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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林敏敏被这些“表面功夫”折磨得苦不堪言之际,世子夫人刘氏却还又给她加了一道“功课”。
老太太虽说插手管了侯府的诸多事务,可到底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渐渐便把事情又交给了她跟前的第一得意人儿——她的孙媳妇,靖国公府未来的当家人,世子夫人刘氏阿秀。
刘氏是个心思细腻的,觉得如此贸然插手别人家的内务十分唐突,便对老太太建议道:“虽说这么做有些不合规矩,可敏丫头迟早是要接手这府里事务的,倒不如趁现在就叫她学起来,总好过到时候两眼一抹黑。”
老太太一听就拍着巴掌道:“可是我忘了这条!”
于是,从侯府的内务到婚礼的筹备,再到请客名单,以及世家间种种复杂的人际关系,所有当下用得着用不着的,只要是想起什么,老太太和刘氏便都事无俱细地一一教给林敏敏。不到几天,林敏敏就记了满满三大本的笔记小抄。
直到婚礼前三天,李小胖李总管拿着最终的宴客名单来找林敏敏确认席间座次的安排,却正撞上樟爷也过来问新房里安床的事,旁边弯眉手里还拿着嫁妆单子等着跟林敏敏核对嫁妆,这几个人才愕然回过神来——这婚礼,说是老太太帮着筹备的,可到最后,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准新娘林敏敏独自在做这件事了,且还是男女双方的事她一个人统统管了……
这感觉,就像是林敏敏如何急着要把自己嫁掉一样……
其实这种事对于后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后世的小俩口自己安排自己的婚礼,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在这个时代里,却多少有些与众不同。
想到人还没嫁过去,居然就已经先替那人管起家来,林敏敏不禁一阵不自在。
好在从弯眉到阿樟都是机灵人儿,见未来的主母不自在,几人全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各自说完各自的事后,便都散了。
只是,出得门来,连阿樟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都微微露出一层笑意。
李小胖却是没退出去,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递给林敏敏,禀道:“这是按照娘子的吩咐重新排过的花名册。侯爷说,府里的事但凭娘子做主就好,不必再去问他。侯爷还说,娘子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多看一些人,如果合用,就挑几个可心的放在身边,将来回京时也好使唤。如果没什么合心意的,回到京城再慢慢挑也没什么。”
因着要管这府里的大小事务,林敏敏得来回在客院和府里穿梭,偏按着风俗,不许未婚夫妇在婚前见面,于是老太太便强硬地把钟离疏给赶出府去了,如今他正可怜兮兮地住在船上,两人间的消息来往也只能通过第三人来传递。
听着“回京”二字,林敏敏不由就是一挑眉,“回京?可是京里出什么事了?”
与此同时,老太太也在问景王周湛这个问题。
周湛摇着他那不离手的扇子笑道:“老太太可是问错人了,我可是堂堂景王殿下,生来就只管吃喝玩乐,哪里会知道什么京里的消息。再说,大周的商船在英吉利海峡遇袭跟我有什么关系?朝中大人们叫着闭关的闭关,喊着打仗的打仗,跟我也没关系。英王特使和法王特使在京城决斗就更是跟我没关系了。我也不是应七哥的请求,专门过来给他媳妇撑门面的,我就是过来凑个热闹,观摩七哥的婚礼,顺便看看老爷子的旨意什么时候到,我也好搭七哥的船一同回京。”
*·*
景王周湛此次来,还真是如他所说,是给林敏敏撑面子来了。因此,婚礼这天,天还没亮,他老人家就难得没有赖床,跟要和钟离疏打对台似的,把自己收拾打扮得异常光鲜照人,却是没进侯府正院,而是拖着睡眼惺松的小吉光去了客院,直接把自己当作了女方送嫁的亲友团。
