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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地睡了一觉,待她起身时,已到了后半夜,营帐外除了几堆篝火,就剩下值夜的士兵。
今晚月明星稀,明净地天空倒给这荒山野岭增添了几分清凉的味道,鸟蛙虫鸣,狼嚎虎叫。虽是夏日,顾清浅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许是刚刚睡醒的缘故,脑子也不大清醒。
她抖落了几下身子,坐到了帐篷前的篝火前,看着细细的火苗,忍不住又扔了几截枯树枝。“噼里啪啦”,火势腾腾而起。
顾清浅不禁想到了边关的外公和小舅舅,也不知他们现下如何了?她寄给小舅舅的信想必收到了,不知可有引起他和外公的重视?只有“保粮令”的事情彻底解决,她才能暂时放下心。。。。。。
苏热从帐内走出时,就看见顾清浅盯着堆篝火入神,目光似乎透过熊熊燃烧的火苗飘向了远方。小脸被烤得红扑扑的,仿佛那日宫中宴会时醉了酒,看着他道:“妙,真妙!”
“咯吱”,苏热不小心一脚落在了枯树枝上,将其踩成了两段。顾清浅被吓得一激灵,猛一转身,右腿直接横扫了过去,待看清来人,腿已是收不回来。
苏热没想到她还有这招,猝不及防,单凭着身体的本能后退了几步,才站稳了脚跟,心中不由地多了几分惊讶:这丫头的功夫何事精进到这般地步了?
顾清浅迅速起了身,顺手扫了扫衣角的灰尘,抱歉道:“不知是苏公子,多有得罪,莫要介怀。”
“本就是我唐突了,清浅不必自责。”苏热敛去眼底的震惊,坐到了顾清浅身侧。
“我有些睡不着,帐中憋闷,便出来透透气,倒没想到竟还有人与我一样。”
顾清浅笑了笑,不置可否。
“恕我冒昧一问:究竟是何原因让你此次非要执意囤粮不可?”苏热忍不住问道,顾清浅今日的作为心急程度可见一斑,想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她身为丞相的嫡女,大将军的外孙女,圣上御封的和硕郡主,定不会缺银钱,根本不必冒险囤粮,稍有不慎,就会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避开苏热炙热的视线,顾清浅含糊道:“商号人心不齐,我需要个机会树立威信,加以整治。”若是她对苏热言明理由,恐怕会被当成疯子,只能避重就轻的回答。
“水清而无鱼,不必心急。”苏热自然不信顾清浅给出的理由,但并不想逼迫她,便对乐记当下的处境做出了中肯的评价。
一言惊醒梦中人。顾清浅虽然一直在为边关战事奔走,但乐记内部的纷争也要尽快解决,苏热却是直接给她指明了方向。水至清则无鱼,或许那些浑水的虾兵蟹将她根本不必记挂在心,而是要物尽其用,先榨得他们所剩无几再说。
清晨第一道阳光打在身上,顾清浅缓缓睁开了双眼,山野之中雾气缭绕,粘在脸上湿湿漉漉。瞧了眼面前完全熄灭了的火堆,她才恍然昨夜竟是又在此处睡着了。
下意识地看向身旁,果然还有一人。只见苏热垂眸敛目,呼吸浅浅,睫毛甚至几不可见地抖了抖,应是做了梦。
顾清浅悄悄站起身,却随之滑落了件外衫,依这模样成色,应是苏热的才对。她将其拾起,捏着衣角轻轻地盖在了苏热肩上。然后趁着所有人还在睡梦之中,蹑手蹑脚退回了营帐之中。
转身间,却没注意到身后之人嘴角勾起的弧度。
第86章 戳穿老底()
天刚刚大亮,南景灏便派人将顾清浅送回了京都。好在到相府时已近辰时,顾伯铭早早上朝去了,没能打上照面,否则顾清浅恐怕难以解释清楚。
顾清浅房内,碧灵趴在桌上枕着双臂沉沉睡着,看样子是等了一夜。
听到脚步声,碧灵打了个激灵,腾地从木凳上起身,来不及揉揉眼睛,便焦急道:“小姐,您去哪里了?奴婢好生担心。。。。。。”说着,鼻腔渐渐染上了哭音。
