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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翔一抖,点点头,有些崩溃地小声道:“你们……什么都能查到啊?”
言焓不答:“这是小哥儿的车吧,我们已经查到他的名字了。”
章翔脸色煞白。
苏阳则腹诽,言队撒谎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车是一家公司的公用车,登记的车主最近不在誉城。谁用过车,查是查得到,但肯定不及问章翔来得快。
言焓语气变得闲散:“不需要你坦白了,但看你年纪最小,受他们蛊惑,所以想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看你愿不愿意。”
章翔眼珠挪来挪去,手指狠狠搓着,声音也不确定了,发虚:“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再说,抓到了也不能怎么样。以后放出来,他一定以为是我告的密,会整死我的。”
“好。”言焓完全不管他会不会被整死,笑笑,“不过我提醒你,你已经来过这里。而现在我们找出了他的信息,他还是会认为是你告的密。”
章翔惊愕。
言焓体贴道:“你放心,等抓到他,我会跟他说真的不是你告密。”
章翔一听,几乎要疯掉,大哭:“你这么说,他更加以为是我!”
言焓抬手打住:“什么都不用说了。抓到他后,我们还会听他的口供,看你的角色究竟是什么。毕竟,你的话不能全信。你是否参与杀死郑苗苗,是否为主导,也要看他怎么说。”
章翔的脸狠狠一白。
章爸爸急了,骂儿子:“你还瞒着干什么?要是警察不相信你,那个人又把罪行全推你头上,我看你怎么办?”
章翔一身冷汗,颤抖如筛糠,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可就是跟闷嘴葫芦一样不吭声。
言焓起身,一副完事儿的样子,对谭哥说:“走吧,去抓人。”
“警察先生,你们再等等。”章爸爸急得满头大汗,一下下拍打儿子,“你倒是说话啊!警察先生,你们再等等。”
言焓拉开门:“赶时间找人,不等了。你们先回去,过段时间再请你们协助调查。”
可才迈出一步,
章翔捂着头,极其憋闷恐慌,近乎绝望地喊出一声:“王子轩。”
言焓眸光幽深,唇角冷淡地弯起,走出房间。
……
驱车前往王子轩家的路上,车上的气氛很沉郁,并不像以往找到重要线索时的那样兴奋激越。
谭哥非常沮丧:“章翔和他爸妈至始至终没提过那些受害的女孩,一句道歉都没有。”
“他没有愧疚。”言焓拿出烟,却没抽,在手指间翻来转去,“他害怕的,不过是这件事会给他带来的惩罚和不幸。孩子如此,家长也是如此。”
从章翔身上,他们可以猜到另一个嫌犯是什么样子,或许比章翔还要无可救药。可,他们去抓他的同时,也去救他。
言焓望着车窗外清冷的风景,莫名其妙地,眼前忽然浮现起甄暖躺在后车座上时那惨淡而苍白的笑容,遗憾地说:
听上去……有些悲伤呢……
第63章 chapter63()
甄暖被郑容的车甩下,上次的伤口破裂;引发内出血。
她从手术后清醒,睁开眼睛,又是白茫茫的墙壁,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沈弋。
他目光清凛而沉静;盯着她。
甄暖神思恍然;在她的记忆里,每次大病小痛醒来,床边的人都是他。从近10年前至今,从未变过。
“你来了……”
他没应,说:“我用了近10年的时间让你重新活过来;站起来;慢慢恢复身体。交到你手上,你就是这么糟蹋的。”
“我……”她眼里浮出泪雾;转过头去。
良久无言。
“暖暖,”他开口,“一个月。”
“等我一个月。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甄暖起先没吭声;后来问:“我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像你说的那样吗?”
他曾说,她生于沿海城市,被未成年的母亲带来誉城抛弃。她和他一起长大,个性安静,喜欢跳舞。他少年时跟着纪家混出头,给她上好学校,给她跳芭蕾。
10年前,她出了严重车祸,在疗养院躺了一年半才醒来。记忆全部缺失,记忆力退化,整天浑浑噩噩,对世界的感知如新生孩童,近2年后才慢慢好转。
而华盛处于动荡期,他为保护她,送她出国。十几个医生护士保镖佣人跟去照顾。
她问:“那些我不记得的日子,是真的吗?”
“等我一个月,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沈弋面色清冷,“暖暖,我等了你十年;如今,我只换你一个月。”
甄暖觉得痛苦,现在,她的心……
……
甄暖再一次醒来时,身边有悉窣的动静,护士正在打理病房里的鲜花和果篮。她转头见甄暖一瞬不眨看着她,抱歉地笑:“吵醒你啦?”
甄暖摇头:“本来就该醒了。”她想尿尿了。护士推了轮椅带她去。
上完洗手间,甄暖想起郑夫人。现在苗苗死了,教授逃亡在外,她岂不是孤独一人。
“能带我去1203病房吗?我有熟人在住院,想去看看。”
……
到了却发现住的不是郑夫人。
甄暖迷茫,找医生:“郑容教授的夫人,苗女士转病房了吗?”
