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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苏格拉底-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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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甄暖沉吟半刻,老实道,“说实话,我对此也有些疑惑。或许,是突然推的。”

    她抬眸看了言焓一眼,他曾要她分辨是自杀还是他杀,她真怕他在会议上问,她定会无地自容。

    可言焓似乎忘了这事儿,翻看着甄暖提交的厚厚一摞法医报告,并没提问。

    隔了半晌,他从纸张里抬起眼眸,背着光,黑醇醇地看她:“讲完了?”

    “没。”甄暖摇摇头。

    “继续。”

    甄暖开始分析其他。

    到最后,秦姝提了关小瑜提过的问题:“死者眼睛青肿,这是为什么?被殴打过?”

    “不是。”甄暖道,“眼部青紫是因为眼球和大脑间的骨骼很薄,颅脑严重损伤时,淤血会沿着骨折渗到眼眶里。”

    “哦,这样。”秦姝思索。

    言焓没抬头,翻着报告,问:“做病理切片了吗?”

    甄暖猛地一愣,脸骤然更红,斟酌半刻,她小声道:“还没来得及。”

    言焓早从报告里看出她没做,听她这么辩解,再度看她;

    甄暖发觉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严厉:“以后记住,不确定的事,先不要解释。即使是经验也不行。”

    甄暖坐在众人的目光里,登时脸烫得发烧,肚子里肠子都搅成一团。

    ……

    咚咚咚,

    甄暖拿着化验报告,敲言焓的办公室。

    “请进。”他在看资料,头也不抬。

    她把纸张递过去:“刚才做病理检查了,是渗血,不是殴打。”没底气地加了句,“像我说的那样。”

    他看一眼就扔一边:“哦,恭喜你。”

    他这反讽的语气真叫人呕血。

    甄暖咬唇,惭愧地说:“对不起。我以后会更严谨。”

    言焓手指微顿,抬起头来,“和我说什么对不起,”他黑眸清亮,笑得疏离,“死的又不是我。”

    说完低了头,再不看她。

    甄暖觉得这人真毒辣,风淡云轻一句话把她羞得恨不能钻地洞。

    但她知道他应该体恤了,不然他会说:如果明天我被人杀了,我会希望郑容教授给我做尸检,而不是你。因为我不信任你。

    甄暖嘴唇颤了颤,终究一声不吭,转头走了。

    她木然地走回解剖室,把墙上的冰冻尸柜用力拉出来,看着雪白的姜晓,半晌,眼泪就掉了下来。

    关小瑜经过,进来看她,见状吓一跳:“暖暖,你怎么哭了?”

    她没答,望着姜晓,无声地落泪:“对不起。”

    关小瑜立刻明白:“哎呀没事儿,人都有疏忽,你看我们现在这么严谨,全是年复一年被队长骂出来的。”

    “不是的。”甄暖轻吸一口气,手指抹着眼泪,颤声道,“我就是觉得有点儿悲伤。”

    “啊?”

    “觉得死去的人好伤悲。”她轻轻道,“他们不能说话了,所有的委屈和悲伤都写在尸身上,可有时候,他们遇不到用心看故事的人。”

    她捂住脸,泪水渗进指缝。

    她真的知错了。

第11章 chapter11() 
深刻而孤独的悲伤将甄暖裹挟,潮水般让她无法呼吸,也发不出声音。

    这一次,她发自心底的愧疚;甚至感受到死者无言的悲伤;他们已经死了,他们的委屈谁来听呢?

    她愧对死者,更愧对自己。

    关小瑜忧愁地皱眉看着,她平时大大咧咧,整日在男人堆里混。局里的女人两双手数得过来,大家全男人性格,还真不会安慰人。

    不过她没想到,甄暖瞬间擦干泪水,脸色毅然而认真:“小瑜,陪我去一下现场吧。”

    ……

    甄暖想起言焓说,要把现场和尸检联系起来。

    既然尸检有解释不清的东西,她就必须想办法解决。

    ……

    酒店楼顶,冷风肆虐。

    甄暖和关小瑜缩在地上,拿着放大镜细细查找每一点角落。楼顶风很大,把她们的脸吹得苍白,但两人都没有一丝抱怨懈怠。

    甄暖握着放大镜的手冻僵了,腿也发麻。

    几个小时过去了,她一点一点地筛查,结果,终于让她发现一处血迹!

