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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老夫代陛下公布状元、榜眼、探花的卷子。”杨公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虚弱，不过皇城门口谁都没有喧哗，“裴大人。”
“是。”是礼部的官员也同样是杨公的学生，裴大人掀开黑色绸缎，拿出其中一个卷子。
人至中年但气血旺盛，声音洪亮，首先念得是顾复游的卷子，每一个字都有力没有一丝拖延听在耳中十分舒服。
说是卷子，其实给出的并不是殿试里全部考试的卷子但也是最重要的卷子，当裴大人念好三人的卷子之后，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不愧是状元、榜眼、探花，虽然切题不同但是他们的回答一目了然，紧扣题目，也没有堆砌所谓的高大上，哪怕是旁边来围观的小贩们竟也觉得自己听懂了！
“杨公。”有一个青年走上前，恭敬作揖道，“请恕我们大胆，我们还想见一见传胪的卷子。”
杨公这样老谋深算的人，怎么会猜不到他们的想法，他摸着胡子，点头道，“虽然于理不合，但是鉴于此事，倒也酌情。”
“裴大人。”
“是。”
闵春秋的切题也不错，但是和顾复游、张奉先和周瑾瑜比起来，真的差了很多，但是想想他的出身以及流传出来的习作，如果他没有遇到恩人坞林主人，连春闱都过不了，何况殿试。
这样的行为，已经是代表朝廷最大的让步，学子们都是读书人，哪个出色他们都听得出来，故而各自对视一眼，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杨公却当做没看见，摸着胡子带着笑意，道，“听了之后你们可有感想？”
当即有学子回答，“自愧不如，当继续研读。”
可是人多就是是非多，如顾今夕这样打算浑水摸鱼的人不在少数，何况荣城的地底下还有一座让各国皇室都无法忽视的地下城！
“自古以来官官相护！顾复游是砥国公的儿子，张奉先是正议大夫的孙子、门下侍郎的儿子，周瑾瑜的祖父是开府仪同三司，父亲是金紫光禄大夫，二叔是吏部尚书！”
“杨公和周瑾瑜的祖父是少年同窗好友，人心都是偏的，杨公当真问心无愧没有偏袒！”
这话诛心的人！
这个人藏在百姓中，先是用官官相护点起百姓心头的火苗，之后点出顾复游、张奉先和周瑾瑜的身份，最后更是直击杨公，说他为人不公正，因为他和周瑾瑜的祖父是同窗好友，于是百姓心中的火焰立刻高涨，甚至已经开始怀疑杨公的处事不公正。
其实这件事顾复游和张奉先不过是受到牵扯，真正被攻击的人其实是春闱发挥懒散的周瑾瑜！
“你春闱要是发挥得好，就没有今天这出戏了。”那人声音响亮，显然是刻意使用了内力，哪怕是离得比较远，躲在马车里的慕容瑚和周瑾瑜都听得真切。
“一家老小拿命威胁我，我要是再敷衍，老爷子一定会气病的。”
“亏得你的孝心。”慕容瑚嘲讽道，“看来这些人不打算罢手。”
“总有浑水摸鱼的。”周瑾瑜不在意，他是凭着真才实学，闵春秋如果不是运气好，现在早就离京了，还能有二甲传胪的位置？
“的确是浑水摸鱼的。”慕容瑚用扇子挑起帘子，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人头，但是人数多那人有是用内力稍稍做了点手段，让他无法精确确定位置。
“是谁？”
“不知道。”慕容瑚回答的爽快，道，“人太多了。”
“夺嫡之争虽然还没明热化但是皇子们入朝就代表着各方势力的角逐的开始。”周瑾瑜家里长辈不一般，看得朝堂自然是不一般，哪怕他没有慕容瑚的势力，但是听着祖父、父亲和二叔平常没有躲避他的谈话，他也听得出来。
“让太子公布状元、榜眼、探花的名字，并非是陛下对这一届的科举有多么的重视，只是借由这件事告诉整个京城甚至是各国，丰莱国的太子殿下正式进入朝堂了。”
“你看得还是这么真切。”
“家有三宝。”
“老大人们知道你这么称呼他们，你又是一顿好念。”
“与其说这个，倒不如说太子打算怎么办？”周瑾瑜摆手，看着慕容瑚双眼里透着认真，道，“京里都知道瑚儿你风流放荡不羁，太子也总是跟着你出没烟花之地。”
“但是我知道瑚儿并不是表现的那样，那么和瑚儿一起的太子自然也不是我所看到的那样。”
周瑾瑜和慕容瑚不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但是说感情和了解，他们在一起玩耍的时间虽然少可是一点都不浅薄和无知。
慕容瑚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周瑾瑜不敢说知道十成但是五成还是有的，他这样重信重诺有手段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到处勾搭良家妇女的风流公子？
要知道慕容瑚只上过柳梦仙的床，而其他女人则是拼着命的想爬上他的床，但是没有成功过。
