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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一阵心酸,为她合上被子,“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但是,你要答应我,当办完这件事后,你要跟我走,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地方,隐姓埋名好不好?”那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我苦笑着摇摇头,心里决定为她做任何事,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当我做好了所有准备,打算孤注一掷时,小厮忽然告诉我,
“外面有个长胡子老道要找你!”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放下手中的一切迎出门去,在楼下大厅里看到了正和老鸨说话的师傅。
“师傅,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你。”他沉着声音,若有所思似的问我,“我听说你前日潜进皇宫了?”我知道消息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于是点头承认,“徒儿擅作主张,甘领师父责罚。”
“行了,下不为例。这次我来京城,有更重要的事情。”
“有什么重要的事?”
“唉,这几日蓝阙公主就要进京了,京师又有些异动,为师奉了樊先生的命令来京里探探情况。顺便密切注意晋王府的动静。”
“晋王府能有什么动静?”
“为师已经得到消息,晋世子连夜出京回晋国了。”
“怎么可能?他明明被……”
“这只不过是他的金蝉脱壳之计,谁都知道晋王世子被今上追杀,一直下不了床,可有谁会想到,这个被众人视为笑柄的纨绔世子,会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晋王父子已经按耐不住要动手了,他们知道一旦蓝阙公主进京,玉瑞必与之联姻,到时候皇上的帝位就会更加稳固,他们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我能体会这“动手”两字的含义,我之所以被困在这里,师父之所以四处奔波,齐王爷之所以蛰伏多年,全都是为了这件事。这两个字犹如一个魔咒,驱使着所有人的意志。我有点担心了。师傅看出我的心不在焉,“听说你最近和一个叫兰凌的姑娘走得很近?”
“是。她是楼里的花魁娘子,名唤兰凌,因为性情相投,徒儿平日和她多有来往。”
我没有告诉他小主人的真实身份,不知道为什么。
“哦,”师父缓缓捋着不知何时长长的白胡子,面容枯干消瘦,加上一身宽大的旧道服,看起来就像一个花甲老人。只有我知道,这不过是他的一层伪装。
“在外面遇人遇事,最好能够知根知底,更要掩饰好自己的身份,不要轻易地把自己交付给别人。”他意有所指地说。
“徒儿明白。”
“那就好。”
因为师父的突然到来,我不便再有所行动,心里不免焦急万分。而这几日小主人也未来找我,这更让我寝食难安。一日夜里,我端着茶水进到师父房间,无意间见到了他搁置在桌案上的黑玉扳指,心里一动,瞧了瞧左右无人,我唤了唤他,无人应声,我知道他大概又外出办事了,便把那扳指悄悄装进了袖子里。这不是一枚普通的扳指,这是晋国最高密使的特有标志,只要拿出这枚扳指,不管任何人,都要听从他的号令。
我化妆成师父的模样,以这枚黑玉扳指召唤到了宫里的密使,并模仿师父的声音,吩咐他们帮我搜寻证据。他们的效率惊人地快,在黎明天亮以前,我就得到了我想要得东西。我拿着包裹飞快回到天香阁,将扳指放回原处,而后潜回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佯装睡着。但又哪里能睡着,不久,我便听到窗外轻轻地脚步经过,心里擂鼓咚咚地打起鼓来。白日我把拿到的东西,交给小主人,并劝她同我一起离开,我知道一旦师父知道我擅自动用了黑玉扳指,我的下场一定很惨。她也同意跟我走,这让我很开心。
之前我留出了一些珠宝,正好给她赎身用。老鸨也答应了许她从良。我们计划在蓝阙公主进京的前一天,化装成老百姓的样子,趁乱逃走。那日我与她说了一宿的话,我们一起憧憬未来充满自由和快乐的的日子,放佛那样的快乐就在我眼前。然而现实里的我却一直很紧张,一直到我们的马车出了皇城,我身上忽然像卸去了千钧重担,我竟然控制不住地流下泪来。然而小主人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平静,放佛我们这次的出走不是逃生,而只是去郊外游玩一趟。
走了一段路以后,马车忽然停住了。我掀开窗子,诧异看到了师父的坐骑。我的脸色一下子煞白,紧紧攥着小主人的手,“你在发抖?”她问,也掀帘看向窗外,回来却是一副冷静的面孔。
我冲她挤了一个抱歉的笑容,“对不起,连累你了。”
“其实,是我要说对不起才对。”她道。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但是当我跪在师父面前,遥望她的马车消失在城廓里的时候,我的心里一片茫然。师父背对着我,叹了一口气,“不是为师要杀你,只不过这次你闯下了弥天大祸,因你擅自调动的事情,我们的人暴露了身份,很多人遭受杀身之祸。齐王很震怒,为师本想替你求情,可是……”
“师父,不必多说了,徒儿知道自己所犯的罪孽,徒儿这条命本就是师父救的,现在还给师傅也是理所应当。只求师父不要为难凛儿。”
他猛地转过身来,“为师曾百般提醒过你,不要把自己轻易地交付给别人,可你呢?你为了一个一心想算计你的人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这样做值得吗?”
