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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根生惊异万分,热泪盈眶,一把牢牢抓住于果的双手,于果看他的手老树盘根,就像一片枯叶,心里也是不忍,但也感叹真的是托付对了人。像孟根生这样一生正直、坚强而又坚守原则,默默奉献的老百姓,不知有多少,可他们都默默无闻地走过一生,没有享受到任何好的生活。
孟灵和戴淑芬见孟根生如此失态,生怕惹得于果不高兴了,便都咳嗽起来,希望孟根生注意分寸。她们都是小老百姓,对强者有一种天然的敬畏,不由自主就表现了出来。
孟根生有些泣不成声:“我……我等了你多久啊!孩子……!”
于果看他哭得这么厉害,其实是释然和解脱的表现,也就和他紧紧拥抱,说:“我父亲答应您的一千五百元余额,现在也不值什么钱了,真是……”
孟根生忙肃然说:“小伙子!你千万别这么说!您对我家恩重如山,帮我们弄到了整整一百三十多万哪!老百姓家的,有几个这辈子见过这么多钱?我们真的知足了!什么一千五百元,别再提了!你给我们的已经够多了!”
于果微笑着摸出钱包,还是坚持给了一千五百块:“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您等了三十年,这份信任和坚持,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都是应该的。您还是接受吧!”
孟根生略一沉吟,郑重地接过钱,转身回屋,从里面找出一个带锁的盒子,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找出钥匙打开之后,再把钢笔小心取出,递给于果。
0148 剑拔弩张的病房()
就像是完成一场神圣庄严的重大仪式,那一刻,孟根生简直像一个忠诚的老兵一般自豪。
于果拿到钢笔,对孟根生说:“咱们也是有缘,大叔,从今以后,咱们不是一家人,也算半个一家人了。您老有什么事直接让孟灵打我电话,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孟灵和戴淑芬本来有些担心,可听到这话忽然感到十分舒服,说不出地惬意。尤其是孟灵,竟然想歪了,以为于果所说的“也算半个一家人”是另有所指,难道自己还有希望?她都不敢想下去了。
母女同心,孟灵偶尔看了一眼母亲,脸上扑面飞霞,红晕摇动,显得美艳动人。戴淑芬也心花怒放,心想二女儿总算不至于像大女儿那样找个穷光蛋,自己就已经烧高香了,没想到还能得到这么牛掰的男人的垂青,看来自己家以后真的要扬眉吐气了。
孟根生没有察觉老婆和女儿想得这么远,嘴上说:“我们已经麻烦你够多了,哪能再这么麻烦?虽然我自认为很守信用,但你们家给我的回报,已经是成千上万倍了,所以千万也别再提什么感谢了。对了,你爸爸在上海还好吧?”
于果有些尴尬,他在穿越时胡扯了句在上海,早知道说远一点了,便说:“您千万担待,我爸爸不是不守信用,他也是有事在身,实在抽不开身,现在也不在上海定居,已经去了国外,但他一直念叨着您呢,说您是最讲义气最可信任的老同学,一定要我抽空来看看您。”
他只含糊地说了句“国外”,没具体提哪一国,也是怕孟根生再追问下去,世界很小,孟根生未必没有在国外的同学,还是说得越模糊越好。
接着,于果补充道:“我本来只知道您是我同学孟凝的父亲,但真不知道您还是我爸爸的同学,直到我爸爸告诉我您的家在这里,并且告诉我您的名字,我才把您和孟灵串联起来。”
“缘分呐!今天不陪着我喝一杯,不准走!”
于果笑着说:“我答应您,只要一有空一定常来!我今天确实很着急要出去办事,实在没时间,还请您原谅!”
孟根生点点头,有些动情地说:“你可别像你爸爸,一走就是三十年,说好的,陪我喝酒,可不能再食言了!三十年呐,我已经六十多岁了,我还有几个三十年?”
