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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承军第一号人物居然有危险,静姝心脏难免极速跳动,然而想到现在不是紧张的时候,复又手脚麻利地收拾好桌子上的片子,快速地检查好药箱里出诊的必备器械,收拾完毕后和陈其芳一起上车向元帅府奔去。
大雨倾盆没有减弱之势,车辆急速穿梭在暴雨里,车厢里空气仿佛凝滞一般,陈其芳脸色凝重,静姝极力把持住呼吸之余,就着模糊的车窗向外看去,才发觉车辆拐了一个弯,不知何时已经进入元帅府。
这是她第一次到这样严肃的地方。因此不免有些紧张,只看着车辆经过层层守卫的大门,再穿过南边的主楼,继续向北楼开去,不敢发一言。
很快,车辆走到府里最深的一处楼宇前停下,瓢泼大雨中有卫兵拿着雨伞向车门奔来,静殊背着药箱就着雨伞和接她的卫兵一起跑进走廊,还未站稳,楼里忽然走出一个身姿瘦削的年轻人。
静姝抬头看去,不觉愣了一下。
因为这年轻人不是别人,居然是陈卓英。
自从陈卓英彻底出院两人分别后,静姝再未见过他,不妨却在这里猝然相遇。
显然,陈卓英在看到静姝的时候也很意外。他微微一怔,想说点什么,然而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时候,两人彼此对视片刻,点了点头,然后立即随着陈其芳脚不停顿地向楼里走。
陈卓英显然是出来接他们的,这时一身当先引着师生两人向楼上走去。上了二楼,进了房间,全程静谧无声,警卫面容严峻地守着各自的岗位,静殊在陈其芳后踏进屋里,一眼就瞧见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元帅夫人正守在床前,而那天宴会还算精神矍铄的承军大元帅此时却身穿简单衬衫躺在床上,面色萎黄。
元帅夫人在看到陈其芳的那一刻,脸上现出微微的激动,她站起来急切地对陈其芳道:“陈院长,您看下吧,先生他或许是老毛病发作。”
先生,自然指的是元帅。这是旧时对自己夫君尊敬的叫法。
静姝听到这个称呼时,微微抬头看了元帅夫人一眼。
而陈其芳无暇关注其他,和元帅夫人简单说了句:“我知道。”便示意着静殊打开药箱。静殊跟在陈其芳面前已经不少时日了,对他的一切吩咐都响应灵敏,此时也是一样,只见她娴熟地在旁边给他递着听诊器和一应设备,直到检查结束。
看着床上眼睛和皮肤都发黄,枯瘦如柴的大元帅,静姝有些犹疑。她内心对这个症状有所推断,但这个推断,又无端让人心揪,搞得她不忍心再想下去。
外面还是雨势滂沱,不多时,元帅已经醒了,陈其芳和陈卓英被他留在房间说话,元帅夫人则领着静殊下楼。
刚到楼下客厅坐下,已有侍从端来茶水,元帅夫人端起一杯递给她,静殊忙站起来接过。
元帅夫人瞧她有点惶恐的样子,微笑道:“你这丫头救人时那么镇定。这会儿这么紧张做什么?”
提到救人,静姝有些诧异元帅夫人还记得她。就听人家又温和问道:“跟着陈院长学医怎么样?”
静殊连忙回答:“老师医术精湛,我跌跌撞撞勉强能跟上。”
元帅夫人就笑道:“你还年轻,不要急于求成,医术领域博大精深,需要慢慢钻研。”
令静姝心里不觉忽然生出一个疑问。
她有点疑惑地看了眼元帅夫人。
夫人瞧见了,遂笑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静殊想了想,终于将最初就在心里沉淀的疑问问了出来。
“我想问,在最开始,是不是夫人您向院长推荐的我?”