“苗女士已经过世了。”
“什么?”甄暖错愕,“什么时候的事?”
“5天前。”医生叹息一声,认出甄暖,“你好像来看过她,是刑警队的吗?”
“是。”
“两天前,你们队长打电话问过,我以为郑教授的同事都知道了呢。”
甄暖怔怔的。罗韩被杀那天,言焓打电话来确认过?!
护士突然气愤起来,和医生说:
“我听你们科室的小姚说,郑教授和郑太太可好了,善良温柔,将心比心,对医生护士好,对病友也好,见谁都笑容真诚,看着就让人觉得幸福。要不是被那群混蛋逼成这样……”她越说越气,“他们就该死。”
医生摇头:“郑教授虽然值得同情,但话也不能这么说,凡事要*。”
小护士不同意:“可法律管不了他们。这种年轻人我见过太多,根本不会改好,以后放出来也是社会败类。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要谁这么伤害我孩子,法律治不了,我豁出命也要报仇。我不害别人不害社会,只找那个仇人。”
一下子科室里的人七嘴八舌分为两派争辩起来。
“等一下。”甄暖,“你们在说什么?郑教授怎么了,为什么你们都知道?”
“新闻全天直播这件事,全城都沸沸扬扬。”一个医生打开笔记本转过去面对她,“你先看看前天晚上的一段新闻。”
网络上有一段疯狂转发点击和评论的视频,视频中的男人甄暖再熟悉不过。
几天不见,郑教授愈发憔悴苍老,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含着某种无法摧毁的意志。
“我叫郑容,是一位将退休的法医。我会在后天,也就是12月19号,杀死一个叫王子轩的年轻人。”
如此单刀直入的说话方式,恐怕也是这段视频在当日短短半小时内就引发全城议论的原因。甄暖心在打磕,画面中的男人却冷静淡漠,不徐不疾,
“看新闻的人都知道,最近,誉城一中初中部有个不满14岁的少女失踪,她是我女儿郑苗苗。上周警方在冰面下发现她的尸体。冬天到了,她只裹着一层保鲜膜,在水底漂了20多天。发现她的那晚,我妻子离世,临走时笑着和我说,有女儿陪着我,她放心了。”
甄暖眼泪朦胧。郑教授胸前抱着一张全家福,那上面,郑太太温柔优雅,郑苗苗笑靥如花。
“我女儿为什么而死?”他表情僵硬地拿起一卷录影带,眼里闪过一丝克制不住的沉痛,“她最后的影像在这里。
我的警察同事们,我不请求你们原谅,但请至少体谅,体谅一个父亲在看见录影带里的画面后,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原谅这些畜生对我的孩子实施的暴行。
对不起,我试过,我尽力了,可我不能。绝对不能原谅。
苗苗,我的宝贝女儿。
她……还有更多受害的小女孩。她们是人,却被这群畜生当作一块布,一坨肉,一堆垃圾!!
可她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命!”
甄暖捂住嘴,泪水涌出来。
“我用一生的道德和理智劝诫自己,还是失败。
所以,你们在报纸上看到了丽湖区山水巷的火灾,那是4,50个我们的女儿遭受迫害的地方,那个人是害死我女儿的同犯。
我的警察同僚们,你们在找我,但我必须躲藏,我不能接受你们的劝解,也不能把这些凶犯交给你们让他们接受法律的制裁。不能,因为法律的制裁远远不够他们犯下的罪孽。
他们未成年,所以他们不能死。这是对的。如果不放在我身上,和我无关,我这一生都认为是对的。
是的,我们的社会要保护未成年孩子,给他们重新做人救赎自己的机会,让他们改正错误,好好成长。可为什么他们的成长和改错要以我女儿的性命为代价?
我女儿的死成了帮助他们改善的一个步骤。
所有的受害者都只是一个步骤,一个踏脚石。等他们变好了,大家夸赞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呢。那时回想现在,我女儿何其悲哀?
更何况,这个人根本不会忏悔,不会救赎。苗苗死后,他继续在作恶,残害女学生。法律是他们的保护者,他们肆无忌惮。”
办公室里寂静无声,大家看着早已看过的新闻,再度沉思。
视频中的郑容教授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眼泪,平静地控诉后,说:
“我的警察同伴们,我这一生都和你们一样在为律法为公正而努力。可很抱歉在职业生涯的最后一段旅程,我和你们背道而驰。
你们会来抓我,如果抓到,我不会反抗,不会伤害任何人。我的目标只有王子轩。如果你们在我前面救下他,这是天意。我会自杀,随妻女而去。
但我会拼命跑在你们前面,那样的话,”
“对不起。”
他对镜头鞠了一躬,抬起头时,脸色冷酷坚定,
“12月19号,苗苗离开45天,恰逢妻子头七。我会杀了王子轩,然后接受你们的审判。”
办公室一声声或同情或无奈的叹息。
甄暖捂着嘴,深深地弯下腰,泣不成声。
……
回病房的路上,甄暖问护士:“19号就是今天,警察把王子轩保护起来,郑教授要杀他不是自投罗网吗?”
