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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笑,可叹,昫自受任家主之位以来,诸事无不以家族为先,日日殚精竭虑,辗转反侧,唯恐行差踏错,教导师儿时,更是时时不忘。”
话语之初透着一股萧瑟悲凉,然而话及此生最骄傲的儿子,想到之前二叔公的言语,他终于忍不住胸中郁气,语带愤慨:
“不错,师儿与整个韩家同辈之人都不同,自他降生之日起,我就知道此生只有此子,因而寄予厚望。他拥有同龄人没有的种种优待,却也担负起同龄人不用担负的辛苦。师儿过目不忘,天资聪颖,但自三岁起发蒙读书,日日不曾懈怠,礼射御数、琴棋书画、医卜星象,无所不学,无所不精。晋阳城百姓视他为唯一的韩家公子,但试问,除他之外,又有谁配为我韩氏宗子?”
“父亲息怒,庸人疑虑,不足为恼。”韩貅顺势递上一杯清茶,温言宽慰。
通身一派风流之气,俊美无俦的脸上波澜不惊,内藏沟壑万千。
韩昫看他,自然是有一千一万的满意,说不出的自豪。然而落入旁人眼中,这行走间自带的骄矜清高、举手投足间的睥睨傲慢、谈笑进退间的漫不经心,却总是令大多数人感到不舒服。
——对于那些有着深深的自傲和自卑心的人来说,韩貅一个意味悠长的眼神,就仿佛能够洞察他们心中最隐秘的丑事,令他们无地自容,这种近乎全。裸的羞耻感,才是令他们最难以接受的。
韩貅不明白这一点么?当然明白。他能够通过不经意的善举令百姓望风而拜,又如何不知道怎么样与人折节相交?但他偏偏不愿意。所以,即使是韩昫饮茶平息怒火的这段时间,他也要用这种令人恨得牙痒的态度,继续撩。拨这一干人等。
又是一声庸人。
刺耳,尖锐。
韩昭看着自己手边这杯水,总觉其中透着说不出的讽刺。他心中惊疑不定,这个少年的态度分明轻慢高傲,但那深不见底的眼神,似乎又透着一层别样的意味。难道他直到自己的谋划?
不、不对,即使是韩亦秋那个孩子,也不过只能窥得一二,他韩貅平常最不屑与人交往,又哪里来这样的手段?定是来故布疑阵!
心中百转千回地想毕,韩昭以退为进:“大哥,叔伯们定然不是这样的意思,你不要多想,做些亲痛仇快之事啊!你为韩家做出的贡献,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哼,他才不屑于咱们这一班亲人呢,昭儿,你也不要太天真了,你听听他儿子说的什么话,庸人!大约只有他韩昫一脉,才是天才罢!他真正的亲人不是咱们,而是他执意要救的林氏一族才对!”二叔公愤愤出声,“韩昫,你要真有本事,便自己去救林家,我们韩家庙小,吃不下这么一桩因缘。”
韩昫闭了闭眼,精疲力尽道:“好,你们若执意如此自断双臂,我也无话可说。想来你们接下来,就是要说,我若仍旧在这族长之位上,即使是以晋阳之名,在旁人眼中,代表的也仍旧是韩家吧!不劳多言,韩昫非是贪慕名利之人,这个家主之位,我有何可眷恋不舍!”
“大哥!”韩昭急急出声。
“好!这是你说的!要我说早该如此,这家主之位,纵是让昭儿来做,也定必你好上千万倍。”二叔公快言道。
此时,论资排辈中最是德高望重的四叔祖开口:“阿昫,你也莫怪我们薄情,周公尚恐流言,你就暂时委屈几日。”
“四叔公大可放心,这族长之位并不那么好受,昫既然已经许诺卸任,自然不会再拖泥带水,明日便择时开宗祠卸任。”韩昫面无表情,说着便欲拂袖而走。
“等等!”这时,人群中忽然钻出一句话,“那咱们韩家,岂不是落在不是家主的晋阳太守手里面了?”
这声音来得快去得快,却霎时令场中一滞,诸人脸上都露出难堪神色。
只听轻轻一声杯盏交叠之音,循声望去,只见韩貅不知何时坐在一张木椅上,将杯中茶水搁至手边,手掌微一用力撑起身体,长身而立,飒然道:“荣华富贵,过眼云烟,蝇营狗苟终日又有何益?诸位百般刁难我父,恐怕真正为的就是这句话吧!罢罢罢,送佛送到西,你们自寻绝路,我们又何必再挽留,索性便让我们一家三口,直接与韩氏一族分宗,届时请父亲上奏朝廷,自请离开晋阳,往别处生根,可好?”
