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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走,院外响起一阵瓷器破裂的声音,而后便是女子的一声轻呼。
林锦婳微微皱眉,便见雁儿急急跑了进来道:“小姐,白兰姐姐烫伤了叶小姐,您快去瞧瞧吧。”
“叶小姐?”林锦婳微微皱眉,看着雁儿微闪的目光,道:“是二伯母娘家的人?”
“是,二夫人今儿一早接来的,就安排住在您旁边的落月院,方才来是想跟您行礼呢。”雁儿解释道。
林锦婳闻言,这才提步走了出去。
这位叶小姐此刻正站在房门口不远处,眼里满是泪,面上却牵强起笑意似乎在安慰白兰,手背上被烫红了一大片。
白兰也不知怎么会烫到她,分明她正要转弯,她就忽然冒了出来,她手里刚热好的鸡汤便全洒在了她手上。
“奴婢替您上点儿药吧。”白兰忙道。
“不妨事,是我鲁莽了,第一次来太紧张,所以冒冒失失的。”叶菱羞涩一笑道。
白兰见她如此宽容,心里好感也多了些。
转头正好瞧见林锦婳也出来了,才忙上前将情况说了。
叶菱一眼看到林锦婳,眼睛都睁大了些,芙蓉面细软腰,略施粉黛便已是清丽出尘,胭脂色的长袍不算华贵却很大气,款款而来,真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比紫苏更加好看。
她怔了一下,忙回过神,上前屈膝见了礼:“草民叶菱见过林小姐。”
林锦婳看着她刻意要藏起来的烫红的手,眸光微深,浅浅笑道:“屋里还有玉露膏,叶小姐进来用些吧,万一落下疤可就坏了。”
叶菱羞涩点点头:“麻烦七小姐了。”
林锦婳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满是温柔羞怯,心里也有些疑惑,难不成叶家真出了个与众不同的女儿?她模样虽不及林紫苏,却也有二夫人的好底子,加上这一副弱柳扶风又不做作的样子,更加惹人怜爱。
林锦婳引了她入屋倚着暖榻坐下,才让人拿了药膏来。
涂完药,她才不好意思的看着林锦婳道:“姑姑的事我也听说了,还牵连了七小姐,但姑姑素来心善,想来该是误会,菱儿在此先给七小姐道歉了。”
“叶小姐不必这般客气。”林锦婳看了眼白兰,白兰忙上前将她扶起才笑道:“我家小姐心思通透,能看的清的。”
叶菱闻言,只当虚话,未曾多想,看到一旁林锦婳前儿绣完手帕放在一边的绣绷子,笑道:“七小姐寻常也绣花?”
“偶尔罢了。”林锦婳淡淡道,她又打量了一番这位叶小姐,此番过来好似并不是为了二夫人,而是专门来跟自己套近乎的。
看出林锦婳的疏离,叶菱只浅笑道:“我正在绣一面苏绣的帕子,回头还劳请七小姐指点一番。”说罢,便起了身:“今儿还惊了七小姐的丫鬟,我更是过意不去,只是手里都只有些俗物,七小姐若是喜欢绣帕,回头我再多绣些送来,七小姐还请不要拒绝才好。”
林锦婳莞尔:“小事罢了,叶小姐无需客气。”
叶菱浅浅一笑,却不再多留:“今儿本是来请安的。姑姑刚回来,菱儿便不在此多叨扰七小姐了。”
林锦婳也没有挽留的意思,笑看着白兰:“送叶小姐出去吧。”
“是。”白兰看着林锦婳别有深意的眼神,点头送叶菱出去了。
等送走了叶菱,白兰才回来道:“奴婢瞧着这小姐本分的很,胆小又羞涩,不像二夫人一般有心机。”
林锦婳拿起医书翻了两页,听到这话,眉梢微微一挑,却也不再多说,转头去她外面花圃里寻几位草药了,这里药材种类很少,但也够她用了,至于叶菱是人是鬼,总有一日是要知道的,不过二房现在应该已经炸开了锅吧。
二房院里。
二老爷看着来把脉的大夫,有几分问不出口,半晌才道:“我是不是真的生不出儿子?”
