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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凝秋几句客气话,那金玉两眼发光,人也和蔼起来,说:“凝秋啊!既然不是外人,我也放心了。四福晋,奴婢告退!”说罢,客气地向亦蕊福了一福,沿着来时路回了。
天寒地冻,亦蕊顾不上说话,亲亲热热拉着彩娟进了明月楼。屋内烧着三个银炭火盆,温暖如春,凝秋、云雁井然有序地相互配合着,帮亦蕊更衣、浸手、上茶。彩娟看得直楞神,半晌说出话来:“两位姐姐便是伺候小姐的姑姑吧,真像画里的人般好看。做起事来手脚爽利的,看都看不过来。小姐,彩娟肯定是做不来的。”
凝秋云雁掩嘴直笑,亦蕊逗趣道:“别说你看不过来,我刚来时,也看不过来呢!”
云雁笑道:“福晋是说奴婢伺候地不周到了,求福晋赏打。”亦蕊笑着抬起手,在空中一挥。云雁配合得紧,装得“哇”的一声,笑道:“谢福晋赏赐!”
凝秋笑着对彩娟说:“别理她,最贫嘴!宫里规矩多,久了就惯了。”说罢,给彩娟也端上一盏茶来,彩娟立时慌了,不知是站是跪,凝秋说:“大雪纷飞,一杯热茶下肚,方暧些。福晋,对吗?”亦蕊微笑地点点头。彩娟推却不掉,便接了过来,不断道谢。
对于宫中的事,彩娟既好奇又惊讶,问的问题惹出了一个个笑话。最后,彩娟用几近崇拜的眼神看着凝秋说:“姑姑,你真是太有本事了。那金玉姑姑平时在我们面前可威风了,可你和她才说几句话,她就像完全变了个人。”
凝秋一笑,说:“奴婢可没那么大本事,是金豆子有本事。”原来,她在与金玉搭手时,向她袖中塞了几颗金豆子。冬日里,宫女大都宽袍暧袖,不干活时,手常拢在袖中,因此看不出来。说明缘由,彩娟这才恍然大悟。
当天夜里,主仆二人联席夜话,亦蕊仔细问了阿玛、额娘、哥哥等家人近况。此次入宫紧急,宫女检查甚严,未能带得什么物事。
夜到三更,二人仍不觉疲倦,彩娟说:“小姐,奴婢说件奇事你听?有一日,夫人让奴婢去烟斗胡同张大人府上送信,路过刘嬷嬷家,见门上紧贴一张封条,边上还有一张告示。那是张悬赏告示,说刘家被江洋大盗洗劫,除长子刘伯堃下落不明外,全家十一口人无一生还。若能提供线索,顺天府衙门赏银三十两。”
彩娟的话,令亦蕊如感晴天霹雳,大婚前夜的惨事,顿时又浮现在眼前。她抓着彩娟问:“连刘嬷嬷也死了吗?”刘嬷嬷是亦蕊与哥哥札合的奶娘,也是费扬古府上的老嬷嬷了。
彩娟知道亦蕊悲伤,但依旧实话实说:“其实小姐出嫁后,奴婢就不曾见过刘嬷嬷。大家都说她告老回家享清福了,可是”
彩娟按下话头不说,亦蕊却已明白其意。那烟斗胡同里,多少宦官富豪,而刘家是最不起眼的小门小户,江洋大盗怎会笨得去洗劫他家?亦蕊泣不成声,心中不免埋怨,阿玛,哥哥,你们不受信诺!
彩娟见她难过,劝道:“好小姐,事已至此,再难过也于事无补。好在,刘大哥幸免于难,香火得已延续啊!”
“幸免于难!”亦蕊苦笑道,“若我说,是我亲手将发簪剌入他的心口呢?”
彩娟大吃一惊。此事闷在亦蕊胸中多时,无人倾诉,便如竹筒倒豆子般全数讲了出来。彩娟听了又惊又怕,说:“小姐,刘大哥可是一直钟情于你啊?你怎下得去手?”话中似带责备之意,彩娟意识到不当,忙补了一句:“不过,若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死了也干净!”
“是啊!怎么下得去手!”亦蕊似乎全然没听到彩娟后面的话,喃喃自语,一会,她说:“彩娟,你说告示上写刘伯堃下落不明是吗?”
