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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不知不觉中下地越来越大,寂静的雪夜里,那下雪的声音都几乎可闻,扑簌簌的声响,听得闻歌耳朵有些发凉。
温少远终于收回视线,偏头看了眼肩头积上一层薄雪,伸手拂去,转身往前走去。
闻歌看着他一直往前走,盯着他的背影良久,咬咬唇,转头跟上。
“小叔,我的意思是,下学期我想搬出来……”
话还没说完,就见走在她前面三步外的人突然转身看了过来。不知道这一路走了多远,闻歌也没心思看走到了哪里。
眼里只有这道立在灯光下,眉目悠远如画的温少远。当看到他眼里的不赞同时,咬咬唇,低下头去,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
“不喜欢徐老师?”他问道。
那声音平缓,不疾不徐,像是春回大地时,穿过田间的风,带着丝丝暖意。
闻歌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徐丽青对她无疑还是非常好的,但是这种好,隐约让闻歌觉得,是有条件的。她本就心思细腻,这相处中,渐渐便察觉到她的掌控力,心里便有些不舒服起来。
加之,两个人的观念不同。闻歌不可能和她顶嘴,和她反抗,这种日压抑的氛围,时常勒得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另外还有一半的原因是……
因为温少远回来了,他说以后除了出差应该不会再离开。
于是,这种本就埋在她心里深处,为苏醒的种子,在漫长的休眠之后,发芽了。
闻歌知道,如果不是温少远回来,她不会起了这种心思。只会按照徐丽青安排好的,既定的道路走下去。在没有温少远可以依靠的时候,她永远不会想着去依赖别人。
一年未见,这样的时间,距离,让她有些心慌。她害怕温少远是刻意在躲着她,她更害怕,温少远会像现在这样,渐渐地和她疏远。到最后,自己只是他偶尔想起来的一个名字……也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但这些,她都没有解释。温少远对她了如指掌,她对着他向来撒不来谎,多说多错。她怕,自己那点小心思会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我不可能什么理由也没有就贸贸然把你带出来。”温少远的目光沉凉,视线锁住她,让她心头微窒。
他的话还没说完,下一句,更是让她只剩余温的心口一下子凉了个彻底。
“在法律上,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
闻歌这个新年过得有些郁闷。心情不好,人也有些无精打采。
徐丽青见她从温家回来就是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追问了几次,闻歌都闭口不答。徐丽青见问不出什么来,为了哄她高兴,封了一个大红包给她。
怕她闷坏,更是催着她出门找同学玩。
白君奕接到闻歌的电话时诧异得不行,一下楼,四下张望了一圈也没见着她人影,还以为是被恶作剧了。正要上楼,这才看见猫在绿化带里的闻歌,好奇地走过去……
闻歌正蹲在地上,拿在边上捡来的树枝戳着雪。
绿化带里面鲜少有行人走动,白白净净的一大片积雪,她看得手痒,就拿树枝在上面圈圈画画。
白君奕站在她身后看了好一会,才辨清她在默背数学公式……
“喂。”
闻歌浑然没察觉身后有人,这突然一声吓了她一跳,转头见是白君奕,手肘一曲轻撞了一下他的小腿,这才嘀咕着站起来:“怎么那么慢啊,我从家里走过来的功夫你居然还在家里。”
白君奕睨了她一眼:“电话里不是说了?家里有客人,让你到了等一等。”
“才等了一等?”她在这里蹲得腿都要麻了!
白君奕摸摸鼻子,聪明地转移话题:“那你找我干嘛,抄作业?要答案?反正无事不登三宝殿。”
闻歌翻了个白眼,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本来想找清婉玩的,她不在这才轮到你的。”
感情他是个替补的……
虽然是替补的,但白君奕还是大人大量地带着闻歌出去兜了一圈。整个a市还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之中,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就连这几天连续的降温,都不能影响大家对春节火热的热情。
送她回去的路上,白君奕不死心地又问她:“你都考虑那么久了,告诉我去哪上高中吧!”
闻歌有些心不在焉,抬头睨了他一眼。少年眉清目秀,姿容俊朗,这样微眯着眼睛,像猫一样讨好地看着她时,让闻歌都忍不住恍了一下神。
长这么好看干嘛!
眼看着她就要到家了,白君奕一个大步迈上前拦住她的去路,仗着自己比她个子高,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还不跟我说?”
闻歌无奈地探口气,松了口,问他:“我干嘛要告诉你?”
白君奕哼了一声,理直气壮:“当然是跟你同一个学校,好继续祸害你啊。”
闻歌:“……”
……
回到家时,徐丽青正在她的房间里整理衣服,见她回来,朝她招招手,拿了两套衣服问她:“你想带哪件?我听说l市要比a市暖和多了,稍微薄一点吧?不然太厚你穿着热,自己过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闻歌打断:“阿姨,我不想去了。”
徐丽青的手一僵,目光微闪,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把衣服放在床边,软了声音问她:“是不是遇上什么不高兴的事了?”
