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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德珍猛吸一口凉气,她还记得那晚赶去时,一个小太监横冲直撞的闯来,差一点就将她撞到在地。
郭贵人看着德珍微白的面色,她又道:“不过娘娘放心,因为当时太和殿失火,那个小太监并没有派上用场。”
德珍神色遽然一变,宜嫔安排的人没派上用场?那当晚撞她的又是谁的人?
郭贵人见德珍脸色难看,语气小心道:“娘娘?”
德珍回神,勉强笑道:“该知道的已知道了,本宫本应邀你去永和宫一叙,可是眼下你我的关系还当隐晦些。”
郭贵人一听即明,当下就福身告辞。
小许子在旁抬起头道:“主子,您还六阿哥的时候极其小心,却还是让宜嫔知道了。”迟疑了一下,“……这会不会是有内鬼?”
德珍收回搭放在栏杆上的手,缓缓的向轩室边走边沉吟道:“不管有没有,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而且就算有,你我也得装作不知,以免打草惊蛇。”
小许子点头道:“奴才明白,会暗中小心留意。”
德珍低头思索,手下意识的搭上轩室的门。不想只是这不经意的一碰,门扉“吱呀”一声而开。
小许子脸色顿时大变:“裕亲王!”
德珍一惊,抬起头来,只见与她一门之隔的人正是福全!
震惊之下,德珍陡失言语之能,整个人就怔在当场。
福全全无震惊,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德珍,便默然打开门,面无表情的与德珍擦肩而过。
令人心颤的肃杀之气拂掠过,德珍猛然惊醒,看着福全藏青色的高大背影,她深呼一口气,强自镇定道:“王爷,请留步!”
福全闻声止步,却没有回头。
但这已让德珍蓄起了莫大的勇气,道:“王爷,我不知您为何在此,不过今日之事还请王爷忘记。”说时见福全仍无动于衷的站着那,心中的那股勇气莫名焉了几分,声音也不觉略低了低,“毕竟这无论对王爷还是对我,皆是不利。”
福全头也不回的道:“若德嫔没有其他话要说了,那么告辞。”说罢大步走下楼梯。
他的语气喜怒不辨,声音低沉中又带些许清冷,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此情此境下,德珍暂失往日的辨别之力,情急之下只听得心中一惶,不假思索的追了上去:“王爷,您还没——”话没说话,脚下已是一空,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直直的朝梯子栽去。
这一栽,本以为会摔得头破血流,然而却只感身子让一转,她已被一个坚硬的胸膛接住,陌生而强烈的男子气息迎面扑来。
德珍惶恐,慌忙仰头,看见福全剑眉紧蹙的刚毅面庞,她不由一怔,随即就要起身站起。
“主子,苏嬷嬷来了!“小许子惊慌的低呼而来,看到德珍与福全交叠的画面,他立时呆了一呆道:“……这怎么办?”说到后来几乎低不可闻,取而代之的却是由远及近的上楼声。
听得“哒——哒——”的脚步声,德珍全然懵了。瓜田李下,一个深宫妃子,一个年轻王爷,出现在人烟罕至之地,这叫她如何说得清?她甚至不敢想像,苏茉尔见到她后的神情。
一念间,脑中闪过无数个年头,每一个念头于她都是灭顶之灾。
惊惶害怕中,德珍挣扎起来的手,不禁紧紧拽住了福全的衣襟,眼睛也无助而哀求的看着他。
福全皱眉看着德珍,又扫了一眼德珍高高的花盆底,似在思索衡量着什么,忽然一把打横抱起德珍。一番动作过急,方才撞到梯子扶手的后腰一痛,他动作这便滞缓了一瞬,脚下就迅疾又悄然无声的往回闪去。途经小许子时,微微一停道:“你去应付。”尾音未落,人已双双闪进轩室。
变化太快,小许子脚一软,眼看就要一个趔趄栽倒,他赶忙抓住楼梯口的扶手,这才堪堪稳住了栽倒之势。可是年时已久的木质楼梯,已在同一瞬发出了响声。
楼下立时传来苏茉尔的声音问道:“是二阿哥么?”问着话,她已出现在小许子的眼里。
小许子赶紧爬起,摸着后脑勺笑道:“嬷嬷问的二阿哥是裕亲王么?奴才来的时候,好像看见了有个肖似王爷的背影走过。”
苏茉尔走上顶层,身后相继跟着两个端着食具的小宫女。她狐疑的瞅着小许子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德嫔娘娘呢?”