彩娟连忙点头。
“刘家被灭门,不管是不是阿玛派人做的,都可以把堃哥哥的尸体拖来。丢在家里装一家被残杀也罢,交给顺天府也罢,终究可以了了这事。可是竟是下落不明?莫非他没死?”亦蕊说。
彩娟说:“可是小姐,你不是说亲手剌伤了他?”
亦蕊说:“小时候,堃哥哥与我嬉戏,说他是无心之人。我俯身听他左胸,的确无心跳声。后来得知,他有异常人,心房长在胸膛右侧。大婚前夜,阿玛以刘家全家十一口性命相胁于我,形势所逼下,我便用簪剌入他的左胸,盼能瞒将过去。虽然如此,但若血流不止,无人救治,他还是得死。做了此事,我心下愧疚,在明月楼的观音像下悄悄摆了堃哥哥的生辰八字,盼得为他求得一线生机。若他死了,让我念一辈子往生咒,又能补偿得了什么?”说罢,她又哭了起来。彩娟连声感叹,陪着掉泪。二人哭倦后,相继入眠。
康熙二十二年正月,永和宫
德妃正向凝秋细细查问胤禛、亦蕊近况,听得胤禛已不再宠幸云惠,深表欣慰。可亦蕊仍未见初潮,不得侍寝,皱了皱头。
元蓉在一旁耳语了几句,德妃笑道:“云惠不受待见,定会想方设法勾引四阿哥。荣妃安排的人,始终靠不住。前几日,长沙知府李文烨回京述职,他的夫儿女儿本宫见了,一派大家闺秀的模样。尤其是她的女儿,秀丽端庄,得体大方,本宫很是喜欢。虽长胤禛两岁,却不妨事,明日本宫就向皇上请旨赐婚!”
德妃说得欢喜,凝秋心中却暗暗打鼓,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这份坚强,亦蕊行吗?
第13章 红烛泪?为谁泣()
凝秋自永和宫回来,将指婚之事私下告知亦蕊。看着亦蕊那愈发黯淡的眸子,凝秋心中酸痛不已,安抚道:“福晋,只要四阿哥心中最宠爱的是福晋您,就罢了!”大户人家三妻四妾已是寻常,何况需要开枝散叶的皇嗣,亦蕊当然明白个人道理。但世上又有哪个妻子真心实意地想与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更别提亦蕊与胤禛新婚燕尔,正是蜜里调油的好时候。亦蕊借身子不适早早歇下,将胤禛挡在门外,自个儿躲在被窝里哭了半宿。
清晨起来,只觉腹中疼痛,下身湿润粘腻,双腿浮肿无力,竟在褥上摸出一滩血,惊得亦蕊尖叫起来。凝秋查看后,知她初潮来临,与云雁一起为亦蕊净了身子,更换污衣和被褥,又与她仔细解释,交待了注意事项,方消她惧怕之心。
凝秋揶揄道:“恭喜福晋!看来,奴婢们计划为小阿哥准备虎头鞋、福字衣了。”
亦蕊满脸绯红,嗔怪道:“姑姑,你怎么说话也没个正经的,哪有这么快的”
凝秋一本正经地说:“只要福晋好好调养身子,亦不远矣!这红枣姜茶,补气调血,用些吧!”
亦蕊初潮已至的事,似乎传遍了紫禁城,未到午时,惠荣德宜四妃纷纷送上贵重贺礼,四妃有所行动,其他妃嫔或福晋女眷有样学样,也送来些许贺礼。
无论挑选后宫嫔妃,或福晋,除了门第及品德外,需是年满十四的及笄少女,发育良好,有能力传宗接代。亦蕊十二岁奉旨成为胤禛嫡福晋,其中德妃、费扬古都花了不少心思,但皇家子嗣事关重大,当然特别上心。
云雁捧着个朱红绵盒,笑盈盈地说:“福晋,延禧宫赏赐上好的东阿阿胶,有助补气补血,奴婢这拿去御膳房请公公们安排炖了。”
“延禧宫送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德妃人未到声先到,亦蕊忙起身裣衽行礼。“免礼!”德妃指指元香手中捧着的匣子,慈爱地笑道:“这是血燕,滋阴补虚,最能调理身子。本宫已颁下懿旨,命内务府给明月楼后搭个小厨房,方便奴才们时常为你与四阿哥炖点进补的食材。如何?”
