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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裴琅的《行律策》给高延,自然是因为她知道每年校验,高延都会让小厮花银子在外头买份考卷。今日便让谷雨待人去替代了这份考卷。以傅修宜那份“惜才”的性子,定会不顾一切收揽高延。而高延个性虚荣,必然不会交代这不是他的手笔。这样的人进了明齐的官场……她倒想看看,对上傅修宜,这二人是要如何的狗咬狗一场!
剪除傅修宜的有力臂膀,换上一根脑袋空空的搅屎棍。沈妙是打的这样的好主意,谁知道半途中杀出来一个谢景行,平白的让她计划落空。
她的目光明明灭灭,仿佛千言万语都汇聚在如幼兽一般的清澈双眸中。谢景行终于扬唇,懒道:“你大可不必露出如此恨我的神情,这信纸是我的人复刻的,原来那份,仍在高家小子手中。”
沈妙微微一愣,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如此结果。她看向谢景行,沉默了一下,问:“小侯爷心宽。”
“非是心宽,只是本候自来就有一点颇得赞誉,”谢景行眸光微冷:“最不喜欢多管闲事。”
沈妙刚要说话,只听谢景行的声音又传来:“现在你可以告诉本候,你为何写信给京典史了?”
沈妙心中叹息,她虽有心将沈家和谢家绑在一条船上,可如今尚且不是时候。沈谢两颊龃龉由来长久,非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开。当是得慢图谋,谁知道如今平白无故的搭上个谢景行,好好地计划全搅乱了。
她不相信任何人,她有自己的路要走。谢景行也好,谢家也罢,不过是天下大业中的一枚棋,没有任何下棋的人,会向棋子说明原因。
“本候想,你如此帮他,除非你与他有私情,帮情郎争风头。”谢景行笑容促狭,上下打量了沈妙一番:“后来又想,高家老二虽不成器,挑女人的眼光却不差。”他看着沈妙,分明是极漂亮的眉眼,却像西北大漠的风霜般刺人。
“还有,你要帮高延,就是要帮京典史得誉,但你却不帮高进而是废物高延,看上去倒居心不良。”他笑的不怀好意,却是一句直中红心。
“沈家丫头,京典史和你有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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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吊儿郎当实则啥都知道的不良少年最近很戳我萌点啊,你们稀饭嘛(~ ̄▽ ̄)~
第三十八章 送花()
“沈家丫头,京典史和你有仇吗?”
沈妙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眉眼生的漂亮,却英气逼人,虽是玩世不恭的神情,却有种超然于年龄之上的稳重。并非是外表所表现出来的,而是仿佛跟着他,便有种天塌了都有对方顶着的安然感。即便是前生她在秦国也好,后宫也罢,也未曾见过如此剔透的人。只消一句话,便能洞悉所有事情的最中心。
如此惊才绝艳的人,偏英年早逝,实在天妒英才。
她眼中惋惜一闪而过,再开口时,却是平平淡淡的语气:“是。”
“你这局棋倒铺的迂回。”谢景行目光带着审视:“绕了这么大一圈只为了将高延送进仕途。莫非你要搅乱明齐官场?”
饶是沈妙活了两世,心中都忍不住微微一惊。如果说之前谢景行表现的于她来说只是聪明的过分,一点即通,而现在这人倒显得有些可怕了。
常人走一步瞧一步,聪明人走一步瞧十步,谢景行这句看似平常的问话,却似走一步瞧到了千里之外。如此毫不掩饰的单刀直入,倒让她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片刻后,她才答:“这又与小侯爷何干?”