    在一株枯植根部的小突刺上。

    甄暖如获至宝,惊喜地叫关小瑜:“如果是凶手留下的,就太好了!”

    “暖暖美人,不错嘛。”关小瑜竖起大拇指,又扭眉毛,“我可惨了,上次没找到这个细节,队长会骂死我的。不过,能破案就开心,骂死也不怕。”

    甄暖咧咧嘴笑,笑出口的雾气很快飞散在空中。

    她拿出相机要拍照。

    关小瑜立刻拦住,递上一截标尺,又压了压她的照相机示意再伏低一点:“刑事摄影不是艺术,不能摆角度搞构图,要客观全面地反映。且标尺必不可少。”

    甄暖暗叹还有很多要学。她在关小瑜的帮助下拍了照,把血植截下来装袋。

    ……

    因为这一点证物,大冷天里,甄暖的心熨烫得像抱着火炉。

    回到单位,下车走进大院,就看见言焓立在花坛边抽烟;

    一身蓝黑色的长风衣,没戴围巾,风衣也没扣上,里面穿一件深色的薄毛衣,领口露出白色的衬衣领。

    他身材本就高挑,这么看着分外有型。

    关小瑜小声叹:“美人啊。”

    甄暖并不这么认为,用美人形容男子,大抵都有一丝柔和,但言焓的容貌是英俊清朗的,像山间的松树。

    即使说性格,他这个人也是“笑里藏刀”,温柔一词不在他字典里。

    且她此刻没心思欣赏美男,出来太久,渐渐,她又觉得寒意来袭,冻得全身的骨头都疼了。

    她看言焓一眼,挺羡慕他的体质。穿那么少也不冷的样子,或许男生都擅长产热?

    见她们走近,言焓灭了手里的大半只烟,扔进垃圾箱。

    关小瑜主动给领导打招呼:“队长!”

    甄暖也跟着叫一声,叫完缩紧脖子,嘴巴藏进围巾里。

    言焓弯弯唇角算是答应,问:“去哪儿了?”

    “发现了上次遗漏的一处血迹,她丝毫不贪功,把甄暖往跟前一拉,说,“多亏暖暖美人,她叫我去的。”

    听她在言焓面前这么称呼自己,甄暖多少有些窘迫。

    言焓听言,颇有兴致地看向甄暖,道:“怎么会想到回现场?”

    甄暖看他眼神,觉得他故意的,答:“不是你说的吗?”说完,自己都被自己语气里微嗔又微怒的埋怨吓一跳。

    言焓眉梢抬半分,笑了笑,没接话。像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倒是关小瑜心直嘴快:“队长你还好意思问,你把甄暖都骂哭了。”

    “哪有?你乱说。”甄暖急红了脸,慌忙看言焓一眼,又匆匆低下头去,干脆不说话了。

    言焓看她巴掌大小的脸一半都缩进围巾里,垂着眸,睫毛乌黑密密的;莹白的脸颊羞得发红,有些窘迫,却没有委屈。

    看来是端正态度了。

    他笑容缓缓的,有点儿懒:“我什么时候骂她了?”

    关小瑜揪不出:“你……绵里藏针的语气,还不如直接骂她呢。”

    甄暖更窘。

    面对“指责”,言焓顺顺溜溜地绕过去:“说不该骂也是你,说要我骂还是你,你可够难伺候的。”

    重心转移,甄暖好歹舒了口气。又腹诽:言队长,真正难伺候的人是你好吗?