“她对我无情,我不能对她无义。师父,我求您答应我,这也是你欠她的。”
“你!”他忽然伸出胳膊,在我脸上重重一掴,“你简直是冥顽不灵!”
我重又把脸面向他,他似乎还要挥掌打我,终于没下得去手,转而背过身去。隔着松松垮垮的衣衫,我看到他的背在轻轻颤抖。我的眼睛湿润一片,重重地伏在地上扣首,泪水顺着眼角下落,埋没在青翠的草间,我想这世上还好有一个人疼我,我这一生总算没有白活。
第238章 拨云(六)()
就这样,我的前半生在无法掌控的命运中草草结束。当我从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醒来时,京城、齐国、天香阁和师傅都已经离我远去,我的眼前只剩下无休无止的马蹄声和一片未卜的前路。我应该是裹着厚厚的貂裘,却感觉像曝露在冰天雪地里那般寒冷。潮湿的风迫不及待地围到我的身边,轻轻叩击着我行将怠惰的灵魂,我晃晃悠悠地从他们中间穿过,手中握着突然傍身的自由,忽然和以前一样身不由己。
我并不想离开,起码在此时此刻。师傅临别前的话语令我惊醒,原来在我费尽心思隐瞒小主人身份的背后是他们早已洞悉一切别有用心的密谋。一切起因要追溯到我和小主人相遇之前。有一天师傅去京城办差,无意中发现了流落青楼的小主人并与她取得了联系,机缘巧合下发现他们竟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因此便决定联合起来达到他们共同的目的。
师傅获悉小主人和容王走得很近,边想借机结交可以利用的容王。但是因为对小主人不是百分百信任,就冒险把我放在了小主人身边借以掌握小主人的行踪。没想到事态的发展完全背离了他的初衷,小主人一开始就洞悉了他的计谋,并故作不知,最后假借齐王之手除去了我这个眼中钉。
一切发生得出乎意料,如今他不得以我的假死来保全他唯一的徒弟。
临走前他无不伤感地叹息道,“没想到她会变得这么无情!”
这句话充分印证了我的假设,我果然是被她亲手设计的。她算好了我会冒着触怒齐王的危险盗取黑玉扳指,什么宫廷档案,什么血海深仇,都不过是她借题发挥的障眼法。我的存在对她来说就是一根如鲠在喉的鱼刺,时刻提醒着她此刻不得不依附于人的处境。她真正的目的,就是借齐国之手,除去我这个心腹大患。
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或许当她将那碗带有剧毒的茶水递给我时,我就应该一饮而下。就不会有今天被真相荼毒得一无是处。她就这样恨我吗?还是在她眼里,我根本就是一颗可有可有的棋子。我控制不住自己朝黑暗中沉沦,似乎只有沉睡才能让我暂时忘记身上的伤痛。
不知是多久,窗台上的旧叶从消融的积雪中冒出了头,冷风瑟瑟地挥舞着自己的手掌,将我从幽居数月的密林中唤醒,又是一年,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向窗外那片无人问津的寂寞天,记忆停留在去年那个乱云伐空的日子。那一日,秋风还曾将我折在外面的纸鸢吹散到地上,我一个个弯腰捡起,就像那些日子捡拾落叶一样,无所事事地打发时间。直到一只咕咕叫的白格子从这个时候落了下来。无从消遣地我已经好久没有和外界联系,看到这只鸽子难免觉得惊异。这是一只信鸽,从它脚上绑着的那个信物我便猜到。是送给我的吗?我以已死的身份在这里隐居多时,世外应该早已经没有了我的名字,这个时候谁还会给我送信?
迟疑地打开信条,我霎时愣在那里,手上力气全无,信条也顺着指缝缓缓飘到了地上。我马不停蹄地赶往京城,路上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到城门时已经两眼发昏。一路行人都用惊异的目光看着我,我顾不得隐藏身份,推开人群往天香阁跑去。天香阁就像完全换了模样,冷冷清清的,官府最早贴的封印早已破损,又被换了新的上去。不时有行人路过对着这里指指点点。直到此时此刻,我才确信信条上说的都是真的。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兰凌呢?天香阁呢?
就在我双目眩晕,几乎就要昏厥过去,我的胳膊突然被人捉住,拉到了一个僻静角落。我恍然清醒,看到来人,“师……”
“嘘!”来人掀开斗笠下的真容令我大吃一惊,随即打断了我的声音,并往来路张了张望,确信无人跟踪这才回头对我道,“先别说话,跟我来。”
我们转了很多胡同,才进了一家普通客栈,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定,来人这才摘下斗笠。打发了小二去上菜,他压低声音道,“现在城里风声紧,晋王谋逆事发后,到处都是捉奸细的捕快。天香阁被查封了,城里人人自危,齐国的行动不得不转到暗处来,万事小心点。”
“我明白。师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晋国的事儿怎么会牵扯到齐国,凛儿她……”
“你先别急,这件事儿稍后再说,现在我有一件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
他再次确定周围没人,才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递到我面前,“这是凛儿留下的,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你把他保管好,回去以后再打开看。”我接过木盒,看了看像是女儿家用的梳妆盒,有些好奇,不过还是遵从师傅的嘱咐将它收好,“现在可以把凛儿的死因告诉我了吧!”