“本候不关心明齐官场,可临安候却动不得。”他的语气里有警告:“你若把主意打到临安候府,就别怪本候不客气。”
沈妙看了他一眼。谢景行看似对临安候府一直厌恶有加,极爱与他爹对着干,如今看来,倒不是完全厌恶,只怕也还是把临安候府放在心中的。否则的话,上一世最后,也不会为了保全临安候府的名声而落得万箭穿心的下场。
而谢景行怀疑她会对谢家下手,也是无可厚非。沈家与谢家本就是横竖看不对眼,加之如今她做的事情总让人无法理解,旁人看来,倒的确有可能沈家给谢家下个绊子。
“谢侯爷大可放心。”她淡淡开口,语气仿佛在说今日的天气如何般平常:“谢沈两家井水不犯河水,自然不会生出事端。谢侯爷担心的事不会发生。人生短短几十载,风水轮流转,谢家如今视沈家为敌,殊不知未来有一日,许风雨同舟,同仇敌忾。”
“你这是在向我示好么?”谢景行挑眉。
“是。”沈妙平静的说。
谢景行打量着面前少女。他出生到现在,见识过无数女人。年幼的时候,那些女人是想要亲近他爹,后来那些女人便开始亲近他。这些女人中,有娇花解语的,有倾国倾城的,有擅使刀剑的,亦有擅用谋略的。
聪明的人谢景行见过千千万,却没有一个如眼前人这般让他意外。
或许是经历过战场上刀剑拼杀的人的直觉,谢景行能从这少女身上嗅出血的味道。仿佛一潭沉沉死水,却在水底潜伏着巨大的凶兽。如今表面风平浪静,也不过是伺机而动,待有一日冲破天日,必是一场腥风血雨。
虽然这瞧上去实在有些可笑,一个闺阁女儿,能翻起多大的风浪?可是谢景行从来不会轻视自己的直觉。
少女罩在莲青色的锦衣披风之下,俏脸含霜,这郁郁葱葱的梅林竟也被她站出了九尺宫阙的感觉。高贵的,孤独的,杀伐果断的,无底深渊的。
“沈家居然有聪明人。”他的话颇为讥讽,却还是正色道:“既然如此,你就放手做吧。今日就当看场好戏,你可别让本候失望。”他站直身子,就要转身离开。
“谢侯爷。”沈妙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他站定,头也不回的问。
“谢家两位庶弟,今日也会上台校验。”沈妙淡淡道:“谢侯爷就如此放任?”
谢家的两位庶子,姨娘方氏所出的谢长武和谢长朝如今都是国二。事实上谢景行也是广文堂国三的学生,不过他自然行事随意潇洒,广文堂也约束不了他,便放任自流了,否则的话,谢景行今日应该和自己国二的两名庶弟一起校验的。
上辈子,谢景行当然没有参与校验,却让自己的两名庶弟抢了风头。平心而论,谢长武和谢长朝也算是十分有本事的,在武类中名列前茅。也因此得了皇帝的眼,后来被傅修宜有心抬举,跟在傅修宜身边办事。
沈妙一直觉得,临安候父子皆是聪明人,上辈子如何会落到那样一个结局。虽然最后皇室给与了抚恤,可是收到荫蔽的反而是方氏母子三人。其实细细思考来,不乏疑点。譬如前生沈家的倾覆,自有二房和三房在其中出了一份力。如此看来,谢家会不会也是内部出了问题。
“你不会希望本候上去与他们一争高下?”谢景行回过头,有些诧异道:“就像你同你那姐姐争一样?”
“谢侯爷与我的处境难道不是一样么?”沈妙没有理会他话里的嘲笑,只道:“捅刀最深的恰恰是身边最亲近的人。我自然明白谢侯爷这样身份高贵的人,不屑于庶子斤斤计较。可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看似不起眼的玩意儿,却如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她一字一句语气清楚,分明是极为警告的语气,眼神却清澈如幼童:“要将他们斩断在萌芽。要让他们永远无法萌芽。”
“比起让他们风光无限得贵人扶持,永远虚与委蛇做兄友弟恭状来说,将他们一一挑下,人前出丑,在府内亦不必装模作样是否更加痛快?”
