的。”
“没有……正确……”秦郁的神色渐渐变得凄凉,“选择,什么选择!呵!”
她越笑越像哭,最后竟然真的跌坐在椅子上埋头哭起来。
“我该怎么办……我该……”她抬起头,看着病*上一脸平静的明素堇,几分恨意里又多了几分茫然,“我只是恨你!恨他为什么对你一直念念不忘!明明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他却从来不曾正眼看过!”
“你追究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明素堇冷冷开口,“他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亲自问问他?”
“问、他?”秦郁像听到什么残忍的笑话般,整个人愣住。
明素堇看着她表情变化,渐渐不忍地垂下眼睑,叹气道:“你终是咎由自取了。你从前不敢问他,而现在,也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在逃避。”
111我给你自由()
明素堇不愧是纵横娱乐圈十余载的金牌经纪人,只轻描淡写两句话,便将秦郁的面色说得一片惨白,脚步都开始踉踉跄跄。
秦郁怎么会不懂?她一直都明白,自己不过是拒绝撕去那层绷带、拒绝看自己心上的伤口,她宁愿就这样欺骗着自己,怨恨着别人,结果两个人都受罪,却从来无济于事。
“想明白了?”明素堇复又疲惫地看向她,脸上浮起虚弱又无奈的苦笑,继而目光越过秦郁,望向病房惨白的墙壁上,那一片虚无,仿佛看尽了这数十年来的苦乐,只叹道:“苏以政啊苏以政,这明明是你造的孽,却凭什么让我们两个无辜的女人白白遭受了半辈子的折磨……”
在听到“苏以政”三个字时,秦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微微睁开眼睛,等对方终于把一句话说完,她又无力地闭上眼。
这些话,何尝不是她心里话。从前她只知道怨明素堇,怨苏以馨,殊不知,她最该怨的人其实是苏以政才对!
只是,太爱一个人了,爱到所有其他反面的情绪都可以轻易被掩盖。
那为什么不从此以后就只存着这片爱意呢?
秦郁抿紧唇,也不说道歉,仍旧维持着一副强硬的做派,就这么沉默着、摇摇晃晃地走出病房。
苏以馨三人都没有去拦,这个女人瞬间衰老得仿佛只要一碰,就会化成一地的死灰。
能否复燃,就看她自己能否想通了。
“阿姨!你躺下歇会儿。”还是赵北澜最先从现场阴霾的情绪走出,轻扶着明素堇胳膊,一边示意苏以馨把枕头垫高,然后自己走到*角,将*架摇起。
明素堇累得不想说话,虚弱地点点头,头枕着一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睡去了。
苏以馨一时也有些疲乏,坐在*边,半晌不动一下。
赵北澜见状,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也不多说什么,自去走廊外吸烟。
十几年的恩怨,也不知道能不能被这几句针锋相对的谈话化解,但看秦郁的神色,这往后的一段日子,应该不会再找妈妈的麻烦了。
只苦了苏苇苇……
苏以馨闭着眼,在黑暗中听见自己徐徐叹气,又兀自轻笑:她觉得苏苇苇可怜,说不定苏苇苇此刻正庆幸,自己还能陪在程悻身边,还能心怀一丝希望,等待着他醒来。
而自己……苏以馨摇摇头,如果说她的生活还抱有什么希望,那一定和赵北澜的爱情无关。她现在只期望妈妈的病能快一点好起来。
上午本睡了很长,苏以馨心想自己不会再犯困,没想到囫囵眯一会儿,竟然又睡着。
醒来时,自己窝在隔壁*的被窝里,睡得那叫一个舒坦。
而赵北澜兢兢业业地守在两张*中间,背脊挺得笔直,神色专注得几近锐利,仿佛这两个女人就是他所有的一切。
她忽然有些心疼,伸手抚过他的脸庞,手指的肌肤触及之处,才发现男人的下巴分明比从前瘦削了几分,还布满扎手的胡桩……
直到他宽慰一笑,大手掌心覆在她手背之上,伴随着那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温暖,心里的疼痛又更锋利了一些。
“你瘦了……”她脱口而出,也许是刚睡醒,声音竟有些沙哑。
赵北澜眼神微亮,轻轻低下头,偎在她手边,孩子气地用胡桩和下巴尖戳了戳她,低笑道:“是啊,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还真是臭屁得可以!