大夫人心里也是一紧,寻常人便是有这病也是不敢说出口的,这二老爷却是一定要他说,说了以后会不会被灭口?
他心里思量半晌,才犹豫道:“草民才疏学浅,实在是看不出来。”
二老爷气得咬牙,这都第三个大夫了,还说看不出来。
“来人,再去给我请两个大夫来,要全京城最好的!”他大声呵斥道。
大夫见他动怒,庆幸自己方才什么也没说,赶紧缩着脖子走了。
二夫人站在房门口,听着他的咆哮声,也知大夫没查出来,这才打发了下人全部出去,上前道:“老爷”
“你给我滚出去!”二老爷没好气道。
二夫人却是隐忍住怒意,以前的二老爷跟自己说话何曾大声过?
她提步上前温柔道:“老爷,你我二十多年夫妻,难道就这般不信我?”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早有青梅竹马,若不是看我林家还有个当官的,你肯嫁给我?”二老爷讽刺一声。
二夫人面色发白:“那都是许久以前的事”
二老爷轻哼:“是吗?我怎么查到,你这么多年每年都会给那个男人送银子呢?你别当我是个瞎子,只是看在你生了个女儿野种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你以为到了如今,我还会任由你给我丢人吗!”他说罢,抬手又是一巴掌把人打得摔在地上。
二夫人今日已经够狼狈了,如今被他一打,怒气再也忍不住:“老爷若是不信我,那便杀了我吧,紫苏是你亲生女儿,你唤她野种,那你是什么?”
她这话彻底激怒了二老爷,他房门也懒得关,攥起拳头便开始朝她身上打了去。
二夫人的嫂子过来的时候,瞧见这一幕,本是要去拉架,脚上却像是灌了铅一般走不动,想了想,还是赶忙转身走了。
出来时刚好碰上回来的叶菱,忙拉着她道:“咱们马上回叶府吧,这儿待不下去。”
叶菱拉住她:“娘,怎么突然要回去。”
“你姑姑怕是连名分都保不住了,我们还在这里做什么。”叶夫人忙道。
叶菱却不似她这般慌张,拉着她到了一边角落才道:“我们现在若是回叶家,那这一辈子都出不了头。您难道还想被人指着鼻子骂贱商吗?”
叶夫人皱眉,看着自小主意多的女儿问道:“那你想怎么办?咱们现在就是留在林府,也讨不着好了。”
“娘且先不急,到底还有紫苏在呢,您悄悄使人送信去给紫苏让她回来,咱们静观其变就是。”叶菱道。说完,看了看这偌大的林府,想着方才见到的林锦婳,一身上乘绫罗绸缎,屋子里的用具都是寻常人家比不了的。她现在回叶家去,嫁的好也就是八九品小官的正房,想要进入京城上流是绝对不可能的,但留在这里就说不定了,便是成为某个皇子世子的侧妃,也比成为九品小官的妻要强!
大夫人这两日没有被人吵到,倒也修养过来了。
她此刻坐在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刚喝完苦的要吐的药,便听说了二夫人的事。
林惜玉说的眉飞色舞,欣喜道:“这回看她还怎么猖狂。”
大夫人嫁过来比叶氏早,是知道她那个青梅竹马的,想起自己头上这伤八成也是二房动的手,便生出一阵阵狠意:“使人去查查她那青梅竹马现在何处,找到以后,秘密带到我跟前来。”
旁的婆子应下,赶忙出去办了。
等人走了,大夫人才眯起眼睛低声道:“二房能有此下场,我看八成跟落霞苑脱不了干系。”
“娘亲的意思是”林惜玉不明白,便听大夫人道:“虽然二房要除,但林锦婳也不能留。过几日便是宫里宫宴,惜玉,你不仅要跟着去,还要把握住机会。”大夫人眸光深深的朝屋外看去,林锦婳不除,她就永远会压自己女儿一头,三房也会永远是她的绊脚石。
林锦婳不知这么多人在念叨自己,打了个喷嚏,杨妈妈才赶忙从后面拿了披风给她。
“慧觉大师这会儿已经在定南侯府了,您要他办的事儿,想必很快就能办好。”杨妈妈低声说完,看着她手里的草药,顿了顿:“小姐这是做什么?”
