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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佑无语,目前他在京师刚刚立足,羽翼不丰。所以意图慢慢筹谋,顺便等待自己势力壮大,面对长公主才能取得更多的主动权和控制权,不至于彻底沦为打工的。
他便又万分纠结的说道:“如今登闻鼓的事情仍在勘查审理之中,牵绊甚多。所以还是请殿下稍安勿躁,不必急于一时,等待风声彻底过去!”
“哦,言之有理,我也是如此想的。”归德长公主点头道,“因而我上了奏疏给圣上,意欲快刀斩乱麻将登闻鼓的事情了结。”
李佑疑道:“伱上奏疏作甚?”
千岁殿下诡异的笑了笑,答道:“就是向天子请罪,承认自十一日起,是我先后指使了七人敲击登闻鼓!”
李佑又惊得要跳起来,“伱怎么坦然承认了?承碘罪名作甚!”
长公主很无所谓的答道:“这点小事,加了罪名那又能如何。”
李大人一时噎住,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这里是不适用的…天子和太后是天下唯二无论做下什么事都拥有无限制豁免权、绝对不可能被刑罚的人物,归德长公主肯定到不了那个程度,但有个三分之一或者一半是没问题的。
熟悉律法的李佑马上就脑补出了对长公主的判罚——住支公主俸三年∽开扯淡的判罚,那另一方面的后果又有哪些?朝臣将怎么看待此事?
简单想了想,但李大人发现自己的脑子今天似乎很乱,想不清楚。
一直未曾说话的吕家主此时也开口道:“我吕家也要息讼。”
千岁殿下得意道:“如此登闻鼓之事很快便息事宁人、水落石出,所以所以不必继续稍安勿躁了罢。银号的事,还是尽快开始的好。”
不等李佑说什么,她又对吕昭节道:“无论是否成功,伱敢检举彭阁老么?”
吕家主咬牙道:“虽无证据,但也从命!”
简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佑惊了又惊,莫非长公主打算借此机会对次辅彭阁老下手?难道她对次辅位置死心不改,并要报大谏议事件时彭阁老将她赶出武英殿议事的仇?
这后果可就更加难以预料!那彭阁老攻击他李佑的同时,不会料到长公主突然发力偷袭罢。
至此李大人只能无语问苍天了☆近他很低调很消停,对彭阁老的攻击,并没有针尖对麦芒,大抵只以守势为主;对下属的慢待,暂时也以忍让为先。为的就是减少摩擦,平稳度过这段过渡期。
但怎么别人反而一个个都不肯消退,彭阁老如此,长公主也是如此!如今的他,是主张和平的人!
其实今天到归德长公主宅邸,李佑的心地很纯净,就是趁机亲眼看望不能相认的儿子来了,没有别的目的。
他实在没料到归德长公主会单独见他,并连连出招,每一招都出人意表,每一招都会带来极大的连锁反应,而且各招之间还能互相影响。
无数种可能叠加的复杂状况,让被有心算无心的李大人真是猝不及防,虽然他以急智著称,但眼下情况太复杂,仓促间根本无法穷尽算计。
但有一点是看出来了,如果他是蚌,彭阁老是鹤,归德长公主就是突然杀出来的搅局者渔翁,很有一举多得的意味。
情夫无可奈何的表情实在赏心悦目,归德长公主笑嘻嘻道:“按制,我百年之后,受赐的俸禄庄田要全部被收归皇家,伱就忍心看着那时的小柳儿穷困无依?不帮着他挣点家产,说不过去罢。”
想起不能认祖归宗的小柳儿,李佑心头不由得软了软。(本站,。
五百零九章 让你身价倍增!
