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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二章 景和八年的那一天…
面对李大人逼宫式的查案奏请,堂堂的秉政太后总不能亲自与李佑辩驳,殿中大臣也没有出面说话的,其他书友正常看:。
在文官互相攻讦揭短习以为常的大明朝,大家从来都是以最高道德标准要求政敌,谁有点短处都遮掩不住的。殿中这些大臣只要是稍有顾忌的,谁肯沾惹暗杀士人这种丑恶到极致的名声?有了这个,不被政敌骂到遗臭万年也差不多了,一辈子做官也别想安生。
老首辅也打定了主意,只开口议继任首辅之事,别的一概不理,以不变应万变,坚决不上李佑的当。谁知道李佑在这里面暗藏着什么玄机。
故而乏人力ting,一时没主意的钱太后暂且只能沉默以对。再将李佑拉下去廷杖的确也是个办法,但解决不了问题。才打了两下,就让李佑的声势涨了数个量级,再打下去就要将人心都推到李佑那边去了。
代行君权的慈圣皇太后再次感到列祖列宗的无奈。
气焰升腾、得势不饶人的李佑再次叩首,脑门砰砰的敲金砖,极其失礼的大声奏道:“国家养士,岂有不教而诛者,书迷们还喜欢看:!jiān邪隐匿,人心难平,正气何存,天理何在!臣不惜此躯,愿扫强梁,为圣母除忧!”
声如金石,铿然有力,再搭配被廷杖后的衣冠凌乱惨状,好一付节义大臣的尊容!简直令人有喝彩冲动。
太后还在沉默,不是她不想洗白自己,而是她深知不能再给李佑话语权。此前好不容易才设下圈套将李佑罢职放逐,就要赶他出京师,若再给他这个机会踟蹰不去,拿住案子翻云覆雨,以他的狡诈天知道又会生出多少事端。
其实李大人严格说起来,此时已经被黜落,身份并不是朝臣,没有资格在殿中说话议事了。所以他选择在这个时间爆出六监生案与钱家有关的丑闻,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为了可以在殿中说话。
但要以为李大人的心术如此浅白就大错特错了,他的真实意图并不是逼太后再次授予他查案大权。
这案子查不查下去没有什么意义,李大人对此已经没有兴趣了。他之所以那般表态,真正目的是孤立钱太后。
这个目的,似乎已经达到了。不过做生意永远没有嫌利润多的,眼下的大好时机很难再有第二次了,李大人也不想再有第二次被打廷杖的痛苦经历了,且先继续疯狂卖直捞够本。
幸亏当初崔监生提醒了一句“害人之心可以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自己当时真忠心耿耿的将所有指向钱家证据都斩断,今日便彻底被动无奈了。
话说钱太后已经渐渐察觉到情势不对了,看着一个个藏头缩尾的忠心臣下,她感到离心离德的氛围正在弥漫,仿佛有苦心经营多年的基业瞬间崩塌的感触。
此时除非是无耻到根本不顾舆论清议的jiān邪小人,没人会出来帮着钱太后反驳和斥责李佑。现在的李大人,已经通过造势演变为了天理正义的化身。
或者说如果没有外压还好,为了圣上当一次小人邀宠固恩也许是划算的,书迷们还喜欢看:。但当前许大人一方虎视眈眈,势力强大,去做小人绝对是肉包子打狗的赔本买卖…没见张首辅都不言不语了么。
至此钱太后终于认清现实,再这样继续装糊涂,只怕要人心尽失了。不由得恨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兄长,她到现在还被méng在鼓里。既然犯下了事情,为何不早些对她坦白!导致如今先被外臣捉住了痛脚连累到自己!
恨归恨,但钱太后又考量起得失。她在世时,还能使别人有所收敛,这个情况下定案相对有利,此事便算彻底了解。如果眼下一味庇护,等到自己千秋万岁之后,这桩公案若被重新翻出来,入罪只怕比现在严重十倍。想必那时天子出于政治目的,也不会维护他的舅舅了。
有了打算,慈圣皇太后便下谕道:“张、方二太学小吏下刑部狱,此案交由三法司会审。钱安父子到庭受询,如有牵连,绝不姑息!若是管教不严之过,哀家下诏罪己!”