闻歌摇摇头,朝她笑了笑:“就是不想去了,你看,假期这么短,来回时间那么紧张,该耽误学习了。”
徐丽青是知道她对l市的执着的,听她借口都找得这么差劲,心里寻思着是自己对温少远说的话起了作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劝了几句,见她是真的不想去,这才安抚了几句,给她留了空间,自己先出去了。
闻歌在房间里坐了一会,想了想,给温少远打了一个电话。
……
温少远回来那么久,第一次饭局。他不喜应酬,但今晚做东的是唐泽宸,盛远酒店的股东之一,所以情况自然不同。
刚谈完公事,小酌了几杯酒,就接到了闻歌打来的电话。
唐泽宸正姿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瞥了温少远一眼,拿着打手机的手一擦,一抹火光跃起,在他眼底燃起一簇明亮的火苗。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直直得盯着那摇曳得火焰良久,再抬头去看温少远时,发现对方的脸色已经一片铁青,偏声音却依然保持温和,若无其事。
等挂断电话,他这才松开打火机,弹指轻送了一下,那打火机在桌上划过一道弧线,停在桌子的另一头。
他微挑了挑眉,饶有兴味:“谁惹你了?”
温少远目光微闪,盯了他一眼,那眼底的簇亮就像是刚才在他指尖燃起的火焰,亮得惊人。
唐泽宸微眯了一下眼睛,微勾起唇角幸灾乐祸地笑了……真生气了。
******
闻歌l市没去成,心里自然遗憾。但想着初三暑假有大把的时间无所事事,便想着到时候再求求徐丽青。可转念……如果自己坚持留在了a中,也不知道徐丽青一个不高兴还会不会允许她回去。
这阵子,闻歌都待在家里没出去。白君奕倒是打来几次电话,约不到她就在电话里唠唠嗑,不管怎么样,最后的话题永远会转到——你高中去哪里?
徐丽青的假期修满,又开始频频出差。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怕闻歌吃不好,每天回家都没热乎饭,就请了一个阿姨专门烧饭,又有钟点工会来打扫房间,倒也用不着闻歌操心。
虽中考不比高考,但徐丽青依然格外重视。初三下半学期开学后,徐丽青又替她报了两个补习班,彻底地把她周末休息的时间也给全部占了。
闻歌想着这样正好也有借口可以不去温家,给辛姨留了个电话说明情况后,便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只偶尔临睡前,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都是二十九那晚,他站在灯下,肩头披着白雪,那清俊的面容如画,可说出口的话却让她每每想起都有些心思浮躁。
第一次月考测试的考试成绩比之前要进步许多,这倒是让闻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开始心思浮动,想着找个机会,还是要和徐丽青聊聊。
至于温少远那里……
白君奕撞了撞她的手肘,见她一脸迷茫地回过头来,递过来一张纸条——
“你去哪个高中?”
又来了……
闻歌把纸条一揉,一把扔进了抽屉里。回神,继续写作业。
白君奕瞪了她好一会,这才愤愤地拖过作业,趴上去睡觉。
烦死了,臭丫头!
******
月考过后,紧接而来的就是体育测试。二十分的满分分数让闻歌不敢怠慢,考试前每天早起半个小时绕着公寓外围跑一圈,顺便带早饭回去。
下午放学后也会留半个小时,绕着操场跑完再回家。
辛姨怕打扰她学习,通常都是周六的晚上会打电话问问她的情况。她今天和随安然约在图书馆买书,回来的就晚了些。
辛姨来电话时,她还在呼啦呼啦地吸着面条。
辛姨这么一盘问,这才知道,烧饭的阿姨因为自家闺女生了病要去伺候,前两天就辞职不干了。徐丽青人在外面,只能等她回来再安排,这几天,闻歌就一直在吃外面的快餐度日。
听完之后,心疼得不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为了考试每天这么消耗体力营养更不上肯定会影响考试。当下便让她别吃了,说等半个小时温景梵就去接她过来。
闻歌已经近两个月没去温家了,哪好意思去蹭饭。
辛姨知道她的脾气,轻轻巧巧几句话打得闻歌得软肋一阵阵发疼,这才妥协,回屋换了衣服,又拿上作业,边写边等温景梵来接。
结果,她刚拿出作业,门铃就响了。闻歌一边狐疑一边去开门,从猫眼里看到温少远站在门口时,差点没拧断门把手……
磨蹭了半天,这才开了一条缝,探出小半个脑袋,叫了他一声:“小叔。”
温少远刚把车停到地下车库,接到温景梵的电话后,想了想,转头开出车库来接她。自从上次二十九那晚送她回来后,两个人便再也没有见过面,甚至联系也没有。
所有知道的有关于她的,不是从她的班主任那里,便是辛姨这里。
这会看见她,心下柔软,连声音都放轻了些:“正好我也没吃,收拾下,跟我走吧。”
闻歌正忙着别扭呢,一听这熟悉的语气,被他泼了一盆冷水凉了两个月的心顿时又暖了起来,热乎乎的,烫得她忍不住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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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一路无话。
从市中心一路过来,繁华的街景渐渐退去。快到温家所在的别墅区时,已没多少行人和车辆来往了。
知道他们要来,辛姨留了门,铁门大敞。夜色中,种在两侧的高大松柏挺直又威武,像是行卫兵,默默地守护着温家。
闻歌下了车,也没等温少远,闷头进了屋。
辛姨在厨房听见动静,擦干手立刻迎了出来。见到闻歌的第一反应是先捏捏她的手腕,那一圈纤细得她有些心惊,眉头皱了皱,有些不太高兴:“怎么又瘦了,学习是要紧,可也没身体要紧啊。”
闻歌不着痕迹地抽回手,为了给辛姨宽心,眼也不眨地扯起谎来:“不是瘦了,是结实了。跑步就是在运动啊,我身体素质好了不少……真的。”
温少远随后进来,听见两个人对话,目光落在闻歌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收回视线。神色淡淡的,并未多发表意见。只走到跟前了,才不疾不徐地说道:“这段时间放学后来这里吧,我去接你。”
闻歌还来不及反对,辛姨已经高兴地接过话替她应了下来:“那最好不过了,还不谢谢你小叔?”
