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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总算是熬过去了。
“刘大人。”
“都快回去吧。”
“咱们……”
“快些吧,下午咱还要进宫呢。”
秋明几抬头看天时,头亦有些发晕。62小说 62xs
等走出朱雀门,未地进殿的青袍官员至少还能勉强相扶着,而有资格进殿的七十八个绯袍官员,至少倒了一半。
跟过来的季长芳就站在城楼上看着他们。
她等所有官员的身影全部消失不见后,她才发出一声冷笑。
“等着罢。”
以后咱们还有得磨呢!
季长芳拍了拍温温的城墙青砖,转身时竟还有那么几分潇洒。
跟着她的罗郇歪了歪头,有那么几分疑惑。
展正心只笑了笑,看着他拱手道:“到午时前,殿下就拜托罗大人。”
罗郇眨了眨眼,瞬间把脸上的表情转换成不屑,“还用得着你说?”
展正心已然知道这人是个什么货色,也不生气。
疯狗罗郇嘛。
只要对季长芳忠心,就算只敬畏皇帝一人也不算什么。
他交了班,又去记了名,才出了奉阳宫。
展正心进宫前让亲信把崔瑛带回了家,他如今赶着回家正是为了她。
他特意嘱咐曾经派去给崔婉梳过头,又在楼外楼认出过崔瑛的女暗卫给她说道这几年发生的事。不过他仍是有些担心,依崔瑛的脾气会不会横生枝节。
可当他真回了家,见了崔瑛,却发现事情的发展比他想象得要好。
崔瑛红着眼睛,也不知哭了几回。她看起来精神头不错,还有力气瞪人。不过她瞪着展正心只是想问:“她们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吗?”
展正心想了想,在她身前跪下,“娘子不信我吗?娘子还怀疑我对主人的忠心吗?”
如今她当然不怀疑了。
崔瑛摇了摇头,眼泪又止不住地夺眶而出,“我只是觉得……我们家太傻了,我的父亲母亲还有姐姐,都太傻了!”
她扬起头喘了口气,又因为憋不住,再度哭了出来。
她的哭声不似别的女儿家那般斯文,而是真真正正的嚎啕。
展正心等了会儿,见她实在没什么要问的了,才带着人出去。
崔瑛先是哭父母时运不济。
再哭家姐没有勇气也没有运气。
最后哭自己。
“我也是傻瓜,我也是傻瓜。”
她哭得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静淞,静淞妹妹——”
他们两家人,谁不苦?
崔瑛从来没有怪过秋静淞,反而在听完她的遭遇后,对她又是心疼又是同情。
一个人在没有造过孽的情况下,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去身边曾经拥有的一切?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崔瑛默背了大半篇文章,突然下了决心。
她跑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撩起了额角那处用来遮挡刺字的额发。
“劳其筋骨。”
崔瑛把自己头上那根用来固定头发的铁钗拔了,从桌上拢了三根蜡烛聚在一起,举着铁钗放在上头看着他被烛烟熏黑,再慢慢烧红。
看着温度差不多后,她取了筷帕子折好咬在嘴里。
“苦其心志。”
照着镜子,崔瑛举着那根发钗,把烧红的那端直接朝刺字上烫去。
“啊——”
一直守在门外的展正心听到崔瑛的惨叫脸色一变,第一时间带着人冲了进去。
“二娘子!”
带着血的发钗落在一边,崔瑛跪在地上,疼得浑身发抖。
展正心闻到一股怪味。
他刚想做声,就望见崔瑛抬起了头。
她的左脸上全是血,一道,两道,三道血痕止不住地从左额角那里流出。
看到地上带着血的那根铁钗,展正心立马明白她干了什么。他止不住地变了脸色,连忙招呼身后的人,“快,快去外头请医师!”
展正心箭步冲到崔瑛身边把她扶了起来,痛心疾首的问:“娘子,您这是做什么?”
崔瑛的嘴皮子颤抖着。
她笑,笑着有止不住哭。等展正心把她扶到床上,她才说出话来:“你,你带我,带我进宫……”
展正心还是没明白,“我会带你进去的,你没必要做这个啊。”
崔瑛摇头,笑着说:“你不懂,脸上有刺字的罪奴,是进不了宫的。”
她突然狰狞起脸色吼道:“我这辈子,往后的日子都要陪在她身边,你懂吗!只有去了字,才能……”
崔瑛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突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秋静淞和崔婉结义时,她提出同样的要求却被拒绝的事。
现在应该没有人能拒绝得了她吧?
再也看不到的父亲,母亲,姐姐,还有秋静淞的父母,兄长,哪个人能再拒绝得了她呢?
崔瑛想到心痛处,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这些她都经过了,她能有资格了吗?
展正心看着她,半晌才说:“我本来是想让你见了她一面,再把你送回扬州老家的。”
崔瑛觉得没有道理:“为什么要送我走?”