*
第一百五十章 一块玉佩()
德珍听到轩外苏茉尔的询问,一颗心狂跳得仿佛要从口里蹦出来,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在小许子机灵,她听见小许子机警的道:“主子去看通贵人了,嫌奴才碍眼。这不?奴才就一个人转悠了过来。”
苏茉尔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传来:“她们俩的关系倒难得。”又听她问道:“你怎么逛到这来了?”
说话声中,杂沓的脚步声也近了一些,德珍感到抵在墙上的后背汗水黏黏。
只听小许子嘿嘿的傻笑道:“奴才刚从春芳斋出来,老远就看见裕亲王从这边出来,有些好奇,就转悠到了这。”停了一停,语气听着有些好奇,“对了,嬷嬷,这里又偏僻又荒芜,裕亲王怎么到这来了?”
德珍好似如梦初醒般,适才的紧张被这声“裕亲王”打破,她注意到眼下的情形。
裕亲王带她进了轩室后,直接与她一起躲进了暗红色的幔帘里。而在这幽闭狭窄之处,她及他势必靠得极近。
这一注意,德珍便再也无法忽视了,所有的感官也随之放大。
他到底出身行伍,远看与玄烨相近的身形,在此刻才知其区别不小。他伫立在前,魁伟的身躯几乎可以笼罩下整个她,陌生又强烈的男子气息将她包围,没有龙涎香浮浮沉沉的让人迷醉,而是一种自内散发出的刚硬之气,随着他胸前的热气源源不断的侵袭而来。她自幼被授习礼教,如斯情形早超出接受的范围,她不自觉地仰起头来,不去看他凛凛的胸膛。这样,入目的却是他的脸庞。
帘内的光线很昏暗,只依稀看得见他浓浓的眉头皱着,一双锐眸黝黑发亮,正目光犀利的定在她脸上。许是也发觉了这情形不对,她总觉这双在几次印象中都冷硬的眼睛,隐蕴着些许复杂难言的意味。因是看不清他的面色,她想这该同自己一样是觉尴尬到了极点,于是咬着唇往一旁移去。
却刚有意动,还不及施以行动,他敏捷的好似只猎豹一样,已先一步截住了她的动作,即是出其不意的一手掌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拦着她的腰,将她人死死按入他的怀里。她吓得要张口惊呼,可是根本无法张口,口鼻皆被他的胸膛堵住,让她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与此之时,他已将她一把按到了角壁处——墙壁与落地罩的夹角里——在这一刻,德珍既惊且怕,若先前仅靠得近已让她无法接受,那么现在被他这样紧紧拥在怀中,她已然无法再忍耐下去,即使这会被苏茉尔发现。
福全发现德珍不仅在挣扎,还想尽一切办法要叫出声,他恐这样压不住她的声音,赶紧挪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另一只手也愈加用力圈住了她的腰。头朝着幔帘,犀利的目光好像能穿过幔帘看向外面。
德珍不再挣扎,任由福全将她按在怀里。可是泪水,却在这时无声无息的落下。她不知这是因为他捏得她腰生疼,或是因为他箍得她呼吸滞缓,又或是因为她被玄烨以外的男子拥着,她的双唇还紧贴着他布满了厚茧的手心……总之,她抑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福全感到手中湿意,低头一看,不禁一怔。她闭着眼,眼泪似泉涌般流着,湿润了他的手,也润湿了她的眼睫。那长长的眼睫随着每一次落泪微微颤动,只觉是那样的可怜,再没有他今日窥听时的冷静机智至冷漠,也没有以往不多的几次相见时那般华而不实,彷如又成了多年前那个中秋之夜顾影自怜的清冷女子,直叫人怦然心动,又不禁心生怜惜。
