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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到底是要她活还是要她死,这决定就算我们不想做也必须做……”
“你说得这么轻松,你以为你是在杀鸡吗?是今天杀还是明天杀?是清蒸还是油炸?你是想哪一日轮到你要死了我们就来用抽签决定你是活还是死?若是真有了那么一天,你可别后悔落在我手上!”桑凤凤越说越气,说到最后忍不住咬牙切齿,像是想把站在身前的蔺白生吞活剥一般。
“若是我真的变成赫燕霞这样,你们不用问我什么,直接杀了我就好……”蔺白听了桑凤凤挑衅的话也不动气,依旧淡淡的语气回答道,就像桑凤凤刚才讨论的是一件与他完全无关的事。
“那你是叫我杀了她么?虽然我看她不顺眼十多年,可是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人,难道你就下得去手?”
“我没叫你杀她……”
“那你叫我看着她生不如死地像个废人一样活着?那还不如杀了她来得痛快!”
“你叫我来做决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每次跟你说话,老娘就忍不住来气……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寻常人该有的感情和情绪?!!!”听着蔺白冷漠的话,桑凤凤终于忍不住发作,一步上前拽住蔺白的衣领,紧紧捏死几乎就要让蔺白窒息。
看着桑凤凤揪着蔺白的衣领就要打下去,一直处于局外的穆紫杉却忽然开口打断了二人,冷静而决断的口气,打破了这一触即发的气氛。那站在床前将要开打的二人听到声音也将注意力移到她的身上,手上的动作不由停止。
“让她活着……以后或许还有能医好的机会,若是死了……”
桑凤凤听完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处,蔺白听了也顿了一顿,像是决定什么一般,朝着穆紫杉点了点头,然后淡漠地说,他要出去配药了,这些天让赫燕霞服下便能保住她一条性命。
桑凤凤听了,狠狠咬牙却无能为力,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最后一怒之下将刚才未能发泄出来的怒火发泄到满桌的杯盘上,只听‘哐当’几声,桌上杯盘一个一个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发泄完怒气的桑凤凤也一句话不多说地愤愤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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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的半月里,穆紫杉依旧每日守在赫燕霞身边贴身照料。按着蔺白配好的药方熬好药,每日伺候赫燕霞服下,也如以往一样,每隔半个时辰便为她输一次真气,只怕自己一不小心这赫燕霞就一命呜呼,在前些日子辛勤操劳到憔悴不堪的底子上,又寸步不离地照顾了赫燕霞这么些天,比起前些日子的疲惫,穆紫杉此刻已经几乎累得不见人形,憔悴得犹如枯黄的草,几乎要被风吹倒一般。
就是这样的精心服侍,赫燕霞也还是在床上昏迷了近半月都没醒,每日看着那个昏迷不醒的人,她以前曾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却更经常地浮现在穆紫杉的脑海,那些纷乱复杂的情绪更是让她无从辨别。
甚至还不知从何处产生不希望她就这样死去的心情,完全毫无来由毫无逻辑,可是只要一想到这人因救自己而死,心中便压抑得要窒息一般。
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可是却又忍不住去做,简直像是自发自动一般,她想不出原因,也不愿去深想,就像那潜藏的答案是这世上在可怕不过的,让她恐惧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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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燕霞醒来的时候,屋内安静得甚至听得见呼吸声平缓地响起,眼神往房内略微一扫,没有以往站在门口和角落待命的仆人和手下,只有一人趴在自己床前的八仙桌上打盹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身材窈窕衣衫整洁,脸色却显得蜡黄,发丝也有几分凌乱,看那副憔悴的模样就像是一两个月都没有睡过觉一般,只是仔细再看一眼,赫燕霞这才发现面前这个憔悴到她都几乎认不出的人竟然就是穆紫杉。
看着那人趴在床边桌上累到虚脱的模样,赫燕霞心中心疼又惊异。心疼的是看着她这副憔悴疲惫的模样,简直与她昏迷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女侠判若两人,也不知在自己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里,这个木头到底受了多少苦。惊异的是,看她寸步不离的守在自己身边,就连疲累到虚脱都不离开的样子,难不成这木头是因为照料自己才如此虚耗自己的精力?可是在自己的印象中,这个小木头恨自己至死,巴不得自己早死她才好早日摆脱自己的控制,为何现在竟会如此担忧自己的生死?