不妨,元帅夫人听到她的疑问顿了一下,后来微微点了一下头,亲切地拉起她的手,道:“就知道你是个聪慧的孩子。不错,是我向陈院长推荐的你。”
被一代元帅夫人拉着手,静殊有点受宠若惊,听她言更是心神激荡,何其有幸来到承京就遇到贵人,她兴奋道:“谢谢您,我能拜老师为师,真的很荣幸。”
而元帅夫人看着她高兴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对面前这个女孩子又多了几分喜欢。不知是第一印象太好,还是因为自己膝下无子女之故。她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静殊的手道:“谢字就不用了,孩子,你只要好好学,也不算辜负我一片期望之心。”
静姝连连点头,表示她一定不会浪费这个机遇。
两人随意聊了些在医院的境况,元帅夫人因为心系元帅,不一会儿就坐不住了,等她复又上楼而去的时候,静殊起身目送她上楼,自己也随之出了客厅。
元帅的休憩之所,秩序非同一般,静姝初初走出客厅步到廊外,正好看到一队警卫冒雨从楼前巡防而过。她走到檐外,看着警卫队越走越远,又想到刚才与元帅夫人的一番聊谈,不觉有些怔忪。
没想到自己重生来此还有这么一番际遇。
耳听着雨声,她的心情还没从刚才元帅夫人的鼓励中挪移出来,她把手伸出檐外,感触着雨滴大颗大颗打着她的手心,心也随着雨滴慢慢沉淀下来。
这样,直到—
“不会被淋到么?”
忽然一抹沉沉的嗓音带着微微关切语调在身后响起。
第54章 雨中聊谈()
回首处,陈卓英不知何时已立在廊下。
气质清隽如青山,目光浓淡如星河。
静殊看向那抹幽深,心中有一丝恍然,几不可见地向前迈了一小步。这个小动作没有逃离陈卓英的眼睛,他审视着静殊的眼眸,也踏步上前,走到伊人一步距离,停了下来。
两人一瞬不瞬望着对方的脸眸,迟迟没有出声,直到忽然都微微一笑,不约而同道了一句:“好久不见。”将别后思绪简洁又含义甚深地浓缩进这四个字里,一切都无须再问。
绵软的气氛在空气里流淌,然而,很快两人都不觉将笑意隐于嘴角,黯然向雨中看去。
因为同时想到了楼上的病人。
“元帅现在怎么样?”
“我下来的时候,还在躺着。”
两人说话的时候,都望着廊外,虽没有看到对方的神情,但耳听着叹息,伤怀俱在心间萦绕。
大雨势头已经转小,只是细细密密,倒像江南的烟雨。放眼望去,元帅府高大的西式门楼,在烟雨蒙蒙中若隐若现。
民国二年七月,元帅初到承京,建立承京军政府,任海陆军大元帅,开展革命运动的时候,征用这里作为大元帅府。十年里,风云变幻,也曾飘摇,到如今根基趋稳,大本营震慑四方的同时,人也渐老。岁月更替里,似乎只有巍峨的建筑冷冷地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历史的尘埃落定。
“在想什么?”
许久的沉默后,陈卓英侧身的刹那,见静殊神情略有凄凉之意,终于开口。
静姝习惯性摇头:“没什么—”然而转头触到对方瞩目的眼神,顿了一下,不觉转变了初念,将心底的思绪娓娓道出。
“我只是在想元帅的这一生。”她凝眉。
“这一生?”陈卓英静静地望着她。
“对。”静姝深深叹一口气,说:“我从前听浩森讲过一些关于元帅的事。想元帅一生救国救难,殚精竭虑,为国家未来而奋力,到如今自己的身体却被熬空了。有些不是滋味。”
陈卓英听着微微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你不这样觉得吗?”
