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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罪?”
沈垣忍了又忍,面前少女笑容云淡风轻,唇角勾起的弧度弯成一个嘲讽的内容,双眸清澈如水,倒映着略显狼狈的他。他骄傲自负,如今却被一个丫头阴了一招,心中自然极为不甘心。然而此事到了如此地步,也的确是他轻敌了。
“你这么做,不怕把沈家牵连进去?这样一来,大伯一家也讨不了好!”沈垣恶狠狠道。
闻言,沈妙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她笑眯眯的看着沈垣看了片刻,直到沈垣的怒气再也忍耐不住的时候,才淡淡开口道:“我什么也没做。另外,二哥的话实在太奇怪,这件事情就算和沈家有关,可和我们大房有什么关系呢?”她轻描淡写道:“我爹娘哥哥一年到头都在西北,你总不能说,我一个小姑娘就能做的了大房的主。就算沈家真的牵连进去,二哥,至少大房,都可以清清白白的摘出来。”
沈垣倒抽一口凉气。
他不是没想到这一层,不过抬这句话出来的时候,也无非看的就是沈妙根本不懂朝堂之事。就是沈妙再怎么聪明狡诈,那都是在后宅中横,可朝堂是男人的天下,沈妙在沈府里,谁跟她分析朝堂形势,沈贵?沈万?莫要笑掉大爷了。可眼下沈妙这一番讽刺的话语,却是清清楚楚的表示出,她看这些形势,看的比谁都明白。
“原来你早有后招。”沈垣面色变了变,冷笑一声:“看来你们大房是不准备出手了?”
“我们从没有这个闲心去操心别人家的事。”沈妙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倒是二叔三叔,眼下可要好好解释。不过最担心的应该是二哥你吧,”她摇了摇头,颇为惋惜道:“刚回到定京城上任,就遇到这种事,这可是活生生的在堵二哥的前程啊。”
她故意说的抑扬顿挫,大约是这些日子和沈丘呆久了,也学会不动声色的气死人。直把沈垣气的拳头又捏紧了些。
沈妙忽然转过头,摸了摸自己微博软软的皮毛,微笑着道:“不过看在大家都姓沈的份上,我倒有一个主意,可以解燃眉之急。”
“五妹妹的主意,我可不敢用。”沈垣盯着她:“一不小心,送了命都不自知。”
“二哥说笑,我哪有那样可怕。这个主意,可是诚心诚意为你们想出来的。不过想来以二哥这般聪慧,怕是早已想到了。既然沈家已经被牵连上了,只要将沈家从其中脱离出来不就好了,其实二哥也知道,流言做不得真,只是传的久了,难免会让人心中多疑。所以在眼下流言刚起的时候,将它当做一个‘流言’就好了。但是要如何让它变成‘流言’,就须得让大姐姐澄清一下。”
沈妙看向窗外,那里沈丘正紧张的抱着马枪蹲在树下,远远的朝屋里张望。她淡淡一笑:“我想,这世间最有力的澄清,就是以生命为代价吧。”
“你!”沈垣豁然伸出拳头,却在沈妙头顶处堪堪停手,他盯着沈妙道:“在你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蛇蝎心肠,五妹妹,你是我平生见过的第一人。”
“彼此彼此。”沈妙的眼中有得意一闪而过,她问:“你猜大姐姐会不会愿意为了二哥你的前程,自愿澄清一下呢?”她笑的温和:“想来是愿意的,毕竟你们是血亲手足,”顿了顿,沈妙又突然摇了摇头:“不对,想来大姐姐也是不愿意的,大姐姐这个人最是珍爱自己,二哥只要赔上前程就好了,大姐姐却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啊。”
“沈妙,你不会次次好运。”沈垣咬牙切齿,语气间似乎恨不得将沈妙生吞活剥了,他突然能明白任婉云为何提起沈妙来时恨得有些疯狂,因为对方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让人恨到骨子里的人。
“会不会次次好运我不知道,”沈妙看向他:“不过二哥你,眼下,却是没路了。”
“轰”的一声,沈垣将大门一脚踢开,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他这般动作吓得沈丘就是心中一紧,二话没说就冲进屋中,见沈妙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好奇道:“你和他说了什么?怎么被气成那样?”