又带着真恨补充道:“李佑黜落出京三日内成行,不得延误!”
这些谕旨一出口,群臣心中齐齐直呼李佑真的扬名了!这次可不是诗词小道方面的才名,是足以充当官场硬通货的大名声!
顿时无论敌友,殿中所有大臣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李佑身上,用各种复杂的神sè目睹着景和朝政坛超新星的冉冉升起。
仗义执言,指斥贵戚、面犯圣颜、谏君改过、惨遭廷杖、被贬出京。
由这几个充满伟光正sè彩的形容词组合成的模板,不知从多少青史先贤事迹中提炼、凝聚而成,如今居然可以一个不差的套用在李大人身上。
虽然不是那么严丝合缝,水分甚大。譬如先有廷杖后有直言疑点甚多,又譬如仅仅两下廷杖的含金量很值得商榷…但也很难得了!
要知道自从景和朝以来,没有别人能同时刷出这几项成就,没有人比此刻的李大人更接近于那个荣光模板,书迷们还喜欢看:。
欣逢盛世,岂能没有风正节高的贤臣点缀?岂能没有方严敢谏的楷模增光?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啊!
有人便感慨道,为什么他今天又是最大赢家?李大人这两下廷杖太值了,既有了廷杖面子又有了不重伤的实惠,最后还迫得太后不得不服软,这下他的声望不知道要涨到什么地步。
仅凭景和朝大臣中第一个犯圣颜挨廷杖的名头,便足以傲视百僚…更别说前头还顺手捞一个拥立天子亲政之功,大概未来也是属于这个十九岁年轻人的。
那些已经做到二三品的大臣或许带着几分羡慕,但还算冷静,毕竟他们几乎已经到了官场顶点。
但是在场的二十几个七品科道官们则全体沉mi于眼前现象不能自已了,如醉如痴…要知道,科道言官就是靠清望声名来吃饭和升级的,李佑今天所遭遇的对言官而言,堪称是神乎其神的梦幻场景,只恨不能学会夺舍**取而代之哪。
慈圣皇太后扫视群臣,喟然长叹。当年不该被文官大臣们忽悠,彻底罢斥中官、厂卫势力啊。至今才知道,作为大明君上,对你最忠心的人还是太监啊…
这个李佑,受过多少恩惠?加官进爵不在话下,甚至宫中传起他是自己亲族这种流言,但今天仍然毫不犹豫的站在了许道宏一方!
老首辅张若愚,前一刻还是共进退互为盟援。不过是被李佑随口说一句“监生命案,首辅心虚”,也不敢为这个案子出头驳斥,放任李佑逼宫!
越想越是心苦。
即将被赶出京师的李大人在万众瞩目之下,上前谢罪陛辞。
殿中众臣还在围观李佑,但朝仪有点乱,这时候,有一股幽细的抽泣声渗入了耳朵里,其他书友正常看:。
奇怪,殿中哪来的哭声?群臣举目四望,却发现上面珠帘内的人影正低头抬手,仿佛以袖抹泪。
众人皆目瞪口呆,慈圣皇太后居然在金殿上当场失态哭泣了…正要行礼的李佑也惊呆了。
“尔等世受国恩,如今却处处逼迫我朱家孤儿寡母,无一事不相争,无一事能顺意,想先皇殡天时…”钱太后哽咽几不能语,断断续续的说道。
皇太后已然哭将出来,醒过神的群臣无不顿首参拜,此起彼伏请罪道:“臣有罪!”
再想起来,这位太后虽然视朝听政,坐在宝座上代行皇权,平常也被大家用圣主代指,但她并不是男xing皇帝,本质上只是位三十七八岁的寡fu。
将成年天子逼到无奈落泪,还称得上刚直耿介。但把孤儿寡母逼到掉眼泪的…可以翻翻史书,干出过这种事的都是何等人物。
自从帘现哭影,李大人便知道,又玩过头了。当他再次进入众人视线里时,不会从小伊尹、小周公变成小王莽、小曹操罢?