想要起身为她盖上一条薄被,却发现身体四肢都无法移动,本以为是刚从昏睡中醒来手脚无力,可是休息半晌再尝试了几次都没有办法抬起半分。
赫燕霞心中一惊,背后已被自己心中所想吓出了冷汗……想起自己曾中的至寒之毒,又想起林中一役自己不顾体内遗毒强力使出内功催发万魈刀法,将那些围攻自己的人全数杀倒,明知寒热二性相互不容,强行催发有可能会导致自己体内经脉倨断,那时却因一时意气不顾后果。现在自己连移动手臂都做不到,难道真的因为那时一时冲动,让她变作一个连行动都不能的废人?
想到此处赫燕霞心中惊惧又深了几分,若真是那样,桑凤凤和蔺白了解自己至深,为何不索性了断自己的性命,反而还要将她留在这世上受罪?
使出全身力气想要抬起手臂,可是那只手却丝毫不听指挥,一毫都没能移动,赫燕霞心中震惊而恐惧,像是难以置信又不甘心,咬着牙靠着意志逼出体内所有气力,手腕终于微微一动,往上抬了一抬,可是才抬起几寸不到的距离,便无力再维持,仿佛自己的手臂上挂着千斤巨石,让她再维持一秒都难于登天,最后手臂软软地搭下,落在床上发出轻微而沉闷地声响。
趴在一旁的穆紫杉本就只是浅眠,赫燕霞手臂垂下的声音虽不大,却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醒来之后见到满脸惊惧的赫燕霞,睁着一双漆黑双眸满是难以置信,穆紫杉不知为何生出莫名心痛,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沉默许久,终于还是说出长日以来她主动与赫燕霞说的第一句话,没有关心,没有安慰,只是淡淡地像是陈述着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你醒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为何我的手脚都不能动了?”由于多日未曾进食,都靠着穆紫杉喂她的参汤维生,赫燕霞此时语气虚弱,而她眼底竟然露出穆紫杉从未见过的愤怒与惊慌,穆紫杉一向都寡言少语,对待任何人都是一副淡漠疏离的态度,此时突然见到赫燕霞这副模样,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
“只是伤还未好,多养一些时日就好了……”沉默了许久,穆紫杉无法对她说出那过于残忍的真相,只得用谎言敷衍,安慰眼前这个惊慌失措的人。
“你……没有说谎?”见了穆紫杉一脸忧心难过的神色,赫燕霞继续问她,眼中带着渴望与害怕。只是由于长久的昏迷,她的质问少了一分气势多了一分虚弱。
穆紫杉沉默地望着她许久,最终违心地点了点头。
“只是伤势未复,你现在只要坚持每日喝药……”
赫燕霞定定地看着穆紫杉,想从她眼中找到一丝确定来安慰自己极度慌乱的心情,穆紫杉意识到赫燕霞的举动,又违心地换上一副认真肯定的表情。
看着穆紫杉刻意而带着闪避的目光,赫燕霞心中生出一股难言的悲凉,心中百感交集,最后却只是讽刺一般地笑了起来。
“为何不杀了我?你不是一直都想杀了我?” 赫燕霞是何等精明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穆紫杉的隐瞒,想到种种心中不由得悲凉而愤怒,对穆紫杉的问话也更尖锐起来。
“……”穆紫杉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尖锐的问题,只得以沉默相对,最后无奈只能端了药碗,用勺舀了一勺苦药递到赫燕霞嘴边,像刻意转换话题一般地说,“先把药喝了再说……”
赫燕霞听了却只是冷冷一笑,不说话也不张口,穆紫杉不知该和她说什么,端着茶碗沉默了僵持了许久,赫燕霞也没有丝毫妥协,穆紫杉无奈只好放下递到赫燕霞嘴边的瓷勺,退让般地说,
