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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画上的美人站在桃树下执杯浅笑,面颊似有红晕,好一副不胜酒力的娇羞模样。那一双眼睛却很是冷漠,并未含有笑意,而且亮晶晶的,倒让人生出一种错觉,觉得这画栩栩如生,叫人看的有些背后发凉一般。
叶楣心中一顿,突然伸出手去摸那画中美人的眼睛,果然,手指触及的地方是硬硬的凸起,她用力一按,却是只听得“啪”的一声,那墙壁之上,美人图挂着的那一块突然凹了进去,她心中激动,伸手往里一掏,便掏出个铁做的匣子来。
那匣子里就应当是叶恪所说的:叶茂才珍贵的东西了。叶楣拿到东西之后,便再也不停留,转身就要往外头。
正在此时,书房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叶楣一愣,便见着叶鸿光自己推着轮椅进来了。
看见叶楣,叶鸿光也是一愣:“大姐姐?”
叶鸿光今日很忧虑。
府上所有的下人们都是人心惶惶混乱成一片,他这个不良于行的少爷在府里本就地位不高,平日里有叶茂才护着到底还不至于对他太过分,可是叶茂才一走,叶夫人根本就不会将他看在眼里,那些个下人就更不会管他了。连个为他推轮椅的人都没有。
叶鸿光心中也很为叶茂才担心,可是府里上上下下一个同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万般愁苦之下,便只能推着轮椅到了叶茂才的房里还有叶茂才的气息,让他觉得他还是个有着父亲庇佑的叶家少爷。
谁知道一进书房,竟然会看到叶楣。
“大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叶鸿光问。
叶楣手里还拿着铁匣子,看见是叶鸿光进来后,反倒是松了口气,就笑道:“哦,父亲之前托我来这里为他找些东西,等他从宫里回来之后拿给他。我见这府里下人们都在忙,便自己来找了。”
“是什么东西?”叶鸿光的目光落在叶楣怀里的匣子上:“是大姐姐抱着的这个匣子吗?”
叶楣笑了一笑,道:“正是。”又道:“三弟也是要来找东西吗?那我也就不打扰了,这屋留给三弟,三弟慢慢找吧。”她作势就要离开,正要跨过叶鸿光的轮椅的时候,却听得叶鸿光突然开口道:“大姐姐,你不知道,爹从来不让女人进自己的书房吗?”
叶楣一顿,一下子停住脚步。
叶鸿光的眼神十分清澈,又很是纯稚,可是这会儿却似乎很犀利似的。他说:“大姐姐,你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要骗我呢?”
“我没有骗你。”叶楣定了定神,笑道:“我说的是真的,不信等父亲回来了,你再去问他,就知道我说的是真还是假的。”
叶鸿光却没有听到叶楣的话似的,继续开口道:“是因为你怀里的这个匣子么?是因为你想要偷这个匣子里的东西吗?这个匣子是我父亲的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不过你既然在这个混乱的时候来偷东西,想来这东西对我父亲来说很重要,本身也很珍贵。”
叶楣愣住。
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瘸子少爷,却到底是继承了叶茂才的一些东西,虽然不晓人事,但无疑是十分聪明的。
叶楣渐渐的握紧掌心。
“把这个匣子放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叶鸿光道。
“三弟,”叶楣试图哄他:“这个匣子是父亲让我拿的,真的不是我偷的。”
“既然不是你偷的,又是父亲让你拿的,那也不急于一时,等父亲回来后你再亲自拿给他吧。”叶鸿光一点儿也不肯退让。
叶楣眼见着和金星明约定的时间越来越接近了,心中一急,道:“若是我不呢?”
“为什么不?”叶鸿光皱眉:“难道这真的是你偷的?”