谢景行心中一动。
他的母亲是金枝玉叶的玉清公主,他不想和庶子计较,那样人们不仅会说他气度不够,更会提起生母当初被活活气死的妒妇心怀。他可以不用在意自己的名声,可是玉清公主的名声,他永远都会顾及。
在临安候府整日冷眼相对那母子三人,临安候虽然偏着他,难免外人会胡乱嚼舌头。而那母子三人偏还要做一副恭顺慈爱的模样,令他作呕。他只想如局外人一般瞧着这三人做戏,如今沈妙的话却让他心中一动。
如果掐灭了他们的希望,是否更过畅快?当面撕破脸,让他们再无脸做兄友弟恭惹人心烦?
沈妙的声音似乎带着蛊惑,她说:“已经太久了,不要忍。”
不要忍。
他低下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少女身上传来淡淡的幽香,如她人一样,看似纯澈,实则冷漠无心。明明知道她是带着目的提议,却让人无法拒绝。
他挑唇一笑,袖风一扫,乌发上的海棠花已落入掌心。下一秒,海棠花所在的地方,变成了一株小小的玉海棠。
他拈花似笑非笑,语气暧昧道:“你倒有趣。这朵花赏你的,提议不错,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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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送个定情信物_(:зゝ∠)_
第三十九章 挑衅()
等沈妙出了梅林后,守着的谷雨和惊蛰皆是松了一口气。惊蛰抬眼往里瞧了瞧,没见人影,有些疑惑:“怎生不见人了?”
沈妙也回头瞧了一眼,梅林枝叶郁郁葱葱,随风轻轻摆动,哪里有什么人影。谢景行是有武功的人,大约也是飞檐走壁的消失了。
她道:“走吧。”
待回了席上,冯安宁便急急忙忙的跑来,埋怨道:“不是说了让你等等我,一转头便瞧不见人了。回来也不见你在这里,究竟去了哪里?”
“看菊花开的好,随意走走。”沈妙抬眼往台上看:“已经开始了么?”
“你去了许久,男子组的抽都过了。”冯安宁撇嘴:“如今是男子组的选了。”
台上的少年郎们正在比试,第一轮“抽”已经过了,比试结果沈妙并不在意。第二轮是“选”,选择自己擅长的科类。
沈妙的目光落在对面席上最左边,穿湖绿色衣裳的少年身上。
这少年生的黑壮,五官本还不错,却因为过于壮硕的身躯显得有些蛮实。而他偏还要穿绿色的衣裳,便衬得肤色更黑了些。不仅如此,他还梳着高高的发髻,缠着镶玉的竹簪,大约是想要效仿古人君子之风,却因为又舍不得富贵的打扮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一言以蔽之,虽极力想要清高脱尘,却因东施效颦掩饰不了浑身上下的俗气。
这便是京典史家的高延了。高延如今年纪还尚小,不过十六,尚且羽翼未丰。直到后来傅修宜登基后,高延因乘着高进的风而地位上涨,在定京欺男霸女,甚至连婉瑜都胆敢垂涎,实在是胆大至极。
只要一想到婉瑜曾在宫中受过高延的言语挑逗,沈妙便怒不可遏。她远远的盯着高延,仿佛在看猎物雀跃的走进陷阱中。
高延此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脸欢欣,正与高进说着什么。
他自然是高兴的,得了这样一篇文辞独特的策论,刚刚在“抽”中他抽到了经义,表现平平。可等下的“选”,只要拿出这篇策论,必然能惊动全场。
沈妙心中冷笑,去吧,拿着这篇策论,去到傅修宜的身边吧!在高进升迁之前进入仕途,相信以高延的手段,定能亲自将整个京典史亲手覆没。
这便是她送给京典史的大礼。
至于裴琅么,她又转眼瞧了一眼坐在离傅修宜不远处的青衫男子身上。今生从现在开始,你就为你过去欠下的债,开始慢慢偿还吧!
“沈妙,男子组的过后,轮到女子组的‘选’,你会选么?”