众人悚然而惊,看向这个少年。
他到底有多大的胆子,整个过程中不过说了三句话,却一句比一句大胆,一句比一句狂傲。
这少年眉眼昳丽,笑起来时宛若夏花娇艳,然而又带着秋日白霜的冷锐,他直直看向闻言怔怔看来的众人,环视一周,最后定定看向父亲:“父亲,你觉得如何?”
韩昫沉思不过片刻,转瞬即长叹一声:“原该如此!”
原本的愤怒,原本的失望,原本的郁闷,在此时此刻,面对着自己此生最骄傲的亲子那洒脱的微笑,忽然就破碎成了一片虚无琉璃,飘飘摇摇不过片刻,化作星点随风消散。
刹那之间,千头万绪顺着韩貅暗示的话语飘然理顺,韩昫豁然贯通,此时再看场中喋喋不休的二叔公、沉默不语的四叔祖还有面带忧色的韩昭,才发现原来二叔公不过是掉线木偶,四叔祖乃是故作高深,而韩昭……却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这件事缘何忽然流言四起,缘何祸及家人,缘何愈演愈烈,原来在一切偶然的背后,早就有一只手在操控。难怪向来谨慎的韩貅言辞中总是不驯又不屑,不错,看清楚这些人的蝇营狗苟,才发现说到底一切,都只是庸人作祟。
他淡淡笑开:“好教大家知道韩昫的决心,既然要断,就索性断的彻底。韩某不才,不敢再招惹晋阳韩氏,除发妻一应嫁妆与师儿所有,韩昫这便净身出户,从此分为两宗,待我寻至新根,便来重订族谱。如此,我们一家便是日后惹祸上身,满门抄斩,也祸不及晋阳韩氏。”
韩昭慌忙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何必如此决绝,打断骨头连着筋,大家都是血肉至亲,分宗便分宗,往后照样能守望相助……”
“随你吧,我心已决,无须再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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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思考脸】
都第九章了才刚刚分家,还有两个剧情没开【捂脸】
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原本是老虎打算写成长篇,这样来定的大纲,而且前面有很多坑要填上,还要为最后一个世界做铺垫……
妈惹,请让我自由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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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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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各位小天使小宝贝儿小纯洁小污比们的投喂么么哒~
第109章 公子逆袭13。10()
上一世的韩昫同样面对这样的抉择,但当时的他并不知道其实自己一家三口面临着必死之局。
帮,则一如如今,韩昭等人设计相逼,逼他卸任族长一位。接任家主之位的韩昭自然会做出改变,直接倒向梁刈,任由韩昫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去为林家求情,届时梁刈只需反扣一个“结党营私”的帽子,就能将韩昫打得灰头土脸。韩貅随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却并不妨碍他感知到梁刈对自己、对救下梁刹坏了他好事的韩家嫡支的迁怒,想也知道,离了韩家这座大庙,梁刈又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不帮,则一如曾经,顺应了韩昭等人的心意,而韩昭又与远在洛阳步步紧逼的梁刈早有默契,林氏之后下一个便是韩氏,韩氏孤立无援,生生将韩昫逼上绝路,最后韩氏一族却能弃车保帅,断尾求生,牺牲一个“不得人心”的家主,依旧由韩昫接任,凭着与梁刈的那一层关系巩固家主之位。
无论选择什么,都是无路可走。
然而这话,却不能这么掰开揉碎了说与韩昫听,即使韩昫为此消沉许久,韩貅再如何内疚都不成。若是说了,以韩昫的敏锐,不难发现自己被逼宫一事幕后推手,却是韩貅再顺水推舟,剖根问底之下,就难办极了。
所以到头来,唯一能做的却还是只能宽慰他,靠他自己走出来。
韩貅端坐在晋阳茶楼之上,端着茶杯,盯着其中氤氲而起的水雾沉思。忽然眼神一凝,只见窗外有几个略有几分眼熟的身影,一字排开,当街并行,轻晃折扇,昂首挺胸,颇有一番器宇轩昂的作态,然而他们交谈的声音,却响亮得他在二楼都清楚可闻,谈笑间言语无忌,举止猖狂。
“哎,这些人啊,没了韩公子在上面压着,才几日工夫,就这般得意忘形。前几日城东私塾的叶先生不满地说了几句,就立刻有韩家杂役将他打得半死,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隔着一道屏风,只听旁边一桌的茶客摇头叹息。
他对面的茶客叹了口气:“什么人心不古,分明是有辱斯文。当时我听到消息,立刻就去看望叶先生,正好撞见他们指着叶先生说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命如草芥,又目不识丁,处处捧着韩公子。哎,他们要学韩公子的清傲,却只学到了三分表面的傲气,不曾学到内里的清澄,画虎不成反类犬,当真可笑可笑!”