今天真有点招架不住…李佑又苦笑几声,“你已经知道了这个商机,完全可以自己去做,哪里还需要我?三番两次催促我作甚,这点事以你的能耐绰绰有余。”
归德长公主嗤之以鼻道:“你不必激我,我还没有蠢到放着你不用。”
她看得很透彻,任何冒出头的新鲜事物,九成都要被大浪淘沙的风吹雨打去。能异地兑支的银号这种新东西,当然也有巨大的失败可能。
欲成大业,必须重用人才、会用人才。所以在这件事上,她很聪明的想要依靠李佑,而不是企图彻底甩开李佑单干。她很清楚,那是目光短浅的愚蠢行为。
以李佑的性格,既然敢提出这件事,心中肯定有了成熟的思路,更何况李佑在这方面的见识确实常常比别人高。
即便已经知道了创意又怎样?若她完全甩开李佑单干,从技术上是可行,但多半不如李佑做得好,因而最佳的选择还是与李佑联手。
更何况李佑还有一种很难被取代的重要作用,就是他的南方背景。
新银号业务的最核心在于异地兑支和银票通用,这必须首先在最需要、距离相隔又遥远的地方之间展开。
北方首选自然是京师,南方首选则是两千里外的南京、扬州、苏州等重镇,特别是区域优势第一的扬州和经济总量第一的苏州。可以说,新银号不能在苏州和扬州这对江左双子星开拓,只在京师附近打转,那和过去的传统钱庄之类没什么区别。
李佑的价值在于,同时拥有扬州和苏州两个背景,银号想在南方立足。李佑是必不可少的参与者。
即使想寻找另一个类似的人选。也很难再有合适的,别人谁能同时具备扬州金百万这样的老丈人以及苏州府里的人脉和根基?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李佑都是不可少的。长公主自然也不是短视之人,趁着李佑虚弱时期多争一些控制权不代表着排斥李佑。
为消除情夫心中的芥蒂,她也明说了。将来要把银号传给小柳儿,再没良心的人,也不会随便坑自己儿子罢。她感到自己可谓用心良苦仁尽义至…
闲话不提,归德千岁对着那张愁眉苦脸催促道,“别不情不愿的藏着掖着了,你说下面该怎么办?”
“还能怎办,先在京城里开一家银号,经营银钱。”李佑随口道。
“就这么简单?”
“还能怎么样?”
“你若不讲点真东西,今天就别想出这道门!”
李佑叹口气。“你认为开银号,最重要的根基是什么?”
“你有话但讲,我听着就是。不要吞吞吐吐。”
“最重要的当然是信用。人们信得过,这银号才开的下去。都信不过,谁肯平白无故把钱放到你这里?谁肯用你开出的废纸银票?就是至亲也不会愿意。所以新银号最缺的不是本钱,而是信用,按我的想法,这新银号要想迅速生发,那就只能先去借信用。故而我才如此看重吕家的老字号帐局,好像叫什么祥昌帐局?”
“你说吞掉帐局,然后借着老字号招牌立下基业?”归德长公主跃跃欲试的问道,脑子里闪过了数种强取豪夺的办法。
李佑无奈的纠正千岁殿下不良想法,她作为已经聚敛了不少财富权势的既得利益者,当前实在用不着去搞带有原罪的资本积累,又不是真差本钱。银行家并非地主,亦不是工场主,杀人是不见血的。
便敦敦教导道:“这要做布局天下的长久生意,不是一锤子买卖,更不是做强盗!想求长远之计,就别拿出那种侵吞民田的嘴脸,不然还开什么银号,谁肯相信强盗的信用?你还能硬逼天下人将银子放在银号,逼着天下人用你开的银票?”
长公主若有所思道:“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不要当强盗,而是凭着别人相信来当骗子。”
这悟性真高,李佑赞叹一声,继续说道:“姑且可以这么认为罢。其实法子很简单,如果你已制服了吕家,可叫那祥昌账局向全城公示,愿为新银号提供所有担保,凡新银号的一切银票祥昌账局都可以承认并兑现。这岂不简单得多,轻易就借来了老字号的信用。”
“有了信用根基,之后就是推广。这也简单,从成立之日起,便打出一年内实现南北通兑的声明,自然引人注目,想必此时京师里没有任何钱庄可以保证这个吧。”
归德千岁问道:“只引人注目有什么用?若叫好不叫座为之奈何?”