他叹了口气,神情有些颓丧,“这件事本来不应该发生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晋王谋反的事儿你大概听说了,这晋王对皇位素有野心,想谋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按说这本来是盛宗一系的家事,不关齐国什么事。可是齐王偏偏要参与进来。为什么?这其中有一段不可告人的秘密。”
“什么秘密?”
“盛宗和先齐王在朝堂上的兄弟恩怨当初闹得天下皆知,殊不知,在后宫里头同样是血雨腥风。这其中一个关键人物,就是当时盛宗的皇后和如今的太皇太后江氏。说起这位太皇太后,年轻时可是名动京城的人物,不仅令盛宗对其钟情不二,诸京城的公子哥也对她倾心不已。而盛宗被俘蒙古其间,正是先齐穆王当政,当时失势的太皇太后母子就落在了他的手里。”
“师傅的意思是……”我虽对京城中那些夸大其词的传闻不置可否,但关于这位太皇太后的却一直无缘得见。一个女人能够成为齐国的心腹大患,还能操纵整个国家的命脉,让无数男儿为之驱使,该是一个多么凶残多么了不起的女人。没想到她还有这等身不由己的过往和隐秘。
“其实,先齐王对江氏早已情根深种,只不过被自己身为太子的兄长夺去所爱,一直隐忍不发。直到登基为帝,才彻底暴露了他对江氏的感情。从一件事中就能看出来,当时先齐王有一个宠妃白氏,仗着皇帝的宠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有一次,她乘着万岁赐予的龙凤轿冕,经过江氏的身边,没有给皇嫂行礼,并且借挡道为由掌掴了江氏身边的婢女。结果这件事被先齐王知道了,当众打白氏了二十大板,并将她打入了冷宫,连她朝中的族人也被贬到外地去了。当时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震怒。直到盛宗复辟,樊先生告诉我,当时盛宗率领蒙古大军攻打京城,先齐王知不敌,决定退守齐国保存力量,大军刚刚撤出京城,齐王得到消息,蒙古王木罕授意军队在攻城时将江后除去,让自己已经嫁给盛宗的女儿成为玉瑞国的皇后。当时,蒙古军已经攻破了城门,先齐王不顾众人的苦苦哀求,将王子托付给部下,立即调马回头,孤身进城去了。据说他死时身上扎满了箭,四个侍卫也不能把他攥住江氏的手掰下来。唉。”
我无法想象当时的悲壮画面,可以料想蒙古王为了给自己女儿扫除障碍,对江后是下了杀心的,而李戎瀚何尝不是抱了必死之心。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所以,先齐王不仅是被盛宗逼死的,还是被蒙古王,也就是晋王的亲外公杀死的。他们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
“难道说,齐王掺和进来就是为了给他父亲报仇?”
“不仅是报仇,晋国和朝廷之争说白了是盛宗一系的内战,晋国败了齐国没什么损失,晋国赢了齐国也不会伤筋动骨,如果他们能够两败俱伤,那么齐国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不过,也有不利的地方,这会过早暴露齐国的实力。当年齐国退回国内时,保留了一部分力量,朝廷多有防范,因为忌惮才没有对齐国动手。如果让他们知道齐国的力量如今已经能和朝廷抗衡时,那么我们的计划就不能顺利实施了。这也是我多次劝说齐王和樊先生,在没有做完充分的准备时不要轻举妄动的原因。”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我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但我不明白这和凛儿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一定要牺牲她的性命?”
“这么多年来,上官家一直是朝廷的柱石,如果能挑起朝廷与上官家的矛盾,那么他们便不堪一击。而挑起朝廷与上官家矛盾的最好方法,就是拿上官家的眼中东肉中刺做文章,最好的人选无疑是容王。而容王最关心的人……”
“别说了……”我不忍再听,眼中尽是失望,“告诉我她在哪儿?”
镜山依然独立尘外,脚下平地如镜,一块新土上长出几株小花,与别处并无不同。生前隐匿尘世,身后亦了无影踪。挫骨扬灰只是为了脱离残缺**,化为泥土才是她的真正归处。我捧着木盒在山顶上哭,举世苍茫,寒冷和孤独的感觉再次笼罩了我。日出日落,望着夕阳的眼泪开始干枯,我抱紧盒子,从今以后,再也没有谁能令我伤悲了。我知道你最最放心不下的是什么,我发誓,你未完成的事我会替你做完,你还上官家的情我也会帮你还完。我知道你一直都是那个凛儿,从来不曾改变过。
拨云番外完
第239章 归去来兮(一)()
在帝都通往安阳的官道上浩浩荡荡行驶了一批打着武申旗号的镖局队伍,队伍中的一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