“这碗药冷了,我先去换一碗……”穆紫杉淡淡地说道,一边将那碗已经半凉的药水放回盘中,她知道此时与赫燕霞多说无益,索性一句话也不多说端着盘子便默默离开,只是在在走到门口时像是想到什么又补上一句,“我出去通知蔺白,告诉他你已经醒了,等会让他再来为你看看……”
“呵,你们还把蔺白都请来了,用得着这么麻烦么?”赫燕霞的话语依旧尖刻讽刺,听得穆紫杉心中不由得一紧。
也不知自己到底应该是何种感受,只是看到赫燕霞重伤瘫倒在床上时,她却没有预想中会有的庆幸与解脱,反倒是纠结难分到令她自己都不能理解的复杂感情。
知道赫燕霞的态度是刻意挑刺,穆紫杉也不理她,端着瓷碗一言不发地走出房间,却在门口不远处看到蔺白清瘦颀长的身影,一双淡漠无痕的双眼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我正要去告诉你,赫燕霞已经醒了,你进去看看她吧……”穆紫杉见到他站在此处有几分意外,只是也不多说什么,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端着碗盘欲走,只是还未离开就被蔺白伸手拦住。
“你先别走。”
穆紫杉被他拦下有几分诧异地看着他,蔺白的脸色还是一样淡漠,看不出任何情绪,穆紫杉不由疑惑而不快地问他,
“你还有什么事么?”
“她问你的问题我也很好奇……”蔺白的眼神清澈而干净,就像清亮而冰冷的溪水,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就好像自己那些情绪都无从隐藏一般,穆紫杉的心中不由生出惊慌和厌恶的情绪,而蔺白却像根本没看到一样,顿了顿之后又继续逼问下去,“你为何不趁此机会杀了她?”
“你到底在暗示什么?”穆紫杉不悦地反问,面对蔺白几乎将人穿透的眼光,她只想尽早离开。
“据我所知,你是天禹门派来的奸细,被她折磨了几个月,每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被她用你师妹的性命威胁你才把你留在身边……若是这一次她死了,你和你的师妹不都能摆脱她的控制了?”
“你的意思是,若是她死了……难道你们会好心到放我离开琼英宫?”
“那在这一路上,赫燕霞身受重伤,你有无数机会可以将她置于死地,你为何没有动手?”面对穆紫杉略带讽刺的反驳,蔺白却提出一个让她根本无法反驳的事实。
对着蔺白直入的问题,穆紫杉沉默了很久也找不到答案,越是想这个问题,就越是觉得头脑越乱,就像层层缠绕的丝线,几乎要将她绞死。
“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穆紫杉不快地甩开了蔺白抓住她手臂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只是心情仍旧烦乱得令她无法平静。
蔺白望着穆紫杉离去的背影,淡漠的脸露出少有的浅笑,随后那笑容一瞬而逝消失无踪,像是根本不曾存在过一般。
“与人无关么……”
自言自语般低喃,蔺白微微摇了摇头,转过身推开赫燕霞的房门。
53废人(三)()
赫燕霞自醒来之后一直心情不佳,不管是什么人去找她;她说的话中总是带着刺;像是故意想要激怒别人;想他们一气之下给她一个痛快;别让她再这么窝囊地苟活下去。
可是不论是穆紫杉还是听了穆紫杉意见的桑凤凤和蔺白,现在都对赫燕霞这种刻意挑衅的态度视而不见,就连脾气最火爆、跟赫燕霞最不对盘的桑凤凤;也学会了忍耐赫燕霞的臭脾气;除了偶尔忍不住与她吵架,大多数时间里桑凤凤都把赫燕霞说的当耳边风懒得理她。
靠着那几人每一日的悉心调理和照顾,靠着每日输给她的真气,赫燕霞渐渐脱离了生命危险;就连脸色也比最初红润了许多,看着赫燕霞不再命悬一线,穆紫杉也放下心来,不再像原来那么寸步不离守着赫燕霞,加之给赫燕霞输入真气的频率改成每日早晚一次,穆紫杉的任务也比以前轻松了许多,不用再那么没日没夜地操劳疲惫。略微调养了几日之后,穆紫杉的脸色稍稍恢复了些,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样如枯草般憔悴了。