“没,王子轩从前天开始就下落不明。”
“怎么会?”
“新闻说,王家父母从王子轩手机里发现一段语音留言,是郑教授发的。大意是王子轩这些天去过哪里干过什么事他都知道。郑教授提出一个约定。
要么,他被警方保护一时,郑教授会潜伏在四周,等警方松懈时杀了他,耗上一辈子也行。出国也没用,郑教授有美国护照。
要么,给他一天时间。12月19号来杀他,他不能离开誉城,如果他不依靠警方的保护躲过了。郑教授就自杀,在这天随妻女而去。”
“这……”甄暖瞠目结舌,闻所未闻,“王子轩答应了?”
“他前天晚上消失不是最好的证明?手机电脑都没带,因为郑教授告诉他,警方可以用手机和无线网络追踪到他。如果王子轩报警,警方在12月19号结束前出现在他身边保护他,他们的协定就取消。”
甄暖从心底最深处发凉。
郑教授利用王子轩年轻怕死不信警方又孤勇自负的心理,设计的这一招可真狠。
他这是孤注一掷了啊!
为何此刻,她心里的天平开始向违背正确的那一方倾斜?
她的心乱成一团麻,被扶下轮椅坐上沙发,又听护士说:“真希望郑教授杀了他为苗苗报仇。”
甄暖抬头望她:“可杀人是犯法的,郑教授杀了人,他也得受处罚呀。”
“现在讲这些大道理没用。旁观者都可以理智地说不能以暴制暴,对社会秩序不好。可你觉得郑教授在乎这些虚无缥缈冠冕堂皇的东西吗?是,杀了仇人,他女儿也活不过来,可他是人,他会恨呐。
有些仇恨就是你死我活,说千百遍道理都讲不通。不挨到自己头上,谁都可以清醒地分析。”护士叹息,
“他根本不怕受罚,你觉得不让他报仇是为他好,可他觉得不报仇他宁愿死。”
甄暖竟无可反驳。
……
打开电视,新闻滚动播放着誉城乃至全国都高度关注的案件,全国热议,公安部都给誉城下了通牒。刑警队的压力空前巨大。
记者在各个现场慷慨激昂报道,专家学者、各全在接受采访谈观点。
支持的有,抨击的也不少。
“求你们不要再报道了。”甄暖低下头呜咽,心都搅成一团,“大家都疯了吗?把他的痛苦当做一场盛宴,所有人都看着他等着他,他更无法回头了。”
甄暖难受至极,正要关电视,意外看到一个记者在王子轩家外围蹲守。他们进不去,只能在王家院子外观望,一栋异常豪华的别墅。
视频一角,隔着院墙栏杆,甄暖看见院子里远远的言焓的身影,黑色的风衣,高高瘦瘦的,手里拿着什么,从侧门走出来闪去别墅后边不见了。
她等了一会儿,猜想他已经点上烟不至打扰,才拨通他的手机。
听筒才响了一两声,电话就接起来。
他知道是她,并没有打招呼。
甄暖捧着手机,听那头只有呼啸的风声,和他深深浅浅的呼吸,是在抽烟。
她低低地唤一声:“队长。”
“嗯?”
她忍了忍,可一张口便委屈哽咽:“你救救郑老师。”
一秒,两秒,那头,风在吹,萧索无情,像吹了几个千年。
“甄暖,”他很少如此嗓音低沉地唤她的名字,“你所说的救赎,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不知道。
他问:“救什么?救他的身,让他不多杀一个人,还是救他的心,让他完成夙愿?”
“救不了。”他极浅地轻嘲一声,“甄暖,我救不了。”
……
……
冷清的风从手机那头吹来,从耳朵里直直灌进甄暖的心,把她从头到脚浇得凉透。
她紧攥着手机,深深地低下头。
那边,言焓听她不吭声了,半揶揄道:“怎么,又哭鼻子了?”
“哪有?”她瘪瘪嘴,瓮声瓮气的。
他在风里笑了笑:“没见过像你这么大,还那么爱红眼睛的。你上辈子是兔子吗?”
“说了没哭。”她有点急。
他笑音收了一丝,问:“身体怎么样?”
“已经好了。”她说着,挂心那边的事,“你们在王子轩家吗,准备干什么?是不是找线索分析他会躲到哪里去?”
他含着烟,模糊不清地“嗯”一声。
“你们会找到他的藏身之所吗?”
“会。”
“如果赶在郑教授前找到,他会因失败而自杀吗?”
“你从来都喜欢追根究底地问一系列让人头疼的问题吗?”
甄暖沉默,抿抿唇,又对话筒问:“你为什么头疼?”
“哦,又来拷问了。”
“你不希望郑教授死对吗?用你的智商和精力去救一个很可能将来还是强。奸犯杀人犯的人,去处置一个一辈子善良大义为社会为律法为公正做出贡献的人,你心里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