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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东西吃？”
“看上去是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欲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人类越是发展，对这种欲望的满足越是没有止境。这种变态的饮食，看上去是为了证明食材新鲜，其实就是满足一部分人暴虐残忍的天性。”李星野接过话头。
连三个基层混混出身的人，都接受不了这种饮食方式，李星野实在难以想象，一群脑满肠肥的人，揭开金蟾盖子，在雪蛤绝望的注视下，品尝着它的肉体，谈笑风生，推杯换盏。
“星哥，你要是不喜欢，咱们就结账走了吧。回城里咱还是吃顿烤串来的实在。”开山狼建议道。
李星野刚要点头，门外走进来两个人，还是那两个窈窕少女。
她们低眉顺目地走进屋里，一位手脚麻利地收拾好桌子上没有吃完的菜品，接着连同托盘一起撤下，暂时放在一旁。
“算了，来都来了，钱不能白花，看看这道菜是什么玩意再说。”星哥见第二道菜已经要上桌了，就来了个既来之则安之。
一个一米长的木盒被抬上了桌子，难怪之前的菜品要被撤了下去，整张桌子被盖了个满满当当。
两个服务员同时抬手，把盒盖小心打开。
“第二道菜，苍龙出海。”
红木盒子正中，镶嵌着一个一尺多长的椭圆形的狭长盘子。这盘子洁白莹润，好像是玉石雕琢而成的。盘子与木盒严丝合缝，李星野仔细查看，这盘子周围的木盒高出盘子上沿不少，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盘子正中，沿着狭长的方向，是一条晶莹剔透的龙。
这条龙是由冰雕刻而成，整条龙的细节十分到位，从嘴上的胡须到身上的鳞片，从锐利的脚爪到腾起的云雾，都栩栩如生。
一条冰龙从厨房拿到这里而没有丝毫融化，李星野怀疑这盘子镶嵌的托盘木盒里，应该也填满了冰块，才得以保温。
冰龙的身体两侧，是一捆捆细致的肉条。肉条精致雪白，呈现一丝一丝的状态，每一捆铅笔粗细的细丝肉条，都用一种黑灰色的细绳捆扎完好。
一位服务员端起一叠碟看上去没有任何颜色的酱汁，均匀地浇在冰龙两侧的肉条上。一瞬间，清香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李星野正要拿起筷子夹起一根肉条，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突然感觉左手小臂一阵剧痛。
第289章 野性之口（六）（）
李星野心里一惊，他警惕地左右查看，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两个服务员同样是一声不发，退出房门。
铁头不会无缘无故地提醒自己，而且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种剧烈的反应，说明铁头情绪很是急切。
如果没有别的危险，问题还是应该出在这道菜品上。
他左手伸出，虚按一下，“哥几个，这道菜好像也是有问题，暂时先别吃。”
那哥仨都是见识过一些场面的，赶忙放下了筷子，拿眼睛死死盯着盘子。
“星哥，难道这个菜也是刚才那个死不瞑目的蛤蟆那么邪门儿？”开山狼警觉道。
“这肉条一丝一丝的，看上去好像黄鳝。”锦鲤及时地发表了意见。
这时，一直没有吭声的黑龙终于说话了：“星哥，你看看，这条冰龙有点特别。”