苏以馨本想抽回手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提醒他,她还生着气呢!可这手被他握得太紧,在察觉她想挣脱的时候,分明又握得更紧了一些……她终究没狠得下心来,甚至还起了几分贪恋。
贪恋他手掌的温度,贪恋他对她的依赖,贪恋他一呼一吸间尽是对她的眷恋和不舍。
爱一个人会习惯的,不管心里多么恼怒,不管脑海里时刻提醒自己,不应该沉迷,身体依旧会诚实地给予回应。
她苦笑,在他耳边埋怨,“赵北澜,你是吃定我不会离开你了……”
抬头,他眼神染着几分迷离,语气醇厚低沉,故意拆开她的话,道:“嗯,我是吃定你了……”
许是赵北澜提前吩咐过,要给她和妈妈单独相处的时间,珍嫂今天来得比较晚。
苏以馨给明素堇喂了饭和汤,又闲坐了一个多小时,这才打给赵北澜,让他开车来接。
电话响了三声,那边轻笑应道:“这么巧,我刚到医院楼下。快下来,有好东西送给你。”
苏以馨皱皱眉,估摸着赵北澜这个人,他所谓的“好东西”能“好”在哪方面?想了想,莫不是……?
脸上瞬间发红——
该死!都被他带坏了,这满脑子都在想着些什么呢!
所幸的是,她脑海里出现的场景并没有发生,赵北澜很是规规矩矩地为她拉开车门,系上安全带,然后快步坐回主驾位,手在裤袋里摸索了片刻,掏出一个小小的方形锦盒——
苏以馨的心一下就揪起来!
不是吧,赵北澜?难道你要求婚??
她在心里快速地过了一遍整个流程:从他掏出戒指,到她感动得泪眼朦胧,再到……答应,还是拒绝??
思维卡壳的同时,赵北澜打开了锦盒。
不是她想的那样……没有银光闪闪的钻戒,没有项链,没有任何发出耀眼光芒的首饰!
只有一块金箔包住的巧克力。非常非常特别的巧克力——
一对金色的,勾勒精美的,天使翅膀!
苏以馨打心眼里喜欢这精美的小礼物,可是她不解。抬起头,她疑惑的目光迎上那一抹深邃的温柔——
赵北澜望着她,郑重而深情地开口:“以馨,我知道,作为一个男人,一个恋人,甚至一名未来的丈夫,我可能还不及格。我带给过你伤害,也曾让你产生误解,甚至有些误解至今仍横贯在我们之间。然而,我依然那么爱你,比在咖啡馆里向你许下婚约的那一天更加爱你。正因为如此深爱,所以我不忍不给你选择的机会。
他顿了顿,温柔专注的表情里,渐渐浮起一抹更加温柔*溺的笑容,“不要怕我难过,我只想知道你真实的选择。如果,你仍然想飞,那么我放你自由;如果你愿意嫁给我,以后也许再不能在红爵担任助理,甚至还会和我并肩面对许许多多你以往的人生中从未经历过的险恶……”
“别说了。”苏以馨伸手轻轻捂住他的嘴,颤抖的指尖就如同她的心一样,被眼前这个男人毫无杂念的爱所震撼。
他爱她,爱得那么深沉,爱到愿意给她机会……离开他。
“你舍得吗?”苏以馨低声道:“我走了,你保护谁?你那多情的温柔要寄予在谁身上?夜里空空荡荡的大*你一个人睡得着吗?”
她说罢凑过去,送上自己的吻,两手从他手掌摩挲而过,将巧克力翅膀捧起。
“我不舍得,赵北澜。我不舍得失去你的保护,不舍得将你给予我的多情退还,不舍得夜里你温暖坚实的怀抱……”
她在赵北澜几乎是紧张的目光下,坚定地说完这一席话,然后毫不犹豫将巧克力的金箔剥开,咬一半,调皮一笑,又将剩下的一半塞进他嘴里。
在他微微诧异的神色里安然地嚼起来,还不忘赞叹道:“真好吃!”