展正心想了半晌,解释道:“我们不能随时随地的保护你。”
“我不要你们的保护。”崔瑛吸了口气,哽咽着道:“为什么要送我回去?我就不回去。她害得我家破人亡,就想这么算了?这辈子她不养我,我能靠谁?”
展正心起初一愣,后来听懂崔瑛的话,逐渐呆滞。
“你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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瑛娘不会凉,放心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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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阴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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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长芳躺在床上; 双手交叠,两只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上下搭着。
翘威带着一个掌着灯的宫女过来,蹲在床边小声道:“殿下,把头发散开再睡吧。”
季长芳“唔”了一声; 再眨了两下眼睛,等翘威都坐到床上了,她才撑着胳膊起身。
“有件事孤想问你。”
翘威让小宫女把灯抬高些,起身单腿靠在床沿; “您是想问今天展护卫说的话?”
季长芳挑了挑眉; “虽说孤今日答应他了,可还是忍不住地好奇。”
翘威麻利地把她的头发解开; 又拿齿密的梳子梳顺;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完,翘威又想起今日展正心说这话时有朝他看了一眼; 这已到嘴边的话愣是拐了个弯,“就是遇见了一位姑娘,面孔生得紧; 展大人也没有同奴婢介绍。按奴婢自己猜想,展大人也到年纪了,估计是在想成亲的事罢。今日他同殿下卖关子; 怕是突然羞了; 不知道该怎么同殿下禀告。”
季长芳不疑有他; 把这话信了一半; 还笑着追问:“那姑娘可长得好看?”
翘威把季长芳的掉发摘了拽在手心里; 跟着宫女一起陪笑道:“奴婢怎么好去盯着人家姑娘的脸瞧呢?”
季长芳点了点头,“也是。”说完她又补充道:“能够入得了正心的眼,就算相貌不出众,品行定然上佳,有说不出来的好。孤冒冒然只抓着相貌问,属实下流。”
“您不也是关心展大人?”翘威一笑,把落发一起交给打下手的小宫女,然后把季长芳的头发拢成一束系好,服侍她躺下。
期间,小宫女乖觉地退了出去。
翘威取下金钩,眼看着又要把帐子放下。季长芳实在没有困意,便轻轻拍了拍床板,“你留会儿,孤有些话想同你说。”
翘威马上在脚踏上坐下,“殿下,您今日实在是劳神……”
“午时眯了会儿,现在倒还好。”季长芳侧头,看着他说:“刚才的话是孤主动问的,孤为主,你为仆,你拒绝不了,因此你没必要在此事上觉得有愧于正心。孤出尔反尔,孤才是小人。”
翘威张嘴刚想说话,就被季长芳抬手阻止。
这事儿就此掀过,她还有第二句话要问。
“你今日上街,百姓情况都如何?”
翘威回忆了一下,把今日在楼外楼的所见所闻添了半分色彩道来:“百姓都为先帝大行而悲痛,却并未因此慌乱。奉阳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皇帝大行,百姓需跪地半日,当天城中也不得起烟火。奴婢出宫时,正是遇见百姓行此大仪。彼者都在恭送先帝,心里又在期待着新皇。”
“你怎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季长芳一笑,又马上把脸上的笑容收住,“翘威,你现在腹中有了文墨,奉承话也是越说越好听了。”
翘威连忙伏地跪下,着急地说:“奴婢有今日全靠殿下费心栽培,奴婢不敢对殿下不敬。”
“孤也不是要责备你什么,无需慌张。只是想着日后可能满耳都是敷衍的漂亮话,难免伤感。”季长芳别过头不去看他,反手把右臂枕在颈后:“咱们说点别的吧。就说你之前的事?”
翘威本来放下的心,又因为这个揪了起来。
“奴婢以前……”
话到嘴边,戛然而止。翘威闭上眼睛狠狠地吸了口气。
季长芳以为是自己问得太突然,便拍了拍他的手,“不想说就说孤的吧。不过孤的那点破事儿你应该也知道。孤啊,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好不容易长大了,结果还因为撞破兄长好事所以遭到污蔑,被父皇故意贬去清河。”
她生在公侯世家,自小被金奴玉婢环绕着长大。作为秋家大娘子,她本可轻易摘得世间一切,却在十二岁那年,家破人亡。关于未来的梦想,也成了抓不住的泡影。
之后,她便在机缘巧合之下,取代程茂林做了当时的“十四皇子殿下”。
季长芳费了一番功夫把这两段童年经历在脑中结合,又继续说:“其实清河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孤在那里,过了一段不错的悠闲时光。孤还有两个结义兄弟,以后有机会,你也看看。他们都是人中龙凤,是赵国最优秀的年轻人。”
“是。”翘威擦了擦眼睛,笑道:“奴婢一定会有那个福气的。”
季长芳听着他声音有异,转头看着他问:“你怎么了?”
