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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年轻大夫回到桌子，提笔没有一点犹豫刷刷写下药方，可见他心中早已成竹，不需思考。
“这大夫你哪找来的？”范泽熙细细看着，不由赞叹道，“若是带回去给老爷子，老爷子怕是要笑出来了。”
“如果不是你不想学医，大舅舅也不会发愁。”凉凉看了眼范泽熙，顾今夕道。
“不说这事我们还是好兄妹。”范泽熙道，“不过我可没看到老头子发愁，每天冷着张脸好像我欠他钱一样。”
说的你好像不是每天都不板着脸一样。
无力吐槽的顾今夕不理会范泽熙，跟着过来，道，“这人的姑姑受寒，喝药十多天都没见好，大夫有没有时间跟我们出去一趟。”
年轻大夫放下笔，一听顾今夕的话，他毫不犹豫道，“当然。”
可一看顾今夕的模样，虽然她做了修饰可大夫的眼力都是不一般的，年轻男子只觉这位小少爷眼熟的很，脱口道，“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一听，范泽熙就笑起来了，道，“我弟才来京城不久，大夫莫不成是认错了。”
那年轻大夫竟也是点头，道，“许真是我认错了。”
之后也没有怀疑范泽熙的话有疑，只亲自去药柜去抓药，道，“这药要喝连喝七天，一天一碗，七天之后才能断。”
“十钱。”
十钱？范泽熙看了看年轻大夫，直接道，“这么便宜！”
“够了。”年轻大夫并不觉得范泽熙失礼，他笑道，“药都是我自己去采的，不耗钱也不算人工费。”
“这附近住着都是没什么大钱的老百姓，所以我的药都不贵。”
范泽熙指了指自己和顾今夕道，“可怎么看我们两都不像是没钱的。”
然而年轻大夫依旧摇头，笑意不变，道，“就算你们有钱，我这里还是这个价。”
“那你养得起自己？”范泽熙也算是接地气的公子少爷了，他的花销虽说不是精打细算可也在同龄人也算是少的了，也知道这京城里物价多少，就看这药房，大夫这样的收钱，真的很有可能饿死自己。
“这么多年，我一个人也活下来了。”
这是一个很温柔的人，顾今夕看着，更是觉得青桃当真是运气好，竟是遇到这样一个大夫，收钱不看贫富贵贱，该多少就多少。
她曾经就想过，青桃要偷偷买补药又要请大夫，就算她偷偷秀东西拿出去卖，可秀东西要时间，而她那点月钱又被剥削了哪够给她看病的。
没想到……竟是遇到这样一个好人。
“十钱。”顾今夕把钱递过去，又道，“大夫整理下，和我们一起出去趟。”
救人如救火，谁知道这十多天的风寒会演变成什么？年轻大夫点头，收拾了些药材，背着药箱道，“那他该怎么办？我店里没人，没人照看他，万一他醒了……”
“那就一块带着。”顾今夕指了指范泽熙，道，“这不是还有苦力，总不能让大夫你背过去。”
所以范泽熙范大公子依旧没有逃脱背伤员的命运，虽然他看不起这男人，但架不住这男人是伤员，他是医药世家出身，自然是比那些百姓动手知道轻重。
“劳烦二位了。”年轻大夫深深作揖，道。
“真是奇怪，大夫又不是他的家人，为什么要和我们道谢。”顾今夕看着年轻大夫，道，“还没请教大夫姓名，我姓顾，名沾衣，这位是我的兄长，姓范。”
年轻大夫又作揖，道，“顾公子，范公子，鄙姓李，单字复。”
几人走出药房，李复关上大门，这才继续往前走。
“李大夫。”顾今夕道，“李大夫是家传还是自学？”
要是别的大夫听到顾今夕这样询问，早就发怒甩袖子走人了，然而李复是一个温柔的人，所以他依旧道，“家中自传医术，只是我天赋不佳，只懂些皮毛，并没有领略到其中深意。”
“哦？那你怎么不去寻找名师？”范泽熙挑眉道。
“曾经想过，但看着附近百姓有病无处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李复弯着嘴角，道，“学习医术，就是为了悬壶济世，此愿足以。”
177。第177章 林嬷嬷病重（）
林嬷嬷的家在安乐坊，顾今夕几人大概走了小半个时辰，远远看到一个不算太好的院子，顾今夕仔细看了看，大概是一个一进的院子。
算算林嬷嬷在宫里的赏赐，这唯一的兄长家，不该是住这样的院子，怎么着也得有个二进。
然而一想有这么一个好赌的侄子，能有这样一个一进的院子住，已然是很棒了。
“敲门。”
“没手，自己敲。”范泽熙顶了一个大白眼给顾今夕。
“是谁？”开门的是个老翁，看着大约有60岁上下，他忐忑的看着门口穿着华丽的少爷们，“你…你们是来找我儿子的。”
顾今夕明显看到老汉的手在颤抖，他眼眶红红，之前应当哭过。
“你儿子？”范泽熙挑眉，道，“看看爷身后这人是谁，还需要找。”
老汉一听，连忙绕过去看了看，这一看了不得，看着儿子脸色惨白脸上还有伤口顿时白了脸，“你们……你们……”