紫禁城尽是木质建筑,一旦走水,牵连甚广,难以施救。一般达到妃位的后宫娘娘才有资格在殿阁内设置小厨房,其余人饮食全由御膳房供应。海定阁能搭个小厨房,可说是天大的恩赐。德妃絮絮叨叨地交待了许多注意事项,亦蕊哭笑不得,觉得自己已似身怀六甲。
晚膳时,亦蕊吃到了热腾腾的冰糖炖血燕。凝秋笑嘻嘻地问:“福晋,甜么?”
亦蕊赞许道:“清甜甘美,香气扑鼻,比往常吃过的都要好上几分。”
彩娟、云雁掩嘴直笑。这时,胤禛走进明月楼,一边用湿巾不断拭脸,苏培盛则在旁端茶递水。亦蕊想起胤禛纳妾一事,别过身子不搭理他,只顾吃着血燕。
胤禛挨着她坐下,笑道:“耍小性子,不理人啦!怎么样,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这血燕是你做的?”亦蕊诧异道。炖血燕最讲究火侯,且不说撕、泡的的细致工夫,单单说炖煮,必须用文火煮上两个时辰以上。
胤禛轻拍大腿,似嘲似笑地说:“儿时居于承乾宫,时常孝敬孝懿皇后,做惯了。”亦蕊怎会不知胤禛儿时离母之事,心中仅存少许的不满顿时化成怜爱,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蕴含着无数情谊,痴痴地盯着胤禛。胤禛轻轻抚上她清秀的脸颊,温柔地说:“一会凉了味道就变了,到时别说爷的手艺差。你可是孝懿皇后外的第一人。”
亦蕊报以羞赧一笑,执匙慢慢吃起来。忽明忽暗的烛光,映得亦蕊粉面桃花,剪水双瞳,顾盼流转,素衣裹身楚楚动人。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胤禛生平见过的美人儿也不少,却觉着无一人及得上亦蕊的脱尘出俗,娇媚可人。胤禛望着她,道:“蕊儿,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亦蕊没想到胤禛会问这个,将空碗往他手中一塞,涨红着脸扭过身子。胤禛伸展双臂从后轻轻环住她的纤腰,亲吻那小巧玉白的耳垂,说:“我是阿哥,身负使命,不得不为,委屈你了。不过,我保证,定会以你与我们的孩子为首重,保护、疼爱你们一生一世。”胤禛柔情似水,火热的吻烘干了亦蕊苦涩的泪水。
不出几日,圣旨便下了,择康熙三十二年五月初七,长沙知府李文烨之女李怡琳为四阿哥胤禛侧福晋。
离婚期仍有三个月有余,胤禛奉旨随驾巡幸塞外。亦蕊在凝秋的帮助下,打理海定阁大小事务,也倒井井有条。李怡琳入住绯烟居,工部派人来粉饰一新,内侍府加派了问兰、菊心等宫女太监,供亦蕊调遣。
转眼间,已至五月,胤禛终于在大婚三日前赶回宫中。
明月楼
亦蕊帮着胤禛穿上鲜红的新郎喜袍,略带不耐烦地娇喝:“抬头!”胤禛顺从地向后弯颈,却偷偷望着那长睫毛下闪烁小火花,红嫩地可以掐出水来的粉唇高高噘起。似乎感觉到了胤禛戏谑的目光,亦蕊瞪他一眼,凶霸霸地说:“转身!”胤禛险些要笑出声来,他“听话”地转过身,展开双臂,让亦蕊为他系好腰带、抚平皱褶。
“好了!”冷冰冰的语调从身后传来,胤禛回头一看,亦蕊已向内室走去。当任何人见到爱侣为自己吃醋时,只要行为恰当,那种被重视的感觉,真如饮了陈年佳酿,熏熏然矣,陶醉其中。却从未想过,爱侣心中的恼怒和痛意,怎是一个酸字可以了得!
胤禛含笑跟进内室,见亦蕊坐在妆镜前一动不动,他佯装深深呼吸,笑道:“这屋里好大酸气,定是奴才们干活太不仔细了!娘子定要替夫君要好好管教一番!”胤禛的语气中充满着轻佻和调笑,连称谓都用得与往日不同。见亦蕊置若罔闻,胤禛灵机一动,拿着戏曲腔调:“听得娘子移玉步,好似广寒降嫦娥,喜盈盈整理衣冠,把妻迎。”唱罢,干脆躬身做了个长长的揖。若换在往常,亦蕊早已笑得前俯后仰,可如今,胤禛耳里却钻进了细细的低泣声,抬头一看,亦蕊已哭得梨花带雨,让人好不心疼。胤禛将娇小轻盈的她一把抱起,放在自己膝头,哄道:“莫哭!莫哭!无论绯烟居或采凤苑,我的心始终在明月楼。你若再哭,便是不信我?”