于果甚为感慨,郑重肃穆地说:“我一定来找您喝酒,用不着三十年,说不定三十天也用不着。既然您已经把钢笔交还给我了,那就不存在继续住这个老房子的必要了。您听我的,先买一套新房子,最好是已经装修好可以拎包入住的房子,别再住这里了。您和阿姨先忙着,我走啦!”
他匆忙跟孟灵和戴淑芬告别,孟灵正有一肚子话要说,可没想到他走得这么着急,啊啊地支吾了半天,却只能看着于果的背影发呆。
车很快开回去了,于果此时的心情虽然比之前激动,但外表仍旧镇定自若,他已经修炼得外人很难看出他内心的想法了。
进了医院,走到病房前,里面一片哭哭啼啼,有岁数大的女人的声音,想必是张宏勋的老伴和张晓影的妈妈,另外也夹杂着一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声音。
于果心里一震:“难道终究没赶上?”他终于忍不住焦急地看了张晓影一眼。张晓影也心急如焚,顾不得那么多,猛然一把推开门,大喊道:“大伯!大伯你怎么啦?”
老人正在颤颤巍巍地交代后事,张晓影的大娘庞芳虽然一脸泪痕,可却十分霸道地占据着老人的嘴巴,一直侧耳在听,不断点头,其他亲属打算靠前一点,大娘这边的几个手下去挥手示意他们退后。
尤其是大少爷韩金匙和手下以蔡雄为首的七八个壮汉,目光冰冷,充满敌意地扫视着其他的亲属。
于果看到张宏远也一脸为难,顿时隐隐猜测,张宏远不见得真能在双宏集团里一手遮天,恐怕相当多的人都站到了精明能干的庞芳、韩金匙母子那边,甚至股份方面,大部分股东也都站在他们认定的法定继承人韩金匙那边。
张晓影正要扑上去,却被壮硕如山的两名庞韩派系的保镖挡住,一时间气氛紧张,剑拔弩张。张晓影见一脸憋屈的弟弟张晓天示意自己别冲动,心里更加恼火,怒道:“狗奴才让开!我要见我大伯,也轮得到你们拦住?”
韩金匙冷冷地说:“二妹,双宏集团是爸爸、妈妈和二叔夫妇一手打拼起来的,但也是每个双宏集团的员工的血汗。员工再卑微也是有人格尊严的,你这样口无遮拦,对我们企业的前景可不利。希望你别有贵族思想,懂点基本道理。”
他这话当然不见得是真心,甚至有可能是虚伪的,但偏偏在这个时候说出口,十分高明,既攻击了张晓影,又抬高了自身的形象。张晓影却越听越怒,尽管知道自己已经堕入彀中,可她天性易怒,关键时刻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愈发气不打一处来,叫道:“大哥!我说错了吗?我跟我大伯说说话,难道还需要他们批准?”
“我丈夫正在跟我交代后事,很重要,你就不能等等?”一个庄严、阴森、刻薄、高亢的女声响起,“晓影,你被惯坏了,尊重长辈是最基本的道理,难道你大哥说错了?”
庞芳给人的感觉像极了慈禧太后,她这一出声,整个病房里鸦雀无声,全都安静下来。看来她积威已久,双宏集团从上到下都像害怕女皇一样害怕她,畏惧远远大于其他情感的总和。
张晓影虽然性格张扬强势,但这得看跟谁比,尽管盛怒之下,她还是有点忌惮这对母子,便说:“大娘,我看看我大伯,行吗?”