前后反差令人纠结啊,难道今后“仗节死谏”的李大人会变成“欺凌孤儿寡母”的李大人?
又是一项第一?
确实,落在身上的目光不再像方才那般热忱了。但李大人不愧是李大人,仍然死不悔改的保持了语不惊死人不休的做派。
“臣在阁中半年,与诸大学士多有往来。老逢迎媚上,彭阁老虚文矫饰,杨阁老年资尚浅。唯有徐阁老进退有节,法度严谨,谦虚自抑,善纳人言,实为元辅之相也!”
……
……
……
好罢,如果大家没听错的话,李大人滚蛋前以六品地方官身份点评了一番宰辅大学士们的品行,然后推荐政敌徐阁老继任为首辅?
袁阁老与彭阁老这两个大学士,是最有希望出任首辅的两个大学士。听到李佑居然推出徐阁老,登时在心里不约而同的不知第几次破口大骂李佑。
新鲜出炉的许次辅则会心一笑,李佑的想法居然与他相同,还帮他抢先挑起了这个头。
这徐阁老虽然只是因为老首辅强行援引而得以入阁,本身资历声望都很差,只能依附于彭阁老。但正因为如此,徐阁老去继任首辅再好不过了。
老首辅大概知道自己门生还不成势,所以想推与自己门生的彭阁老上位罢?自己现在大力支持他门生,看他如何是好,许次辅暗道。
接下来武英殿里的故事,与充满争议的李大人无关了。他步出殿外,拾阶而下,其时正午,日当中天,光芒万丈。
回想今日的bo折起伏,大概到老了的时候,可以对儿孙辈吹嘘:“景和八年的那一天,十九岁的我曾经迫使老首辅辞职,曾经直接推动新首辅和新次辅上任,曾经逼得太后哭鼻子,曾经挨过景和朝第一次廷杖,曾经成为大明全体言官一刹那的偶像…”
李大人不知为何,忍不住起声高歌“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在宫禁宿卫的诧异目光中,扯下象征朝参官身份的腰间牙牌,顺手扔至御道上。便出了重重宫阙,扬长远去。
后记:景和八年二月,前尚宝司丞、中书舍人李佑因丢失牙牌,罚俸禄一年。ro!。
二百八十三章 李大人选官记
险些朝登天子堂、暮为田舍郎的待选外官李大人拖着惨遭(或者是喜遭)廷杖的身躯,回到寓所时却见张三迎上来,听他禀报道:“1小的不辱使命,可巧在长安东门外找到一家合适宅子,书迷们还喜欢看:。听说是他家不开眼得罪了大人物,被发配到外地,所以要卖宅子。今日小的去将价钱说妥了,只等老爷看过后发话,其他书友正常看:!买下便可将主母接过来团圆了。”
李估没好气道:“不必了!老爷我同样不开眼,已经被发落出京去,三两日内便要上路,还看什么宅子!”什么?张三大惊,几乎不相信这个突如其来的喜讯“老爷所言可是真的?不要戏弄小的……”“呸!我哪有心思与你开玩笑。”李估朝着后院走去,虽然只挨了两下廷杖,但为防万一,还是上点药好。
张三跟随老爷边走边感慨道:“京城果真不易,以老爷之英明神武也难以容身,真是叫小的唏嘘而涕下……”“你是喜极而泣罢?”“那是那是不是不是…老爷千万不要误会!”