“可还记得九皇子侧妃?”林锦婳看着手里满满一把的药稍稍呼了口气,当初答应了赵倾要替他医治侧妃的,总不好食言,而且他的疫病也快发作了,她要找机会接近他看看,当年爆发的那一场疫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妈妈想起那个虚弱的风一吹就要散了的柔弱女子,点点头。
林锦婳扬了扬手里的药:“她是郁结于心引起的虚损,我这院子里新鲜的轻炙草入药,佐以其他药材一起,最是能疏通情志,活气活血。”
“那小姐能治好侧妃?”杨妈妈忽然感兴趣道。
林锦婳摇摇头,去了小厨房找了药盅开始捣药,边道:“心病还须心药医,我能做的只是让她身子好一些。”说罢,嗅到厨房有一股香味,将手里的药盅递给一旁看热闹的丫鬟:“继续捣。”说罢,扭头去寻那香味。
找来找去,发现放厨具的柜子底层有一个小罐子,打开一瞧,都是晾干的玫瑰花,清香扑鼻很是好闻。
“这是谁的?”林锦婳问道。
方才捣药的丫鬟忙上前一步紧张道:“是奴婢的,奴婢以前就是落霞苑洒扫的,以前夫人爱侍弄这些花草,奴婢瞧着花落了可惜,便悄悄捡了来晒干了,放在香囊里也香。”
林锦婳见她紧张害怕的样子,浅笑:“这花卖给我吧。”
丫鬟一怔,反映过来忙道:“奴婢不要银子,小姐喜欢便都给小姐吧,就怕小姐嫌弃奴婢粗手粗脚,做的不好。”
林锦婳看着晒干的花,花瓣尽量都挑了完整的,也十分干净,浅笑:“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阿宝。”她脸蛋红扑扑的,年岁也该十六七了,却还是十分局促紧张。
林锦婳点点头:“往后便做二等丫鬟,近身伺候,多帮我晒些玫瑰。”说罢,抱着玫瑰给了杨妈妈:“再去寻些鲜嫩的茶尖和红枣,红枣去核,配上几片茶尖和四瓣儿玫瑰做一个小包,一一装好,一会儿与我配好的药一起送去九皇子府”她顿了顿:“玫瑰花也送去一些给袁郡主和王小姐,顺道问问王夫人身上的病可好了。”
杨妈妈见她处事从容又周到,笑着点点头去了。
林家的事儿这几日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不过王夫人一家早早下乡去了倒是不知道,才回京城,还没来得及去看她,便收到了她送来的玫瑰。
王汝嫣很高兴,忙泡了茶才依偎在王夫人身边笑道:“娘,这位七小姐可真是个奇人,听说侯夫人是真的怀上孩子了呢。”
王夫人只在林锦婳娘亲的葬礼上见过她一次,看了看这花茶,想着之前送来的药,浅笑道:“是个可怜孩子,却有颗玲珑心肝。过几日宫宴,你也是要进宫的,她得罪过德妃娘娘,你稳重些,小心护着她就是。”
王汝嫣笑着点点头:“娘亲放心,她是个聪明的,必不会出事。”
王夫人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送来的东西,笑了笑不再多说。
又是两日过去,林二老爷还是在不间断的寻找着大夫,但没有一个大夫敢说实话的,二夫人更像是绝了声,但京城关于她与人私通诞下野种的流言却是越来越凶。
林锦婳早上又配了几味药,才发现雁儿一早就紧张兮兮的,时不时就要找个借口来看看她是不是在屋里,她正觉得奇怪,大哥和爹爹刚去早朝不久,本该在长乐庵的林紫苏便出现在了落霞苑,身后还跟着一群官兵。
采儿慌慌张张的进来想要回禀,人却一把被官兵摁住,林紫苏狠狠剜了她一眼,便领着人入了里间,看着林锦婳抬手一指:“就是她!”