李星野顺着他指的地方仔细观看，晶莹剔透的冰龙完全占据了盘子的整条中线，在明亮的灯光之中照得纤毫毕现。他凑到近前仔细观看，竟然发现，整条冰龙的正中，居然还有一条洁白如玉的龙骨，使得整条龙好像浑然天成的真龙一样。
这绝对不可能像刚才的雪蛤一样，是真正的龙骨。
但为了一条装饰用的冰龙而特意制作一根惟妙惟肖的龙骨，实在也没有必要。
他低头看看左臂，心里一动，凑到肉条近前仔细观看，肉丝莹润洁白，的确像刚才锦鲤说的那样，像是黄鳝一类的肉。
这时，捆扎肉条的黑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黑色的绳条闪着光泽，上边带着细小的黑白格子纹路。
这东西他太熟悉了，左臂上的小青蛇的纹路他可是想看不到都做不到。
这是精心加工的蛇肉，用蛇皮制作的绳索细细捆扎起来。
铁头被封存在他体内，自然不希望通过他的口吞食同类的肉体。
李星野摇了摇头，“我有个忌讳，不能吃蛇肉，就无福消受了。但我可不反对别人吃。”
但是有了刚才的事，众人还是有些心里不舒服。锦鲤把手按在木盒的一头，凑到近前仔细查看。
突然，他惊呼一声，指着木盒喊到：“这里面有东西！”
“废话，人家星哥刚才不是说了嘛，这木盒里的夹层里放着冰块呢，给菜品保温的。”狼哥终于找到理由刺激这个家伙了。
“不对，这里面的东西是活的！刚才有东西撞木盒了！”
李星野站起身来，在木盒的底部仔细摸索，沿着一道不起眼的纹路插进指甲，用力一抬，木盒嵌套玉盘的上半部分松动了。
轻轻拿起上半部分的盖子，盒子只剩下一个深口的托盘。
托盘里的东西，让几个人倒吸一口凉气。
托盘里的确堆满碎冰，但其中，一条巨大的黑蛇，被用铁箍固定在托盘底部。
黑蛇的整个身子横贯在托盘正中，虽然没有了盒盖顶的限制，但脖子却被固定在托盘底部，所以巨大的蛇头可以微微昂起，吐出蓝紫色的舌头。
刚才锦鲤的手，就是按在这蛇的头部位置，手掌的热度通过木盒顶盖传来，引得蛇头昂起撞击木盒。
黑蛇的尾部同样被固定在玉盘的另一侧，只能蜿蜒摆动，无法挣脱。
其实，就算把铁箍全都解除，这条蛇也是无法逃脱的。
因为它的整个身体中段，全都都被剃光了皮肉，只剩下惨白的骨头。但紧贴脊柱的血管和神经却被完整地保留下来，保持着它一条整体暂时不得死去，再加上冰块冷敷，减缓血流速度，延缓他的死亡速度。
玉盘中的冰龙，就是以这条蛇的脊骨为龙骨。
那黑蛇绝望地仰起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众人。
李星野皱起了眉头。
为了显示食材的新鲜程度，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这种饮食方式，已经远远突破了填饱肚子的限度，进而为了满足征服欲和刺激感，甚至为了满足猎奇的心理。
人们的饮食方式的发展，也反映了人们心理状态的变化。
如此看似精致细腻，实则残忍暴虐的饮食方式，不正反映了人们空虚甚至变态的心理吗。
《管子》中就记载了一起发生在两千多年以前的事情，这件事也作为历史上最没有人性的一次拍马屁事件而被许多人记住。
齐国经历了励精图治以后，国力强盛，齐桓公就美滋滋地享受起了人生。食色性也，他就从食欲上进行了极致的追求，山珍海味都尝遍以后，这一天，他吧嗒吧嗒嘴儿，自言自语地说道：“现在，这天底下所有美味的肉食，除了人肉，我算是都尝尽啦。仔细想想，每天都吃这些，也不过如此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没过几天，在齐桓公的餐桌上，就出现了一盆粉嫩莹润的肉羹。他品尝之后，大声叫好，赶忙喊来厨师，要厚厚赏赐于他。
