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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明的头皮一阵发麻，不得不走了进去。
陡然间，走廊的温度仿佛骤降了下来。他如坠冰库，不由得拉紧了衣领，上下颚打着哆嗦。
光滑的地面似乎若隐若现地映射出他的倒影。他死死地盯着前方，静谧的呼吸之间，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耳廓中的脉搏声。
走道的尽头，大概只有三十来米的距离，通往上层的楼梯露出了台阶的一角。皇甫明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就在拐角之后，隐藏着某种可怕的东西。
身后的白炽灯又是砰然响了几下，由远到近的，一盏盏地熄灭。当他听到了身后的响动之后，回身看去，竟愣在原地不能动弹。
放眼身后，已然漆黑一片，连来时的入口都看不到了。
只是电路原因，要么就是某种声控装置，一切都是为了节约电力。我能看见鬼魂，鬼魂的存在都是正常现象，我有什么好害怕的？是的，这只是一场培训而已。皇甫明安慰着自己。
又往前走了几步，他看到了地砖上一行硕大的血字。
“归者无路，只可前行。”
终于来到了楼梯，皇甫明长嘘一口气，就在拐角的一侧，既无鬼神也无怨灵。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
有漆黑就有光亮。当他踩上台阶的第一层时候，身后走廊便漆黑一片，相反的，却是整个楼道的昏黄灯光闪了起来。悠悠然地照亮了台阶上的文字。
“天神在上，地魔在下。”第一行台阶上的血字如是写道。
好奇心暂时战胜了恐惧，皇甫明一抬脚，继续看着第二行台阶。
“神魔相争，两伤两败。”
似乎每个台阶上都有一首四言的古诗，他不由地低下脑袋，缓缓走了上去。
“正亦是邪，邪亦是正。
缠斗万年，兵动哀声。
孤鸿遍野，死魂亿万。
既念初心，哀思本源。
本为同根，何苦相杀。
立此人间，苦苦求道。”
旋即，皇甫明停下了脚步，不知不觉地，他发现走到到了一楼和二楼的中间。眼前的平台正好是之字形楼道的中间。他抬头看去，斜向上的楼道通往同样漆黑的二楼。
换了一个方向，他又看到了台阶上的血字。
“天神在上，地魔在下。”第一个台阶依然是同样的开头。皇甫明稍稍抬了抬头，却发现后面的内容换掉了。
“人间方圆，如梦如幻。
神魔不至，生死不随。
东西有道，南北无寒。
俗世虽扰，仙鬼相求。
或失神魂，或丧魔灵。
不求长生，但求红尘。
人间极乐，夫复何求？”
不知不觉之间，他来到了第二层楼，刚刚一抬眼，却惊地瘫坐在了地上。
空间，广褒无垠的空间，整个第二层楼都被放大成了巨人的殿堂，又好似皇甫明被无限地缩小了一样。旋即，他忽然反应过来，这里的空间比巨人的殿堂更加雄伟。
楼层的概念消失了，踏上这一层，仿佛穿过了虫洞，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似地。
皇甫明看到了一片平原，一片血流成河的平原，一片鏖战正酣的战场。
一望无际的隔壁黄沙中，他看到了平原的两侧，列起方阵的军队缓缓地朝着推进。身穿盔甲的士兵持着步枪状的武器，在震天的爆炸声中迈着决绝的步伐。战场的正中心，黑色与白色的军队厮杀成一团，致命的光线与枪火穿梭之间，烟尘四起。士兵们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贯穿长空。
他抬头仰望，又看到了昏暗的天空中，漂浮着的庞然大物。这些像是飞艇一样的飞行器，正朝着地面战场发射出一枚枚拖着航迹云的导弹。作为反击，地面上的军队亦然朝着天空发射出一枚枚连成线的炮弹。
“倒计时，快到了吧？”
皇甫明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回头看去，身后正站着身穿一男一女。男的身穿黑袍，表情肃穆，女的身穿白袍，咬牙切齿。
“这会把我们都毁灭的。”黑袍男人凝望着远方，仿佛祈祷般地说道。
“相比较仇恨，毁灭又算什么？”白袍女人厉声厉气地反问道。
“我们的后代怎么办？”
“谁知道呢？”白袍女耸耸肩，“成王败寇，输的人将会失去一切。子子孙孙沦为奴仆，其在史书上的存在，也将被污言秽语所描述。”
第17章 递归调用（）
说话间，一阵裹挟着黄沙的黄风袭来，顷刻间将黑白的影子淹没在沙雾中。皇甫明还想问个明白，不由地捂住了双眼，逆着狂风走了上去。没走了几步，他忽然觉得鼻子一酸，整个人都撞在了一度无形的墙壁上。
他尴尬地站起了身，回身四顾，却发现二楼走廊莫名其妙地回来了。
刚才所见的画面依然栩栩如生地在他脑海中回放，随着时间的推移，二楼走廊空寂无人的光景却在逐渐地将其掩盖。
难道又产生了幻觉？皇甫明摇晃着脑袋，尔后，脑海中蹦出的另一个念头又让他怀疑不止。
有一种名为“全息投影”的设备，皇甫明还记得在某个网站上见过这种设备。全息投影仪原本用在军事作战的伪装上。后来被逐渐民用化了。他回忆着设备的外形，疑神疑鬼地四下观察起来，却压根找不到这种设备的影子。