心随意动,福全松开了捂住德珍的手,却仅一瞬,他又牢牢的捂住了她的口鼻。
也在这一瞬间,轩室的门“吱呀”一声而开,苏茉尔的声音同脚步声一起进了轩室:“二阿……宁悫太妃和王爷母子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日子。王爷每次来给太皇太后请安时,就会到这里看看。”
听到这里,德珍感到福全似乎一颤,她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一看才知她感觉有误,福全依旧目光犀利如剑的盯着她。
小许子以疑惑掩饰惊惶的声音问道:“嬷嬷,裕亲王都走了,你怎么还让人把糕点摆在桌上。”
苏茉尔的声音带着慈爱的笑意道:“王爷小时候好动,为了他回来时不腹饿,一般都会备些糕点在。如今,倒养成了这个习惯,只要王爷来请安,就会备些糕点过来,若是王爷没有用,就等第二天早上再来撤了。”
小许子依旧用掩饰着紧张的声音说:“嬷嬷……”
刚及唤了一声,只听苏茉尔打断道:“好了,哪那么多问题。也快晌午了,你也该回春芳斋去接德嫔了。”
苏茉尔身份超然,连玄烨也敬重如至今长辈,小许子岂敢忤逆,由不得他不告辞。
小许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又听得苏茉尔吩咐说:“把帘子撩开,窗户也打开,让屋子里透透气。”话音刚落,一个年龄不大的女音答应了一声,紧接着花盆底踩在木板上“哒——哒——”声向过驶来,仅在一帘之隔处停下。
德珍即使呼叫不出,在当下也不禁屏气凝息,双手下意识的紧攥成拳,手心满是黏腻的汗。
忽然,一丝光线闯进了帘里,那是小宫女撩起了帏帘一角。
德珍悚然一惊,紧张得忘了落泪,双腿也软得几乎站立不住,若不是还有福全揽着她,也许就这样一下瘫在了地。如果刚才还敢被苏茉尔发现,那么现在她是再不敢有这个念头,可是一切已由不得她做主,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闭上眼睛,紧张的等待。大约太过紧张,手背不经意的触及到一抹冰冷,她几乎本能的一下将那抹冰冷攥在手中。
时间仿佛在等待中凝结,周围变得异常安静。
终于,“嘎吱”一声向后,听见了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离这里逐渐的远了。而后,苏茉尔的声音淡淡道:“走吧。”带着随行的两个宫女掩门而去。
德珍在帘后听得她们走远了,远得连脚步声也听不见了,她骤然睁眼,眼角尚有未干的泪迹。
福全目光一紧,眉头亦往拢蹙了一分,随即松开了手,面色如常的撩帘而出。
德珍知道自己也该神色如常的走出去,坦然的与福全客气一番,可是她发觉自己做不到,仍然紧攥着双手僵在帘后。半晌,却听得福全的声音淡淡道:“刚才事发紧急,本王不得以冒犯了德嫔。”
一声“德嫔”,让德珍心头一硬,伸手一把抹去脸上的泪,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平静的走了出去。
她是德嫔,一个身陷后|宫的女子。在这个后宫里,有人为了争宠可以拿亲子做赌注,有人为了争宠可以做心狠手辣的侩子手……而她为了自保何尝不可以与男子越礼一次,当今的太皇太后不是也曾为了自己儿子的江山,不惜以皇太后之尊下嫁给摄政王多尔衮么?
