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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夫人生了沈妙没多久,沈信便带令出征了,沈妙年纪尚小不能舟车劳顿,沈夫人只得忍痛将她留在沈府里。沈老夫人为她请了奶妈,就是如今的桂嬷嬷。桂嬷嬷是庄子上农户出生,当初沈夫人也是看她勤快又老实,后来见桂嬷嬷将沈妙奶的好,更是将她放心的留在沈妙身边做教养嬷嬷。
可这世界上,人都是会变的。
沈府里西院本就人丁稀拉,做主的是东院的两房和沈老夫人。桂嬷嬷原先还老老实实的带沈妙,可越到后来,越是看清了局势,毫不犹豫的投奔了东院沈老夫人。桂嬷嬷性格谄媚,当初自己铁了心要嫁给傅修宜,桂嬷嬷也没少在其中煽风点火。
不过最可恨的,是当初沈老夫人带着自己那位远方侄女来投靠沈家,那位侄女被大哥沈丘占了清白,非要大哥讨个责任,最后成了她的嫂子,把大哥的后院搞得乌烟瘴气。而那位侄女被沈丘侮辱,就是桂嬷嬷做的人证。
如今想来,实在是一出蹩脚的戏码。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况且如桂嬷嬷这样的人,百次不忠,她自然要好好地收拾收拾。这样往外跑的狗,养着倒不如仗杀。
桂嬷嬷等了许久也没听到沈妙的打赏,面上维持的慈爱神情一时间有些僵硬。她忍不住抬头看向沈妙,却见沈妙淡淡的看着她,没什么特殊的情绪。
她的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了一种心虚的感觉。
下一刻,便听到沈妙不咸不淡的答:“哦,那真是辛苦嬷嬷了。”
谷雨轻轻哼了一声,有些嘲讽的看了桂嬷嬷一眼。她向来看不上桂嬷嬷这种谄媚的小人模样,仗着是姑娘的奶嬷嬷在西院里横行霸道。偏偏自家姑娘从前被个桂嬷嬷哄得服服帖帖的,听信了桂嬷嬷不少谗言,害的和西院本来的下人们都离了心。
如今可好,姑娘自落水醒来后,倒像是看清了不少事情,眼下对桂嬷嬷这般不冷不热的态度,着实让谷雨心中大大快慰了一回。
桂嬷嬷讪讪一笑,她也摸不清为什么沈妙今日待她态度这般冷淡。想着莫不是沈妙是因为落水之事心情不好,笑着劝道:“老奴劝姑娘一句,莫要太过伤心,保护着自己身子才是。姑娘花一样的人儿,定王殿下心里定是喜欢的,总有一日……”她向来会说讨喜的话,平日里捡沈妙喜欢的话来说,最能得沈妙欢心。可今日这番话一出来,却见沈妙变了脸色。
“嬷嬷这般说话,可是想要污了我的清白?”沈妙冷然道:“虽说父亲和母亲如今不在将军府,可我也是将军府嫡出的小姐,也是西院的主子,寻常家中尚且要知晓清白名声,嬷嬷这般说,岂不是故意陷我于水火之中?”
桂嬷嬷一愣,下意识道:“姑娘怎么能这么说,老奴也是为了你好……。”
“这样说来便是我的错了?”沈妙冷笑一声:“也好,不如去向老夫人问个明白,如今将军府女儿的清白都是大白菜了不成?便是大白菜还值几个铜钱,桂嬷嬷你说的这般堂皇,我不禁要问是否是我太过不知礼仪。”
许是没料到沈妙突然之间换了势头,便是心情不好也不该拿自己出气。桂嬷嬷在西院里横行霸道惯了,平日里沈妙也被她拿捏的很好,今日这般,甚至当着谷雨和惊蛰的面被下了面子,心中有些恼怒,不由得道:“姑娘这话实在是折煞老奴,老奴跟在姑娘身边十几年,姑娘怎能认为老奴是故意害人?”
“放肆!”惊蛰高声道:“姑娘是主子,桂嬷嬷你怎敢跟姑娘这般说话?”