“哦,大约是看着妹妹在牢中受苦无能为力感到自责。”沈妙头也不回的从一边拿起披风,沈丘见状,问道:“妹妹要出门?”
“大姐姐在牢中,身为姐妹,总归要去看一看的。”沈妙微微一笑:“毕竟是手足。”
……
定京城中这样大的动静,若是沣仙当铺一点儿也不知道的话,那倒是奇了。只怕的祖师爷晓得了,也会从棺材里出来训人的。
临江仙楼阁中,红菱将精致的糕饼端上桌子,摆好茶盏,这才默默退了下去。季羽书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呸呸呸”的全吐了出来,道:“这什么东西,真难吃。”说罢又腆着脸看向谢景行:“谢三哥,你就把你的厨子借我几日嘛。”
谢景行言简意赅的送给他一个“滚”字。
高阳一边喝茶一边道:“如今满京城都是亲王府的事,你还有心思吃点心。季羽书,你真令人佩服。”
“也不用太佩服我。”季羽书潇洒的整了整衣领:“我一直都这么出类拔萃。不过,亲王府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不能吃点心?”
“别忘了,陈家兄弟动手的前提,是你沣仙当铺传出去的消息。”高阳提醒道:“什么刺客啊造反啊,你造的消息也不小。”
季羽书一听就炸了,道:“那造消息的人还是沈妙,也没见她不吃点心坐立不安啊?我听闻今儿一大早她还起身去牢中看沈清了。瞧瞧,这才叫一个心如琉璃坦然面对,我要是沈清,直接就得气死了。”
谢景行笑了笑,自己捻了块点心吃。大约味道的确是不太合他心意,微微皱了皱眉,放下剩下的半块,再也不吃一口了。
“你怎么能和她比,”高阳凉凉道:“沈家五小姐的胆子,怕是能捅破天都不怕,要知道刺了咱们谢三哥一簪子最后还能全身而退的,这还是我遇到的头一个。”
“什么?”季羽书惊叫一声,看向谢景行:“三哥,你居然被刺了?”
谢景行瞥了一眼高阳:“你是不是想回去了?”
高阳立刻正襟危坐:“刚才是我胡说的。”
不过季羽书显然是发现了新的趣事,一个劲儿的追问谢景行:“她是怎么刺伤你的啊?用剑吗?三哥你都没避开那她动作一定很快。最后全身而退,天哪,三哥,你打不过她吗?”
谢景行终于忍无可忍:“闭嘴!”
“她身手这么好,模样生的也不错,我突然觉得芍药姑娘好似也比不上她了,啊,谢三哥,你能帮我想个法子讨她的欢心么,我觉得这样的姑娘要趁早定在家里比较好啊。”季羽书继续念念不休。
“再多说一句,你和高阳一块儿回去。”谢景行面无表情道。
季羽书终于悻悻的闭了嘴。
高阳摇了摇折扇,将话头引开,道:“不过沈妙这么大的动作,我怎么觉得亲王府这事儿还没完呢。”
“还没完啊。”季羽书道:“人都死完了怎么还没完。不过说起来我也觉得有点奇怪,沈小姐好端端的为何要令人传出那样的流言,她都不怕将整个沈家牵扯进去么?别人上赶着撇清关系,她怎么还往自己身上找麻烦。”
“你见过钓鱼的人钓到大鱼就不钓的吗?”谢景行扫了他一眼,笑容很有几分兴味:“本来就是一环扣一环,她的打算,从来就不是在亲王府结束。”
另一头沈府的彩云苑内,沈垣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回到屋中,任婉云一见他就扑了上来,充满希望的问道:“垣儿,怎么样了?”