叶楣的心中有些恼火,叶鸿光的想法和常人不太一样,她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去威逼利诱眼前的这个少年。说他聪明,他却笨的以为自己会将到手的东西拱手让人,说他蠢,却又一眼看出了这匣子的独到之处,还在这样的关键时候拦着她。
见叶楣迟迟不动,叶鸿光的好脾气也渐渐收了起来,他正色道:“若是大姐姐执意不肯,我便只有叫母亲过来,让母亲阻止你了。”
叶夫人?
叶夫人虽然在永乐帝的眼中不值一提,只是个有些聪明的妇人,可是在这丞相府里,却是所有下人的头头,所有的下人都要听叶夫人的指挥。而且虽然叶夫人认她是女儿,可是更站在叶茂才那一边,若是被叶夫人知道,这匣子只怕保不住。
“不行!”叶楣脱口而出。
“那就放下匣子。”
叶楣道:“三弟,你听我说…。”
“来人!”叶鸿光突然高声喝道起来,吓得叶楣立刻一把捂住他的嘴。叶鸿光开始挣扎,可是他本就不能行走,又孱弱的使不上力气,竟是完完全全的受制掣于叶楣,叶楣一边捂着他的嘴,目光却是落在手边不远处,纸篓里那把闪着银光的大剪刀来。
她目光一闪,心中倏尔有了计较,不再犹豫,一把抓起剪刀,眉头都没皱眼下,就恶狠狠的往叶鸿光当胸处捅去!
叶鸿光一边被她按着口鼻,冷不防又被叶楣这么捅了一剪刀,胡乱蹬了几下腿,眼睛瞪的死死的盯着叶楣,仿佛没想到世上既然会有这般恶毒的女子。却再也没有力气大喊大叫了,只是费力的从喉咙里发出“呵”的声音。
叶楣冷眼瞧了他一眼,冷冷道:“本来不想置你于死地的,奈何你话太多了。”转身便走了。
叶鸿光仰倒在地上,轮椅倾翻,整个人趴在地上,渐渐的血将地上打湿一片,他费力的想往门口爬去叫人,可这又谈何容易?那近在咫尺的门,此刻却像是望不到尽头的路一般,长的令人绝望。
铁衣几个刚到叶府里,却是没看到叶楣的下落,还以为短短的时间里叶楣就逃走了,待查到书房的时候却是吓了一跳,叶鸿光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不知道是死是活。
丛阳问:“怎么回事?这怎么办啊?”
莫擎从另一个屋子出来,道:“叶楣姐弟打算逃出府了,铁衣大哥轻功好,由你来跟。”
铁衣称是,从窗户一跃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莫擎目光落在地上的叶鸿光身上时也是吓了一跳,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从阳挠了挠脑袋,蹲在叶鸿光身边探了他的鼻息,道:“还有一口气,不过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看样子是被人算计了。”莫擎道:“赶紧出动静引人过来。”
“得了吧。”从阳拍了拍手:“这府里的下人们现在都自顾不暇,哪里还有时间来管这位少爷,落毛凤凰不如鸡听过没有?而且这府里的夫人也不怎么喜欢他,看他这幅样子拍手称快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为他请大夫。”
“那就带回其。”莫擎走到叶鸿光身边,将他一把抱起,叶鸿光身子孱弱,包起来毫不费力。莫擎道:“夫人对这小子另眼相看,如果我们见死不救反倒不好,想来夫人在场,也会做出如此选择。先带他回去找高公子。救不救的活,看他的命吧。”
从阳耸了耸肩:“听你的咯。”
却听见那少年突然睁开眼睛,费力的挤出几个字。
“楣……偷……东西…。跑……”
“他说的这是什么意思?”从阳疑惑。
叶鸿光却又是头一歪,再叫也不醒了。
“不懂,赶紧走,等下人来了。”莫擎道,二人不敢耽误,不再此地久留,飞快的离开了。
沈妙正坐在屋里等着消息,永乐帝的动作来的如此之快,连带着许多事情都要提前,计划是一回事,看着计划能不能成功又是一回事。
不过铁衣几个去了这么久,让她的心也沉沉,想着莫非是叶楣已经逃走了。
正想着,却见惊蛰高兴道:“回来了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沈妙站起身来,只听得门外谷雨惊讶的声音传来:“这是怎么回事?”