闻歌抬头看了眼温少远一眼,见他神色淡然,若无其事的样子,总觉得自打那晚之后,两个人已经生疏了不少。不知怎么的,心里那点叛逆的心思一起,抿着唇,怎么都不愿意叫他小叔。
不是说,在法律上,她和他并没有关系吗?她才不想叫他。
这会置起气来,全然忘记了刚才开门见到温少远时的高兴和兴奋。
辛姨正惦记着厨房里熬着的玉米排骨汤,并未注意两个人之间的那点不对劲,让闻歌在客厅里坐会,转身就去厨房看着火了。
老爷子晚上出去游灯河了,这会家里还有一个温景梵,正待在房间里。
闻歌和温少远大眼对小眼了一会,就觉得不太自在。想了想,决定上楼去温景梵那里坐坐,透透气。
刚迈上楼梯,就听身后温少远清润又低沉的声音响起:“小歌儿这是在生我的气?”
明知故问。
闻歌摸了摸鼻子,并为转身看他,只那扶在楼梯扶手上的手指忍不住收紧,动了动唇,几次都没能顺畅地开口说是。
她不说话,温少远也不再接话。
看着她在楼梯口僵了片刻,迈开步子飞快地上了楼后,抬手按了按眉心,轻叹了口气。
辛姨来叫吃饭的时候,闻歌正趴在温景梵的电脑桌前唉声叹气,问她什么事,她又不说,只拿哀怨的小眼神瞅着他。反复几次之后,温景梵也被弄得好奇起来,随着她一起下楼,打算去问问她那个对她一切都了如指掌的温小叔。
温家已经正经吃过晚饭了,辛姨重新烧了菜,又就着鸡汤下了几碗鸡汤馄饨。
闻歌还饿着,一口一个,吃完又蹭去厨房找辛姨再盛一碗。
她刚走,温景梵便敲了敲桌子,示意温少远看过来:“闻歌她怎么了?”
温少远目光一错,移向正在厨房撒娇卖乖的闻歌,反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温景梵深深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就是什么都没说我才来问你,你是不是欺负人家小姑娘了?”
温少远似乎是冷笑了一声,那目光微凉,开口时,声线清润如水:“她要走的话让她上来找我。”
话落,放下筷子,转身便上了楼。
温景梵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摸了摸下巴,想着——这是打算关起门来搞教育了?
……
不过温景梵显然错估了,温少远不但没有要教育的心思,连和她谈一谈的想法都没有。
送她到家,只叮嘱了一句:“回去小心,一个人在家,记得关好门窗。”
闻歌“哦”了一声,偏头看了他好一会,垂着脑袋下车了。
温少远见她走进了公寓楼里,并未急着走,摸出烟盒来,右手手指在烟盒上轻敲了敲,抽出一根烟凑到唇边。又点了打火机,那火星一跃而上,舔至烟卷,那火光一亮,烟雾袅袅。
他的轮廓瞬间就模糊在了这白雾里,看不真切。
电梯“叮”的一声响起。
出神中的闻歌回过神来,看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脚步沉重地迈进去,刚踏进电梯,脑海中盘旋演练了一晚上的念头终于强烈到几乎冲破她的心口。
她一个转身,大步冲回去。
看见温少远的车还停在原处,她愣了一下,跑到他那侧的车窗前。见他降下车窗,她的脸色猛然涨红,直视着他那双深邃的双眼,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忘记了……
这会看见,才知道他也会抽烟。
“落下什么东西了?”温少远闷声咳嗽了一声,把燃烧了没多久的烟头碾在中控台的一处上,那火光一闪,立刻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