正在疑惑期间，他感觉眼角的余光莫名地闪烁了一下。一个人影似乎从他的身旁飘过，以诡异的速度窜上了楼道。当他诧异惊恐地转过头时，楼道上却空空如也。
前往第三层楼，注定是一场更加恐惧的煎熬。
产生这样的想法时，他正踩在第一级阶梯上。这时，楼道下响起了脚步声，像是球鞋踩在楼梯上的噔噔蹭响。皇甫明一开始听到这个声音时，内心忽然有些愉悦。似乎要去楼上培训的，不止他一个人。他还刻意在楼梯上等待了片刻。
那个声音马上消失了。
皇甫明眉头皱起，向上走了几步。这期间，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当他又停下时，脚步声再次偃旗息鼓。
那就好像有人在楼下的通道，恶作剧一般地，不紧不慢地跟随着他的步伐。
神经紧绷之际，皇甫明低声喊了一句“是谁，别吓我好不好？”
是谁，别吓我好不好？
谁，别吓我好不好？
别吓我好不好？
吓我好不好？
……
回音一层一层地传递下去，直到尾音又穿回到了他耳中。
“好。”
皇甫明吓地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个声音是他自己发出来的，更确切地说，是他自己的回音的最后一个字。他熟悉自己的声音，可是听起来却好像是另一个人说地似地。
当然，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声音来自楼上。
陡然间，皇甫明像是中邪了一般，猛一转身，疯狂地朝着楼下跑去。
脚步声变了，变得和他奔跑的步伐一模一样，像极了他自己脚步声的回音。在脚步声之间，他还听到了楼上的喘息声，呼吸频率也和他一模一样。
更诡异的是，脚步声亦从楼上发出。
等等，这好像是我自己的脚步吧？皇甫明突然刹住了脚，这一刻，楼上声音的消逝印证了他的想法。
那么，可以这么推断，回音会在楼底和楼顶之间来回反射，并且因为特殊的建筑结构原因，而将声音放大。对，一定是这样的。
他忽然有些哭笑不得，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冷静地思考，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那么，再理性思考一下。无意中，皇甫明不禁联想起来。特殊的建筑结构——刚才我跑了多久来着。
想到这里时，他忽然愣住了，抚着胸口惊魂未定的起伏，热血冲脑，冷汗直流起来。
不会错的，一共往下跑了六七层楼，可是却好像在原地踏步似的，抬头一看，还能看到楼道上大大的“3F”字样。
在美术上，有一种错觉，其名为埃舍尔的无尽的楼梯。楼梯的结构违反了空间的常理，顶楼和底楼首尾相接，于是这便构成了无尽的循环。皇甫明不知道这个典故，却有一个更加形象的专业语言来描述这种情况。
递归调用。
然而，还没有等他想清楚，楼上楼下同时响起了脚步声。
这似乎犯规了吧？他还在诧异中，双脚却不由自主地迈开了大步，蹭蹭蹭地开始朝着楼上跑去。皇甫明自己都开始诧异起来，本能反应趋势着他，用自己所不能理解的速度攀爬着。
……
眼下的情况是，楼下的脚步追着他，他赶着楼上的脚步。时间似乎变得无比漫长，逃跑？抑或是追赶期间，他尝试着换了一个方向，脚步声亦然随着他的变换而变换。皇甫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被追上，也不能追上。
他发现自己就是停不下来，仿佛中邪了一般，同时也惊异于自己体能的无穷无尽。奔跑持续的过程中，楼层与楼层，以一种固定的频率从他的眼中掠过。过了很久，楼层掠过的频率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皇甫明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跑出状态了，以至于越来越快。
尔后，他发现了，并不是自己变快了，相反，他的脚步慢了些许。
变化的是楼层之间的楼道。
他把自己比作简谐运动的单摆。在固定的周长下，单摆走过一个来回的时间是固定的。而当单摆线速度不变时，周长的缩短必然伴随着运动周期的缩短。
是的，楼道变短了，无论是台阶数量还是台阶高度，都莫名其妙地缩短。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每层之间的台阶总数是16个。而现在，他低头数了下。
10阶……8阶……9阶……
“见鬼。”他暗叫一声。
他看到了前面出现的影子。那件文化衫的背后，画着一个部落的标志。这件衣服他印象最深刻，是以前林朝妃买给他的。
此时也穿在他自己身上。
他回头撇了一样，看到了后面追赶的影子。
文化衫的前面，火红的文字飞扬着。这句游戏中，兽人部落用于相互之间打招呼的“loktar”，在此刻具有了异样的含义。仿佛是不断地催促着他，“快一点，再快一点！”
至于穿着那件衣服的人，他也十分熟悉，一样地不修边幅，一样地胡子拉渣，就好像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
那根本就是自己嘛。
5阶……4阶……3阶……
前面的自己停下了，他猝不及防，一下撞了上去。皇甫明双手挥舞着挣扎着，却摸到了自己的手。
