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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给我看着,我有朝一日,会不会如愿娶了郡主。”
陈延之看着韩砺凌厉的目光,嘴角似笑非笑的笑意,也顾不得手臂的疼痛,大声道:“你休想!你别忘了,这天下是朱家的天下,而不是你韩家的。”
在陈延之看来,韩家虽说是占据西北,可也不过是皇上封的异姓王而已,说到底,是朱家的奴才,他有什么资格娶郡主。
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自己配不配。
这么想着,他又有些懊恼自己方才没拦了郡主的马车,想到两人也有过两小无猜的时候,他就觉得,郡主许只是因为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未必就真的对他没有任何的留恋。
可这念头才刚一闪过,韩砺却像是揣摩到了他的心思,抬脚就猛的踹了过来。
“啊!”
陈延之的身子猛地蜷缩起来,痛的全身一阵冷汗。
“我今个儿把话撂在这里,若日后再让我看到你想接近郡主,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延之不由有些胆怯,之前他根本就是被韩砺给骗了,他就是个疯子。
这整个京城的世家公子哥,哪个敢有他这样的胆子。
看他痛的说不出话来,韩砺冷哼一声,又道:“你也别想着往皇上面前去告状,你以为出了这样的丑事,皇上还会替你做主吗?皇上没直接要了你的命,已经是很宽厚了。”
“你!你!”陈延之敢怒不敢言,他知道自己胳膊已经脱臼了,肚子方才也被韩砺踹了一脚,想必也肿了。
权衡利弊之后,他还是决定不再惹这疯子。
看他胆小如鼠的样子,韩砺心中一阵嘲讽。
就这样的人,浑、身上下哪一点配得上郡主。
往日里,除却那桩丑事,瞧着也还算有个人样,可人在真正面临困境,真正落入深渊之时,人的秉性就展露无遗。
而在他眼中,陈延之就是个卑劣的小丑。
这样的人,他自然不需要在和他多言。
很快,韩砺便离开了。
陈延之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他一方面懊悔自己怎么偏偏选了这么隐蔽的地方,若不是这样,那韩砺也没这么大的胆子,敢这样对自己。可另一方面,他又庆幸自己选了这地儿,否则,自己岂不让宫门口当值的人看了笑话。
他忍着痛,好一会儿才站起来。
明媚的阳光下,他突地委屈极了。
他怎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了?说到底,都是那贱人害的。若不是她千方百计的算计他,他也不会铸成大错。
想到陈家现在十面危机,又想到母亲被休离出府,这几日都住在京郊的梅花庵里,他就觉得连老天爷都在看他的笑话。
而此时的马车上,芷东脸色苍白,这会儿都有些没晃过神来。
“郡主,奴婢还从未见过皇上这般震怒。皇后娘娘怕也从未这样丢脸过。”
谢元姝思绪也有些恍惚。
尤其是那道惹皇上震怒的折子,她左思右想,总觉得这折子诡异的很。
即便有朝臣真的想在这件事情上出力,得了皇后的眼,又怎么会这样不顾自身安危。
国、将不、国?这可是无异于把自己的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替皇后卖命呢。
芷东这会儿还有些后怕,虽谢家的马车已经离宫门有好长一段距离,可她还是怕隔墙有耳,急急便转移了话题,“郡主,方才奴婢瞧着,似乎没见祁王府朱二姑娘入宫。这朱家二姑娘总算是回京了,她又是祈王妃唯一的嫡女,皇后娘娘怎么偏偏漏下她的了呢?”
谢元姝拿起小案几上的茶杯,轻抿一口,“那日我听母亲似乎提了那么一句,说是祈王妃有意给朱宝茹请封郡主,特意请了曾经在宫里当过差的嬷嬷教导朱宝茹规矩。想来,也是想请封郡主一事,能顺利些。”
这话说到后来,谢元姝自个儿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祈王妃也是用心良苦了,只是这请封郡主,不过是皇上一念之间的事情,许这会儿高兴了,也就准了,哪里就至于这样给朱宝茹立规矩了。
何况,她若是没记错,上一世,朱宝茹的郡主并未请封下来。只是,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按理说,皇上也不该这样的小心眼,不过是个郡主的封号,祁王府又是宗亲,怎么就偏偏压着不放呢?