“那就想法子叫座!说实话,京师距离江南太远,偏偏两地之间银子往来又很多,从官员到士子、商家,对银票通兑通用有需求的人比比皆是,还怕银号招不来客人?所欠缺的只是招徕手段而已。”
“开业之初张贴告示,三个月内存银领票免收一切费用,将来到南方兑现时也免收费用;而过了三月后,一年内只收一半费用;再过一年后全部照常,优惠就过时不候了。肯定有不着急用现银的人,愿意早早来办理。”
“其实用不了多少本钱,做的就是靠信用以钱生钱买卖。只要有信用支持,说是无本买卖也可,还能拿着别人的存银放贷生息,让你身价倍增不成问题!”
身价倍增么…归德长公主低头思考李佑所言。
李佑待要继续详解,忽然有内监在门外高声禀报“吉时已到,请殿下出见宾客”,这打断了屋内两人密谈。
李佑只能先退出,之后一群宫女捧着铜镜、妆盒等物事,涌进来协助归德长公主整理装饰。
出来到了外间大厅,却见刘娘子与金姨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并没有与其她那几个夫人们扎堆,这倒也正常。不过只有梅枝在旁边侍候,另一个婢女小竹不知跑到了哪里去。
李佑走上前去问道:“小竹去了哪里?”
梅枝偏头用下巴点了点外面,“不知怎的,和别人搭上话了。”
李佑好奇的在门口张望,看到小竹与一个中年男子立在对面一处没人角落说话。等到那中年男子走开了,小竹回过身来,猛然看见老爷似笑非笑盯着她,小心肝吓了一跳,下意识拍了拍胸脯。
“那是谁?”李老爷审问道。
小竹怯怯道:“是什么吕家的长随,听说是家里有人被老爷关押了,跑过来求情。叫夫人们烦扰不堪,纠缠起来外人眼里也须不好看。奴家便将他引到那边说话。”
“那你怎么说的?”李佑饶有兴趣的问道。
“看他说的怪可怜,奴家就答应替他求情,得了五两银子…”小竹背对别人偷偷伸出手,手掌上赫然一个五两大小的小元宝。
李佑长叹一声,恨铁不成钢的说:“已经三年半了,你也太让老爷我失望了,真没长进!”
小竹慌乱的扭身,“那奴家还回去。”
李佑训斥道:“站住!你还不知道你哪里没长进?老爷我的面子就值五两银子吗?以吕家的财力,你想要帮忙递话,怎么也得收他十两,五两简直败坏行情!你让那张三以后怎么收门包钱,让你哥哥怎么收用印钱?”
小竹泫然欲泣,委屈道:“老爷息怒,奴家知错了。若是吹枕头风的话可以收十两,可奴家确实又吹不了老爷的枕头风,只能递一般的话儿,收五两不少了。如若换成梅枝姐姐来说,那收个十两是理所应当的…”
这通抱怨太强大了,强大的让李大人无言以对,尖牙利齿特技今天第二次失效,不得不说,女人天生具有克制男人嘴皮子技能的光环。半晌才道:“过得几日就让你身价倍增!”
大约在同一时间,宫中皇极门早朝已经散了,天子御文华殿,召集重臣朝议。
“有事进奏无事退散”后,刑部常侍郎常苦着脸出列,在众臣眼中,都能猜测出他要奏什么事。
果然听到常大人向景和天子奏道:“臣昨日奉敕追查登闻鼓之事,下午便有所得,自十一日至十七日的七件登闻鼓之案,皆是幕后有人授意。”
景和天子圣音垂询道:“却是何人?”
殿中诸卿都竖起了耳朵细听,常侍郎纠结良久,惹得众人都快失去耐心,才吐露道:“所有击鼓之人俱都自承,受归德长公主府上管事太监指使也…”
登时满殿骚然,这事牵扯到任何一位朝臣都不奇怪,但没想到会与归德长公主有关系,她蹚这浑水能有什么意义?