自己的右手摸到自己的右手，这是何等地……
他还来不及想更多的，后面的自己也一头撞了上来。旋即，从前往后地，依次响起了他自己的声音。
“这不可能吧！”
“这不可能吧！”
“这不可能吧！”
“这不可能吧！”这一句是他自己说的，在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情况下说出来的。
后面的皇甫明还在不断地撞上来。他卡在众多的自己中，被挤压地连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
“递归调用！……递归……”他大声喊着。前前后后也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1阶……
楼道的空间开始压缩起来，他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好像被打桩机敲打着，快要变地扁平地一片。
“递归到头了！！！！！”皇甫明淹没在自己的叫喊声中。
第18章 初次培训（）
这些影子都是皇甫明自己在楼道上的投影，亦或者，这些都是皇甫明自己在过去，现在和未来的选择。一刹那间，皇甫明发现自己的身体消失了，目光却像是游荡在时空隧道中一般，无比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在无数场景中的样子。
那你听好，接下来你的选择至关重要……
他看到了无数重叠的场景中，回荡着陈弱赢不耐烦的声音。自己模糊不清的影子坐在车后排，望着那个工具箱，一双停在半空中的手迟迟没有落下。
“你到底选择什么！”陈弱赢迫切地问道，“这个选择至关重要。甚至关系到你的未来！”
皇甫明看到自己，踟蹰了片刻，右手像是放慢了速度一样，慢悠悠地飘荡了下来。当最终的选择呈现在他的脑海中时，他又感觉时间仿佛停止了。
皇甫明玩过那种角色养成的游戏，在选择职业的时候，他往往拿捏不定。然而，在游戏中，后悔的选择可以用重新养成一个账号来弥补。但是现实中，选择往往只有一次，不可更改。
无数个重叠起来的右手分开了，一刹那间，小小的工具箱中塞满了他右手的影子。他拿起了左轮枪与匕首，他拿起了短剑，他拿起了符，他拿起了铜丝线。
他戴上了那副面具，一张没有表情和五官，一张只留下面具者双眼与微微张开着的嘴唇的面具。
什么都没选，又好像什么都选了。
于是乎，现在的皇甫明更加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什么了。记忆无故地缺失了一块，并且恰恰是最关键的那一块——在工具箱中，他到底选择了什么。
他还想更仔细地观察时，无数场景却飞快地缩小，连带着皇甫明感觉到正在观察的自己也在急遽地缩小。上下前后左右，一切都在以他自己为中心地挤压过来。
仿佛是宇宙大坍塌一般。
他自身的无数影子，也在瞬息间被挤压成了一个，独一无二的一个。
“砰”地一下，他俯面倒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边上还有一个女人“咯咯咯”地狂笑不止。
皇甫明侧脸看去，只看到一双高跟鞋。还在冒着金星的余光向上游移，他又看到了一对纤细洁白的小腿。
再往上去？
皇甫明以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至少在日常生活中，他从没见过有人这番的穿着。一双高跟鞋配一条汉服襦裙，上身更是披着一件乌黑色的汉服深衣，宽大的袖子在半空中飘摇。整体看去，她就像是一团影子般。而裹在汉服中的，女人的皮肤倒是雪白，唇红齿白地，就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似的。
皇甫明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黑色汉服的女人一拍他肩膀，用嬉笑的语气说道：“小伙子，资质不错，最后选择了我们这个流派。你知不知道，像我们这个派别，最近已经很少收人了。”
“等等，等等。”皇甫明慌忙摆手，试图要澄清一切，“不是培训么？老师呢？我是不是穿越到……”尔后，他不再说话了，放眼这个教室，无论是绿白相间的教室，还是教室中摆放着整整齐齐的课桌，无一不透着上个世纪90年代的气息。
换言之，这里的确是大学中的教室，只不过年代古老了一些罢了。但总不至于有几百年的历史。
“我就是你的培训师。”那个女人指了指自己，从一旁的讲台上抓过面具——一张悲伤表情的面具——戴在自己脸上，阴阳怪气地说道：“学员皇甫明，恭喜你通过了驱魔胜任能力测试，欢迎参加2030届驱魔培训班，你就是我们幻家系一班学生，学号001。”
女讲师的说话期间，“幻家”两个字他听地特别真切。皇甫明的脑子忽然就嗡地一下，无端地回响起陈弱赢在车中的话语。
至于那个面具嘛，我建议你不要选，那是幻家，基本上精神正常的人不会选它……
“等等，我好像没有选面具吧？”
“怎么会没选，请不要自欺欺人。”女讲师说道，“这不就在你手里拿着的么？”
皇甫明低头一看，左手紧紧攥着的那张面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