亦蕊赌气地说:“哪有?就是这身红衣剌眼睛!”
“哈哈哈原来如此!”胤禛干脆打横将亦蕊抱到榻上,一手毫不犹豫地握住她胸口起伏的玲珑,一手解着自己那身厌人的新郎红袍,低沉而魅惑地说:“我与福晋似乎还未行过周公之礼?”
亦蕊已被这浓厚的男性气息重重包围,潜意识抵抗着:“不要,不要”
这幼嫩、懵懂的拒绝,只会燃起胤禛更强烈的占有欲望。不容分说地,他吻上了那水嫩的红唇,轻撬贝齿,像蜂般贪婪地吮吸着花蕊中甜美蜜汁。随着胤禛的手不断往下侵略,亦蕊迷迷糊糊的头脑里忽然闪过一丝清醒,她一把抓住胤禛的手,坚定地说:“不,不可以。”
胤禛迷茫地说:“蕊儿,别怕,我会很温柔的。”
亦蕊紧张且羞涩地说:“妾身前几日天葵来了怕污了夫君的”
胤禛恍然大悟,不甘心地说:“小妖精,把爷的兴致挑起来了,又不能看爷怎么修理你!”说罢,不断咯吱起亦蕊来。亦蕊全身酸软,不断软声求饶,二人滚成一团,笑声不断。
大婚当日,亦蕊身为福晋,陪同胤禛参予各种仪式,按规矩对侧福晋耳提面命。
夜,终于拉下了帷幕,一身朝服的亦蕊独自坐在明月楼里,泪已将精致的妆容毁得一塌糊涂。她对着红烛发出阵阵痴笑,自言自语:“他是阿哥,他是男人,必然会有三妻四妾,只要他心中有我,其他的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无论她怎么自我安慰,泪依旧如瀑布般滚落。一开始知道婚期时,亦蕊心中再有不悦,也知是不可能改变的现实。经胤禛多番温柔劝慰,暂时搁下所有烦恼与不满。五月的夜风,已有几分闷热之意,亦蕊只感到孤寂的清冷。跳动的红烛,令她想起亲自布置打点的绯烟居,此时,胤禛恐怕正与新娘子同坐龙凤榻,绣帏绸缪、倒凤颠鸾亦蕊的心像被无数针扎般疼痛。她抖抖索索随手拿起一本书册,却因泪水盈眶,模糊了视线。
明月楼的门“吱”一声被推开,亦蕊怒斥道:“谁让你进来的,不是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许打扰本福晋吗?”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亦蕊回头一看,身着大红喜袍的胤禛,正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她慌忙站了起来,说:“夫君,你怎么来了,这个时辰不应该在绯烟居吗?”
胤禛温热的掌捂住她的唇,说:“爷已问了凝秋,你天葵已去,看今夜你还能找出什么拒绝爷的理由!”他不再给她分辩的机会,将细密的吻落英般落在她的额头、眼帘、鼻梁、嘴唇上。
亦蕊用最后一丝清醒,轻喘说:“那也不行啊!今日是您与李福晋的大婚之夜啊!”
胤禛惩罚式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佯装生气地道:“该怎么也要分给先来后到啊!我们已经错过太多时间了。蕊儿蕊儿”亦蕊浑身酸软,早已被这如火般爱潮融化,开始了她生疏而热情的回应。罗账轻落,春意融融。鸾凤合鸣,月以为证。
第二日,亦蕊睡醒后,感觉全身酸痛,见到绸被上那一抹绽放的绛红,羞得蒙在被窝里,不愿起榻。直到日上三竿,亦蕊耐不住腹中饥饿,从帐中露出头来,忸怩地对凝秋说:“姑姑,有吃的吗?我我饿了”看着那张红扑扑、苹果般的小脸,乞求的眼神,凝秋内心感叹,三年五年后,福晋还能不能如今日般单纯。
云雁已带着几个小宫女,将亦蕊洗漱梳妆的物品拿了进来,凝秋道:“福晋,李福晋今晨向德主子请安后,就来了明月楼。知道您正在休息,不便打扰。已恭候多时了!”
亦蕊歉疚不已,忙起榻漱洗。虽然凝秋他们动作熟练,但钗裙环佩间,粉黛钿落眉,均需讲究。亦蕊匆匆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