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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下堂不是善堂，我们的规矩也不会为你改变。”黑衣老者无动于衷。
“第三道题，开始。”
漆黑的大殿门缝里，一袭白衣的凝露姑娘走了出来。
此人的手劲儿李星野刚才见识过。
她两只手托着一个约摸一尺见方的东西，形状很不规则，晶莹透亮，在灯光下却没有一丝反光。
可见这东西的确沉重。
起码比木墩和铁锅要重得多。
她轻轻地欠身，隔着一尺松手，把东西放在地上。
地面的青砖断裂。
“同样是纳川难度。这是一块不动骨，乃水属纯阴之物。这道题考的就是你们的运气和力气了。只有命格里有三个火以上的人，才有机会敲开它。”
又是纳川难度！
李星野悲哀地发现，在这种高难题目下，筹码少的客人，基本是九死一生。十倍的筹码输出去，欠下的筹码足够要命的了。就算当时借来筹码勉强维持不到底线，在利息面前也撑不过下一次机会。
有钱的人，面对完全没有把握的时候，如果不是急于翻本，只需要压上最少的筹码。只要手头筹码足够多，输也输得起。
当然，这也让他们浪费一次宝贵的机会。
十倍赔率的宝贵机会。
李星野面前只有三枚小黄鱼。
他伸手摸摸自己的筹码，触手冰凉。
突然，他发现，自己的筹码变多了。
十二枚。
如果自己只押一枚，即便输了，也有剩余。
他看了看桌面，旁边七号的面前，只剩下一枚筹码。
“哼哼，八号那家伙只是个没用的嘴炮王，我还指望，实在不行的话，靠他找我妹妹。”七号撩了一下灰色的头发。“小子，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就答应我，活着出去后，帮我找到我妹妹。告诉她，回家过踏实日子去。”
“对了，别告诉她我是怎么死的。“她甩掉了羽绒外套。“我最后的希望就是这里，找不到我妹妹，我也不想活了。这润下堂也不肯帮我，与其咱俩都喝那鬼玩意死不瞑目，不如让我……”
按着面前的七号牌子就要往前一推。
第103章 老夫一把就是梭哈（）
“老夫一把就是梭哈！”
李星野右手伸出，十九号牌子抢先一步。
接着推上了，呃，三条小黄鱼。
因为他的面前只剩三条。
他的左手，早把剩下的都推还给了七号。
“托付终身这种事，还是不要和我这样的男人说吧！想找我帮忙，你就给我活着从这里出去！”
果然还是浓浓的中二风格对话，更适合这种热血场景啊！
李星野想象着自己就是那个自带bgm出场的主角，迈着慢镜头节奏的步子，向那块奇怪的不动骨走去。
“喂，你打算拿什么砸？用你的手吗？”黑衣老者一声低喝，让星哥的帅气没有超过三秒。
他回头一看，凝露一只洁白的手递上来一把锤子。
这锤子通体纯钢制造，一头削尖，一头平钝。
竟是一把地质锤。
这东西连坚硬的花岗岩都能砸得粉碎。
李星野哈哈一笑，一把抓过这锤子，几步跨到那块半透明的东西近前。
他猛吸一口气，锤子高高举过头顶，啪的一声。
锤子狠狠地砸在那块不动骨上。
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两件事。
第一，为什么以前看过的电影里，古惑仔大战之前，要拿毛巾把砍刀的把手紧紧地绑在手上。
第二，为什么以前从说书的老大爷处听说，古代两军对阵，经常有将军虎口崩裂。
此刻的星哥，正是虎口崩裂，钢锤脱手而飞。
他没顾上去寻回锤子，赶紧低头看看那块石头。
一个白点都没留下。
他试着伸手擦擦，这东西光滑非常，触体生寒，如同一块坚冰。区别只是，这东西的寒气更加刺骨。
没办法了。
再捡回来锤子，再砸一次，也只能是同样的结果。
不能坐以待毙。
只有试试那个了。
许多年以后，有人问李先生，你人生中的转折点是什么？
这里的“先生”，意同“阴阳先生”，是民间对懂法术行正道的人的尊称。
他说，是二十四岁那年。
那年阳历七月，他开始接触一点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那年阴历的冬月十五，他第一次使用真正的法术。
李星野瞟了一眼黑衣老者，见他正眼观鼻鼻观口，垂首而立。
看来他根本也没指望这么个毛头小子能砸开这块神秘的石头。
本来，能从润下堂手里赚走金子的人，就没有几个。
七号噔噔噔地跑出老远，把锤子捡了回来，她展开李星野的手，把锤子塞进去。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她也知道，这么做，也只是徒劳。
但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连这徒劳的尝试都不敢。
咯吱，咯吱。
七号蓦然发现，自己咬牙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竟然这么大。
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男人见了那么多，真是没有一个靠得住的。
