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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般，更多不甘心的声音响了起来，“没错，留下来，抗争到底！”
“大不了鱼死网破！”
“事关我们驱魔人的尊严。”
张祺沉默不语许久，一直眉头紧锁着沉思着。当那些一言一语的声音多了之后，她面庞之间的眉宇锁地更紧了。最后，她高声说道。
“那就用一个折中的办法把。愿意留下来的，希望为自己所谓驱魔人的尊严而战的人，可以在这里无限期等待。剩下的人——我希望是所有业务部门的员工，和我们同属于一个种族的驱魔人——我个人的建议是不要参合这趟东方驱魔界的浑水。”她边说着神色肃穆地扫过侯身前一圈的诸多驱魔人们，“各位，我还有最后的一个建议，请正确估计自己的能力，不要做一些无谓的抗争。”
张祺说话时，尹凡也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说道，“我们没有强制的意思。只不过我们感觉很可惜，你们都是诸子百家中的驱魔人精英。许符乙已经向整个东方驱魔界宣战了，要是你们就这么白白地牺牲了，不正和她的本意么？”
一些人不听劝，还是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很长时间过去了，一切尘埃落定，这些人中大部分都离开了，还是有人留了下来，静静地等待黑夜的完全到来。
第299章 驱影（）
“曾经你也是这里的一员，肩负着驱邪降魔的使命，和伙伴并肩作战过。”陆丽娜说话时，声音中带着颤抖，“你看看后面那道标志，我们所有人都在那下面许诺过，你难道也忘记了吗？……”
陆丽娜的话语却变成了许符乙耳中的杂音。她傲慢地将双手背在身后眯起眼来，甚至都不屑看她。陆丽娜在她看来，不过是一具藏在重重盔甲之下的尸体。尸体所说的话，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不过想想也是，许符乙还记得3年前的9月，在Z公司的周年庆典上，所有驱魔人都曾经站在那标志之下。那一瞬间，种族之间、阵营之间、流派之间的隔阂消失无踪。在摄像机镜头前，只有一张张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面庞。所有驱魔人在那一瞬间同时举起了右臂，高声宣告道：“至此之后，我们将并肩作战，一生一世地为世间的凡人而守护。驱逐邪恶，赶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我们发誓，要还人间一片安宁……”
“那只是一个童话而已。”许符乙冷冷地说道，“身为神魔后裔的我们，本身就是这个世界的妖魔怪物。只要有神魔的存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鬼魔必然存在！”尔后，她顿了顿，带着戏虐般的语气说道：“除非你把神魔本身都消灭干净。”
“我们其实是人。”陆丽娜据理力争道：“所谓神魔，不过是我们前世的身份而已！”
“你太天真了。”许符乙笑道，“我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我们的灵魂在人的身上，也应该成为这个世间的众人，像是凡人一样活着，去体验更多的美好。”