比起谢元姝主仆两人还有心思在这里谈论朱宝茹,坤宁宫里,郑皇后气的眼睛都红了。
方才,在皇上面前,她不敢委屈,除了请罪,也不知能做什么。
好在,皇上虽动了怒,可最后也没真的揪住不放。不用说,肯定是因为太子即将大婚,多少有些避讳的。
“到底是哪个蠢货,敢把这样的折子呈到御前?梁禺顺,给本宫去查,本宫绝饶不了他!”
郑皇后猛的摔了桌上的杯子。
一片静默中,梁禺顺战战兢兢的开口:“娘娘,皇上因为这折子震怒,不出几日,肯定会降罪的。又何须您特意去查。近些日子,您万不可和朝臣有什么牵扯了,这避嫌都来不及……”
郑皇后方才也是气急了,这会儿听了梁禺顺的话,暗暗叹息一声,道:“罢了,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时候,本宫再不能招惹任何的麻烦了。”
只是,她心中到底是不甘。
出了这样的岔子,徐龚夺情起复一事,绝对没有可能了。她更怕的是,她弄巧成拙,徐家连全身而退的可能都没有了。
可这些,她也无能为力。她也只能等着这悬在脖子上的刀子落下。
可不管怎么,徐龚曾是太子太师,这些年,又替她效力,这对她来说,无异于是被砍掉了左膀右臂。
她心气儿不顺,不由得又想到今个儿婳嫔一身华服,多日不见,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这贱人,怎么就那么笃定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皇子呢?若是个公主,看你到时候还怎么嚣张。
可再是气不过,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拿这颜氏出气。
非但不能,还得装贤惠,装大度。
“娘娘,您消消气儿。皇上没彻底追究此事,可见还是顾着您的脸面,顾着太子殿下的。您和皇上虽说不如潜邸那会儿,可如今您才是皇后,太子殿下又即将大婚。您其实还是仗着优势的。”
知道赖嬷嬷是在宽慰自己,郑皇后揉了揉太阳穴,轻轻点了点头。
不待赖嬷嬷再开口,就见有宫女神色匆匆的进来回禀:“娘娘,方才皇上下了旨,把惠安公主,指给了阳陵侯府的二公子。”
要知道,之前郑皇后为了故意恶心穆氏,仗着自己拿捏着惠安公主的婚事,不是没有想过,把惠安公主指给这阳陵侯府二公子。
可这会儿,却是皇上亲自下旨。
这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她指婚,是故意给穆氏没脸,让穆氏愈发战战兢兢。
而皇上,在方才后花园大发雷霆之后,突然把惠安公主指给阳陵侯府二公子,这多少有抬举阳陵侯府的心思。
难道说,皇上对那穆氏,有了恻隐之心?