“快请高大夫过来。”这是莫擎的声音。
紧接着,门被推开了,莫擎和从阳二人走了进来,莫擎还抱着个什么人,到了屋里,将那人放在榻上,沈妙定睛一看,却是呆住,失声道:“叶鸿光!”
“属下前去的时候发现他在书房里躺着,似乎被人刺杀了,刺杀之人应是府里之人。叶楣姐弟正打算逃跑,铁衣已经跟在他们后面,一路留下信号,属下马上还会赶过去。已经命人去请高公子了。”莫擎解释。
“叶府里谁和一个孩子有深仇大恨?”沈妙见叶鸿光那张和傅明九分相似的脸如今这般,心中很是难过,又有些愤怒:“对一个孩子尚且下次毒手。”
“或许是叶楣干的?”从阳道。
沈妙皱眉:“此话何解?”
“这孩子中途醒过一次,说了几个字,楣偷东西跑。”莫擎道:“属下猜测,她或许想说的是,叶楣偷了东西逃跑了,或许偷东西的时候被叶鸿光撞见,才会杀人灭口。”
“不过偷的究竟是什么?”从阳道:“金银珠宝?为了这些东西对个小孩子下手,啧啧,这女人真够狠的。”
“不对。”沈妙突然道。
两人一愣,不约而同问:“什么不对。”
“不对,这事情不对。”沈妙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来不及考虑,她立刻道:“从阳,你现在立刻马上跟着铁衣留下的信号找过去。看见了李楣若是要离开陇邺,无论是走旱路还是水路,不要拦她,但是要拖延他们的时间,让他们慢一点,再慢一点。”
“不拦他们?”从阳一怔。
“对,不拦。”沈妙道。她又复看了一看榻上的叶鸿光,将惊蛰谷雨换进来,让高阳过来后立刻配合他。
最后,她对莫擎道:“莫擎,跟我到书房来一趟。”
众人虽莫名其妙,但见她神色凝重,却也不敢反驳,自是跟着她做了。
沈妙眸光冷冽如刀。
楣夫人偷东西跑?
偷什么东西?往哪里跑?
沈妙差不多清楚了她的打算,所以特意来送她一程。
第二百九十九章 换()
叶楣和叶恪跳上金星明的马车,说起来金星明倒是有几分本事,愣是连丞相府的下人也收买了。饶是如此,叶楣和叶恪的动静还是被外头守着的宫里的人发现了。马车在前面跑,那些官兵在后面穷追不舍。
叶恪扒着马车的窗往外看,便见漆黑的夜色中,身后传来的急促的马蹄声格外清晰,让他的心也跟着紧缩起来。有些惶恐的看向叶楣道:“姐,怎么办啊,要是被他们追上来,咱们可就完啦。”又催促着驾马的车夫道:“能不能快点儿!”
那车夫又狠狠的一样鞭子,马儿的速度稍稍快乐些,叶恪的心稍微安定了下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道:“姐,你这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若不是你早有准备,将马车也备好了,今日恐怕咱们走不了多远就被人追上。”
“这些事情我自然要早早的就打算好。”叶楣不会告诉叶恪这马车是金星明弄来的,更不会告诉叶恪今日他们要跟着金星明逃跑,或者说,叶楣在最初的计划里,就是没有叶恪这个人的。
眼看着马车就要到拐角的一处街道了,叶楣看了看外面,说:“这样不行,咱们两个人在一辆马车上,他们定然好追些,全力以赴指不定会追上来。倒不如分开行动,等一会儿在八宝街会和。”
“要分开吗?”叶恪正是最紧张的时候,听说要与叶楣分开行动,立刻有些慌。他道:“还是一起走吧,路上也当有个照应。”
“一起走容易被后面的官兵追上。放心,你坐在马车里,我先下去,这车夫会带你从隐蔽的地方进到八角街,到时候咱们在那见面,后面出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
听闻自己不用下马车,叶恪放下心来,便也没再拦着叶楣,叶楣让马车夫靠着街道边停下来,自己抓着斗笠将脸藏起,这才消失在夜色中,
马车夫继续拉着叶恪往前走去。
街道上再也见不到叶恪的身影,叶楣望着消失的马车,面纱下慢慢的勾起唇,顺着另一头摸索到了一处小屋,叩了叩门,不多时,便有人来开门,叶楣赶紧闪了进去。
黑暗里,那人问:“都处理好了?”