    汽车行驶声传来。车进了院子,停下开门,下来的是申泽天和董思思,他们来局里做血液提取。

    甄暖和关小瑜回去工作了。

    上了楼,甄暖看看手中证物袋里丁点儿大的小刺,道:“血迹太少了,不够分析用。”

    “dna复制就好啦。”关小瑜说。

    甄暖和关小瑜告别,再度去了解剖室。

    她不得不承认言焓说的很对。

    法医的工作地不只在解剖室,他/她不能放弃现场。

    因为在现场看到的细节会提醒法医,让法医有所侧重,注意到原本容易忽略的地方。

    甄暖再次细细地检查一遍姜晓,她并没有发现她身上和那根刺对应的伤口。

    这么说,那枚血迹是另一个人的,很可能是和姜晓在花圃里打斗的人。

    ……

    下午下班前,甄暖上楼去生物实验室。

    检测员已经做完dna复制实验,正在做电泳。

    她过去看了一眼,容器里盛着凝胶,放射性染料标记的dna被限制酶剪开,在紫外线照射下发出红色的光,负电荷的dna碎片缓缓游向电泳盘正极。

    等过一段时间,分离的dna就会显现在放射自显影x线胶片上。

    没什么好看的。

    甄暖走出来,正好遇上关小瑜和秦姝下班,小瑜:“暖暖,我这儿有好多自助餐券,要不要去?”

    甄暖想起沈弋要来接她,摇头:“我晚上有约。”

    关小瑜悲鸣:“c…lab总共就四个女的,秦姝要谈恋爱,你也有约,难道我要和画眉老师吃饭?”想想林画眉不苟言笑的样子,抖了抖,“幸好老师出差了。”

    “什么恋爱?”秦姝说,“别闹我。我就随便吃点儿,晚上还要继续比对指纹呢。”

    关小瑜啧啧:“有人陪着,吃什么都香啰。”

    “真没有,你们就闹我吧。”

    甄暖看看秦姝,又想想言焓那种脾性,很难想像他们俩的相处模式;也不清楚同事们为什么总逗秦姝。

    ……

    傍晚温度很低,甄暖走出一楼大厅。冷空气袭来,她瞬间被风吹得牙齿直打颤。

    她做着心理建设,准备冲进冷风里,却看见台阶下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熟悉身影。

    她心底欢喜,小鸟儿般快步飞下楼梯:“沈弋!”

    沈弋侧头看过来,北风吹着他的头发飞舞,恣意而张扬;黑发下俊美不凡的脸叫人过目不忘,偏偏平静清冷,让风都逊色;

    唯独在看见她的一瞬,狭长清凌的眼里浮起极淡的温和暖意,转瞬即逝;最终冷寂下去,只留薄唇抿着一个微扬的弧度。

    他穿着灰色的短风衣,手中挽着一件男款棉袄,等她到身边了。他表情酷酷的,拿棉袄裹住她,长指一丝不苟把扣子一颗颗扣好。

    甄暖裹得像只毛毛虫,蹦了蹦,道:“哪里冷得那么夸张?”

    “怕你疼。”他低眉说。

    他系好扣子,牵住她空空的袖子往外走;她嘿嘿地偷笑,扭来扭去的,终于把手钻进棉袄袖子里,钻进去他手心。

    他手心熨烫,和棉袄一样温暖。

    “这份工作喜欢吗?”

    “喜欢啊,大家都很厉害,每天都可以学到好多。”她不禁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流淌在肺腔,仿佛带着甜味。

    这份工作给她的认同感和归属感比之前人生里遇到的一切都要多,她的记忆只有短短几年,总是茫然而迷惑,而今,终于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领地。

    走到半路,言焓和秦姝从公安大楼里出来。

    甄暖顾忌着在单位上,下意识要挣沈弋的手,可他握得很严实,没让她挣脱。她红着脸垂下眼。

    言焓和沈弋互看一眼,各自黑眸清冷,短暂地交错。

    到路口相遇,甄暖轻轻地打招呼:“队长。”

    言焓微微颔一下首算是答应,走了。

    ……

    出了大门,秦姝回头看甄暖上了车,问言焓:“那个是沈弋吧?”

    “嗯。”他没兴趣的样子。

    甄暖是沈弋女朋友?