即便他自认为是女方的送嫁亲友团,可到底是个外男,新娘子那里他是混不进去的,不过他有小吉光,于是就差遣了吉光作为他的眼睛进去替他瞅一眼新娘。
小吉光今年也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虽然平时装得跟个小大人似的,骨子里却是被景王纵成个淘气的性子,且她跟艾娘英娘又是旧识,加上这几天才刚结识的卉姐儿姐弟三个,这群半大不小的孩子们都是能笑爱闹的年纪,顿时就把林敏敏的客居小院给带得一阵欢声笑语。这不禁叫原本还担心林敏敏娘家没什么人,可能会叫场面过于冷清的吕氏放下心来,和莲娘对视一眼,又命人把添妆的礼物送进去后,二人便双双退了出去。
吕氏和莲娘都是寡妇身份,不好接近新人新房,却是不妨碍她们作为宾客出去吃那送亲的三道茶。吕氏以为,林敏敏大概也会遭遇当年她自己出嫁时的那种尴尬,竟没个添妆送嫁的,却不想她和莲娘才刚坐定,先是跟小馆有生意往来的供应商,再是曾接过小馆活计的窑主和莫老等人,再然后是长宁商会的人,竟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给林敏敏添妆,最后甚至连县令夫人和客居中的知府夫人都纷纷派人送来了贺礼——且还不是送到正院钟离疏那里,而是直接送到客院,给女方的贺礼。
吕氏先还有些不解,直到她看到打扮得跟个小新郎似的景王殿下,跟着赵老太君一路招摇过来,也要坐这娘家席,吃这三道茶时,她才明白是什么——或者说是什么人,给林敏敏撑起了这面子。
周湛不认识吕氏,却是打小就认识莲娘的,忙笑眯眯地过来打招呼,又道:“我们家小吉光说什么都要去看一眼新娘子,却是到现在都不肯出来。姐姐行行好,能不能派个人进去帮我叫她一声?”
莲娘自是知道这景王殿下脾气的,抿着唇笑道:“是小吉光要去的,还是殿下差遣她去的?”
被当面戳穿,景王倒也老实,点头哈腰地承认道:“是我是我,是我差遣的。”他的这番作态,直逗得莲娘和老太太一阵笑。
而吉光那里,却是正和艾娘、卉姐儿几个趴在窗台上,隔着大开的窗户看着那十全人儿给林敏敏梳头上妆。
妹妹人小腿短,挤不上那窗台,干脆直接从喜娘和众丫环婆子的腿缝间挤了进去。和往常一样,她亲热地靠着林敏敏的腿,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敏敏娘那位新认下的干嫂子给她梳头。
一旁,林敏敏的干娘,吴晦明的奶奶,则领着他的几个姑姑和姐妹们,充当着女方的亲眷,一边看着吴老娘给林敏敏挽发绞面,一边按着长宁的风俗齐齐唱着送嫁歌。
在吴晦明的前面,还有三个姐姐,当年吴老娘也是这么亲手把三个闺女一个个送嫁出门的,故而,就算是换了个环境,这一套也是做得十分熟练,即便是不远处的主院里突然响起冲天的鞭炮声,她那绞着面的手指也不曾抖上一抖。
随着那鞭炮声,小院门口一个男人高声喊道:“新娘子可梳妆好了?正院那边花轿就要出门了呢。”
其实这一声完全多余,众人早从那鞭炮声里知道了这个消息。抗着那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英娘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大声笑道:“你们说好笑不好笑,其实也就是隔着一道墙,直接从这道门出去,可不就是正堂了?却还要抬着个花轿绕个远道儿,这不是白耽误功夫嘛。七哥那急脾气,这会儿倒不着急了。”
卉姐儿此刻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来报信的男人。这人她认识,且还记忆深刻。她还记得这人把她当沙包一样夹在腋下的耻辱。
此时,众女眷也纷纷看到了这个站在院门边的高瘦男子,正院那边的鞭炮声才刚一停歇,英娘就好奇地问道:“这人是谁?长得挺精神嘛。”
卉姐儿一撇嘴,不屑地一扬脖儿,道:“这是我敏敏娘的侄儿。以我敏敏娘的话说,这就是个‘腹黑’,一肚子黑墨汁儿!”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直到听到鞭炮响;小吉光这才想起身负的使命;忙“噼哩叭啦”跑出小院去找景王。
只是,她才刚一出院门,就一头撞进一个人的怀里。抬头一看;可不就是景王周湛嘛!