大部分人都迷惑不解,但也有几个对登闻鼓之事能猜测出几分真相的聪明人。此时偷眼去看彭阁老,果然脸色极其难看。再揣摩他老人家的心情,大约会像是一脚踩进泥坑的感觉罢,将长公主牵扯进来,这下乐子可大了。
常侍郎心里更苦涩。昨天在彭阁老示意下,他不得不主动出面申奏,由自己追查登闻鼓案件指使者,当时只能自我安慰当成将功补过,谁能想到居然只用半天功夫就查出个天子的长姐!
朝中人人皆知,归德长公主不是一般的公主,放在演义位面,怎么也可类比为大宋八贤王那样的存在。
这段时间还有比他更倒霉的么?昨天刚被天子训斥为“无用”,随即就查出个长公主的不是,怎么看也像是故意与天子作对,不知天子会怎么想…
五百十一章 坑爹的小柳儿
李佑刚与小竹说完话,又看到归德长公主在簇拥下沿着回廊向前殿而去,刘娘子和金姨娘都在长公主身边陪伴,如此李佑便放了心,不用再担心什么意外。
而梅枝则混在人群最末尾的宫女后面,她对着小竹招了招手,小竹便迈着小碎步赶上前去。
李佑沿着大殿绕了一圈,又从正门进了殿里。幼儿抓周确实不算什么特别隆重的礼仪,所以殿中氛围轻松热闹,三三两两的说笑闲谈,好似亲朋聚会。
林驸马也露面了,站在殿里中央与人说话,他来这长公主府第其实也像是客人,好在众人对公主驸马的夫妻分居制度习以为常,并不奇怪。再说归德长公主威名赫赫,林驸马低三下四夫纲不振在勋戚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
以李大人公开的正五品身份,在这场合只能站在殿门口附近,虽然他的实权强于殿中大多数寄禄勋戚口甚至可以说,李佑稍稍受了些冷落,与殿里人格格不入。
在文官中,李大人算是超新星,但到了勋贵圈子里,无论是从实际品级和世职品级,李大人的身份只能算是最低档次的,这是两种不同的玩法和体系。
若不是为了看望儿子的机会,李佑才不会来这显不出自己的地方扎堆口自己的血脉毕竟是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最深刻的印记,没有自己就没有这些印记。
当然还有身份更低的的,比如李佑向门槛外面看去时,发现了吕昭节吕财主的身影,这位花甲老人很敏捷的翘着脚朝殿里探头探脑。
李佑不动声色的向外移动几步,靠近了吕老爷,虽隔着门槛也3起了对方的警惕。
李佑与老员外对视几眼,正要问他几句话,忽然眼角瞥见好友朱放鹤先生匆匆拾阶而上,已经到了殿前月台。
于是李佑只好甩开吕员外,对着朱放鹤迎上前去,拱手见礼道:“放鹤先生!你可来得太迟了。”
朱放鹤听见一个“迟”字,连忙扭头瞅了瞅殿中情形,看到并没有开始,这才松了口气对李佑答道:“贤弟真是说笑!今天是朝会之日,我又不像你这般逍遥,要等散了朝才可从宫中赶来。”
李佑陪着朱部郎进殿,便有数人迎上来说话,却把李佑隔开了。朱放鹤乃是天子信重的近臣,还是宗室远亲,那些勋贵或许可以轻视李佑,但是对朱放鹤却不能轻忽。
没多久,几位乳母抱出了今天的小主人公,轻轻放在毯子上。那里早已摆满了各色精致小物件,以及各种类型的书本若干,等待着小孩子的选择。
这小柳儿今天被包裹的如同一团锦绣,摇摇晃晃站在一堆物事中间,蹒跚走了两步,又瞪着大眼茫然张望了片刻。此时他大约是站累了,便痛快的坐下,随即又坐不住,开始麻利的爬行。
众人的目光都随着小小的身子移动,看看他到底稀罕什么东西。李佑也不例外,只是他心中暗暗想道,要是这儿子逆天的把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