卑微如张三也是有理想的人在官府衙门中跟着李老爷作威作福顺便收点小礼,人前人后被尊称一声大爷,这便是他的追求。
但是在京城里,李老爷不能开衙建府,于是乎他这长随没有地方充大爷,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一夜无话,次日李估早早起来,在小竹服shi下洗漱完毕,饭也顾不得吃,匆匆出了门。
一刻钟后,李估出现在吏部前院大堂,这里除了过年期间,永远犹如闹市。如果说庙堂之上是高官显贵的名利场,那么这儿就相当于负责天下所有中低层官员就业工作的人才市场。
在一群苦逼待选官员的惊诧注目下,某位明显不是本部官员的年轻小子“啪”的将敕牒摔在办事小吏案上,一言不发的穿过前厅直奔后堂,端的是傲慢无礼旁若无人。
更使待选官员诧异的是,向来气焰见官大三分的铃部小吏居然不约而同的束手无睹,任由他自便。从交还敕悄来看,此人明显也是来选官的,不过气场忒强大了,是公卿之后、还是宰相门生?
李估穿过院门,直接进了文选司郎中左大人的公房内。
左大人站起来拱拱手,不知道该恭喜还是安慰,太后那招“哭金殿”当真是神挡杀神最后只好先说公事:“昨日接到了急诏,我便晓得你今日定会前来。
“都有什么位置?”李估问道。
左郎中早有准备,mo出一叠纸张递给李估道:“此乃现有缺位,你且先看。”
李大人接过来,才入目第一个,眼神便精光暴闪,指着道:“就是他了!”左郎中探头一看,赫然是从三品河间长芦都转运盐使司运使失误了!
左大人矫捷的劈手将李估手里的籍册夺将回来,揭去上面几张,才又交给李估“六品及以下才是你该看的!”
李估笑了笑“左兄何不推荐一二?”左郎中语重心长的建议道:“为汝声名及长远计,三边、广西、
云贵都是不错的去处,琼州也不错的,实在不行去翰南。其他地方不够惨,不适合养望。”还是自己看罢本质很贪图富贵繁华的李估冷汗直流,低头拿着籍册翻阅。无意却瞧见“临安”两个字,好像ting不错的地方,应该是浙江的。俗语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就是古临安啊,虽然比苏州差点但也不错了,离家乡也很近。又指道:“这个可以!”
左郎中lu出孺子可教的表情,很欣慰道:“你果然有见识,云南的临安府?”
云云南?!李大人很无语,谁能告诉他,为何本朝将临安这个有历史含义的标志xing地名用在了云南某府?
李估还是不想离苏州太远,再次放下籍册问道:“当初改职,本官这一批有特恩,皆可不受本省及五百里之限……”
左郎中摇头道:“休得再提,江南是不成的。真将你选到江南,就是大事了,预计本官连同你要一起罢职降黜。”
李估长叹道:“游子思乡,奈何奈何。”左郎中见李大人如此没品位的作态,暗想莫非他要行韬光隐晦之道?也对,此时受人瞩目的李大人如果被发到偏远州府,那就不是黜落而几乎形同贬谪,堪称太张扬了,只怕要被人抨击沽名钓誉、诋毁圣母。这年头,嘴炮永远是不缺的。
又仔细思量几下,左大人再一次提出建议道:“如今南直隶分江而治,江南江北之间可以不避。你去不得江南,仍可以去江北,沿运河而下与苏州很便利。”
这才是专业人士哪,李估急忙问道:“江北可曾有缺?”
左郎中有点为难道:“只有一个江都县知县。不过可以加府通判,仍旧是六品。”
李大人鼻里便盘算起来一虽然只是午知县似科有些委屈他,但好歹也是正印堂官,再说品级也没降,能以六品府通判署理知县。
江都县这个名字可能不很醒目,但它的另一个名字就是扬州城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扬州城啊!江都县是扬州府的府城所在,天下有数的超级繁华都会。
扬州城距离苏州不过区区三百里左右的运河水路,风土民情多有近似,扬州这个在本朝因盐而兴的后起之秀模仿苏州潮流也是出了名的,去那里绝对很容易适应!
想完了后李估有点期待了,实在没料到留了如此绝佳一个地方给他,各方面都很称心如意。
李大人在这边兴奋,左郎中却现出几分淡淡的忧虑。
江都县乃是雄都大邑,又是国朝盐漕两业的核心地方,事务繁剧难治。从官面上看,盐运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