赵北澜敛了诧异的神色,带着几分让她觉得有些好笑的小心翼翼,问道:“这,你把巧克力吃了?”
“嗯!吃了!”她理所当然点点头。
“所以?”犯迷糊了。
苏以馨只觉得又萌又好笑,捏捏他的脸颊,道:“所以你给我的翅膀,我放在心里了,即使往后的人生都将和你捆绑在一起,我也是自由的。”
赵北澜花了半秒钟的时间将她的话消化,待回过神,急急忙忙一口囫囵将巧克力嚼了几下,猛地咽下去,似生怕她反悔似的。
下一秒就一把将眼前的美人拥入怀中,唇沾着*的气息,深深印上她的唇。
然而他明白她心有芥蒂,不愿在这个医院楼下和他多做温存,她微一挣扎,他便懂了。
于是片刻的*后,他不舍地放开她,一言不发扣上安全带,脚踩油门。
车子的速度一直徘徊在超速的底线,和它主人的情绪一样亢奋。
回到家楼下,苏以馨还有点小喘,而赵北澜丝毫不愿浪费时间,动作毫不拖泥带水,锁上车门就将她打横抱起,一路往楼上快步走去。
打开门,屋里是静谧的黑。他甚至没法分神去开灯,情/欲便瞬间决堤……
两人一路摸索着脱掉对方的衣物,在纠缠得难分彼此的同时,双双跌倒在大*上。
被褥间,背影重叠。窗外,月色不再温凉。
112离世()
这夜,她睡得沉。没有察觉被窝空了一半。
赵北澜披着深紫绒长睡袍,慵懒地步出房间,在阳台拨下那个号码。
电话那头,对方很是诧异:“馨儿?”
“是我。”沉郁的嗓音,带着一丝厌恶,赵北澜望向落地窗外那满城的黑暗,目光渐渐凝聚,“你的货,在我手里。”
齐铭辉微微抽气,随即镇定自若笑道:“什么货?赵北澜,别告诉我,你用馨儿的手机打给我,是怕暴露自己的位置!”
赵北澜不置可否轻笑,“她在那里,我便在那里。暴露一词,从何说来?”
“你知道我在监听,却用馨儿做挡箭牌!卑鄙无耻之徒!还堂而皇之说什么……”
“够了!”赵北澜顿沉的音调压抑着微怒,“从你口中说出‘馨儿’两个字,真让人觉得恶心。”
他克制自己想挂电话的冲动,冷笑道:“明天上午十点,明素堇病房,你自己来。否则……警局见。”
那批货,是程悻失踪前留给他唯一却致命的筹码。
不等齐铭辉回应,他率先掐断电话。
他知道,明天一定会见面。
踱着轻轻的脚步,他摸黑回到卧室,目光小心翼翼地望向苏以馨沉睡的面容,方才绷紧的脸色,此刻似乎崩得更紧。直到确认她的确在熟睡,才缓缓放松下来。蹑手蹑脚钻进被窝,一手将娇躯揽入怀中,这才心满意足地合上眼睛。
然而他怎么会想到,明素堇主动提出帮他将货物藏在医院的理由,并不是因为吗啡是治疗她疾病的必备药品,从而看上去不那么起眼,而是因为……
她一心求死。
苏以馨跌坐在医院冰冷的地板上,像死了一般。
从温馨甜美的梦境中醒来不过两个小时,现实竟被撕 裂得如此破碎。
上天为何能这么残忍!不发一言带走她最最亲的亲人!
“我昨天来看她时,她还好好的……还好好的……”她像扯着死神的镰刀一样,拼了命扯着明素堇的病*,不让医护人员将她退走。
“以馨。”赵北澜的神色并不比她好过几分,声音带着沙哑,“让阿姨安静地离开吧。”
他去扶她,不知道自己的手,竟然也颤得无力。
在一片悲痛的哭喊声中,一旁的秦郁却是紧紧地、怔忪地看向空出来的病房,某个角落里,曾放着一个黑袋子。
今早,她心中想清楚了,明白这一切的冤孽早就该了结,她们两个女人本就是同病相怜的受害者,不需要彼此苦苦伤害。于是急急忙忙赶来和明素堇道歉,希望能冰释前嫌,顺便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