她顿住了，重重地反问她道：“我师父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们又给了他什么？你告诉我，一个终其一生都在与魑魅魍魉战斗的驱魔人，为什么到头来却变成了他们的刀下野鬼，死后还被冠以人魔的耻辱之名！你告诉我！同是驱魔人，为什么他们又要迫不及待地让他在世界上消失！你告诉我！为什么遵守誓言，到头来却尸骨无存！他有一身登峰造极的驱魔力量，却连自己的徒弟都保护不了！”
陆丽娜顿时哑口无言。逆着正厅的光芒看去，她只看到远在那一头的许符乙，好像是无家可归无人可依的流浪者，面庞上泛起的尽是哀思悲叹的表情。她忽然觉得许符乙很可悲，空有惊天动地的驱魔道法之能，却被全世界所抛弃，成为了道家人口中的离经叛道之徒。
隐约间，她又感觉，并不是许符乙背叛了道家，而是道家背弃了她。
然而很快，许符乙收起了面庞上的悲愤，将一张冷冰冰的表情面具重新戴上。像是之前数百次的战斗那样，她又不言不语地，将木剑缓缓地从腰间抽出，像是武士抱着必死杀敌的决心，将刀从刀鞘中拔出。
陆丽娜又明白了，就连许符乙所在的东方诸子百家，乃至于道家，都不能理解她的存。自己身为西方的基督教派，又怎能知道她真正的追求，理解她的苦衷呢？
她长叹一声，这大概就像是圣经旧约所说的那样，在巴别塔下，上帝使人们的语言混乱，从那之后，人和人之间的差别，不止有语言，还有彼此的内心。没有任何人能理解任何人的内心。
她还在思索的瞬间，但见许符乙那一头的景色因为气的紊乱而扭曲了。不知不觉中，她垂下的右手在半空中挽起一弧剑花。无形锋利的剑气划破光明与黑暗，又仿佛是一缕清风袭来。是时，陆丽娜又听到一声如钟鸣般的闷响，胸前的盔甲无端地浮现出一道裂痕。
许符乙试探性的剑气杀招，为恶战拉开了帷幕。
陆丽娜的耳边响起了号角声，就像是曾经在典籍上看到的故事一样。白衣盔甲的十字军的勇士迎着***黑衣方阵射来的箭雨，挥动手中的长剑，拍打着战马的铠甲，高呼起口号，冲将而去。此时此刻，她发现自己似乎也变成了古代十字军的一员，左手枪瞄敌人，右手高举长剑，在短短不到二十米的狭小空间中，狂热地冲将而去……
亦在同个瞬间，漫天的黄符如雨点般地飞将而来。
这一刻，时间似乎变慢了。盔甲中的骑士瞪大了双眼，只看到那些黄符还在飞行中，变化成了无数道怨灵恶魔的黑影，在半空中哀嚎尖叫不已，狰狞地窜将到她的面前，张牙舞爪不断。
她原本以为，对方的符咒不过是伏羲八卦或是周易六十四卦中的招数，像是西方的元素魔法一样，伴着符咒飞来是类似风水火雷的‘元素魔法’。她自认为对于东方诸子百家研究颇深，然而陆丽娜却从没见过和听过这样的道法。
许符乙打来的竟然是群魔本身！
是时，当她还在疑惑中时，群魔的黑影拉长成无数的影子黑线，上上下下地将她缠绕。陆丽娜只觉得自己的仿佛沉入海中，一身足以开天辟地的被祝福力量却无处可用。
几道影子落在地上，汇聚在她的脚下。正如她所感觉的那样，那脚下的黑影仿佛泥潭一般，将动弹不得的她一寸一寸地吞噬。
一直到陆丽娜的钢铁铠甲之躯沉到了地面之下，吞噬他的黑影飞快散去，她整个人都被凝在了大理石地面之下，只有一个脑袋露在了外面。
她不紧不慢地走来，缓缓地说道，“我说过，你拦不住我。”如行刑般挥舞起手臂，木剑在空中划过半圆，一道致命的剑气如烈风般掠过她的脖颈。
银白色头盔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划过抛物线的轨迹，又跌落在地面上，接连发出咯噔咯噔的闷响。
许符乙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战胜她。就在这时，兹拉兹拉地，细微的声音响起来了。
许符乙眉头紧缩，低声嘟哝着：“你真是一个胆小鬼！”
无头骑士的笑声在厅堂之间回荡起来：“并非如你所想，这是我专用的驱魔术。我们不只有信念……”
“你为自己的胆小找借口吗？”许符乙讽刺道，“在我们这里，除了胆小的墨家人，没有人会用这种方式与对手厮杀。”