失望，难过，无力。
几种感觉交叉袭来，七号的眼前模糊了。
泪眼朦胧中，他看着面前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人的背影。
这人身子一晃，当啷一声，锤子掉落在地。
她没看到的是，这个人因为锤子反震力量而受伤的手，正哆哆嗦嗦地伸进怀里。然后，他珍而重之地摸出来一张黄表纸。
一张细长的窄条，上边勾画着红彤彤的字迹。
字迹看着十分凌乱，看不清上边写的是什么。但能看到粗粗的一道斜挑，自左下自右上。斜挑上还加着几笔横纹。
俨然是一根钢鞭的模样。
符纸上还盖着一枚红色的方形印记。
李星野背过身去，把符纸放在胸前。
这个角度，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颤抖的右手伸出两指，夹住符纸。凝神皱眉，口中默默念诵灵官咒。
“行符元帅，五行使兵，
四值功曹，三界符令，
速近前来，真身显灵，
升天彻地，出入幽冥，
敕奉法旨，讯达万灵。
我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手中符纸上的字迹泛起红光，然后瞬间化为纸灰。
李星野顿觉一股滚烫的气息灌注整只右手，一路从指尖到胳膊肘。仔细看去，隐约有几道横纹从皮肤下突起。
这就是借用的灵官金鞭的力量？
与梦境中比起来，视觉效果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也太低调了些。
此刻，由不得他多想。
背对众人的李星野，再次举起右手。
只是这次，手里连锤子都没握。
七号看着他，心里升起一阵绝望。
手狠狠地落下。
一道短促的金光，瞬发而熄。
好像这个人背对着众人，点亮了一下打火机。
只是这打火机的光芒有些太刺眼了些。
黑衣老者脸上变色。
今晚，这个人第一次露出激动的神情。
想了多少法子都打不开的不动骨，现在上边密布裂纹。
喀嚓喀嚓的声音不断，裂纹不断扩大。
“这不动骨，本是一块千古寒冰，由于阴气充沛，火烤不化，刀斧不伤。我们为了打开这个东西，已经耗费了许多心神。甚至借来纯阳的法宝，也打不开。”黑衣老者激动起来，话也多了起来。“所谓命中有三个火的人，也找了好多个了，想不到，竟然着落在你身上。”
哗啦啦声音响起，整块不动骨在强大阳气的作用下，化成了手指甲大的细小破片。
中间露出来一颗光滑的东西。
老者小心地把那东西捧出来。
是一颗骷髅头骨。
这头骨温润如玉，散发出细微的荧光。半透明的质地中，还夹杂着一丝丝红色的脉络。
李星野偷偷把熏黑了的手指插进裤兜，蹭了蹭。心想，幸亏灵官大老爷护佑，让我从鬼门关前晃悠了一圈又回来了。要不是哥借来黄金鞭的力量，你这老东西还得祸祸死多少人。
黑衣老者让凝露把骷髅小心地收好。他把李星野面前的三根一两重的小黄鱼收走，推过来三根十两重的大黄鱼。
三十万！
我李星野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星哥抑制住心里的喜悦，脸上不动神色，把三根金条揣进衣服里怀的兜里。
“七号贵客，最后一道题目，请你完成。”黑衣老者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情。
第104章 儿女原宿债（）
七号一听，不由全身一哆嗦。
她看着李星野，眼里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锤子都砸不动的东西，能空手砸开的人，应该是有些本事的人。
“这位兄弟，是不是我只要活着走出这里，你就答应帮我找妹妹？”
李星野刚才的确答应过她。想到那个心机深沉，通过出卖赵一达换取利益的女人，他也有些头疼。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七号就笑了。
她直接就问黑衣老者，这道题是什么难度。
得到了两个字。
“纳川”。
七号干脆把十根金条都推了出来。
“我压一根，赔你十根。我输了。”
说着，拉起李星野的手，转身就走。
负责发放筹码的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出来。
满院子里，李星野最怕这个老太太。
她仿佛在齐膝深的水里趟着走，每走一步，都高高地抬起腿来，然后小心地放下。
李星野的心提了起来。
他摸摸自己兜里揣着灵官印。
根据灯笼沟的经验，在一定范围内，那种喷水老太太面对灵官印是喷不了水的。
老太太走到近前，一把握住李星野的右手，慢慢拿了起来，放到眼前看了看，又疑惑地看看只剩碎屑的不动骨。
黑衣老者咳嗽一声。
“送客！”
李星野和七号都没有拿桌子上自己的号码牌子。
他们再也不想踏进这个地方了。
月光下的山路，又变成了黑白的世界。
七号掏出一根烟，向李星野扬了扬，见他摆手，就塞进自己嘴里。点着后，长吸一口，在肺里憋了一会儿，呼地一声喷出去。