“昨日,奴婢与寿方追了您一路,打听到您骑着马出了城,想是去寻六皇子了。奴婢二人不敢声张,只得先回了府中等着,这一等就是一夜。。。。。。也没奴婢在身边伺候着。。。。。。”
碧灵眼眶微红,泪水止不住地打转。
瞧她担心受怕的样子,顾清浅忍不住自责,柔声道:“以后我一定带着你。。。。。。你也累坏了,回去歇息吧,吩咐下不用来人伺候了。”
此次她的确因着太过担心外公的安危,急于促成囤粮,行事欠缺考虑,有些鲁莽。好在昨日遇见了钦差队伍,她得苏热所救,也寻到了六皇子。若是走岔了路,现下她指不定在哪里呢。
如此想来,顾清浅不禁有些后怕。她这点功夫底子,真落到了歹人手中,也是难以逃脱。她与陈姨娘母女、连赢天及太子党羽的斗争还长,再这般行事就是自掘坟墓。
顾清浅回想近来所发生的事情,就如一张编织细密的巨网,将所有人笼罩其中。京都,也只是暂时的平静,风雨欲来。
顾检甚是憋闷,一个人坐在酒肆中喝着酒。他禁足日期未满,便跑出相府饮酒。心怀忐忑寻欢作乐了几日,本以为顾伯铭会大发雷霆,没想到直至今日,依然对他不闻不问,似已然对他失望透顶。
他不由地想到了在陈府的生活。
顾检从小就是个敏感的孩子。自记事起,他就能感受到府里下人对他的不同,甚至是眼底的轻视。他自幼不知生母是何人,祖父只道母亲早已病故,是以他能理解父亲的厌弃,但好在祖父真心疼他。
他最喜欢姑姑,看着她对表妹的呵护体贴,就仿佛见到了娘亲,纵是讨厌任性刁蛮的顾安蓉,也会时常来相府。而印象中的顾伯铭,俨然是慈父最完美的诠释者。
直至父亲续了弦,继母又为他添了个弟弟,他微乎其微的宠爱也被夺了去。他学会了伪装,有了城府,每当嫉妒烧心难耐时便埋头读书。然而,纵是他有了成绩,父亲仍然不愿多看他一眼。。。。。。
他的心渐渐冷了,不再对虚无的感情抱有幻想。所以当姑姑提出将他过继到顾家时,他欣然接受。那个冰冷无用的家,直接被他无情舍弃。
相府的生活的确比陈家好上千倍万倍,加之姑姑的信任,顾伯铭的器重,他那颗平静的心逐渐膨胀了起来,竟开始肖想自己早就不稀罕的东西。。。。。。
顾检自嘲地笑了笑,又是干了一杯酒。。。。。。
“顾兄倒是好酒量。”连赢天住在对面的客栈,房间的窗户正巧对着这间酒肆。他闲来无事,站在窗边一打眼,便看到了闷头自饮的顾检。
“酒不醉人啊。。。。。。”顾检头都未抬,自顾自又是一杯,眼见着一坛就见了底。
连赢天伸手挡住他去拿酒坛的手,关切道:“可是有烦心事?”
顾检神情一怔,皱着眉头看向连赢天,“你与我可同桌喝过酒?”他似乎听到过旁人也如此说过。
“顾兄莫要说笑,若真有此事,你怎会记不得?”连赢天笑了笑,看样子是当顾检醉酒了。
顾检思索了片刻,终是没有什么印象,便也作罢。
二人说话间,酒肆内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但像顾检这般有豪情独饮的人倒不多见,一般都是闲来无事,呼朋唤友,到此处喝喝小酒,分享些奇闻八卦,消磨时间。或是外地异人、江湖侠客来解嘴馋。
“听闻前些时日通州水患,一夕之间,千万人没了性命。”邻桌的黑脸大汉瓮声瓮气道:“想是人还在被窝里,就被大水冲跑喽。”说着,捻了个盐渍的花生扔进了嘴里,一看便是个粗人。
大汉同桌,一身形干瘦的男子搭茬,“可不是?好在朝廷此次下了狠心,准备大肆整治一番。不然,那好地方也算是彻底废弃了。”显然比之大汉,此人读过几本书。
桌与桌之间距离本就不远,二人嗓音又洪亮得很,顾检和连赢天可谓听得一清二楚。对他们的谈话,倒也提起了兴致,顾检心中一喜,放下酒杯,甚至做好了被夸赞的准备。
黑脸大汉撇了撇嘴,“真的假的?朝廷这次效率怎么这般快?你可莫要诓骗我住得偏,消息不灵。”
“自然是真的。昨日,六皇子便率人出发去了通州,浩浩荡荡地出了东城门。”瘦子瞪着眼睛补充道:“可是我亲眼所见!”