第300章 塔罗骑士（）
滋滋声作响不止，电火花欢快地从骑士被削平的脖颈中窜了出来。旋即，地面猛烈地震动不止，机械骑士自下而上地击破了大理石结构，在一阵碎石崩裂的颤动中重回地面，毅然地站在了许符乙身前。
许符乙说道，“远程控制代理机器人，这就是你所谓的驱魔术？陆丽娜，你什么时候也转投到墨家的阵营里，玩起这种操纵傀儡的把戏来了？”
陆丽娜的声音在机械骑士的胸口响起，她说道，“彼此彼此，我们其实都是背叛各自流派的人。像是你，身为道家人，不也用玩弄鬼魔的把戏来对付我吗？你那一手娴熟的八八六十四卦的道法又到哪里去了？”
许符乙又后退了几步，默然地从左边的衣袖中掏出厚厚的一叠符纸。望着无头骑士的那一侧，她说道，“你以为你对道家的招术法门了解地很透么？天地三清，道法无常。所谓道术，本来就没有固定的招式。”尔后，她将符咒中一张用于强化身躯的“雷天大壮”之符抽离出来，当着机械骑士的面，贴在了满是群魔狰狞面庞的右手上，带着居高临下的语气说道，“不过你既然想看看正统的道术，我就让你看个够！”
“好！既然你那么尊重我，我也尊重你。”机械骑士发出一声赞许般的笑声，“那我尽全力好了。”
“可笑了，面对我你竟然还要隐藏实力。”许符乙冷笑道，“异邦人，你要是有什么魔法之类的小杂技，尽管用出来罢了。”
许符乙话音未完，四周的墙壁上纷纷闪烁起形似魔法般的光芒。身为道家人他，她当然认不出墙壁上的这些魔法符号的含义。早在许符乙来之前，她就将几张用于法术仪式的大阿卡纳塔罗牌贴在了墙壁上，又用白石灰抹在牌上，让其与墙壁融为一体，以至于许符乙根本没有察觉到墙壁上的玄机。
“倒吊人！”机械骑士先是高喊一声。大阿卡纳之十一的牌面从墙壁上挣脱。同时，将倒吊人吊起的绳索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一下套在了许符乙的脖颈上。尔后绳索再次锁紧，拉动着许符乙朝着上方拽去。
“魔术师！”机械骑士喊了第二声。顿时大阿卡纳的魔术师牌牌面魔法被释放，许符乙与陆丽娜所战斗的前厅中，代表死亡的百合花疯狂绽放起来，一直沿着许符乙的脚底，怒放着蜿蜒而上，瞬间便裹住了许符乙的白衣。
“皇后！”第三声高喊响起时，头戴高冠，手持权杖的女皇幻象出现了。它径直走到许符乙的面前，权杖刺入她的胸膛。当权杖从她的胸口伸出时，权杖尖端的缺口处，无端地多了一枚还在跳动着的心脏。
按理说，陆丽娜的塔罗驱魔术到了这里，应该已经尘埃落定。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当那没心脏还在女皇权杖的尖端跳动时，许符乙的右手急遽膨胀起来，竖条蛇形的魔物窜将出来，竟又硬生生地将心脏从幻象权杖中夺了回来，重新按到许符乙体内。
像是看穿了陆丽娜的魔法，又像是为了应允对陆丽娜所说的“用正统的道法”。“离为火”的符咒从百合花从中钻了出来，反过来贴在了花上。顿时，她的周身燃起卦象的烈焰。繁华焚尽，绳索烧断，许符乙再次落到地面上。
她朝着机械骑士丢来一段断裂的绳索。就在机械骑士脚边不远处，那段绳索也在冒着电火花。许符乙刻意用这来嘲弄陆丽娜，嘲弄她借助现代科技来进行驱魔人厮杀的“懦弱胆小”行为。
“我见过比你还要厉害的操控傀儡之人。就算你所谓的魔法花样繁多，但只要以科技的产物为载体，我都可以尽数破之。”许符乙带着居高临下的语气说道。
她的左手一扬，水火雷风四种卦象，将近百来张的道家黄符朝着四面八方飞去。刹那间，前厅中奏响起一曲异像四射的元素狂欢。又在一阵阵轰鸣之后，四周的墙面和天花板被摧残地千疮百孔，数十张预贴在墙面上的塔罗牌化作灰烬或是残片，如雪片版地散落在地。
更加陆丽娜哭笑不得的是，这些咒术无一例外地，全部精确地绕过了机械骑士。