第105章 难得审视()
“娘娘; 许也只是巧合呢。”
郑皇后冷冷看她一眼:“这话你自己信吗?什么巧合; 这阖宫内外谁不知道皇上前脚斥责本宫; 后脚就有了这旨意。这个时候; 不知多少人看笑话。皇上若非故意的,又为什么这样给本宫难堪。”
梁禺顺也没想到; 皇上竟然会下这样的旨意。
这宫里谁不知道; 惠安公主不得皇后娘娘喜欢; 对于这个庶女,皇上这些年怕是都不大记得她长什么样了。
这突然间,却亲自给她赐婚,如何能不引人遐想。
这时; 闻着消息的淳嫔和宁德公主也急急赶来了。
宁德公主一进门就见皇后娘娘冷着脸; 还以为母后这是因为方才听曲儿时父皇大发雷霆,让母后下不来台。虽她也听说父皇给惠安公主赐婚的旨意; 可她知道,之前母后早就有这样的心思; 左右这结局没变; 母后也犯不着为了这个动怒。
心里这么想着; 她也就这么说了。
只是这话才刚说完,就见郑皇后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她; 若非因为她这些年得皇后偏宠,只怕蠢货这两个字; 皇后直接就说出来了。
淳嫔忙亲自递了茶给皇后; 缓和气氛道:“娘娘; 宁德这孩子还小,这些年得您偏宠,心思也简单,您别怪罪她。”
郑皇后又岂会和一个孩子置气,可心中还是觉得,这到底是庶出的公主,若是她亲生的,断然不会教养的这般没头脑。
宁德这会儿也晃过神来了,小声道:“母后,您别动怒。父皇这么做,那穆氏还敢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不成?她避居长春宫这么些年,难不成还想着东山再起?”
“何况,这口气母后日后有的是机会出,等到太子哥哥登基那一日,阳陵侯府还不任您拿捏,谁敢说什么。”
郑皇后心思沉重的拿起茶杯,那盖子撇去上面的浮沫,半晌才开口道:“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
“这些日子,你看出了多少事情。母后原还想着,用夺情起复这一招顺利让徐次辅留在内阁,可现在,却是惹了一鼻子灰。还有那婳嫔,真把自己当做宫里的贵人了,是啊,她那肚子金贵着呢,若真的生了个皇子,你父皇还不定怎么宠着呢。”
便是再宠着这个幼子,难不成父皇还想让他取代太子哥哥不成?
宁德公主实在是不解,太子哥哥做了东宫储君这么些年,只要没有大错,父皇即便生了废太子的心思,朝臣和天下儒生也不会答应的。
母后会不会有些多心了。
郑皇后也乏了,摆了摆手,便让她们下去了。
等两人离开之后,郑皇后不免感慨一句:“你说着孩子,虽说不是自幼教养在本宫身边,可也算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怎么就这么愚钝呢?”
赖嬷嬷缓步上前,给郑皇后捶着肩膀,“娘娘,公主还小,确实是失了些城府。可若非如此,娘娘这些年也不会格外给她体面。”
“奴婢倒觉得,公主方才那番话,也未必就真的没有道理。之前,娘娘也是想着把惠安公主指给阳陵侯府二少爷的,如今,皇上先了一步,于您来说不过是面儿上有些难看罢了。要奴婢说,皇上也只是在气头上,等太子殿下大婚,太子妃再生个皇孙,谁又想得起今天这事儿来。”
慈宁宫
郭太后还没从坤宁宫后花园皇上的雷霆之怒中晃过神来,皇上把惠安公主指给阳陵侯府二公子的消息,又传了过来。
郭太后看着慈宁宫总管太监李忠明,半晌才喃喃自语道:“皇上这是想起了当年穆氏的好啊。”
李忠明躬身道:“太后娘娘,奴才说句僭越的话,若不是皇后娘娘的野心太大,暗中玩那么多手段,许皇上真的留了徐次辅留京,荣升首辅。可皇后娘娘太过心急,朝臣们一道道折子递上前,皇上心里再是想重用徐次辅,也不免生了猜忌。”
郭太后也不由有些心慌,可她老了,若能劝得住郑皇后,她便是费尽口舌,也要开这口。可郑皇后岂是听劝的。
今个儿坤宁宫听曲儿,若是碍着孝道,也该知会她一声。可郑皇后却当她这慈宁宫是透明的一般。
不过是觉得她老了,不中用了。
加之她不是皇上的生母,郑皇后对她更是少了些敬畏。
其实这些,郭太后心里都一清二楚,虽说不免有些心寒,可又能如何?
毕竟是自己的外甥女,她还能让皇上废了她不成?