周湛一把抓住差点被他撞倒的小吉光;抱怨道:“你这小子,我叫你来做什么的?!怎么只顾着自己看热闹;把我给丢下了!”说着,拎着她的衣领就要往新娘的小院里闯。
小吉光一看就急了,赶紧抱住周湛的胳膊,整个人都往后赖着,一边叫道:“这是新娘子的院子;你是外男,不能乱闯的!”
周湛眼眸一闪;低头看看她,“这么说,你不是外男?还是说……”他忽地凑到她的脸旁;“还是你准备承认你是女孩了?”
吉光一窒,转着眼珠避开他的视线,却正好看到吴晦明站在门边布置着什么,忙顾左右而言他地指着吴晦明道:“林娘子认了吴将军的祖父祖母为干爹干娘呢。”
周湛自然知道她这是在逃避话题,不由就一挑眉头,让眉毛变成个滑稽的八字型。
吉光偷眼瞅瞅他,赶紧点题道:“如今他得叫林娘子‘姑妈’呢。”
“啊?!”周湛这才反应过来,以扇子一敲掌心,哈哈大笑道:“这么说,连带着我也长了辈份,他得叫我一声‘叔叔’了?!哈哈,有趣有趣!”说着,便扣住小吉光的肩,硬是拖着她一同过去,准备嘲弄一下那吴晦明。
吉光赶紧又一把抱住这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急道:“我的爷,您没看到人家这会儿正忙着送嫁呢!您老去添什么乱?!再说,您老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被你撞坏的船,你还想不想修了?!”
周湛那滑稽的八字眉不由又是一动,看着那边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添乱不是帮忙?”说着,不顾她的反抗,硬是拖着她过去,拿扇子一拍吴晦明的肩,笑道:“大侄子,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吴晦明原本对降了辈份的事就很是介怀,如今又被景王如此调侃,偏这位还是天家贵胄,且天生是个不羁的性子,叫他计较不得,只得暗中使坏,笑道:“那就烦请王爷去门口看着花轿,若是到了,赶紧叫人来报一声,”又扭头对跟在身后的自家子侄们道:“你们可记住了?谁拿红烛,谁拿镜子?到时候可别错了规矩!”
这景王参加过的婚礼,基本都是按着北方的习俗举行的,偏那北方似没有这等习俗,不禁奇道:“拿这红烛镜子要做什么?”
吴晦明却是不答他,只笑道:“到时候王爷就知道了。”
因着这份好奇,景王便真的乖乖去了门口看着花轿。
只是,远远看到花轿到了,景王才刚要差遣小吉光去跑腿通知一声,就听得耳旁“咚”的一声二踢脚炮仗响,紧接着,不用他派人去叫,门里就已经闹腾开了,那原本在他身后大敞着的门,竟“嘭”地一声关上,直把他也给关在了门外。
景王还没反应过来,那花轿就已经到了门前。花轿前,威远侯钟离疏一身大红吉服,帽插两枝金灿灿的宫花,打扮得跟个傀儡娃娃似的,从一匹白马上跳下来,几步便越过他,开始“嘭嘭”地砸门。他的身后,老九等人虽然正而八经穿着礼服,却是难改往日的海匪相,也是一哄而上,随着钟离疏一起“嘭嘭”砸着门——简直不像是来迎亲的,倒像是来抢亲的。
周湛看得一阵愕然,低头问小吉光:“催妆诗呢?”
旁边有宾客听到,便笑道:“这才哪里到哪里,还没到念催妆诗的时候呢。”又看着景王笑道:“客人是北方人吧,没见过我们这里的习俗,被吓着了吧?曾有新郎倌把这拦亲的大门都给拆了呢,这才显得夫家对新娘子的重视。我看侯爷这架式,怕是这门也难以保得住了。”
答景王话的,却是给小馆装修过的莫大匠。见景王不懂当地风俗,莫老便主动给他“科普”起来,“这夫家来抢亲,这娘家自然要护亲,等一下还有得热闹瞧呢。”
正说着,就只见那门果然经不住这群跟海盗也没多少区别的水手们的折腾,“咚”的一声就倒了半扇。众人“轰”的一阵笑,笑声中,就见钟离疏领着他的迎亲队冲了进去。周湛一看,也要跟着冲进去,那老头赶紧一把拉住他,“你去做甚?”