机械骑士不得不发出一声苦笑，说道，“真是黑色幽默了，这些吉普赛人的魔法果然不管用啊。”
许符乙的嘴角勾起，又再次的举起了木剑，指着横在身前的机械骑士，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游戏结束了！我建议你现在给我让开一条路，这是我和诸子百家的恩怨，和你这种外人无关。”
机械骑士纹丝不动。许符乙见状，也不管它同不同意，兀自走上前去。经过机械骑士的瞬间，它忽然将右手伸直，拦住了她的去路。
“其实我还有最后一张底牌，让我打完……”机械骑士话音未落，这只右手竟被许符乙飞快地用剑气斩断。
那只机械手臂掉落在地上时，紧握的掌心也舒张开来。正是陆丽娜所说的最后一张牌，塔罗大阿卡纳中代表命运反转的命运之轮。
许符乙连看都不看，一剑朝着机械骑士的轴线劈去。这一剑之下，无数道剑气像是朝着各个方向射去的机枪子弹，噼里啪啦地在机械骑士的钢铁表面肆虐不止。那些紊乱的气息无孔不入地，穿过了机械骑士的金属表面，在它体内来回交织撞击，撕碎了所有机械装置和设备。
命运之轮的塔罗纸牌原地旋转了半圈，从正位逆转至逆位。
就在此刻，陆丽娜口中不靠谱的吉普赛人魔法终于靠谱了一次。命运的确发生了戏剧性的反转，许符乙觉得这简直是自己所遇到的最诡异的事。
有多少剑气施与，她就罹受了多少道痛苦。以至于在前一瞬间，无头的机械骑士已经被她的千百道剑气所肢解，然而在这一瞬间，她却发现自己被自己的剑气肢解了。
机械骑士高举起长剑，朝着她落在地上的头颅刺下。
第301章 故地重游（）
在未来的很久很久，你终将会想起这段漫长的时光。你以为这时的你一无所有。但是最后，你会懊悔不已。因为你会发现，你还拥有思念和牵挂，却因为仇恨将人性也抛弃了。
陆丽娜这样和她说道。许符乙却毫无感觉，一掌拍向落败的机械骑士，伴着一阵哀婉绵长的零件崩裂声，钢铁之躯碎裂成数块，再也无法动弹。
直到这时，许符乙下半身的残骸才开始慢慢地收拢聚合起来，像是繁枝茂树蓄势萌发一般，附在她的腰间，逐渐恢复成她的本源。
陆丽娜不会明白的是，看似柔弱的血肉之躯却比钢铁还要顽强千百倍，不死也不灭，就算许符乙的身体化作了齑粉，在六丁六甲术的作用下依然能够聚沙成塔，还复她的本源。无头的机械骑士原本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到败在了东方诡异的驱魔术之下。
踏过了散落在地的钢铁残躯，许符乙走入公司内部。一片开阔的办公区域中，白昼时候的喧闹与繁忙又好像交响乐的余音一般在她耳边回响不止。她又似乎能看到那些影子，穿梭在一张张堆满了电子设备与文件的雪白办公桌之间。俄而又在繁忙期间，人们忙里头像地相互开着玩笑，爆发出一阵阵笑声。
踱步之间，她看到了自己所在的办公桌，就在南窗之下的那个位置。桌面上摆满了袖珍多肉植物。在众多绿红相交的盆景之间，赫然放着一张积灰已久的卡片。她冰冷的手指擦过桌面上的厚厚的一叠文件，缓缓地将卡片翻开。
“致我们的最亲爱的工作伙伴，许符乙，生日快乐！”
那张生日卡片的右侧，夹着一张正在褪色的合照，同一个部门的伙伴们将笑靥凑在一起，微笑着仿佛在注视着同样凝视着生日卡片的她。
她想起来了，自从一年前独自离开Z公司，她已经快要忘记自己的生日，快要忘记这些和她一起在白昼和黑夜之间变幻着各自的角色，并肩作战的伙伴了。那时的伙伴们，同为驱魔人，来自人间各个不同的门派，不会在意她的过去，更不会在意她的身份。人们说，我们的未来都是一样的，为凡人兴奋奔走一生。
她又记起了离别之前，她的部门经理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