“瑾瑜，看得太真切并不是一件好事。”慕容瑚的声音不变，但是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
“从我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要趟这个浑水。”周瑾瑜不在意的耸肩，道，“我的祖父是开府仪同三司，父亲是金紫光禄大夫，二叔是吏部尚书，瑚儿你认为就算我不参加科考能躲过这场劫难？”
自然是不能。
就像是慕容瑚是天生的东宫党，周瑾瑜从一出生就注定了要加入一位皇子的阵营，而他虽然没有公开选择，但是和慕容瑚说开了也表示做了选择，只是不知道三位周大人是什么选择。
第587章（）
皇城门口纷争再起，马车里慕容瑚和周瑾瑜的谈话在慕容瑚含有深意的笑中点到为止，都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对方的意思。
“走吧。”接下去的事他们再看也已经没意思，还得明天早朝才能解决。
没有发现一辆马车离开，他们心中的火苗已经被点起燃烧成为熊熊大火，有人高喊要相信杨公，有人喊官官相护就算是杨公也不能相信，还有人试图冲进皇城，但是禁军并不是摆设。
“杨公，快随下官进去。”在裴大人眼中，这简直就是暴民顽固不化的表现，竟然不相信杨公！
杨公看着纷乱非常哪怕是被禁军镇压但是一声声高喊哪怕是皇城里也能听到，浑浊的眼里闪过冷冽的光芒，道，“去见陛下。”
“是。”
今天早朝上发生的事，原本就是章帝和杨公演得一场戏，皇帝的威严不可亵渎，而放出顾复游、张奉先、周瑾瑜和闵春秋的试卷已经是章帝最大的让步，可是有人步步紧逼，是要挑拨民心？
究竟是谁！
杨公快步行走，一点也看不出是一位七十多的老人，但是皇城何其大，最后裴大人让禁军请了章帝御赐给杨公的步撵，这才让所有人稍稍松了口气。
他们不敢想象，要是杨公倒下陛下的怒火会有多大！
皇城门口的这一场戏，顾今夕也看了，刻意修饰了眉眼穿着男装的她站在人群之中没有人发现她有什么不同。
“两拨人马。”顾今夕摇着扇子淡定的神色和旁边情绪激动的学子们完全是两个极端，但是和慕容瑚一样，她并没有找到第一个开口说话呛杨公的人，“心思缜密，早有准备。”
还有那些煽动百姓情绪的人，虽然做得隐蔽但是还能发现一二。
“你们去跟着那些人。”
跟在顾今夕身后，打头阵的就是贺天池，后面就是男男女女的孩子们，穿着并没有什么讲究都是些利落的衣服，但是看他们安安静静的站在顾今夕身后谁也不会想到这些人的来历和未来的地位。
这个京城里，敢这么污蔑皇室的她着实是想不出来除了阿美族还能有谁，但是现在受到影响的只是杨公，她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第一个喊话的人是阿美族的人。
渐渐，话语从闵春秋到周瑾瑜这个探花来得不正当，到张奉先有状元之才，顾复游哪有才华等等，真是把前四名都拉进水里，变成了一片小森林谁也不能确定幕后的黑手到底是谁。
这届科考的水已经混乱，而借着闵春秋坞林也打出了名号，至于他的习作究竟是谁泄露出去的，常德安已经给了她回复，顾今夕也早已料到毕竟不论是齐林还是闵春秋，对于权势名声，一个想翻案一个想给母亲妹妹好日子过，两人有着不一样的目的但是殊途同归。
只要别泄露了坞林的秘密，顾今夕不介意他们利用她的势力做文章，毕竟这是一件两得的事。
“丫头你怎么来了。”
云浅俪正拿着剪刀给盆栽剪形状，看到顾今夕来了她面上全是宠溺和笑意，将剪刀放下她拉着顾今夕打量道，“高了，也瘦了。”
在长辈的眼里，你哪怕是胖了也是瘦了的。
顾今夕可不会傻兮兮去和云浅俪唱反调，她拿出之前买的簪子，笑道，“舅母的生辰就要到了，兄长说您素来不张扬的办酒，那我只好早些将礼物挑好省得被别人占去。”
“每年的生辰对我来说一家人吃饭就是最好的。”云浅俪却是不愿意收礼，对她来说今年最大的礼物就是顾今夕和她一起吃饭，“再找时间让你舅舅给我们画副画。”
“舅母不要礼物可不行。”顾今夕嘟着嘴不乐意道，“您要是不收，您生辰那天我就不来了。”
“好好好。”一听，云浅俪赶紧收下盒子，当着顾今夕的面打开，当她看到盒子里的簪子时眼底流露出了喜爱之色，“这可是寻芳斋的簪子？”
顾今夕忍不住回忆，道，“是叫寻芳斋，它很有名？”
“何止有名，还很贵。”云浅俪点了点顾今夕的额头，道，“白花这冤枉钱。”
“不冤枉。”顾今夕抱着云浅俪的手撒娇道，“舅母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舅母快戴起来看看，”顾今夕笑嘻嘻道，“听说他家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贵点也无妨。”
“就你说得有理。”云浅俪也是喜欢这簪子的，制作精良细致不说，形态也不复杂，最里面的牡丹造型要是不在阳光下还真是看不真切，灯光下又有朦胧感，京里的小姐夫人们谁不想要一根寻芳斋的东西，他们的东西是出了名的好以及带出去从不担心和别人家的小姐夫人撞了。
“生辰那天再带。”云浅俪爱惜的将盒子收好，道，“今天留下来吃饭。”
“好啊。”