林锦婳微微皱眉,冷冷看着她:“四姐姐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林紫苏冷哼一声:“你借用林麓之嫡女的身份,与敌国暗通款曲,做了我大锦的奸细,还敢问为什么?”
林锦婳浑身一僵,她说的这么直接,想来必定准备了铁证。只是她的脑子和能力绝对办不到这件事,她背后是谁?赵阚么,还是德妃,亦或是还有其他人?
她暗暗睨了眼躲在后面的杨妈妈,杨妈妈会意,低垂下眼敛,悄悄往里间躲去。
林紫苏没发现她,一心只看着林锦婳,轻哼一声:“你不是很得意么?神医,还能买通慧觉那个老秃驴,如今证据确凿,我看你怎么狡辩!”
后面的官兵也涌了上来:“林小姐,请吧!”
“你们不是衙门的人,要带我去哪里?”林锦婳冷声问道。
那人瞧见她清寒的眸子,倒也不敢真的强硬拖她,只道:“通敌卖国是大罪,你不仅是林麓之之女,还是宁王的准王妃,自然是去大理寺!”
林锦婳手心死死攥紧,却只浅浅吩咐这院子里的人:“看好落霞苑,在我回来之前谁若是闯了进来,便是栽赃陷害之人,你们直接抓住扭送官府!”说罢,冷冷看了眼雁儿:“你的差事办的很不错,回来我必定好好赏你。”
雁儿听着她这轻飘飘的话,腿都软了,一个字也不敢说。
“你威胁她做什么?她什么也不知道,七妹妹,时辰不早了,赶紧去吧!”林紫苏催促道。
林锦婳将一直放在腰间的麒麟玉取下放在一边桌上,淡淡看了她一眼,提步而去。心里却开始打鼓,若是德妃,她许久不见有动静,到现在才动手,必然做了十足的准备,她不能慌张,要好好想想怎么办才好,而且最要防的,是他们在审问之前便杀人灭口!
采儿看着人走了,急得就要出去找人帮忙,林紫苏却是冷哼一声,看了眼雁儿:“还愣着做什么,这两个刁奴如此不守规矩,找人给我拖下去,一人打五十个板子!”
采儿脸都白了:“四小姐难道要活活打死奴婢不成,奴婢的卖身契可不在林府。”
林紫苏倒是忘了这一点,眉头狠狠拧起,却只阴冷一笑:“那就留你一条贱命!来人,把她的指甲给我活生生全拔了!”
白兰心里一憷,忙要上千求饶,却被新提拔上来的丫鬟阿宝拉住。阿宝朝她摇摇头,如今四小姐气焰嚣张,越求饶她只会下手越狠!
林紫苏冷冷睨了她一眼:“给我看好这院子,谁也不许踏出去半步!”说罢,转身而去,而采儿也被人捂着嘴拖了下去。
白兰整个人瘫软的跪在地上,看着还在挣扎的采儿,心里一团乱麻,十指连心啊,生生拔掉指甲该是多疼!
杨妈妈等到屋外没动静了才从里间走了出来,看着桌上的麒麟玉,再看着外面已经走了的人,这才小心翼翼从侧门出去,小心钻过院墙下的狗洞往那废弃院子而去。
隔壁落月院,叶菱听到这消息,先是惊讶,而后才摇摇头。
旁的丫鬟水芹道:“小姐,咱们不去见见紫苏小姐吗?”
叶菱倚在暖榻边的靠枕上,淡淡看着才修好的指甲,道:“她如今风头正紧,我去了她也不会看我一眼,反倒是她这次事情做的太绝,把自己的后路都断了,若是林锦婳能回来,她的下场只怕比她拖下去拔了指甲的丫鬟要凄惨一百倍。”
水芹听得浑身一颤,不敢再说。
大夫人接到消息,倒是讽刺笑出声:“她这是得了谁的庇佑了,敢如此对林锦婳动手,莫不是真有十足的把握?”
林惜玉坐在一边给她捶腿,却道:“娘,二伯母那个奸夫咱们已经找到了,也问出话儿了,咱们要不要现在把人弄出来,也算是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