只是虽然二人身体状况好转,各自心中的苦楚却是一日重过一日,桑凤凤蔺白可以给赫燕霞用最珍贵名贵的药材,穆紫杉可以寸步不离地照料她,毫不计较地将体内真气渡给她,却没有一人能改变赫燕霞的想法让她积极求生,只会令她一日煎熬过一日。
而每每看到赫燕霞生不如死的样子,穆紫杉的心里也十分不好受。每一次看到她那种绝望而悲凉的眼神,穆紫杉心中都像压了一块大石一般,沉重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只有在每日悉心照料她的时候,穆紫杉纷繁杂乱的思绪才能得到暂时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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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紫杉将汤药递到赫燕霞嘴边,后者一如以往毫不配合,连嘴也不张开半分,穆紫杉端着汤药,心中无奈至极,最后也只能学着桑凤凤和蔺白的法子,捏开她的嘴唇,将一勺汤药硬灌下去。
也不知是不是她灌得太急,赫燕霞喝完便被呛得咳嗽起来,穆紫杉怕她被药水呛住呼吸,连忙扶起她,轻拍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穆紫杉在赫燕霞的背后拍了很久才让她的咳嗽缓了下来,见她不再咳嗽,穆紫杉又端起汤药想继续将剩下的灌下去,只是药还没递到赫燕霞的嘴边,赫燕霞却突然笑了起来,好像是世界上最好笑不过的事,笑得止也止不住。
看到赫燕霞大笑,穆紫杉心中有些酸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她,最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小心别再呛到。
“要你每天照顾我这样一个废人,你会觉得有意思吗?”赫燕霞听了她的话,却是另起话头,尖锐而刻薄地逼问穆紫杉。
穆紫杉心中一紧,无数念头滑过脑海,却一个也没办法抓住,赫燕霞的眼神像针尖般令人刺痛,可她却死死地盯着穆紫杉,让她根本无从逃避。
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移开视线沉默。
看着穆紫杉躲避的视线,赫燕霞心中的悲痛又增加几分,只是痛到极致,却变作苦笑从喉咙发出……
“原来这世上真有因果报应……原来是我逼迫着你不准你死,现在又换作我被你们逼着苟活下去……”
“……”穆紫杉听着赫燕霞这话心中不是滋味,想着自己那时自己恨她入骨,只怕赫燕霞此刻也和那时的自己一样恨着他们几人。
让一个自尊心强烈的人一无所有地苟活在这世上,这是比杀了她还要令她痛苦的残酷刑罚。
明明应该恨这人入骨,巴不得她被千刀万剐,可是此刻看着她生不如死,穆紫杉却没感到她预想中那种复仇的快感。
越是看她痛苦,自己心中就越不好受,就好像是自己欠了她的又凭空增加了一份,一点一点压得她快要窒息。
只是想到自己那时的感受,穆紫杉心中却多出一份看似无关紧要的好奇,思索了许久,终于开口问出心中疑惑,
“如果……现在让你回到那个时候,你会让我死么?”淡淡的语气问着看似无关的问题,却让赫燕霞心中一震……那时她为了让穆紫杉活下来,几乎用尽了所有手段,甚至不惜让她抱着对自己的仇恨活下去,只是因为那时候心中一个任性的执念,她舍不得看着这人就这样死去,就这样离开自己身边。
只是若让现在的她回到那时,她又是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