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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今日师宁的声音虽然依旧美妙动听,却比之昨日少了一分靡丽慵懒,多了一丝清正平和。两者无分优劣,但前者虽动听怡人,却不如后者能让他心平气和,以至于一整日的疲惫烦躁,都在此刻悄然平复。
唐乾越听越入迷,不知何时,他阖上的眉眼微微睁开,凝神注视着诵读的小太监。小太监目光专注,语调抑扬顿挫,美妙动听的声音让唐乾怎么听都不够,只希望能够一直听下去。
注意到师宁的声音有些干涩沙哑,他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许久。连忙摆手让小太监停下喝口茶润润嗓子。
“谢陛下。”师宁恭敬地接过。
借着这机会,唐乾细细端详了一番这小太监的相貌。他惊讶地发现小太监生得极好,堪称春花秋月之貌,正是雌雄莫辩的年纪,虽尚显几分青涩,相貌比之后宫绝色美人亦不逊色。
茶水润湿了红唇,愈发显得娇艳。难得的是小太监微微仰头饮尽时露出的眼角红晕,像是被胭脂浸染的上好宣纸,配上一双清凌凌的杏眼,当真说不尽的楚楚动人。
楚楚动人?
唐乾细细品味一番自己的遐想,没错,这多半用来形容貌美女子的形容词用在有这么一张相貌的小太监身上确实再恰切不过。
自从失眠后,他已经很久没有那方面的生理需求,后宫中那些原本随着他统一天下而填充进去的各地美人,似乎不再具有原本的娇艳可人,反而变得日复一日的令人暴躁不耐。
人家说饱暖思淫欲,难道到他这里,心情平静了反而有闲心想这些了?
唐乾暗自咂嘴,再看向师宁时,似乎这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小太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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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唐乾照旧睡不着觉,辗转反侧间,不知为何想到了师宁,想到了师宁一开始那靡艳婉转的嗓音,勾得他心痒难耐。
“来人。”
任性是皇帝的特权,何况他还是一个格外暴躁、说风就是雨的独裁者?
于是一刻钟后,睡梦正酣的师宁被侍卫们提溜到陛下面前。虽然穿戴整齐,但却不难从他迷茫泛着泪花的双眼中看出他还迷糊的事实。
皇帝陛下大马金刀地坐在龙床上,挥退了众人,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师宁坐过来。
这本来是大大违背了北周一代鲜明的阶级之分的,若是师宁清醒的时候,他势必会谨言慎行地婉拒,然而此刻他尚未完全清醒,上辈子养出来的娇惯懒散和世家那时与皇族的分庭抗礼让他并不觉得皇帝的这个要求有多么的不可思议。
于是他乖乖地挪过去,一句推脱都没有地坐在了龙床上,迷迷糊糊地还对这软硬适中的龙床咂嘴表示满意。
皇帝原本也只是一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二话不说按照自己说的做。他诧异地挑挑眉,心道这小太监没睡醒时原来还挺有趣。
他开口:“师宁。”
师宁揉揉眼,开口时的嗓音中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是……唔……陛下?”
他不确定的声音软糯糯的,皇帝注意到他的声音此刻是初见时的那种略带甜腻靡丽的嗓音,让人一听就想到红烛帐暖、温香软玉。其实师宁除了替他念诵,其他时候还是习惯于自己原本的嗓音。没想到此时皇帝听了却恰合他之前的臆想。
他忍不住抚摸师宁的发髻,发现看似整齐的发髻其实只是偷了懒的样子货,兴许刚刚来的太匆忙的缘故?不知为何,看到师宁耍的小聪明,唐乾竟然觉得格外有趣。他突然抽走了师宁的木簪,鸦黑的头发披散下来,他摸了摸,问道:“师宁,你很困么?”
师宁迷迷瞪瞪地点头。
“你不怕我?”