“再可笑,他们也是韩家人,咱们是惹不起的。你看着吧,瞧这种得志便猖狂的性子,兴许不久之后,咱么口中的韩公子,意思都要再变上一变。”
一声声的叹息透过屏风钻入韩貅耳中,他倒是没有多少愤愤不平,又或者被夸赞惦念的欣喜,看着楼下的闹剧,他目光悠悠:
当初能够成功,但如今,当真还能想他们料想的那样发展么?
不由想到远在洛阳的那个人,韩貅脸上带上一丝真切的温暖:也不知道那人,有没有看出自己的深意。
早在感知道他派人来保护自己时候,韩貅就知道,自己的努力并没有白费。若是梁刹依旧是那个“超凡脱俗”、无欲无求、佛性深浓的傀儡皇帝,即使自己是他的知己挚友,却也不会想到要启用暗卫势力来庇护自己;既然梁刹动了凡心,那么他就顺势推上一把。毕竟两人分隔两地,音信杳然,若不早点喂他一颗定心丸,难保这时莫名和佛门扯上关系的爱人不会想不开去“慧剑斩尘缘”。
换而言之,也不得不说机缘巧合,自己将要超脱的梁刹拉入人间,而正视红尘的梁刹,难道还会像剧情中那样,放任梁刈坐大,目睹自己被架空么?
不过……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动静。韩貅想到此,一时有些忧郁,不是说佛门子弟最是聪慧灵性么,爱人这一世好不容易摊上一个机智的机会,难不成这点情。趣都玩不得?
真要说起来,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回应。韩貅忽然想到前几日那光明正大出现在自己面前,送上梁刹关切之语的那名翅鸟暗卫。当时此人忽然出现,只留下一片短笺。
上面写着:卿才华横溢,书画双绝,藏头精妙,若能手书一番,为兄心中甚慰。”
只是……这“精妙的”藏头一句,总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思量之间,忽闻遥远处马蹄阵阵,这个方向,是直道!
韩貅心中一动,顿时运起些许灵气汇聚于双目,极目远眺,只见晋阳城外,萧瑟夕阳下的直道上,两人快马而来,看装束,分明是两位八百里加急来报的斥候,看来路方向……这是,自东南而来?
这两名斥候一路飞驰,不过须臾便闯入晋阳,一路高唱,行人连连避退,而唯独那几名趾高气扬的公子哥儿,没了曾经韩貅压在上面的管束,这走路走一排、交谈旁若无人也就罢了,此时更是直挺挺拦在路中央,痴痴呆呆不知如何是好。
“还不快快让开,这乃是发自洛阳的指示,你们耽误军国大事,是还有几个脑袋可以砍!”军士声色俱厉,
……
接下来的闹剧韩貅已经失去了兴趣,他微整仪容,便施施然地离开了此地。
重活一世,当然首先要扭转曾经的可悲命运,将曾经的仇人十倍偿还。如今仇人恶果尚未到采摘时机,又设法从韩氏这个乌泱泱的是非之地脱身而出,他的种种努力也算是可以告一段落。
但扭转命运四个字,又岂是单单被动的躲避悲惨经历即可?韩貅当然不会甘心于此,接下来,也该是他实现自我价值的时候了。
而这飞马使者所带来的消息,正好填补上一方空白,时间算的刚刚好。
韩貅心下满意,修长的手指轻轻从鬓角处的发丝自上而下地顺了一遍,下一刻将乌亮发梢撩甩至背后:
“也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说罢,折扇纶巾的俊美少年便踏出屏风,下楼径自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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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皇宫,飞霜殿。
梁刹又忍不住取出他特意命人装裱的韩貅手稿,翻开第一页,便是那首含蓄又格外直白的诗作。不错,他甚至特意请模仿大手仿着韩貅的字迹,却总觉得少了一份韩貅笔下潇洒风流之韵。
若是小师儿能够像那韩亦秋一般,来到洛阳,来到他身边那该多好。如此,恐怕他们二人早便能互通心意!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师儿言说,无奈佳人相隔千里,每每落笔之时,却只能辗转反侧,到底舍不得将心中的那句话附着这薄薄一页纸送去。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他定要亲自让师儿知晓自己的心意。
指腹轻轻摩挲过散发着墨香的书页,这一册手稿,他已经反复吟诵,几乎倒背如流,却还是忍不住翻看了一遍又一遍,为其中精巧含蓄的心思与文章中的风骨所倾倒。
吾心慕卿,此生不移。
既见此书,当知我心,无须多言。
梁刹无声地念着这段话,无望的情感得到回应,冥冥中似乎想到了他日自己与师儿吟风弄月、把酒言欢的曼妙场面,两人独处时的畅快满足历历在目,让他心中涌起隐秘而旖旎的快意。
此时太监进来,躬身道:“陛下,左丞相、宋将军、昭仁王爷、太仆、大鸿胪、大农令和少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