“我看热闹。”周湛嘻嘻一笑,像条泥鳅般滑出老头儿的手,也跟着冲进门去。
小吉光慢了一步,却是被莫老按住,笑道:“等等,这会儿跟去只会挨打。”
说话间,果然看到那门内站着一排花红柳绿的娘子们。且这些娘子们人手一根缠了红绸的木棒,见钟离疏领着人冲进来,娘子军们一声长笑,呼喝着就举着棒子招呼了上来,直把混在人群中的景王给吓了一跳,当即就挨了一下,只得“唉哟”一声,抱着头又飞快地退了出来。
看他这般狼狈,莫老头哈哈大笑道:“看吧,不听老人言!”
把钟离疏等人打出门后,众娘子身后才挤出个满头插花的喜娘,站在门内唱起歌来。
直到这时,一直笑嘻嘻站在花轿旁的男方的喜婆婆才过来,也跟着对唱了一番。
那抑扬顿挫的曲调,甚是好听。可惜周湛和吉光都听不懂。经莫老那么一翻译,二人这才知道,双方的大意是说:“你来做甚?”“我来娶妻。”“何媒何证?”“天媒地证。”等等等等。直到一番对唱完毕,男方规规矩矩送上婚书礼金等等,那些手拿棍棒的众娘子们才散开,却是让出里面仍紧闭着的第二道门来。
周湛以为这一道门也要被强攻时,却只见那高高的墙头上早爬了好几个顽皮的孩童,以方言向着钟离疏这边索要开门红封。等听到里面索要红封的声音不仅只是孩童,居然还有吴晦明等大人的声音,又从莫老头儿那里得知,凡是女方的亲友宾客,都有权利到这二道门旁来出题拦新郎,并索要红封时,景王这才知道他上了吴晦明的当。
这一道门打开后,那花轿才终于被抬进门来。直到这时,周湛才知道这红烛镜子是做什么用的。只见一队童男童女各捧着红烛镜子香熜竹席等物出来,在两个喜娘的歌声中,拿着诸般事物一一在花轿里里外外显摆了一回,直到那歌声停歇,众小僮退下,这迎亲礼才算是暂告一段落。刚才还在挨打的迎亲团,这才被女方接进去吃那迎亲的三道茶。
而这所谓的“三道茶”,却并不是像景王所以为的那样,是三道茶水,而是一桌丰盛的菜肴,只是佐菜的不是酒是茶而已。
这一桌菜肴,却是尽展了小馆的手艺,从食材的造型到餐具的搭配,都是众人没见过的精巧心思,还没动手,光是看着,就已经让人垂涎欲滴了。
因为想着要看热闹,景王自起床后就没有用餐,此时看了不禁食指大动,顿时也顾不上去看那边新郎“催妆”的热闹了,拉着小吉光就坐下大吃大喝起来,却是险些忘了他也是女方送嫁的人员之一。直到鞭炮声再次响起,吴晦明那边派人火烧眉毛似的找来,他这才想起身上的任务,忙伸手一摸吉光的头,示意她留下,他则匆匆跟着来人走了。
等他来到前院时,却是发现他已经有些迟了,新娘已经上了轿,那轿帘都已经被放了下来,吴老娘正拿着茶叶和米粒往轿顶上撒。
花轿抬出门,自然是新郎骑着马走在第一个,后面跟着花轿。花轿后便是那嫁妆,嫁妆后,就是得意洋洋送嫁的景王殿下了。
周湛参加过皇室的婚礼,也参加过世家的婚礼,甚至连平民的婚礼他也曾厚着脸皮挤进去过,偏偏就没给人送过嫁,因此正感觉十分的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