谁知，那位厨师上殿之后，听到封赏，不但没有欣喜若狂，反而看着那盆肉汤，呜呜地哭了起来。
齐桓公当时心情大好，见他这个样子，也没有责怪，而是询问他为什么哭。
那位厨师渐渐止住了哭声，对齐桓公说道：“自从那天听到大王说自己已经尝遍的天下的肉品，却唯独没有吃过人肉，并因此难过遗憾。微臣日夜寝食难安，唯恐大王因此焦虑伤心，便要为大王烹制这道天下最好吃的人肉羹汤。”
齐桓公看着盆里的肉汤，这才知道自己无意中说出来的欲望，竟然被对方牢牢记挂在心里。
“要说人肉，并非难得之物。我大齐国的监牢之中死囚众多，平民也何止成百上千，只要听说可以满足大王的愿望，他们肯定高高兴兴地献出自己的肉。”厨师恭敬地说道，“但是大王贵为一国之君，身份何等尊贵。这些人生来粗鄙，又怎么能入得了大王的口。”
这诚恳之中夹杂马屁的话，让齐桓公听起来很是受用，同时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这肉糜做的羹汤到底是什么人的肉做出来的。
第290章 野性之口（七）（）
厨师这才两手颤抖地抱起那盆羹汤，“我家小儿，年方四岁。自小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没有经历过艰辛困苦，所以肉质绝美。我认为，只有这样的人肉，才能配得上国君的口味。”
这位厨师名叫易牙。
是的，这个故事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烹子献糜”的故事。
齐桓公变态的口腹之欲得到了满足，并因此认为，厨师易牙能够杀死自己的亲生骨肉，来侍奉自己，的确是天下最忠心耿耿的人。于是对其予以重用。并且不顾管仲临终之时的告诫，将易牙召回宫里，把握大权。
见齐桓公老迈，易牙拥立公子，把持朝政，并封堵宫门，不允许外人进入。
垂死之际的齐桓公看到了有两位偷偷进入的宫女，就向她们索取吃的东西。这个时候别说人肉羹汤、山珍海味了，就算是一块粗粮饼子都是好东西了。
两位宫女便把易牙联合其他几位佞臣共同作乱，合谋堵塞宫门，无法供应饮食的情况告诉了齐桓公。
齐桓公躺在床上叹息不止，懊悔地说：“如死者有知，我有什么面目去见管仲啊？”然后不吃不喝，就这样饿死了。
临死之际，还用袍袖遮盖了面容，以示自己死后无颜再见故人。
桓公死后，宫中大乱，齐桓公的几个儿子为争夺王位各自勾结其党羽，互相残杀，致使齐国陷入内乱之中。
鼎盛的齐国，也因此走向没落。齐国的霸主地位，也从此易主。
当年生出食人的变态欲望的齐桓公，尸体停放在床上六七十天无人收殓，最终腐烂生蛆，惨不忍睹。
冰块渐渐融化，温度升高了一些，那条蛇有些苏醒过来，它奋力扭动头部，回头看向自己化为白骨的身体，然后居然痛苦地奋力用头撞击木盒的壁板。
但由于失去了大部分身体，蛇身已经有气无力，撞击了几下，便软软地倒下，瞪着黑晶晶的眼睛，痛苦地扭动着脖子和残存的尾巴。
就连开山狼也看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外，冲着廊檐的一侧高声呼喊一句：“结账！”
一会儿工夫，那两位少女走了过来，脸上笑颜如花，“几位贵客，刚尝到第二道菜就吃好了？”
“嗯，我们老板今天胃口不太好，不想再吃了。”开山狼装模作样地说道，“接下来的菜我们就不要了。”
“呵呵。我们这里的菜可不愁卖不掉，贵客不必担心，没有上的菜不会算钱的。”其中一位姑娘笑着说道，“那好，各位刷卡还是现金？”
李星野站了起来，“我们今天消费了多少钱？”
“野生巨型雪蛤，野生乌蛇，两道菜，一共八千元。”
李星野早就走上近前，麻利地递上自己的银行卡，“密码在卡的背面。”