桂嬷嬷一惊,也懊恼自己方才激动了。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周围又有许多围着看热闹的下人。她只当沈妙那是那个容易被哄的小姑娘,忙又软了声音道:“姑娘,老奴是真心心疼姑娘,老奴跟了姑娘这么多年,心中早就拿姑娘当自己的孩子。方才都是老奴说的不对,姑娘莫要生气,仔细着别气坏了身子。”
拿她当自己孩子看待?沈妙心中冷笑一声,她倒觉得桂嬷嬷是个妙人儿。平日里从她这里得了不少银子,却把东院的当正经主子。最后还害得她大哥吃了那样一个大亏。若是上辈子,后宫中遇到这样的刁奴,她早已一道懿旨让人打死丢出去了。不过现在么……。既然桂嬷嬷诚心投靠东院的,那就借她的手让东院吃个亏如何?
她挑了挑眉,语气淡淡道:“既然桂嬷嬷知错,便只罚三个月月钱吧。”
桂嬷嬷神色一僵,沈妙唇角一扬。
没有银子的桂嬷嬷该怎么办呢?
自然是去东院表忠心了。
第十三章 暗自勾搭()
夜里起了凉风,越近深秋,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定京又处在北地,越发的冷的出奇。
灯火下,少女手捧着书,斜斜倚在榻上慢慢翻阅。身边的茶水凉了尚且不自知,只是看的出神。
白露呆呆的看着自家姑娘,仿佛一夜间,这个姑娘便变得不像是往日那个了。便如此刻这般静静的看书,莫说是以前的沈妙最讨厌看书,现在看起来模样,如果不是知道那是自家姑娘,白露甚至会以为看到了什么贵夫人。
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种气势呢,白露有些不明白,自己站在原地发呆。直到霜降走过来推了她一把,小声斥责道:“傻站着干嘛?”走过去将披风披到沈妙身上,温声劝道:“姑娘,眼下时间也不早了,明日还要去广文堂,还是早些歇息才是。”
沈妙摇了摇头:“你们先休息去吧,我再看一会儿。”
哪有主子不睡丫头先休息的道理,霜降无奈,还想再劝一会儿,却被给沈妙换茶的谷雨拉住,待换了茶,将她和白露一并拉到了外屋。
“怎么啦谷雨?”白露不明白:“姑娘身子才刚好,你怎么也不跟着劝劝。”
“我怎么没劝?”谷雨头疼:“只如今姑娘哪里听得进去我说的话?今日看书都看一天了,我猜约摸是先生的功课,姑娘打定主意看,我有什么法子。”她忧心忡忡的看了里屋一眼,原先怯懦的时候,时时都要人拿主意。如今不怯懦了,却是自己拿的主意大家都不敢反驳。近身伺候着,谷雨越是能感觉到,沈妙每次发号施令,根本让人不敢拒绝。
就那么淡淡的说话,也透露出一股子威严劲儿。似乎老爷发火都没这么可怕,谷雨叹了口气。
屋里,沈妙还在看书。
她看的认真,一点儿细节都不放过。若是能认真的看一下,便能发现,她手中拿着的正是“明齐正史”。自开国以来到现在明齐发生过的大事,她孰知未来几十年将要发生的事情,也准备寻求一些方法来阻挠悲剧的发生。在这之前,她必须要找到这些簪缨世家如今情况的源头。
皇帝下令铲除这些世家大族的脚步就快要近了,沈妙记得清楚,如果不出意外,下个月便会有一场浩劫。敌人的敌人便是友人,若是这些簪缨世家到了,很快就会轮到沈家。
在沈信没有回来之前,沈府只能由她一个人撑着,还要提防东院里的那些豺狼。
沈妙料想的不错,这天晚上,桂嬷嬷进了荣景堂,她是过来送这次回庄子上带着的特产,却是同沈老夫人身边的张妈妈拉了一通家常,话里话外都是沈妙越发行事忤逆,动辄迁怒下场的话。
张妈妈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陪着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后,桂嬷嬷又让张妈妈在沈老夫人面前美言几句,这才离开了。
她刚走出荣景堂的院子,便瞧见任婉云身边的丫头香兰走过来,看见她便笑了:“桂嬷嬷,我正要找您呢。”
“哟,”桂嬷嬷眯着眼睛一看,见是香兰,便也笑了:“香兰姑娘找我什么事儿呢?”