发现陈卓英沉默,静姝不由问道。
陈卓英侧身看她一眼,摇摇头:“当然不是。”他也微一叹气,道:“其实,关于元帅的种种,和你一样,以前我也只是听人说。直到这次南下承京,近距离接触本人,才实地体会到他的不易与强悍。元帅的为国之心毋庸置疑,作为革命领袖也是众望所归。因此,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我除了深感遗憾之外,更多的是惋惜。”
静姝瞅着他,忽然醒悟过来:“对啊,你不说我都快忘记了,你之前并不是承京方面的人。”
“现在也不是。”陈卓英低沉道,然后停了停,又慎重说:“或许以后会是,至少我方正在积极努力。”
听他说到“我方”,不知为什么,静姝眼神一晃,脑海里不意闪过一些历史片段。不过,想到现在她所处的时代是个架空的时代,又摇了摇头,停止了思维延伸。
“那如今元帅生病,对你们的工作是不是增加了许多阻碍?”
“元帅不仅是承京政府的领导人,也是政府里新思想的先驱,我们这段时间的商讨和合作,一直都得力于元帅的主导,他这一病,两方的合作确实不得不暂时停滞下来。”
“怎么,就没有可以移交之人吗?”
“有倒是也有,但必须是举足轻重之人,而且也必须是新思想的追随者。因为承京方面,还有相当多人,没有抛开对外邦的幻想和依靠,一直抵触与我方合作。”
谈到抵触,陈卓英不知不觉隐晦地消了声,静姝听着听着也忽然觉得复杂起来。她对政府事务知之甚少,这些党政之事,不是可以轻易为人道,也和她的视野相隔甚远。虽然她有个督军父亲,但平日里与李明诚闲聊颇少,李明诚也鲜少在家里透漏政府要闻,她只略微从浩森那里得知,以元帅和李明诚为首的承京首脑最近正与北地而来的工农党首脑成员探讨两方合作大计,她不懂政治,也未深入了解如今国内形势,还以为这是众望所归,原来中间还有这么多周折。
这样想着,静姝忽然顿了一下。她抬头望了一瞬眼前这个北地而来的彼方一份子,一时有些困惑。据浩森说,陈卓英不止是彼方的精英成员,还是青年代表,这么年轻就身负重任,他从前经历过的人生一定多彩丰富。然而想到这里,静姝又不免摇了摇头。不对,不应该是多彩丰富,更应该说是艰难险阻。这人来到承京伊始,就为救元帅遭到枪击生死攸关,他却全程平淡以对,之后养伤途中又屡屡置伤不顾外行,他以往的人生里一定经历过类似的事,才能对此无畏无惧,或者他的内心里一定有顶天立地的信念,才能连生死都司空见惯。
这样的人,静姝在前世和今生都没有遇见过,此时一念至此,领略探究的冲动比往日更甚一步。她看着静默看雨的侧脸,本想转过身去说一些自己的看法,正在这时,安静的氛围忽然被车辆疾驰进元帅府的巨大声响打破。
声响以刹车结尾,转瞬间,几辆车已然纷纷停靠在楼口。最先从车上走下的是李明诚,他顾不得陈岑给他撑伞,迈着大步疾走向楼口。后面两辆车里下来的则分别是徐景山徐浩森父子,和静殊曾经在宴会上见过一面的林敬尧林铭卿父子。想来大家都得到元帅旧病复发的消息。
看到自家父亲,静殊只好暂时抛却话头,打先迎向前去。虽是细雨,却仍是密集急促,只见李明诚头上、脸上、衣服上已是**一片,静姝掏出随身携带的手绢本打算帮他揩一下,李明诚却已不在意地拍了拍衣服上的水珠,急急问道:“阿姝,元帅怎么样?”
“元帅已经醒了,情况暂时稳定。”静殊简明扼要作了汇报。
听到女儿这样说,李明诚像是稍微放下了点心,吐出一口气,这时才抬头看了一眼女儿身后的年轻人,眉头微微皱了一皱。不过他并没有再盘桓,道:“那我上楼看看。”当即进屋上楼而去。
那边,徐景山、林敬尧已经分别由徐浩森、林铭卿撑着伞送到廊下,当此之时,两人一样二话没说跟着李明诚身影匆匆也向门里走去。只有小辈里的徐浩森和林铭卿收回雨伞递给旁边的警卫,拍打着衣服上的雨水,向静殊走了过来。
刚走近,和李明诚一样,徐浩森先问:“阿姝,元帅现在怎么样?”