老汉颤抖着嘴，看着顾今夕、范泽熙一行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伯不要惊慌。”李复上前作揖道，“我是大夫，听闻您家中有夫人身体不适，故而前来探望。”
“这两位救了您家的公子。”李复继续道，“而且您放心，您家的公子没有事，修养几天就能下地。”
李复那张温柔的脸，常年浸泡在药中散发出的味道，却是让老汉冷静下来。他本就不是不讲理的，只是凭谁看到自己儿子这样半死不活的，也是要害怕起来。
“快进来。”老汉连忙请顾今夕范泽熙和李复进去，又小心看着自家儿子，道，“您说是来给我妹子看病的？”
“是的，”李复礼貌道，“您家公子说您家……”妹子，这该怎么称呼？
李复抓了抓脑袋，竟是有呆傻萌的感觉。
“林嬷嬷生病十多天，她从宫里出来，理当可以递帖子进宫请一位太医来看看。”
范泽熙找了一处地方，把男人放下来，抖了抖外袍，道。
“哎。”听了范泽熙之言，老汉叹了口气，道，“原本我也是这么劝她的，只是她说她已经出宫了，断然没有再去宫里劳烦娘娘的时候。”
“她是被娘娘赐给国公府小姐的，既然不麻烦娘娘，怎么不让顾家小姐知道。”
一听起顾今夕，老汉一脸愤怒，道，“怎么没去找过！”
“我去国公府找顾家小姐，可是连门都不让我进，还把我赶出来说老汉是攀附权贵。”
“没法子才叫小儿再去请大夫。”
“你说你到过国公府？”顾今夕双眼一眯，眼里冷光阵阵，听得老汉不知为何混身颤抖。
“老汉没有说谎。”见顾今夕不信，那老汉绷着脸道，“我被他们打了好几下，在家里随便洗了洗，养了好几天才出门做事。”
“只是没想到，连那点事都被人抢走了。”老汉低着头叹气。
顾今夕冷笑，看来她对二房还是太温柔了，让她们忘记了这国公府到底姓什么！
不过三婶还是太柔弱了，三叔又是全心投入明年的春闱，二叔一贯不着家，对于二叔来说，家就像一个客栈，除非梧秋院那位老夫人有话，恐怕她都见不到。
“李大夫，还请你快些给林嬷嬷看病，已经病了十多天，我担心会恶化。”
“好。”李复整了整药箱道，“还请老伯带路。”
老汉不敢问顾今夕的来历，见李复要去给自家妹子看病，他拿袖子随便擦了擦眼睛，喜道，“这边走这边走。”
至于儿子，恐怕伤了他心太重了，竟然是没有理会。
“看来开春前，你要先收拾收拾你府里那两个不安分的。”范泽熙斜眼道。
“以往看着都是顾家人，也不在意她们在背后的小动作。”顾今夕冷然道，“看来她们不明白什么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也不是我看不起她们。”范泽熙道，“什么出身就有什么眼界。”
“我看她们连城里的那些乞丐都不如。”
“好歹也是我顾家人，以后死了还要葬进我顾家的祖坟。”顾今夕瞥了眼范泽熙，道，“只要我二叔一日不休，她就是顾柳氏。”
“那休了不就行了。”范泽熙随性道，“我记得甫岐国有一个七出之条，你可以考虑考虑。”
“不必了，打得她们疼死就知道该怎么做了。”顾今夕冷笑道，“表哥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手下留情的人。”
“哎呀，那我是不是该担心那两位的下场？”范泽熙挑眉嬉笑，完全没有担心的样子。
“反正开春前无事，表哥不如先拿京城的乞丐练练手。”
“恩？”范泽熙挑眉，道，“你想知道什么？”
“也不想知道什么。”顾今夕的目光似乎看到国公府里二房在做什么，目光冷冷不夹丝毫情谊，道，“看她们在府里的做派，她们两在外面做的事，想必也不是太隐秘。”
“麻烦表哥打探下她们在外面做了什么事。”
“一件不落？”范泽熙搓了搓手，看着十分兴奋。
“自然。”顾今夕沉了眼眸，道，“攘外必先安内，以往看着血缘上一次次绕过她们，但她们这样没眼界，留着反而是我顾家的累赘。”
“你这是打算……”范泽熙看着顾今夕的神色，心竟没由来的一阵颤抖，那样的眼神，好似从死尸里爬出来，不把性命放在眼里。
看到范泽熙的神色，顾今夕笑起来，有些阴森有些阴霾，又有些灿烂。
“表哥在想什么？”顾今夕道，“你该不会是以为我要暗中处置了她们？”
“是。”范泽熙诚实道，“我以为你要杀了她们。”
阿夕，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范泽熙看着顾今夕，心里又是没由来的心疼。
“我的确想杀了她们。”顾今夕丝毫不隐瞒自己真实的想法，天上温暖的阳光也温暖不了他们所在之地的寒冷。
“十年苦楚，我并没有放过她们的理由。”想想记忆里原主的日子，若非她素来理性，要不然早就被原主隐藏极深的怨恨所蒙蔽。
那么，这次就如你所愿，将你所憎恨的人全都杀死！
178。第178章 曾经顾今夕的怨恨（）
范泽熙不懂，曾经的顾今夕过得是怎么样的日子！