“不会。”沈妙答。
校验中,“抽”是每个学子必须得抽的。“选”则是按照自己意愿,若是不愿意选便可不选。所以与其说“选”是校验中的一环,倒不如说是最容易发挥自己长处的一环。若是有自己最擅长的东西,自然可以在“选”这一环节展示出来。所以比起“抽”,众人对于“选”所发挥的热情更大。
因为“选”所表现出来的,都是极有把握的东西。可若是如从前沈妙一般无甚长处的,便干脆不参加“选”了,因为去了也只是出丑。
“为什么?”冯安宁有些失望,她道:“你如今画画的不是很好么,其他几类,也应当有所长处,为何不干脆展示一下?”
“没有必要。”沈妙又开始摆弄桌上的棋局,她头也不抬的回冯安宁:“出风头如何,不出风头又如何,这两者于我没有分别。更何况,我本就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方才不过是侥幸。”
“你……”冯安宁气急:“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五妹妹。”一个声音打断了她们的交谈,沈玥不知何时站到了她们面前,她一脸忧心道:“五妹妹,下一场的‘选’,你果真不会参加?”
“二姐姐难道希望我参加?”沈妙反问。
沈玥被她说的一噎,不知为何,沈妙如今似乎是铁了心的与她撕破脸,沈玥也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是落水之事对于二房三房的迁怒?她虽疑惑,可对于沈妙接二连三的不识好歹,心中已然积蓄了怒气。沈玥咬了咬嘴唇,似乎有几分委屈,轻声道:“我自然希望五妹妹参加的。方才那画画的极好,既然五妹妹有此大才,何不在接下来继续选择‘画’这一类,省的大伙儿还在背后说道。若是再次画好了,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沈玥的声音不低,周围全是小姐夫人,自是一字不漏的听了个清楚。这话看似没什么,却是将众人心中的怀疑大喇喇的说了出来。沈妙方才那一副白菊图,虽是得了一甲,可她草包了这么多年,人们心中的印象不会轻易变化,当然不会相信这画由她所出。想着或许是有人在旁指点所做。
沈玥心中也是这般想的,所以她想着,只要第二轮中,沈妙再画一幅画,没了旁人指点,她又如何画得出好东西,必然会出丑的。
冯安宁听出了门道,立刻讥笑回去:“沈二小姐说的好容易,画画也要讲究构意的,便是二小姐自个儿画,接连画两幅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吧。”沈妙只是个学生,却不是书画大家。
“我不是看五妹妹如今大有进益才这般问的么,”沈玥笑的温柔:“方才那般的好画都画的出来,再画一幅又有什么不可的呢?”
沈妙自始至终都未抬头,只拈了一枚棋子放在棋盘忠心,道:“没兴趣,劳心了。”
沈玥没料到这么多人面前,沈妙都敢这么不冷不热的回答,一时间脸色有些难堪。这世上大约最令人愤然的,便是埋好了陷阱,对方却偏偏不肯接招。
沈妙即使面对众人的猜疑都不肯接受她的激将,这让沈玥更加确定那幅画的画意并不是沈妙所想。让沈妙出丑的念头在心中更加根深蒂固,她顿了顿,突然继续笑了:“既然五妹妹坚持,那我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她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男眷席上,蔡霖一直在偷偷的看沈玥,却瞧见沈玥突然远远的看过来,似乎是温柔的对他笑了一笑。
蔡霖一怔,随即有些激动。却见沈玥又垂下头去,似乎有些难过。
他蓦然紧张起来。
第四十章 时律策()
台上,男子组的“选”还在继续。
经义和时赋都是中规中矩的,挑的人自然也多。只要记忆力出色,或者研读透彻,一般说来,也容易出彩。相比之下,选择策论一行的人几乎是寥寥无几。
策论是针对如今天下朝事而提出的言论,是非常实用的。这一项也是和朝事最为接近的,在场的都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