“也没什么大事,”香兰过来拉着桂嬷嬷的胳膊:“就是咱们太太听说您知道有一处卖口脂的地方,口脂卖的特别好看,想找你问问那卖口脂的在什么地方。”
这话里明显便是个借口,当时任婉云想要找桂嬷嬷过去说什么私密话。桂嬷嬷心知肚明,也顺着香兰道:“这是什么事儿,太太既然想听,我便告诉太太那地方,说起来那口脂,许多官家的小姐太太都爱用呢……”
待同香兰来到了彩云苑,外头的丫鬟婢子都已经打发走了。
任婉云坐在榻上,沈二老爷这会儿还在外头应酬不曾回来,她便在一边随意的做会儿针线,大概是在绣个荷包,却是边绣边吃着旁边一碟子葡萄。
这可是个稀罕物,都这个天气了,定京城里是寻不到葡萄的。也就沈二老爷有本事,讨了一筐子过来,给自个儿院子的女人们分吃了。
桂嬷嬷心中暗暗啐了一口,虽然表面上瞧着沈家二房当家没亏待大房,可沈妙用的吃的,表面上看着光鲜,却是如同那商户家一般上不得台面的暴发户东西。便是说这吃食吧,沈妙可就没有这葡萄待遇。
她心中兀自想着,却是任婉云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开口道:“桂嬷嬷。”
桂嬷嬷忙回过神,应了:“太太,老奴在的。”
任婉云已经是四十岁的人了,虽然保养得极好,眼角却还是有一些细纹。只是坐在那里,穿着上好的料子剪裁得体的衣裳,举手投足都是当家夫人的派头,即便是笑着,也有些威严的模样。
她道:“听闻你回来了,如今小五身子方好,你需得好好照顾她。”
桂嬷嬷心中嘲笑,道谁不知道东院巴不得西院倒霉,任婉云又怎么会如此好心,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果然,只听得任婉云又道:“这些日子,小五大约是落水心情不大好,大哥大嫂不在,我这个作婶子怎么做都是错。便是想要听些什么消息,也须得从你这里来听了。”
这便是要桂嬷嬷将沈妙的一举一动都说给任婉云听了。
桂嬷嬷忙道:“太太有心关怀五姑娘,是五姑娘的福气。不过依老奴看,五姑娘这次落水,也的确是生了气。这几日性情都变了不少,连带着对老奴也生分了。别的不说,便是今日好端端的,老奴也被罚了三个月的月钱。”她愁眉苦脸道:“老奴听闻五姑娘落水,心中焦急,连自家的小孙子尚在病中都不管,谁知道五姑娘斥责老奴,老奴心中也不好受。”
任婉云有些不耐烦听这老货的言外之意,便道:“小五,终究是因为心病。那桂嬷嬷你看,小五对定王殿下的态度可曾改变了?”
这才是她最想问的话。
桂嬷嬷眼珠子转了一转,道:“五姑娘似乎是想与定王殿下划清界限,今日都不让老奴提起。不过老奴带了五姑娘这么多年,清楚她的性子。五姑娘在定王殿下一事上异常执着,怕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这些话,大约只是姑娘家气急之下的话,当不得真的。”
话音刚落,任婉云的面上便浮起一丝狠戾。
第十四章 母女()
桂嬷嬷走后,沈清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爬到任婉云身边,依偎着母亲,语气中是掩饰不了的愤怒:“娘,沈妙不肯放弃定王殿下,我该怎么办呀?”
沈家三房,大房无疑是官位最大的,若是沈妙求沈信自个儿讨赐婚,那也是有很大可能的。可是她也爱慕定王,若是沈妙成了,她算什么?