“这一晚上，真是太刺激了。”
李星野回头看了看山神庙。
红色的灯笼不知什么时候撤掉了。只剩下青砖青瓦在月色下冷冷地立着。
不知道院子里现在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今晚看到的多少是幻象，多少是真的。
“老弟，你倒是说句话啊。”
“说说吧。你妹妹最后一次出现在哪里。”
七号见李星野倒也干脆，就没再废话套近乎。
“他们洗浴城里的人都不跟我说实话。这些底下干活的，可能也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偷偷盯上他们的一个小头目。这人还没你大，但威风可不小，总喜欢带着几个小弟出去唱歌喝酒。”几口下去，一支烟已经抽光了。“我就找机会跟他接触上了。熟悉了以后，他跟我说了一些事。”
七号长得有几分姿色，又常年在风花雪月的场合出入，很有几分手段。几次见面后，就跟那个小头目打的火热。假装得知对方是在快活淋洗浴城工作后，七号就说，帮一个姐妹打听个人，那人欠了自己姐妹一些钱，听说也在快活淋上班，希望能找到她。
就说了一些孙芦花的体貌特征。
那个小头目已经喝得有些上头，当即就说，这人的确在那里干过，只是出来混的都没有用真名的。
这人在快活淋里，自称叫珊珊。而且跟以前的大哥龙哥关系不错，还和王老板搭上过线，当时混得的确风生水起，马上要接领班的位置。
只是后来洗浴城换了豹哥管，一朝天子一朝臣嘛，自己这帮人，就是跟着豹哥混起来的。那珊珊就不怎么吃香了，领班也没接上，就继续干活。
有一天，珊珊下班后打扮得花枝招展，有姐妹问她怎么回事，她就眉飞色舞地说，龙哥约她去富豪酒店叙旧，并且有意让她以后调动过去帮忙。
这种说出去扬眉吐气的事，珊珊那天假装无意地跟好几个人都说过。所以也传到了这位小头目的耳朵里。
那天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珊珊。
之后，七号也去富豪酒店打听过，那里的人根本没听说过珊珊这么个人。
至于什么虎哥豹哥，这种大头目，她是根本接触不到的。
“后来我也找过几次那个小头目，他也说不清怎么回事。只是敷衍我几句，就不耐烦了。”
“那个小头目在快活淋里是干什么的，他说的话可靠吗？”
“他自称是快活淋的副总，他的跟班叫他飞哥。”
没想到，短短半年的时间，大飞已经混到了快活淋的副总，成为了豹哥的左膀右臂。
李星野知道，这事的关键，还是着落在富豪酒店的龙哥身上。
上次的沈水滨的事，龙哥就脱不了干系。
但如何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他的确是没有头绪。
二人留下电话，各自分头回了住处。
没睡几个小时，天就亮了。李星野摸出衣兜里的三块金条，昨夜的事简直做梦一般。
要说自己能死里逃生，还是要感谢灵官他老人家。看来以后要挂一副他老人家的画像，经常香烛供奉才对。
大清早，李星野就往卖首饰的和卖古玩的店铺跑，拿着金条挨个地方找靠谱的老板。反正他也知道底价，就奔着能多卖两个钱。
毕竟，这是一夜凶险，拿命换来的钱啊。
最后，在一家古董店里，卖出了29万的高价。
李星野特意办了张银行卡，让老板把钱转账到户。
看着卡里那一长串数字，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但他没顾上笑。
忙活到下午，星哥丝毫没敢耽误，接着从银行取出了三万块，赶去医院。
今天应该是张元魁在世的最后一天。
病房里，张元魁缩在被子里，露出的脸更加消瘦了。
李星野走进屋，两位老人愣愣地看着床上的儿子，眼珠都没转。
星哥叹了一口气，轻轻走到床头，用灵官印在他头顶又印了一下。
张元魁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面前的李先生。
“你托付的事，我已经办妥了。润下堂不会再找你家人的麻烦了。这是剩下的钱。”
“你身上的阳气不多了，我最多只能支撑你清醒三分钟。有什么话，尽管跟二老说说吧。”
张元魁激动地连连点头。
李星野放下钱，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切聚散，都是有因有果。
南怀瑾先生说过，
“夫妇是前缘，善缘恶缘，无缘不合；
儿女原宿债，欠债还债，有债方来。”
照这么说，张元魁也好，哈德利也好，都是父母上世的债主。可这辈子没过上一半，债就还清了，缘分也尽了。
只留下伤心的白发人，在无尽的思念中过完一生。
第105章 工匠精神（）
回到店里，李星野看天色尚早，自己从网上下载了一副王灵官的图片，找了家复印社打印了出来。
他白天把这幅画卷好收起来，每天早上和晚上，就郑重地把画挂上，点上三根线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