叶楣点头。
另一头,叶恪坐在马车里,叶楣下车之后,马车夫赶路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渐渐地,后面官兵追上来的声音也逐渐微弱,叶恪的心中稍稍安慰,待一点儿也听不到追兵的声音时候,他觉得颠簸的有些难受,就道:“可以慢些了。”
那车夫却是充耳不闻,仍旧将马车赶得飞快,叶恪有些不满,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一看却惊讶了。
这哪里还是城里,分明就是山上了!
正因为山路崎岖,所以颠簸起来就越是困难,叶恪吓了一跳,这才想起便是八宝街,也决计没这么远的,这马车夫怎么将马车赶到这里来了?他道:“别往前走了!回八宝街!”
那马车夫却没理会他,继续往前,叶恪气愤不已,却又怕大声叫唤招呼来官兵,还要说话的时候,马车却又渐渐停了下来,叶恪一愣,随即了然,车夫这是打算停下马车了。
这车夫实在是太过不听指挥,叶恪打算待去了八宝街外好好教训一下这人。恰好此时马车停住,只听得前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马车夫走下马车来。
叶恪掀开帘子,从马车里往外看他,责骂道:“你下来做什么?还不赶快带我去八宝街?”
马车夫看了他一眼,叶恪这才看清楚,这马车夫生的要比寻常人更加壮硕一般,便是一般的车夫需要身体力行的,也没有此人这样高壮。他心里隐隐有了不安的感觉,不由得便也不敢大吼大叫,他虽然也是个年轻男人,可是个头不及此人高,身体不及此人壮,只怕动起手来也会吃亏。
那车夫绕到马匹背后,从怀里不知掏出个什么东西,端详了许久,突然往马臀上一扎!
马匹猛地受惊,一下子扬高蹄子,蓦地往前奔去!
叶恪怎么也没想到这马车夫会突然做此动作,马匹突然往前跑,他在马车里被狠狠的摔倒后面,几乎七荤八素了。心中千万般惶恐,叶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掀开前面马车帘往前看去。
叶恪最后看到的,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和密密麻麻重叠的树枝。
万丈深渊似乎深不见底,便是马车零碎着冲撞下去,也隐隐约约听不到落地的声音。
夜色掩盖了一下,唯有断崖边上马车的碎骸。
过了一会儿,有鞋子踏在枯叶上发出的窸窣碎响,片刻后,马车边上多了两件衣裳的残片。
无人听到叶恪最后那一声凄厉的“姐”。
……
沈妙正在。
她密密麻麻写的很快,双手几乎都是在本能的下意识行动,在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的时候起,她的手腕就没有停过。
莫擎安静的站在她的背后,虽然不晓得她在做什么,却也一声不吭,看着她写的飞快。似乎并不只有字迹,还有一些地图,沈妙写完一张,就让莫擎用灯笼的余温将纸张快速烤干,字迹不必那样湿润。她时而皱眉,时而思索,倒似乎是十分凝重的模样。
正在这时,外头有人敲门,莫擎将人放进来,却是气喘吁吁地从阳。
从阳道:“属下和铁衣一同跟着叶楣姐弟,在城中拐角处二人分道,铁衣跟着叶楣去了,属下跟着叶恪。叶恪的马车夫驾马车到了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