继而张望了四周,神神秘秘道:“我听说,此次亏得六皇子才智过人,早早想出了对策,不然。。。。。。”瘦子鼻中不屑地哼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黑脸大汉却是了然,但随即问道:“那如此重大的事情,皇上为什么不派太子去?要办得好了,这可是件大功德!”
“你懂个屁!还大功德?你以为是庙里的和尚啊?”瘦子推了大汉一把,拽过他面前的盐渍花生,一边吃一边继续说道。
“若是有能耐还不让他去?我表嫂的娘家哥哥在太子府当差。据他说,太子这几日发了好一通火,骂那相府的大公子是废物呐!”
大汉惊讶道:“就是那个顾。。。。。。什么玩意儿!我就知道这人没啥能耐,这人之前都没听说过,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真是奇怪。”
连赢天用余光瞥了眼身旁的顾检,对方虽然低着头,但握杯的手已是青筋凸起,显然在极力克制忍耐。
“谁说不是呢!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别告诉别人。”瘦子端起酒杯咂了一口,一副吊人胃口的样子,周围的人果然都竖起耳朵去听。
见引起了大伙的注意,瘦子才得意洋洋道:“其实那天皇城前答题时,我就在场,答对题的公子根本不是顾检,明显是那相府大公子顶替了旁人的功劳。。。。。。”
听到此处,顾检已是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清楚不能再任由他说下去,当即拍桌而起,装作酒醉般吼道:“一派胡言!”
第87章 基友情深()
连赢天想要出手阻止已是来不及,顾检一个跨步就冲到了邻桌,出手便是结实的一拳打在了瘦子的左眼上。
“你这混账!本公子还需顶替别人?瞎了你的狗眼!”顾检涨红着脸,带着浓浓的醉意,全然没了平日公子偏偏如玉的泰然。
又是补了一脚正中对方的胸口。
瘦子正说得起劲,猝不及防挨了结实一拳,头脑尚不大清醒,便被顾检后续一脚直接踹在了地上,口中含着的碎花生冲腔而出,在半空中划了个弧线,全都喷在了对面大汉的脸上。倒地的瞬间,连带着桌上的吃食、器具稀稀拉拉全都滚落了下来,砸地他龇牙咧嘴,哭爹喊娘。
大汉见兄弟被一俊朗公子踹翻在地,腾地撸袖起身,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拳头就直奔顾检的面门而去。顾检只顾着收拾跌倒在地的瘦子,根本未注意身旁的动静,眼见着拳头就冲到了眼前。
此时想要躲闪已是来不及,顾检本能地闭紧了双眼,准备硬生生挨下这一拳。
众人一声惊呼。
顾检只听得破风之声,面前划过一股强劲的气流,带起了鬓边的两缕发丝。他缓缓睁开双眼,竟有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牢牢包住了大汉的铁拳,将其挡在了眼前。
目光望去,顾检怔住,这只手的主人竟然是连赢天。在大汉出拳的短短几秒钟里,他直接从座位上冲了过来,稳稳地接住了对方的拳头,一连串的动作毫无拖泥带水,实在是让顾检难以置信。
“你个龟儿子!”黑脸大汉急地破口大骂,想要抽手回来却是动弹不得,脸色愈发地不好,抬脚便踢向了连赢天。
连赢天手依旧牢固地扣着大汉的拳头,而身子灵活一闪,顺势踩在了对方的的膝盖上,只听得“咯吱”一声,大汉直接单腿跪在了地上,黝黑的脸顿时渗满了汗珠,极痛苦地抽动着。
见到这番情景,顾检怎肯落后?趁着瘦子尚未爬起身,他用足了力气,伸脚便是一顿狂踩猛踢,听着不断脚下哀嚎声,本就因着酒劲而涨红的脸愈发光亮,眼神中透着股子残忍的兴奋。