师宁点点头,呆了一会儿,又摇摇脑袋,最后发现无论哪种似乎都有歧义,才迟疑地开口:“不怕。”
唐乾噗的一声笑了,他发现虽然把这个孩子叫到了身边,可是他并不想把他如何,这个叫师宁的小太监还只是个藏不住自己真性情的迷糊孩子呢。不过即使如此,在他困得不行的时候逗他说话,却还是极有趣的。
过了一会儿师宁的觉劲儿过去了,他渐渐回忆起刚刚自己豪放不羁的所作所为,有一瞬间,真的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脖子都凉飕飕的。
只是……师宁偷瞄了一眼依旧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的皇帝陛下,然后在视线相接时倏地转走,灰溜溜低下头……他有些意外地发现,似乎这位周武帝并不反感他的放肆甚至……颇为兴致勃勃?
好吧,史书上确实说周武帝在未患癫症前不拘小节豪迈大气。
师宁并不觉得做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宦官可以对周武帝的决策有什么影响,从而改变未来的历史,所以,在发现周武帝似乎并不介意他恰当地放肆之后,师宁认为自己抓住了一个不错的契机。
一个从小太监成为师宁的契机。
因此周武帝很快发现,他面前的小太监眼神恢复了清明。他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脸蛋泛上了两朵可疑的红晕。
哦吼!小太监清醒过来了?!
周武帝兴致勃勃地观察他,发现小太监努力维持平静的表情下却富于变化,极为有趣。
他不由得笑出声:“终于醒过来了?”他摸摸小太监披散的长发,又扫了一眼两人并排同坐的龙床,“御前衣冠不整,放浪不羁,小太监,你该当何罪?”
师宁倏地抬起头,清凌凌的一双杏眸大胆地直视唐乾,睁得圆滚滚的,像只可怜的小狗。忽然粲然一笑,这一笑便是看惯美色的唐乾都有些晃神:“正因陛下英明神武不拘小节,所以才有像奴婢这样的人可以略微衣冠不整、放浪不羁地放松片刻呀!“
唐乾诧异地看着他,没有想到这个长得色若春花、风姿湛然有神、嗓音优美动人的小太监居然能够将这带着阿谀之气的话语说得如此耿直。
这个反差……有点略大啊。
然而恰恰是这种巨大的反差,让唐乾一时接受不能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微妙的喜感。
第4章 太监逆袭1。4()
近来唐乾觉得自己连日失眠的怪症似乎也没那么严重了。虽然依旧日日夜不能寐,但白日里听着师宁温和清明的嗓音,那闹人的烦躁和刺痛便会平复下去。
心情平静下来的唐乾癫症也许久未复发,这让许多人松了口气,不仅是侍奉的宫人,也包括后宫妃嫔。唐乾似乎回到了原本那个英明神武的君主。
此刻唐乾正含笑注视着师宁,后者正低头专注地诵读着手上的奏折,王公公领着一个小太监进来,轻声拜见。唐乾无奈地瞥了一眼那小太监手上的药碗:“好吧,拿上来吧,也不知道这药喝了有什么用。”
师宁声音一停,看着那碗褐色的汤药。他微微皱眉,心中询问他的系统:“可以查出这碗药中是否有寒食散的成分么?”
“经系统扫描,其中含有大量硫化汞、硫酸铝钾、硫酸铜、氧化铁等物,含有大量毒性,初步判定与寒食散成分及作用相近。其中以硫化汞为主要成分的朱砂和氧化铁为主要成分的磁石等都是常见的重镇安神药物。此外还有首乌藤,用于心肝血虚、心神失养所致的心悸怔忡、失眠多梦等神志不宁的虚症。”
虽然其中许多化学名称是师宁无法理解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了解到足够的信息。上辈子作为一个世家子弟,他也或多或少看过一些医术,虽说没到能治病开药的阶段,但基本的医理他却懂一些。等了那么多日,终于等到这次机会,当即他就默默看着那碗汤药,眉眼间颇有些忧虑。
唐乾对他正是关注,如何看不出他欲说还休的样子。将那药轻轻搁在案边,挥退两人后询问道:“师宁,这药有何不妥么?”