定王殿下那么丰神俊朗的人,怎么能被沈妙那个蠢笨无知的人占了。每每思及此,沈清便是一百个不甘心。
“放心,这沈府里,没人能大过了你去。”任婉云道:“沈妙个性蠢笨,不足为惧。娘自然有法子让她嫁不成定王殿下,倒是你……”她叹了口气:“不妨认真点看着秋水苑的人,你以为二丫头就是个好的了?你有这样的想法,二丫头未必就没有。”
“沈玥?”沈清皱了皱眉:“她也恋慕定王殿下?怎么可能?”沈清道:“再说她真的喜欢定王殿下,三叔不比大伯,也说不上话呀。看来看去,都不足为惧。”
“你呀,”任婉云嗔怪的点了点沈清的额头:“叫我怎么放心。你三婶可是个厉害的,当初和你三叔……”似乎意识到这话不该在孩子面前说,任婉云猝然住嘴。只是道:“总之,五丫头你莫放在心上,娘自然有办法。”
“谢谢娘。”沈清甜甜的道。母女俩笑作一团。
秋水苑内,陈若秋正坐在桌前写字。
她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女子,才情无限,即便是已为人妇,还是常常喜欢写写字看看书。沈玥立在她身后,一身鹅黄绸缎长裙,身段儿纤弱又苗条,活脱脱就是个小陈若秋。
“娘,刚才你为什么对桂嬷嬷那样说?”许久,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桂嬷嬷来过一次,可出乎人意料的,陈若秋非但没有让桂嬷嬷阻止沈妙恋慕定王殿下,反而让桂嬷嬷劝着沈妙,定王殿下是个好归宿。
“这不是让她打定主意嫁给定王殿下了嘛。”沈玥有些埋怨。
陈若秋放下手中的狼毫,轻轻叹息一声,拉着沈玥的手来到榻前坐下,温声道:“玥儿,娘不是告诉过你,做任何事情,尤其是在这后宅之内,都要绕着弯儿的去做。这样日后出了什么事,管天管地,总归都管不到你这里来。”
沈玥摇了摇头:“娘,我不明白。”
陈若秋笑了笑。她这个女儿,温柔又有才华,脑子也不笨,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些。大约是沈三老爷太过疼爱她,是以也不知道后宅中的凶险。哪像她当初,在尚书府的时候,一堆子姐姐妹妹姨娘侍妾,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所以她出嫁后,一直把沈三老爷牢牢的把握在手心里。
只是终究没能生个儿子,这是最遗憾的事。沈三老爷再疼爱她,没有儿子,就没有傍身的砝码,迟早沈三老爷都是要让妾室断了绝子汤的,到那时……又是个什么场景呢?
所以这个女儿,她更是要好好教养。
“玥儿,你以为沈五如何?”她轻声问道。
沈玥想了想,便答:“书算策论不会,琴棋书画不通,性子怯懦蠢笨,不善言辞。若非有大伯的名号镇着,只怕无人会给她脸子。便是庶女,看上去都比她要有气度一些。”
若是有人听见,定会大吃一惊。这些将沈妙贬的一文不值的话竟是出自这个温温柔柔的堂姐之口。要知道明日里沈妙最好的朋友便是沈玥。
“或许以前是这样,”陈若秋摇摇头:“可这次落水后,我瞧着沈五也变了不少。”
“娘为何这样说?”沈玥不解。
陈若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或许能用小女孩受了打击一时赌气说话,可陈若秋见过了不少人,比起她自作精明的二嫂来说,她看人看的更清楚,沈妙变聪明了。
她在荣景堂和老夫人的对话,以及表现出来的样子,都和以前截然不同。难道定王的事给了她这样的打击,亦或者是身边有高人指点?
不论如何,都不能掉以轻心。
“或许是受了定王打击吧。但是玥儿,娘告诉过你,聪明的女人不对付女人,她们对付男人。”陈若秋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唱歌一般:“你既然也心悦定王殿下,又何必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沈妙的身上。你大伯就算再有权势,可天下男子,绝没有去爱慕一个蠢笨无知的女子的说法。定王殿下贵为皇子,若是真娶了这般不堪的女子,岂不是被天下人笑话?”
“可是……”沈玥有些委屈。
“听娘的话,你不仅不要因此而疏远沈五,还要如同从前一样与她做朋友。你要加倍的勤奋,让所有人看得到你的才华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