沈垣摇了摇头:“有些难办。”
“垣儿,你一定要救救清儿。”任婉云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这段日子她天天以泪洗面,眼睛肿的有些可怕。而更是不甚收拾自己,身上都传出了异味。沈垣不动声色的稍稍离开了些,冷不防又被任婉云握住了手臂,任婉云道:“她是你妹妹,你一定要救她!清儿她很可怜,她是无辜的,她被抓起来一定很害怕,我们都不在她身边,只有你这个哥哥能够救她了!”
她一边说,眼泪混着唾沫一边喷到了沈垣的身上。沈垣心中本来就烦闷,瞧见任婉云这般作态更是加深了心中的郁燥。他道:“我知道了。”转身就要回屋。
任婉云一看就急了,她一把拉住沈垣:“垣儿,你怎么就回屋了?你不是该去衙门打点吗?再不济去求求皇上?你那么聪明,在朝中认识不少人,定然能帮你妹妹说说话的。你是不是需要银子,娘这就去给你拿。”
“母亲,”沈垣强忍着心中的烦躁,道:“眼下衙门那边我帮不上忙,你别瞎搅合。”
“我瞎搅合?”任婉云一愣,随即高声尖叫道:“我在救你妹妹。这个府里没一个好人!你爹是个没良心的,整日只知道和那个狐媚子厮混,哪里还管我们母女的死活。如今你也要不管你妹妹了吗?你也要学你爹吗?我含辛茹苦将你养大,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沈垣,你爹是个没良心的,你是个小没良心的!”任婉云越说声音越大,如今她已经有些疯癫,经不起刺激,沈垣的一番话,也不知是哪里触动了她,竟让她如同疯子一般闹起来。
不仅是责骂,任婉云甚至还去推搡沈垣,她骂骂咧咧的,哪里有往日端庄富贵的夫人模样,看上去便如一个蓬门小户家出来的疯妇。沈垣突然觉得有些疲惫。沈妙的那些话又回荡在他耳中。
他本有大好前程,如今回京上任就是他飞黄腾达的开始,他会择明君辅助,终成一代名相,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每个人都会用仰视的目光看他。可是如今,这叫什么事,他的母亲成了一个泼妇,父亲唯唯诺诺当不得大用,就连从前可能为他仕途锦上添花的小妹都成了阶下囚。这些全部都成了他的绊脚石。
骨血至亲固然重要,但是他的大好前程又何尝不重要?他暗中成了傅修宜的人多年,在外头赴任,不过就是为了如今回京做好的打算。谁知道眼下出来这种事,沈妙说的不错,流言在之前为流言,当不得真,可若是传的太狠,被天家人听在耳中,听在心里,就算傅修宜再怎么器重他,也会因为忌惮而不敢相碰。
沈妙在他的面前摆了两条路,一条是血亲,一条是前程。可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真的是无路可走了。
沈垣看向任婉云,平静的开口:“娘就算不在意我,难道连弟弟的性命也罔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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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黑化的越来越厉害了,渣妹生命倒计时中…
第九十章 亲人()
“娘就算不在意我,难道连弟弟的性命也罔顾吗?”
平静的话语一响起,任婉云的责骂顿时戛然而止。她呆呆看向沈垣:“你说什么?”
“如今整个沈府都被牵连进去,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二房。妹妹这件事其中牵连甚广,爹和我便是丢了官职,母亲也不在意,但若是连累弟弟的话,母亲难道也不在意?”沈垣道。
任婉云看着他,一瞬间神情有些慌乱:“这关柏儿什么事,柏儿还那么小,他哪里就能与这些事情扯上关系?没有人比柏儿更无辜了。”
“母亲,这件事谁都是无辜的。”沈垣冷笑一声:“难道我就不无辜吗。”忍了忍,他继续道:“母亲,流言传的越来越烈的时候,沈家这个时候再去招惹东西,只怕最后整个府中都会遭殃。”他看着任婉云,语气沉沉道:“就算母亲怀着跟别人同归于尽也无谓的心思,难道也要将弟弟白白搭了进去?”