曾经的顾今夕，在寒冷的冬天里瑟瑟发抖，看着远处灯火通明，而她连喝药的钱都是身边唯一的丫鬟做绣工赚来的。
如果不是三房悄悄接济，她或许熬不过十岁！
然而她又是喜欢把话藏在心里的，不论齐敏研怎么询问她都不把苦楚说来，即便三房偷偷送来炭火，她也不敢点燃，她怕！她怕不能活着见到父母，她怕因为她连累的三婶。
这个府邸，是二婶在管理，多一样少一样，她都知道的清楚，就好像二婶在身边放了眼睛一样。
那个顾今夕是个悲伤春秋自我感伤喜欢钻牛角让人心疼的女孩。
她什么都清楚却什么都不能做，她没有照看只能和青桃相互扶持活下去，没有教授她认字，她就偷偷的自学。
她并不知道，其实她的三叔一直都在偷偷帮助她，那些特地批注好的浅显低价卖给她的书，都是她三叔刻意的。
那个女孩，心里怨恨着却苦苦压抑着。
“表哥，我不会杀了她们，只会让她们痛不欲生！”顾今夕笑得灿烂，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灿烂，可一股寒冷却是自脚底流出，顺着脊椎骨直到大脑。
范泽熙看着这样的顾今夕，痛楚自心脏而来，他大步跨出，张开手将顾今夕抱在怀里。
温暖！
顾今夕睁大眼睛，并没有推开范泽熙，有些贪恋着这温度。
“你不是一个人。”范泽熙在顾今夕耳边轻声道，“你还有我，还有父亲，还有母亲，还有二叔，还有祖父。”
“虽然我们迟到了十年，但这十年我们一直都没有忘记你。”
“但我们还是迟到了十年，让你一个人孤苦在府里受罪。”
“我会帮你，一直一直一直帮你，到你想要到的地方。”
“一切，我和你一起承担。”
顾今夕是个坚强的人，曾经，她就知道她的一生都不能流泪，她肩负着整个帝国的生命，她从血海里死尸堆里爬出来，还是要坚强，因为她承担着所有将士的希望，她的坚定不移，是将士们的坚定的心。
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所有的一切都会和她一起承担，从来没有……就算是她救回来的女子们，也只能默默的关心她。
“谢谢表哥。”把头埋在范泽熙怀里，顾今夕紧紧抱着范泽熙，她感动可留不下一滴眼泪，她的眼泪早已流干。
“我们之间，不需要谢字。”范泽熙轻轻拍了拍顾今夕的头，素来冷峻的脸带上了柔软的笑，“好了，不能让人笑话。”
顾今夕下意识的用袖子擦泪，她没有流泪却不想让范泽熙伤心，虽然没有流泪，但她眼眶红红，笑起来道，“谁敢笑话我？”
“反正表哥已经卖给我当苦力了，谁欺负我表哥要给我欺负回来。”
“好好好。”点了点顾今夕的额头，范泽熙笑道，“谁敢欺负你，我就去杀了他！”
范泽熙是个冷峻的人，但他从来不轻易说杀字，他的世界本不该充满血色，但因为顾今夕他轻易的说出了杀字。
“我们去看林嬷嬷怎么样了。”顾今夕道。
“好。”
至于那男子，不论是顾今夕还是范泽熙都没有在意，他们也不曾看到那墙头一闪而过的黑色。
林嬷嬷的病并不重，但拖延的时间久了倒是严重起来，李复是个称职的大夫，他看病认真，开方时每写一个药名都经过深思熟虑。
“林嬷嬷的病怎么样？”
“还好没有恶化，之前的药虽然差但勉强还有些药效。”李复放下笔，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后这才道，“不过嬷嬷身体衰老，不能下重药，只能慢慢调理。”
“不必担心银子，林嬷嬷的药钱我来付。”老汉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他没有提出家里没有银子的话，想来是在想办法去哪再找个工作。
“这怎么好。”果然，林老汉摇头道，“我会去找工作，等我发月钱了再去给大夫。”
“你看着也有六十了，谁会要你。”范泽熙上上下下看了林老汉一眼，道，“你也并争这药钱，李大夫是真正悬壶济世的好大夫，他不会要你的药钱。”
“正是。”李复严肃道，“老伯您家苦难……”
然而李复的话还没说完，林老汉就打断道，“不行，做人怎么能欠别人的钱，我家虽穷，可也是能付得起药钱的。”
“而且看李大夫家里也是不如意的，怎么能因为我家困苦就让李大夫受罪。”
林老汉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怎么就生出那么一个好赌的儿子。
顾今夕皱眉，道，“取药吧。”
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道，“这银子交给李大夫，有什么该补的都买来给林嬷嬷。”
“病了这么些天，林嬷嬷的身子虚。”目光一扫门外，那残破的椅子上还昏迷着的男人，顾今夕继续道，“省得被人拿去赌了，到时候连只鸡都买不起。”
林老汉脸一红，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