一百两可以让一般人家活上五年，但是对于他们这些权贵人家来说一百两不过一根别致的簪子，甚至连一个月都不够开销。
顾今夕在范府用了午饭，又同云浅俪说了好些话才离开范府，经过一家茶楼时顾今夕发现她似乎看到了熟人。
张奉先，今科榜眼，张奉先是正议大夫的孙子、门下侍郎的儿子。
和他在一起的人是谁？
茶楼角落的采光一向是不好的，顾今夕脚下一转就进了这家看起来不咋的茶楼，小二笑着迎上来。
顾今夕也没刻意，只是挑了一个距离他们不远不近的桌子，以她的耳力自是听得真真切切。
“你的意思……”张奉先的声音还带着一丝犹豫。
那藏在黑暗之中的男人似在蛊惑又似乎只是在说着真相，但是顾今夕并不能明白他们说得是什么事，这让她苦恼。
“这样做对公子也是有极大的好处。”
“但是要是被发现，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公子放心，主子早就安排好了，到时候公子只要带着满腹的经纶即可。”
“那位公子他当真要这么做？”
但听得张奉先的话，那藏在暗处之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可是并不明显，他道，“势已经给公子造好了，公子可不要辜负了主子的一片苦心。”
第588章（）
什么势？
他们的对话顾今夕一丝不落的听完，可是琢磨不透到底是什么事让她苦恼。
并没有说多久，张奉先就离开了，而顾今夕的耳力听到那个男人还坐在那里，但也没坐多久就起身了。
目光一斜，顾今夕看清了男人的样貌，说实话并不是俊美帅气的男人，但是五官组合在一起自有一股舒服的感觉，让人无端的信任他。
倒茶的动作文雅，垂眸淡笑间带出的雅致吸引目光，男人经过顾今夕身旁时忍不住看了顾今夕一眼。
轻抿茶，将这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茶楼，竟有错觉好像置身在拓月亭，风花雪月，拓月之清衡。
“你，过来。”
被顾今夕点名的小二笑着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你们掌柜呢？”
一听顾今夕的话，小二心里一突，难道这公子是来找茬的？面上的笑容却越发的灿烂，道，“我们掌柜今个不在。”
“哦。”应得极淡，面上没有一丝情绪偏生小二在那一瞬间湿了后背。
临近夏日，衣料都选得单薄，后背全是冷汗衣服也黏在身上，小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下意识的想看顾今夕的表情但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压力竟是让他不敢动弹，仿佛下一刻他就会跪下求饶。
“这是茶钱。”放了碎银子在桌上，顾今夕没有理会小二，径直离开，只是走了一些路之后她忽然转身，看着那茶馆匾额上的字，“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定风波。”
真是有趣的茶馆。
“京城里果然是藏龙卧虎。”
顾今夕回府的时候天色还算早，只是清风明月青桃却是有些异样，“我不在的期间发生什么事了？”
“府里并没有什么大事。”清风瞧了眼顾今夕，见自家小姐的确是不知，她琢磨了一下，道，“今早杨公代替天子公布了前四名的卷子，但是后来发生了意外，现在所有的学子和一些不知被谁蛊惑的百姓们都要求重考。”
“重开？”顾今夕的动作一顿，眉色一冷，她道，“是谁在背后作祟？”
“不知是谁。”明月赶紧道，“今早受小姐命令去跟踪的人被打成重伤，”一顿，明月继续道，“要不是刚好有人路过，说不定已经死了。”
“路人？”
“是。”清风明白顾今夕的顾虑，她道，“已经让他们查探过，的确是刚好路过的人，身家背景清楚，以前做过混混，后来娶妻生子认真过日子，是个有点小聪明的人。”
“恩。”脱下衣袍换上女装，长发打散没有梳起，执笔只是笔上无墨，青桃磨墨，只是顾今夕却放下了笔。
“你们刚才说京里的学子要求重新考试？”
“是。”清风道，“包括很多百姓，现在他们都聚集在皇城门口，马上就要到大人们散值的时辰，看来他们是想堵住大门不让大人们离开。”
“公告卷子已经是陛下最大的让步，重新科考就是在打陛下的脸面。”
三个丫鬟脸色微变，她们还不曾经历过这样的事，哪怕这件事和她们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她们不知道这件事对她们的小姐会有什么伤害。
“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压下去？”
想起在茶馆里张奉先和男人的对话，顾今夕冷漠道，“有心引导，压不下去。”
“这件事让宫里那些人头疼去。”顾今夕不在意，道，“新一批的孩子里有什么好天赋的。”
“孔先生说有几个孩子十分喜爱读书，他与常先生联系将这几个孩子送过去学习，不论日后是否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