“好的，请稍等。”
那哥仨早就眼睛红了，“说好了是我们请你的，最后怎么还是你花钱？”
“不行！妹子，你把卡拿回来，用我这张。”
“你们挣的辛苦钱，这个月凑一起，就为了给这桌变态盛宴买单？”星哥抬起手。
几个人一脸的沮丧，谁也没动那盘喷香扑鼻的蛇肉。
在两位服务员的恭送之下，李星野四人走出大门。
“走吧，回城里吃点烤串吧。这把你们请。”
“好嘞。”
“这破地方，我再也不来了。”
声音逐渐远去。
“哼哼，你们会再来的。”木门后边，闪出来一张脸，阴沉地笑了。
回到沧海，几个人越想越别扭，这八千块钱花的实在是太冤枉了。在咕咕叫的肚子的提醒下，他们来到了一处烧烤摊，点好了肉串和凉菜，每个人开了一瓶啤酒。
一杯酒下肚，肉串就上了桌。几个人也不客气，每人抓起一根羊肉串，就嚼了起来。
不对。
这肉串的味道不对啊。
虽然自己的大脑告诉自己，这肉串吃起来也是肉的味道，孜然和辣椒面的味道也和以往一样。
但就是感觉，这肉串吃起来太不过瘾。
就像在吃一团棉花，吃一块蜡烛，吃一张纸片。
丝毫没有吃肉的过瘾感觉，越吃嘴里越是寡淡得厉害。
李星野夹了一口凉菜，嗯，这拌黄瓜还是正常的黄瓜味道，花生米还是花生米的味道。
但是，为什么，肉就不是肉的味道了呢？
开山狼三个人也是一样，谁也不动肉串了，只是夹着黄瓜，然后咕咚咕咚地灌下啤酒。
几个人沉默地吃了一阵，算是勉强止住了肚饿。
然后面面相觑地互相看着。
“问题就出在那个饭馆。他们家的菜有问题。”锦鲤第一个发言了。
狼哥这次没有瞪他，只是扭头看向星哥。
李星野闷声不语，脑筋急转。
菜品本身是没有问题的，如果里面有毒，铁头会提醒自己。
突然，他想起了玉格门笔记中的一项记载。
封魂术。
那是自己从一本《搜神记》的《李寄》这个故事的旁边看到的记录。
李寄是东越国的一个小女孩，因为当地山中有一条大蛇为非作歹，并且每年都要吃掉牛羊供奉，最后甚至要求人们供奉女孩，以满足它的口腹之欲。
李寄主动请缨，带着宝剑和猎狗，运用计谋，勇敢地杀死了大蛇。
这个故事的旁边，被人用墨笔写道：“以生人祭祀，古已有之。盖以巫法封魂，使不得离体。是以血肉鲜美，远胜凡品。再食常肉不得其味也。”
这本是一项远古巫师祭祀用的法术，把活人的魂魄封在体内，折磨致死之后魂魄也不得离体。这样的肉味道最为可口，可以让祭祀的对象得到最大的满足。
看来，这个神秘餐馆的厨子，用的就是类似这种残忍的法术。他们把雪蛤、乌蛇这类野物折磨得奄奄一息，然后施展法术封住它们的魂魄，不让它们轻易死去。
食客趁着这个时候，吞吃掉他们的血肉，同时也吞下他们支离破碎的魂魄。
这样的肉品吃起来鲜美异常，远胜人间一切山珍海味。只是吃过之后，再吃别的肉类，就品尝不出任何味道了。
第291章 野性之口（八）（）
李星野把封魂术的有关内容跟这几位说了一遍，听得开山狼头上见汗，“星哥，那蛤蟆的冤魂现在就在我们的肚子里呢？以后我是不是只能吃素了啊？”
“没那么简单。”星哥摇了摇头，“这种法术会勾起人越来越强的欲望。吃过了封魂肉的人，并不会转而吃素，而只是会越来越想吃那种肉。”
“啊？我们挣的这么点钱，哪里够这么吃的啊？”
“就算够吃的，看着那活蛤蟆瞪着我吃它的肉，我也下不去嘴啊。”锦鲤和黑龙一脸苦瓜的样子。
李星野看着他们三个，“只要吃过封魂肉了，就会一直追求那种远胜一切山珍海味的鲜美味道。丧尽家财，都送给那家饭馆，去吃他们的菜品。”
“如果没有钱的话，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吃到那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