    秦姝想起上月c…lab面试,甄暖专业技术过硬是没错,但进入最后一轮的另一个男生同样出色,不分高下。

    这个职位选拔偏向男性,并非性别歧视,而是很多时候现场条件太差,尸毒,抬尸……女生扛不住。

    秦姝望着言焓走远的身影,在灰败的冬天里那样冷清……

    他想干什么?

第12章 chapter12() 
沈弋在城中心的束兰阁粤菜馆定了包间。天气冷,沈弋说多喝汤暖身体。

    房间内装饰古色古香,挂着国画水彩。

    甄暖歪头看着,笑:“我的同事里有一个画家呢。”

    他不言,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菊花茶,推到她手边。

    “我以前有什么特长吗?”

    沈弋抿一口茶,道:“跳舞。尤其是芭蕾。”

    甄暖瘪嘴:“可我现在平衡感好差。”

    沈弋的手覆上来:“天气冷觉得很难受吧?”

    甄暖笑容少了点儿,带着无奈的苦闷:“还好啦,习惯了。”她看着他废掉的右手,问,“你呢,手还会疼吗?”

    “没有后遗症,不像你。”他提议,“我们去海南度假。”

    “可我工作脱不开身。”

    “到春天再找工作也可以。”

    “不可以。”甄暖道,“别人顶替我的位置,我就回不来了。”

    “那也能找别的工作。你可以来华盛。”

    “我不希望……”甄暖垂下眸,她的记忆只有几年,这个世界只有一件她熟悉并自在掌握的事。

    她不想放弃。

    迟疑片刻,她缓缓道,“我不希望我的世界除了你,就什么都没有。”

    室内安静无声,他眼里闪过一丝琢磨不清的情绪。

    她盯着茶杯里沉沉浮浮的菊花瓣,“沈弋,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如果这样,我会不安,会迷茫。”

    他黑眸湛湛,盯着她:“所以你工作是为了摆脱我?”

    她惊讶地瞪着他:“你不要误会,我……”

    沈弋看着,出乎意料地弯了一下唇角;他很少笑,但每当笑,必然真心且含着笑意。

    甄暖呐呐的,

    他轻声道:“逗你的。”

    她的心突然就柔软了一块。

    室内烛光暧昧,她红了脸,觉得他的笑容即使很浅,也真好看,像雨霁云散。

    “还是那么容易脸红。”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体质。”她不好意思地搓搓脸蛋,嘿嘿地笑。半刻后,不知想到什么,有些迟疑:“我好像……可能永远记不起以前的事了。”

    他淡淡的:“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服务员来上菜,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她估计是饿坏了,望着食物眼睛就亮了,夹块鲈鱼塞进嘴里,再拈块蒸排骨啃一口,又盛了碗鲜菇虾仁汤喝喝。

    沈弋一直看着,看她吃着热乎乎的饭菜,脸蛋红扑扑的。

    她五官清秀,脸一红就愈发水灵,尤其害羞时,让人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凝滞,想轻抚一下。

    他不知她在工作时会不会因同事的玩笑和指责而脸红。

    他想起下午纪法拉和他说的话:“沈弋哥哥,你要保护暖暖姐,我看她在言焓面前低声下气的。”

    他低头,用力揉了揉眉心。

    手边触碰到一股暖意,是碗虾仁汤。

    甄暖:“这次出差很累吗?”

    “不累。”沈弋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对了,你应该从新闻上看到申泽天前女友跳楼的事了吧?我听法拉说,华盛股价下跌了,董事会对申泽天很不满。”

    “嗯。”

    “法拉挺开心的,说年底的董事会上,纪琛会提出罢免申泽天董事长案。”

    丁零零……

    沈弋接起手机,听着对方说话,自己只简短地说一两个字;甄暖心里清楚,她在他不方便,便对他做了个出去洗手的手势,走出去了。

    ……

    甄暖洗完手,到烘干机下烘。

    走廊外传来脚步声,来人转弯进来,四目对视,两人皆是微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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