师宁迟疑道:“回禀陛下,奴婢只是有些疑惑。陛下这碗药可是安神养心之用?”见唐乾点头,他接道,“从前奴婢也见过大夫开安神药,只是味道似乎都没这么重,闻着好像硫磺似的刺激……据说太医向来不敢下重剂,陛下,若是龙体欠安至此,还是宜保重身体为上啊。“
他似乎只是担忧的一番话,却让唐乾听了一愣:“这药,下得极重?”师宁不知道他之前的情况,兴许会以为这药是一寸寸加重的,只是他日日饮药,如何不知,虽说这药效似乎真在减弱,但从开始到现在,药味却没变过。
当皇帝本就会多想,师宁的“无心之言”却让他听了有意,当即便让派人带药出宫,让宫外的大夫看看这药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不过片刻,派去查探的人就回来了,递上来的纸条中将汤药的成分罗列得清清楚楚,那人问了几位名医,得出相同的结果,这才回来回复:“大夫声称其中的朱砂、磁石、紫石英、合欢皮、首乌藤都是常见的针对严重的心神不安、失眠心悸之症,而磁石、紫石英、丹砂、雄黄、钟乳又是近年流行在京中世家的寒食散的主要成分,可以强身健体。”
听上去似乎挺有道理的。
“只是有两位大夫却说有一事有古怪:寒食散虽能强身健体,但服用时药量需要严格控制,否则有性命之虞,同时服用时精神振奋,令人飘飘欲仙,一般不会与安神汤混合使用。”
那人未竟之意已经很清楚了,在场的几人心中皆是一声咯噔,晓得其中必然有蹊跷。本朝马上得来的天下,颇为那群世家大族排斥,虽说唐乾对大臣统治力较强,但皇室却常常被排斥在世族之外,二来唐乾脾气日躁,竟无人对世族中大行其道的寒食散有所了解。但不了解是一回事,却也不是对医理一窍不通之人,明摆着的静心安神和振奋人心是南辕北辙的两回事,他们又怎么可能还把这剂药方当做是理所应当。
唐乾气得笑了,“寒食散……”他念叨了一番这个名字,然后让人依照那配方准备一大份强身健体的良药,给太医令送了过去,“盯着他,看他服药之后发生了什么,做了什么事,又去见了谁。他的一言一行,都告诉朕。”
待众人要退下时,唐乾突然开口:“师宁,你留下来,过来。”
师宁愣了愣,乖顺地待在原地。
好一会儿,唐乾别有深意的声音响起:“师宁,你还知道些什么?”
兴许是一直忍不住地注意他,唐乾发现当手下回报那寒食散和安神汤之间的蹊跷时,师宁丝毫不惊讶,或者说,他试图做出惊讶的神态,而且很成功很动人,但唐乾却下意识地觉得他早已洞悉先机。
他有些好奇,因此索性留他下来直接询问。
师宁一汪水眸盈盈望去,似乎含着一丝不明的笑意:“陛下,奴婢对寒食散所知不多,只知道这散一开始用来治疗和预防伤寒,服用后人体发热,为了散热因此人不得不进行大量的运动,也因而间接强身。服用之后皮肤变薄变白,所以不得不穿旧衣、木履,饮温酒等等来辅助散热。每次服用后飘飘欲仙,但长期服用会出现幻觉、注意力无法集中等等……“
唐乾面色逐渐凝重:“继续。”
“更糟糕的是,它会成瘾。”
“瘾?”唐乾一愣,师宁才想到在这时候人们对成瘾没有认知。他思考了一下,解释道:“成瘾后,则无法离开它,必须定期服用,甚至这个间隔时间会随着瘾的加深而越来越短,最后……丧失理智,终日浑浑噩噩。”
此时唐乾已然面沉如水。他咬着牙道:“倘若当真如此严重,为何世家大族会自寻死路?”