店中的其他人对二人的惨状视而不见,他们不过充当个听客,顾检这般的理直气壮,怎可能再相信瘦子的话?只能暗叹他们倒霉,竟敢当着正主的面儿造谣,还是造丞相大公子的谣言,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自寻死路!纵是心中如何好奇,众人也都埋头装作喝酒吃饭的样子,偷偷用余光去紧盯着那两桌的动静。
“若是再让本公子知道你们在背后乱嚼舌根子,造谣生事,坏了本公子的名声,仔细你们的小命!”一番话检看似训斥恐吓瘦子和大汉,实际也提醒了众人,要以二人为戒,莫要将谣言入了心。
顾检说着便抱起桌上的酒坛子朝二人掷了过去。
在场之人有胆小的急忙闭紧了双眼,似已经想象到了血肉模糊的场景。
“啪嚓”酒坛应声而裂,浓郁的酒香在空气中氤氲开来,鼻尖的人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这其中怎么还伴随着一股怪味?好像。。。。。。
“没出息的东西!”顾检啐了一口,俯视着瘫在在地上的二人,神色鄙夷。
众人纷纷探过头,只见酒坛碎在了二人身旁的地面上,明明是空坛,那瘦子裤下却湿了一滩,显然是被吓尿了裤子。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酒肆可是吃饭喝酒的地方,怎会容得了这般污秽之物?
掌柜当即吩咐了几个杂役将二人抬了出去,生意人最是精明,自然不会因着两条咸鱼平白搅了自家的生意。
直至被人扔出了酒肆,黑脸大汉仍是满嘴骂骂咧咧,没胆量再招惹连赢天和顾检,却是将掌柜的祖宗十八代数落了个遍。瘦子被顾检打得鼻青脸肿,腮帮子高高隆起,本想说些什么,一张嘴直接吐出口血痰,裹着几颗白灿灿的牙齿,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掌柜忙不迭地点头哈腰给顾检和连赢天赔了不是,又是送酒又是道歉,才使得顾检脸色有所缓和。但出了这一番事情,他已是毫无喝酒的心情,被连赢天搀扶着晃晃悠悠出了酒肆。
“连兄好身手。”顾检打了个酒嗝,身上的气味愈发刺鼻难闻。
连赢天却是丝毫不在意,仍是一脸的笑意,“顾兄谬赞,我不过是学过几招防身的术式,没想到今日竟派上了用场。”
“连兄那日可去了皇城?”顾检半倚在他的身上,眼神朦胧,似醉得厉害,引来不少路人侧目。
“若是去了,今日怎会不挺身而出为顾兄作证呢?”连赢天自责地叹了口气,看样子并未相信那瘦子的言语,顾检悬着的心才微微放下。
托着顾检的身子,他继续问道:“顾兄这般可是要回相府?”
顾检摇了摇头,这个时辰顾伯铭已然下了朝堂,他若回府定然会遇上。微眯着眼扫了圈街上的店旗招牌,顾检目光一动,指着街尾处的一家赌坊道:“就去那里!”
连赢天眼中迟疑,脸上也尽是为难,脚步不由地朝相反的方向挪了挪。
见他如此,顾检愈发地坚定这个主意,纵是腿脚还打着晃儿也要将其生拉硬拽过去。
他心里清楚得很,连赢天来自南明偏远的郡县,家中虽有些产业,算起来也就是个土地主,根本没甚大钱财。能将其送入京中,保证吃穿用度,人前不输于旁的学子书生已是不易,哪还有多余的银钱供他享乐?他故意如此,就是要让连赢天出丑,从而加重自己的优越感。
顾检心里升起一簇邪火,借着酒劲,越浇越旺。连赢天不是文武双全的才子吗?不是偏偏如玉的书生吗?说穿了不过是个臭穷酸的乡下汉,他可是丞相府的大公子!竟敢与他称兄道弟?刚刚还看他的笑话?他今日非要揭开连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