德珍极力的说服着自己,心一遍又一遍的说服着,手一次又一次的攥紧着。
这番自我挣扎,实则不过片刻,却觉一世的那样漫长。不过她到底恢复了常态,至少面上如此。
“王爷不必介怀。”德珍福了一福,落落大方的道:“也正如王爷所说,方才是因事发突然,如此也只是不得已为之。”
福全眉头习惯性的皱起,面无表情的听德珍说着。
德珍心中很乱,见福全微皱了一下眉头,她也不知自己怎般想的,就说起了笑来:“王爷身为将领,想来常遇见将在外有皇命有所不受之时。”她话说得轻松,面上也是自在,但她全身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犹未明显的便是隐在宽大袖口里紧攥的双手——右手攥着一块玉佩而不自知,玉佩下的墨色丝绦却从袖口露出。
说话中,福全余光掠过那一缕丝绦,紧蹙的眉头不觉渐舒开来。
德珍以为话有了作用,说得越发轻松:“而那时的情况,想来是有紧急与太多的不得已,倒和你我二人先前的情况有些相同了。”话一说完就觉不妥,除了不该在一位将军面前拿战事儿戏,更有一种越描越黑之感。
正兀自犹觉尴尬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德珍仍在心有余悸中,并紧张着,一听这声音就一惊。
她侧立在敞开的窗子前,窗外是一片参天的古木,光线并没有正午阳光的那种明亮,只有些许阳光从枝桠细缝中洒进窗来,倒有些影影绰绰的朦胧之光,笼在她浅荷色的纤细身影上,竟衬得大有不胜之态。福全忽然心中一动,不及思索的脱口道:“别怕,应该是小许子。”声音依旧低沉淡漠,语气却似乎少了一分冷肃。
话音刚落,门猛然一开,小许子上气不接下气的把着门栏喘息道:“主子,奴才一见苏嬷嬷离开,就立马跑上来了。”
德珍见真是小许子,刚大松了一口气,又听提到苏茉尔,她连忙借了由头道:“以防万一,本宫去一趟春芳斋为妥。”她性子本是谨慎,不去春芳斋一趟,心中并是安不下心,如此又正好逃离这尴尬,正是一举两得,她等不得福全应声便欠身离开。
路上,就像身后一直有人追着似地,半步不歇的径自疾行至春芳斋。
抬手,待要去敲春芳斋半掩着的门扉时,一抹墨色的丝绦不期然的落入眼中。
“主子,这是什么?”小许子也注意到了德珍手中之物。
德珍摊开手,低下头一看,一块通体透亮的白玉虎型玉佩赫然在目。
冰冷的玉质,威严的猛虎,一如玉佩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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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心绪辗转()
四月初一,大吉。玄烨奉圣祖母太皇太后之慈谕,迎昭仁皇后之嫡亲妹钮钴禄氏入宫,赐尊号僖,册封正二品僖妃,赐居钟粹宫主殿。
后|宫毫无意外地因温兰册封为僖妃一片哗然,其骚动比月前的宜嫔复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自玄烨大婚以来,除了孝诚仁皇后以外,所有的后妃无一不是入宫多年或诞育皇嗣才得以获封。因此,众嫔妃心中或多或少皆有些不平。不过也只有惠嫔在自己宫中私下嘀咕了几句,连正是风头最劲的宜嫔也没有多说一句,余下嫔妃自然更不会多有置喙。
如此,温兰在阖宫上下一片异样的平静中入主钟粹宫。
一连三日,玄烨夜宿钟粹宫。
算算日子,玄烨已有快半月没来永和宫。而上一次见面,还是遇见福全的那日。
说来,德珍真没想到当日逃似的赶至春芳斋后,得到的竟是通贵人的小阿哥早夭的噩耗。当时她不知道如何安慰丧子的通贵人,只觉得生而受病魔折磨的小阿哥走了,也许对小阿哥而言是一种解脱。但是这种话她说不出口,唯一能做的只有求见玄烨,为小阿哥求得“胤丁闭飧雒郑阕魇嵌酝ü笕说背醯某信担彩俏餐ü笕艘桓鑫傅男脑浮H欢“⒏缢涫亲吡耍ü笕俗畛醢崛氪悍颊哪康囊菜嬷涣耍圆辉钢鼗睾螅纹镜抡淙宕蔚南嗳八ㄍ篮凸矗彩贾詹荒芩刀S谑牵抡湟膊辉偃八盗耍皇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