“奴婢只是想起往事有些伤感罢了。”翘威由跪转为跪坐,也不再觉得往事勉强。
季长芳肯了解他的过去,放在其他人身上,是多不容易的事啊。
“奴婢生来也是良民,奴婢还记得,三岁时,父亲还说要送奴婢读书来着。只是后来主人家里遭了丧门星,奴婢父母划在门户之列,获罪斩首,奴婢因为年纪小才逃了一劫,进了祁南王府为奴。”
“祁南王府?”因为季祎临终嘱托,季长芳对这四个字格外关注。她想起来当时一去清河那年就被季祎罚跪,虽说现在得知是他的试探,当时却恨得紧,后来又得冯昭相告,那些士族为了给她抱不平——现在想来也只是找借口打压季祎而小题大做,将祁南王闹得下不来台,被贬为庶民。
要是翘威是祁南王府旧奴,那肯定……
“你是在他被贬之后才进的宫?”
“是。”翘威不知当时季长芳与祁南王隔了数万里却有这等扯不清的渊源,继续隐了话头说:“王府虽然不比宫里,可捧高踩低的人也是随处可见。奴婢性格不好,也不够机灵,一直被几个太监欺负。奴婢被欺负得狠了,有一次听说府里正在选照顾王妃的内侍,奴婢以为会有翻身机会,就自己报名被带去稀里糊涂地净了身。”
很可笑的是,成了内侍后,他的生活也没有哪里好起来。
“你就是个废物,怎么连茶都泡不好?”
当时遭受的凌辱,还有被直接泼在身上的滚烫茶水,翘威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只不过,他为了避免给季长芳带来不好的印象,很多话都没说。
他一直戴在脸上的伪装,估计只有祁南王府的旧人才拆得破。好的是,这种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翘威眨了眨眼,抬头见季长芳还看着自己,便笑了笑继续道:
“王爷获罪后,祁南王府的奴婢本该都是要处流刑的,但净了身的太监却能回到宫里。奴婢想活下来,当时就聪明了一回,拿着攒了多年的银子打通了半路关系,才得了通天路,进了宫,后来就一直在重霄馆左右的路上奉灯。”
“这样啊,那你也不容易……”季长芳的眼神渐渐混沌,明显是犯了困意。
翘威继续恭敬的说:“奴婢上辈子定是修了百年福分,此生才能得见殿下。”
季长芳笑了笑,转过头往上挪了挪,把脑袋规规矩矩地放在玉枕中间。
“孤困了,你也去休息吧。”
“是。”翘威低了低头,在季长芳闭眼后,起身,给她腰腹上搭了一件薄被。
放好床帘,他吹灭了床头灯,看着季长芳一步一步地退到外殿。
脚边,有一盆冰盆。全本小说网 qbxswxs
翘威抓了化得差不多的一块冰抓在手里,斜睨着摇扇送凉的宫女道:“都给我好生伺候着,听明白了?”
宫女赶紧伏地磕头:“回公公话,奴婢绝不敢偷奸耍滑。”
听到接二连三的跟着应答声,翘威哼了一声,这才转身出去。
那轮照了千秋万代世人的月亮变成了一弯新月。
翘威扯了扯嘴角,看着自己被照出来的黑影,心里因为刚才的忆往昔久久不能平复。
出身于皇族,就算季长芳的童年十分不顺,她也拥有着世上少有的教养。
她是真的尊重他,才会往自己身上揽罪责。
而得到这样维护的他,却是一个小人,他才是那个师徒两面三刀的下流胚子。
他会这样,是因为他生来卑贱。
他卑贱,是因为他的父母比他还要卑贱。
一对马奴生出来的儿子,本来他这辈子也是要做马奴的,只是因为双亲养出来的马害得主人落马受伤而丢了性命,他才没有去继续做马奴。
做不了马奴,那就做奴才的奴才。从五岁时,翘威的这双手就在给别人端茶送水。对他很不公平的老天有一件事对他很好,那就是当他咒着主人家去死的时候,主人家真的被灭门。
然后他就被官家的人牙子卖去了祁南王府。
他自己的本名是什么早已不记得,他只大概晓得,当第一碗热茶被老太监从他头顶泼下来时,他就叫翘威了。
那个老太监是他净身之后的师父,姓甚名谁自不用提。老太监大概是想把他当做玩物培养,所以教他读书写字,教他琴棋书画,教他如何顺从他人。
季长芳教他的一切,他原本就会。他为了能得眼假装不会,还做尽掩饰,所以啊,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老太监有两句教训他一直记得:
“你这辈子,大概都学不会怎么服侍人用茶了。”
是,就算是十二皇子殿下这么好的主子,也从未夸过他的茶泡的好。
“哭丧着脸给谁看呢?还不给我笑!”
笑?当然会笑。翘威最擅长的就是笑了。
尤其是现在很合人心意的,带着三分纯真三分懵懂三分良善外加一分愚蠢的笑。
刚好,这些都是他曾经拥有的东西。
死在原府棍棒之下的纯真。
丧于教导他的老太监之手的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