静殊不得不又把刚才说给自家父亲的话转给他:“元帅已经醒了,情况还算稳定。”
第55章 雨廊百态()
听了静姝的转述,徐浩森和林铭卿也放松了下来。再加上陈卓英这时看到故友也踱步而来,浩森看见了,亲热招呼:“卓英,你几时来的?”打开了聊谈的序幕。
林铭卿却明显对这个月前才在伤兵医院门口认识的年轻人不感兴趣,此刻与徐浩森不同,他注意力只在静姝那里。
趁着浩森和陈卓英交谈,他走近静姝,挑眉问:“静姝小姐最近如何?”
静姝望着这个忽然出现在跟前的眉目明媚男子耸耸肩。林铭卿却不容她敷衍了事,继续问:“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静姝不免奇怪。
“好又怎样,不好又怎样?”
林铭卿便又向她走近一步,眼睛微眯道:“好的话,自然要祝贺你。不好嘛,我可以拯救你。”
拯救?
静姝不觉更加莫名其妙。
她不好,还需要他拯救?和他有什么关系?
她再次看向这个并没有见过几面的浩森发小,猛然想到浩森曾经告诫过的离这人远一点,不觉后退一步。
“谢谢。就不麻烦林先生操心了。”她客气地回道,并试图终止这无趣的话题。
不妨,看到她后退,林铭卿居然不知道忌讳似的跟着也上前一步,唇角微勾语含诱惑道:“不要客气,静姝小姐。有什么苦痛还是说出来比较好!”与她步步紧逼。
饶是没有防备,静姝也终于意识到林铭卿话里话外有别的含义。他到底在暗示什么?她皱了皱眉,正想该怎么打发他,斜地里忽然伸出个青竹般劲拔的手臂止住了她的后退。
“小心。”
是陈卓英特有的微有沉意的嗓音。静姝转身去看,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她已退到走廊的边缘,几乎要被雨雾扫到。回头冲陈卓英投一感激的眼神,那厢陈卓英已轻描淡写地将手臂收回,眼光不明地看了林铭卿一眼,并没有过多表示。
不过经过这一番打断,正在和陈卓英交谈的徐浩森总算也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将眼光在静姝和林铭卿身上过了一个来回,最后定格在林铭卿身上,狐疑道:“铭卿,你在做什么?”
然而林铭卿被三人或浓或淡的目光注视着,却似完全没有感觉到半点不妥似的,玩味笑道:“能做什么,和静姝小姐聊聊呀。”说着,意味不明再次看向静姝。
但静姝在察觉到他若有若无的动机后,哪想再理他,撇撇嘴不想接他的话茬,转身问浩森:“对了,浩清小丫头还在生气吗?那天晚上挂电话来约我第二天出去爬山,我不得空去不了,小丫头可发了好大的脾气。”
浩森本来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林铭卿,听静姝对他说话,注意力被转回来,又听见内容有关自家妹子,不禁笑了。
“不用管她,小丫头无所事事,总想找人闲逛。她不知道别人都忙的很。”
静姝摇摇头:“也不能这么说。”她歉意道:“以前确实答应过浩清要一道出去玩的,却一直未能成行,这一点是我没有信守承诺。也怨我。”
浩森噗笑:“这有什么怨不怨的?浩清若知道你把她看这么重,要开心坏了。你是有正经工作,当然不能像她一样可以四处耍乐。以后闲的时候,再重新约也是一样。”
闲的时候?
静姝叹口气,想了想忽然发现,这以后空闲时间会越来越少。随着军校筹备进入招生阶段,事情繁多,医院里因为逐步取得老师的信任和指点,手里还跟了几个病人,想要休息都要见缝插针。何时才能再约浩清呢?
“等我回头看看排班表吧,休息日的时候一定争取休息。”她下定决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