庞芳淡淡地说:“你大伯现在的情况你看得见,你有什么话就告诉我,捡有用的说,我会转告给他。他现在只能听得懂我说话,也只能听得进我说话。你要是没什么别的事,就不要打扰我们夫妻的最后时光了。”
张晓影虽然刁蛮任性,却不是真有心机城府的女孩,她说不出口,也想不到要反问“你们俩是夫妻吗?没登记也算夫妻吗?”这样的话。可她没料到大伯尚未撒手人寰,大娘就开始“把持朝政”,垂帘而治了。
但她也清楚,自己再怎么受大伯的疼爱,血缘关系再怎么深厚,也总没有人家老伴儿之间的深厚,自己也拿大娘没办法。但她很清楚,大娘恨自己的真正原因,自然是大伯想要把资产的三分之一给自己。
但假如自己放弃这继承权,更不见得会换得大娘的笑脸。张晓影性格简单,可不等同于是无知,她毕竟也是大家闺秀,家族企业的事,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她很明白,要是把这份继承权拱手相让,大娘不但不感激,反而会乘胜追击趁虚而入,彻底把控双宏集团,到时候这个集团就是大娘庞芳和哥哥韩金匙的囊中之物了。
到时候,这集团不但要彻底改头换面,从股权到员工,南疃张家辛苦打拼四十年的基业,将会完全为他人做嫁衣裳。
而相反,假如她牢牢把住这一份继承权,再加上父亲张宏远差不多也有七八千万的资产,还可以暂时跟大娘母子俩抗衡,不至于把张家所有的产业断送在大伯离开人世后的须臾之间。
而此时此刻,正在张晓影激烈思索之际,张宏勋看到于果,双眼却放出希望的光彩来,整个人都又重新焕发出活力了。这种变化比较明显,别说大娘看到后不禁眉头一皱,周围大大小小的家属和部下也都看在眼里,不由得诧异万分。
于果踏上前一步,蔡雄还真不敢阻止他,一方面是实力差距的确很大,另一方面,蔡雄以己度人,怕此人要找机会报复自己,把自己给弄伤了,当众出丑尚属小事,万一前途也不保了,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毕竟大少爷要个废物何用?
而庞芳也大喝一声:“干什么?还不快退开?你又不是张家的人,谁允许你往前走的?保安怎么回事?怎么会允许外人进来?快!给我轰出去!”
张晓影辩驳道:“他是我的男朋友,怎么不能进来?”
庞芳怒道:“男朋友?登记了吗?谁知道你从哪里找的野男人回来?”
张晓影没想到大娘作为长辈,而且是集团的总经理,居然说出这样不堪入耳的话来,心里的委屈如同洪水一般倾泻出来,隐隐有了泪光,颤声道:“大娘,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庞芳冷笑道:“少哭鼻子掉泪装可怜,人前人后不一样,告诉你,你大伯纵容你胡闹,我可不吃这一套!你平时在外面惹是生非甚至胡作非为,什么事干不出来?你打架斗殴的时候你掉过泪吗?在我这里玩这一手?你还真是个心机婊!”
张晓影被她骂得厉害,这要是在社会上,她早骂回来了,可她生在黑道家庭,从小被灌输要尊师重道、“长辈是天”的思想理念,即便大娘在法律上不是自己真正的大娘,尽管大娘仗着身份高而口不择言满嘴污秽地羞辱自己,自己却真不能还击,只能越听浑身颤抖得越厉害。
而且与此同时,她也很后悔,自己在外面惹是生非的确不是假话,要是平时注意修养自身,不到处胡闹,那就不会被大娘抓住把柄,从一个制高点撕裂道德的缺口,把自己彻底击倒了。
0149 公正的遗嘱()
庞芳还不满足,继续冷笑道:“你为了你大伯那一亿资产,什么事干不出来?就凭你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到处拜把子认陌生男人当兄弟的行为,你找个野男人来混充男朋友,也不是什么不可想象的事!你肯定做得出来!既然做出来了,就别不敢承认,别不让别人说!别想堵住悠悠天下之口!”
张宏远岁数比庞芳小,论社会辈分,庞芳也是早年胶东江湖上的女老大,张宏远也很敬重她,而现在庞芳是大哥的老伴儿,自己就更不敢多说什么。可毕竟刚才大嫂说得也太过分了,女儿从小这么宝贝,哪能受这样的委屈?况且这简直是污蔑,自己的女儿自己太了解了,不可能那么看重钱,她是真心爱这个于果的。
想到这里,张宏远忍不住说:“大嫂,晓影真的没这么想,你想多了。”
庞芳冰冷的目光转了过来,打量着张宏远,笑道:“是吗?小远,翅膀硬了是吧?当年你谁都敢砍,现在要不要也把你大嫂一刀砍死?死人肯定不会说让你不喜欢听的话,是不是?”