长春宫里,闻着这消息的穆氏也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惠安公主见她脸色凝重,坐在她身边,笑道:“母妃,这是喜事,您怎么竟然想不明白了。”
穆氏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这之前,宁德公主和惠安不对付,也不是没有借着惠安的婚事为难过她。
宁德公主被皇后宠坏了,可也因此,两人早已经知道,皇后有把惠安指给阳陵侯府的心思。穆氏为着这个,没少忧心。
皇后这是作孽呢,她避居长春宫,阳陵侯府满门覆灭只是迟早的事情。皇后怎这样狠心,让惠安掺和到这浑水中去。
“母妃,这阖宫都知道,父皇在坤宁宫听曲儿时雷霆大怒,发作了皇后。这前脚有这桩事,后脚父皇指婚的旨意就下来。怕是皇后这会儿也在气头上。这宫里宫外都是人精,不定多少人琢磨,父皇这是把郑皇后和您比较,生了愧疚之心,才有了这旨意。”
穆氏到底是多年不问世事,听惠安公主这样说,她只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颤抖。
就皇上这些年对她的苛责,她怎么敢奢求皇上能有朝一日晃过神来。她以为自己戴罪之身,牵连了阳陵侯府不说,还让惠安难做人。这会儿,让她如何能相信,皇上多年之后竟然想到她的好了。
不由得,她低泣出声。
她忍了这么些年的委屈,如今虽也艰难,可皇上若真的是在抬举阳陵侯府,才把惠安指给二公子,她哪怕是现在死了,也瞑目了。
看母妃哭的伤心,惠安公主紧紧抓了她的手,“母妃,我早就说过,老天爷不会看皇后娘娘这样作孽的。您仔细想一想这半年里发生的事情,皇后有哪一次落了好了。这次更是,为了徐次辅夺情起复一事,父皇第一次把她和您相较,还给了这恩旨。您应该高兴才是。”
穆氏半晌才晃过神来。
惠安公主暗暗叹息一声,正想开口再说什么,却见宫女匆匆忙忙进来回禀:“公主,乾清宫传了口谕,让您过去和皇上用晚膳。”
要说不震惊,这是不可能的。
穆氏更是忍不住握紧惠安公主的手,手上的痛意席卷而来,惠安公主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知道了,下去吧。”
她自从被养在穆氏身边,这些年,虽往慈宁宫晨昏定省时,还有逢年过节,见过父皇。
可她身份尴尬,又哪里比得上宁德公主,会讨父皇的欢心。
这么些年过去,父皇许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吧。
长春宫从未有这样的热闹过,平日里侍奉惠安公主的宫女们,这会儿也都忍不住提了心。
皇上难不成真的想起这个女儿来了?
还好她们往日里因为有慈宁宫太后娘娘身边的景嬷嬷暗中敲打,虽心里瞧不上在长春宫当差,可也从未故意折辱了公主和恭妃娘娘。
否则,公主一招得意,如何能不发落了她们。
惠安公主第一次感觉到宫女和太监们对她的敬畏,她不由有些自嘲的勾勾唇角。
父皇才只是下了口谕让自己过去用晚膳,还未见得就真的想抬举她,宫人们就这样战战兢兢了。可见,在这内廷,权势真的是个好东西。
否则,皇后娘娘又怎么会这么多年养尊处优。
为了牢牢的掌控着权势,连内阁都敢插手进去。
“惠安,一会儿过去之后,你一定要谨言慎行,万不可替母妃觉得委屈。”
“母妃不敢委屈,不管皇上是恩是罚,皆是恩旨。你一定要记住母妃这些话。”
知道母妃这些年不容易,可听到母妃这么说,惠安还是不由红了眼睛,点了点头,“母妃放心,这难得的机会,我定会小心翼翼,万不敢御前失仪。”
宫女们侍奉着惠安公主沐浴更衣,穆氏更是亲自给惠安梳了头,瞧着镜子中的人儿,想到她很小就被养在自己身边,这些年,跟着自己受了不少苦,穆氏拿着梳子的手就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