任婉云身子一颤,有些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要知道她的确是怀了这个心思,她对沈妙固然恨得出奇,可是整个沈府的凉薄,沈贵的无情,沈老夫人的见风使舵,还有三房的冷眼旁观,已经让任婉云对沈府生出天大的怨气。她甚至想着,就算因为沈清牵连了整个沈府也没关系,若是能拉上大房一起死,也算是报仇了。
可是沈垣偏偏点出了一件事,那就是一旦沈府真的遭殃,连沈元柏也无法避免。自古以来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沈垣自小聪慧,任婉云到没怎么操心过,倒是沈元柏,年纪小又淘气,任婉云疼他疼在心尖儿上,若是沈元柏也跟着丧命,却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
“那……垣儿,我们应该怎么办?”任婉云看向沈垣,方才的癫狂之态已然一点儿也不剩,仿佛沈垣才是她的救命稻草,是她的主心骨。
“母亲,人不能贪心。”沈垣看着她,目光带着残酷的狠意:“妹妹和弟弟,你只能保下一个。”
……
定京城衙门临处的牢狱,外头站着守卫的狱卒。
豫亲王府灭门一案中,沈清所处的其实是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表面上看她也是可怜人,方嫁进王府家就遇着了灭门惨案,好在走运捡了条命。可往深处探究,案子疑点颇多,或许和沈清有关也说不定,就算和她无关,各种香艳的猜想或者是克夫的流言四起,也足够让她的名字成为大街小巷人人谈论的重点了。由此看来,倒不如在那场灭门案中死了干净。
文惠帝对豫亲王府一案的态度也是耐人寻味,说是要人立刻彻查,却是将此事直接抛给了京兆尹和衙门,连询问也不曾询问一句。以文惠帝对豫亲王的手足之情,断然不可能如此轻松揭过。天子的心思向来难猜,底下的官员也猜不透文惠帝到底想要如何,便只能先将沈清押进大牢待审。
这其实是有些滑稽的,一个灭门惨案中唯一生还的女人,手无寸铁,却被当成了罪魁祸首。世上之事,有时候就是这么蹊跷。
沈妙来到牢门口的时候,狱卒头头瞧见她也是一愣,上前道:“什么人?”
“我家小姐是将军府沈家五姑娘,”惊蛰上前一步,将装着银踝子的香囊塞到狱卒头儿手里,道:“是特意过来瞧瞧大姑娘的。”
沈妙自袖中将沈丘给他的令牌在狱卒头子面前一晃,那人一瞧,连忙恭敬的行礼道:“原是沈五小姐。”沈信在定京城中威名广播,别说是个狱卒头子,便是官员见了也要给几分薄面。
“我想去瞧瞧大姐姐,烦请大人带个路。”沈妙道。
那狱卒头子笑道:“本来这几日是不可让人探望的,不过既然沈五小姐发话,便随小人来吧。”说罢便又吩咐了外头守着的狱卒几句,惊蛰和谷雨留在外头,带着沈妙走了进去。
如今沈清的身份十分尴尬,谁也说不准未来会不会有脱罪的机会,不过想来即便真的脱了罪,背负着那样的名声,沈清过的也是极为艰难。
“其实五小姐也不必太过担忧,”狱卒头子笑道:“虽说如今沈大小姐尚在牢中,可此事一旦水落石出,沈大小姐也不会多受牵连的。”他想着既然沈妙来探望沈清,想来两姐妹是十分亲密的关系,不管如何,让沈妙舒坦了,总也算卖个人情给沈信。
沈妙点头:“多谢大人指点。”
待面前出现一道石头阶梯的时候,狱卒头子便停下脚步,道:“沈大小姐就关押在下面,五小姐下去同她说说话吧。我与手下在外头等着,别说太久就是。”
沈妙又冲他道了一回谢,等那狱卒头子和牢中的几个狱卒刻意避开后,才施施然的走下台阶。
走下长长的台阶,最尽头处是一处牢房,外头有铁做的栅栏围着,牢中只有一个拳头大的小窗户,这是关押重大犯人的地方。石壁上点着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