“恩……因为……目前为止还并未有人如此精确地服散并且有效地进行散热。大多数人,特别是当大多选择服散的还都是文弱的世家公子时,往往在瘾还未深、弊端未显时已经去世了……毕竟寒食散中成分本身含有大量毒性。”
唐乾挑挑眉:“朕必须要戒掉么?”
“除非陛下愿意不再像自己。”
唐乾笑了。可能再也没有什么别的理由能够如此具有说服力了,他可以克服对任何事物的畏惧,唯一无法忍受的就是变得不像自己。想想过去的几个月,从去年冬至的那一场风寒开始,他的控制力,无论是自控还是对朝堂的控制力都在下降。
那就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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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断之事痛苦万分,以往他相当于日日服用寒食散,频繁程度比之寻常世家公子更甚,幸亏他毕竟身体底子好,所以更加糟糕的后果未显。然而在不知不觉中成瘾已深。当第一次那种仿佛从骨髓中传来的麻痒出现的时候,这个英勇魁梧的帝王蜷缩在榻上浑身颤抖,牙关打颤,喉间不断发出如野兽般的呜咽。一旁伺候的王伴伴急得团团转直掉泪,然而一旁早已待命的太医却只能无奈地表示这一切都是无法避免的,想要真正戒掉,除了服用相应药物外,主要还靠强大的意志力。
王伴伴陪伴唐乾几十年,主仆情深,他虽然理智上也知道这乃不得不为之事,却仍旧舍不得看到原本意气风发的主人在壮年遭受如此折磨:“要不、要不就算了吧…既然世家也有许多人服散,兴许没那么严重呢……”
唐乾如今神志不清,王公公变成了能够统摄大局之人。他如此说,太医便也准备好了寒食散要给唐乾服用。
然而在床边一遍遍给唐乾擦身子,用慈航普度轻声安慰他的师宁猛然转过头:“不行,服散有百害而无一利,何况此事明确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我们退让便是称了幕后黑手的如意算盘。王公公,与其在此焦急,不若趁陛下龙体稍恙这段时间,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查出来。再说……王公公,师宁相信陛下能够挺过去。”师宁这时候也顾不得再装乖顺,眼神凌厉,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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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挣扎的唐乾隐约听到师宁的话,心下震动,强撑着一口气:“听……师宁。”
王伴伴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此刻为他气势所摄,又有唐乾的旨意,只能含泪领命,对那幕后之人恨得咬牙切齿:“不要被杂家抓到是谁,到时候要他好看!”
唐乾戒断一事十分隐秘,为了防止流言蜚语,只有少数人知道,对外宣称为避夏暑到西山修养。参与此事的只有两个随行太医,王伴伴和师宁知道,当然,暗中保护唐乾的暗卫不计。太医去找办法能够缩短时间、减少痛苦,王伴伴有了目标后努力振作起来,誓要查个水落石出,师宁则要在唐乾身边陪他:发病的时候安慰他,发作间隔时把奏折的大意说出来辅助他批改。
几日下来,唐乾身体快速地消瘦,然而本就纤瘦的师宁比他还要憔悴,毕竟唐乾的失眠症还没好,师宁连睡觉都不能睡熟。
相伴日久,原本分明的主仆界限便模糊了。某日夜间一次病发完,两人皆是大汗淋漓,师宁累极了连将两人身体清理干净都顾不上,直接趴在唐乾身上睡过去。而唐乾也不知何故,就这么静静看着他熟睡而疲惫的眉眼,看了一晚上。第二日师宁醒过来后,就觉得唐乾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
日久生情大概说的当真有道理,原本师宁虽然景仰唐乾过去的丰功伟绩,但毕竟只是将之视为史书中的一个符号。然而不知何时,看着唐乾在床榻上痛苦的颤抖、蜷缩、呜咽甚至涕泪横流,看着他四肢被绑、口中塞布、脆弱无力的样子,师宁也会从心底里觉得难受。
令人高兴的是,虽然唐乾身体在迅速消瘦衰落,但他的眼神却日渐清明深沉,随着戒断反应时间逐渐缩短、间隔增长,唐乾身为帝王的威仪也日益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