张宏远对她比较敬畏,与其说是害怕她的势力,倒不如说是对传统尊卑规矩的敬重和维护,因此也只叹了口气,不再作声了。
而于果则说:“张大老板要找的钢笔,找到了,在我这里。我现在要拿过去,给张大老板看一看。”
庞芳为之色变,和韩金匙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阴冷地说:“我刚才说让你这个野男人滚,你没有听见?”
于果淡然自若地说:“因为我和晓影没有登记,就是野男人,是吗?”
庞芳也怕他真的能登记,便说:“最起码,也是野男人的证据之一,不是吗?”
张晓影的最大梦想就是能跟于果登记,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可她并不希望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被他提出来,况且她深知这只是于果的一种应对方式而已,她期待的其实是于果能真正爱上自己,以真实的爱促使其产生要和自己登记的想法。
可于果却说:“您说,张宏勋先生现在只和您说话,看来你们的感情很深,那你们一定登记了,不然,您大概会忌讳这个‘野’字。没登记的男人叫野男人,没登记的女人自然也叫野女人了,对不对?”
这话是绝对锋利甚至可怕的讽刺式反击,直戳庞芳最不能容忍的胸口深处,周围的人无论是各方家属还是各方手下,听到他区区一个未过门的女婿,居然认不清形势,敢说出这样毫不留情面的话来讥嘲庞芳,不给其留一丝一毫的余地,逞口舌之快,却没考虑后果怎样,真是太年轻太幼稚了!
他们虽然都不会站在于果那边,但基于对庞芳的了解,深知庞芳发起怒来山崩地裂的恐怖,因此不由得都为于果感到惋惜和遗憾。
庞芳从没想过自己在自己的地盘,当着自己王朝子民的面,会被别人用自己的话让自己自扇耳光,这是何等的侮辱?
韩金匙也森然看着于果,一言不发。此时已经到了接近撕破脸皮的地步,于果也不担忧和这对母子正面冲突了,要知道,自己首先要用这支钢笔换取那一百万,这是当务之急。谁阻止自己拿钱,那就是打算用命赌一把了。
于果说:“我和张宏勋先生的交易,是我们俩之间的事,他刚才看我的眼神,大家也有目共睹。我只要我那一百万,您让张大先生看一下这根钢笔,你们有钱人那些财产纠葛,我不感兴趣。”
庞芳冷笑道:“那支破钢笔是连秀那个贱人送给他的,没有几个人见过这支笔,我家宏勋现在脑子不好使了,也不一定能认得出,你拿一只破笔来糊弄人,谁信啊?”
于果说:“是不是真的,咱们谁也定夺不了,得张宏勋先生亲自定夺。”
庞芳寸步不让:“我刚才说了!我老公现在神志不清,已经不可能看得出这支笔是真是假了!”
于果一字一顿地说:“可以让张宏远先生来检验,他也见过这支笔。”
庞芳来了个仰天长笑,声音尖锐沙哑,如暗夜啸鸣,难听得简直能让人产生想死的念头:“他是你未来的岳父,你觉得他说的话,我能信吗?大家能信吗?”
于果不疾不徐地说:“你能不能信,我不在乎。这是我和张宏勋先生所订的契约,你无权阻止。请你让开。”
庞芳阴恻恻地回敬道:“我就是不让呢?你胆子还真不小,我听说你只是个司机而已,也不看看门槛儿?南疃双宏集团是怎么发家的,你大概不知道吧?敢在我面前撒野?你觉得我能随便饶了你吗?”
于果摆摆手,有些烦了:“你饶不饶我,跟你能不能信,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