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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越来越难走,晨间便已经过了草原了,不过地势还算平坦,只要不下雪不下雨,形势还是有利于辽军一方;日夜逃窜的宋军已经现出疲态,速度也越来越慢,耶律重元估计,两三个时辰之后,自己的前锋便要和对方的断后军追尾,到那时也是大战爆发的时候。
比预计的要早,耶律重元的前锋军在未时末便已经和宋军断后之军交上了手,可以用摧枯拉朽来形容两军的交手,辽军几乎没有付出什么伤亡便将坠在后方的一万多穿着宋军盔甲赶着大车的后队斩杀殆尽。
耶律重元也觉得过于顺利了,怎么说也不至于如此,待打扫战场的时候,真相简直让耶律重元气炸了肺,这一万多人压根就不是宋军,而是宋军奴役的辽国降兵,用来随军赶车拉马做杂役的;本来他们在中军位置被裹挟着前进,不久之前,他们忽然被尽数丢下撤到后方,紧接着便被不分青红皂白的追击之兵给冲散砍杀,压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幸存辽国降兵的哭诉让耶律重元感到极大的羞辱,宋人利用降兵来耽搁大军追击时间,一场小的战斗,加上打扫战场,就这么一耽搁,宋军又拉开了一小段距离;看来今天天黑前决战的意图无法实现了,黑夜里骑兵和兵力的优势无法发挥,耶律重元是绝不会在夜里发动进攻的。高品质更新就在吾网
十月里天黑的很快,耶律重元不得不再次下令停止追击休整,而宋军也支撑不住,在辽军停下之后,他们也无力赶路,停在六十里地的前方休整;双方都派了大量的哨探相互探查消息,辽人是防止宋人偷偷溜掉,宋人则是怕辽人偷偷的摸近拉近距离。
心惊胆战的一夜过后,天色刚刚泛白,两军几乎不约而同的开拔,继续一追一逃起来。
太阳升起来之后,远方的地平线上一座城池在雾霭中渐渐显出踪迹,接报之后的王朝惊喜万分,毫无疑问,那是信州;从城中冒出的浓烟和城边满地的狼藉来看,这里经历过战斗,这一定是完颜虎的女真人攻打信州留下的痕迹。
王朝最为关心的是完颜虎是否拿下了信州,如果没有拿下,自己的前路已绝,后有大军追击,凶多吉少;如果女真人攻下了信州,那自己的八万人可以进城据守,加上完颜虎的几万人马,可牢牢牵制住辽国大军。
好消息传来,城头站着的正是女真士兵,信州守军本来只有几千人,在完颜虎率军来攻的前一晚,城主和守将便已经逃走,若不是有个拎不清的副将带着几千人死命抵抗,完颜虎几乎可以零损失的拿下信州。
完颜虎很是高兴,苏锦要自己攻打信州的用意是吸引一部分辽军分兵来救,但现在的事实是,辽军根本没有这个打算,辽军的主力已经在泰州会合,此刻也许正跟宋人在泰州以东的草原上血战呢。
完颜虎想想就要大笑,苏锦奸诈,想利用自己吸引辽军减轻压力,可是辽人眼中只有他苏锦,反倒让自己捡了大便宜,在信州又捞了一大笔,这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高品质更新就在吾网
完颜虎也没想在信州久待,这里无险可守,呆在这里也没有安全感,辽人随时会回头收拾自己;不过既然攻下了城池,总要住上一夜以满足自己的骄傲感,他本打算上午便搜集城中物资财物,再裹挟着城中的七八千百姓回到龙州。
就是这耽搁的一夜,却让他终身后悔不已,城头的手下远远看到铺天盖地的大军朝信州涌来,顿时吓得面无人色,赶紧去向完颜虎禀报。
完颜虎气急败坏的来到城墙上,举目朝西边看去,顿时浑身冰凉;前面疾奔而至的是宋军无疑,后面尘土满天,黑压压如蝼蚁一般的却是辽人;长生天!这是在玩我么?要么一兵一卒不来,要么便是铺天盖地的几十万人来了,这简直是要了亲命了。
宋军很快抵达城下,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在城下喊话,要女真人速速开门让宋军进城;完颜虎犹豫不决,不知道该让宋军进来还不不该让宋军进来,还是身边的一名头领的话提醒了完颜虎:“大酋领,辽军已经来了,现在咱们和宋人在一条船上,若拒绝宋军进城,宋军被歼灭之后您说辽人能放过咱们么?还不如放宋军进城,两处合兵据守或者突围的把握更大一些。”
完颜虎别无选择,心里将宋人的祖宗操翻了天,但目前的形势却不得不与宋人联手,自己趁乱取了龙州,已经和辽人撕破了脸皮,辽人睚眦必报,岂会放过自己。
“开城门,迎宋人进城,命所有兄弟上城墙防守,辽人靠近城下立刻射箭阻隔。”
命令一下,四城城门洞开,宋军乌压压的排成数条长龙,迅速的进城;后面的辽军也意识到宋军动向,发力狂追而至,趁宋军队形混乱之际发动进攻,顿时一片大乱。
为了保证城池的安全,完颜虎下令立即关闭城门,将一万多还没进来的宋军关在城门外,只盏茶功夫,这一万宋军便已经尽数被辽军诛杀殆尽;城头万箭齐发,将追赶到城下杀人的辽军也射杀了不少,逼得他们退到千步之外,这才稍微喘了口气。
王朝虽然心痛,但也知道,在那种情形下,关城门是不二选择,完颜虎并没有做错什么。
城外的辽军缓缓铺开开始扎营摆阵,形势稍显平静,这时候遍寻苏锦不着的完颜虎跑来询问王朝道:“苏大帅呢?你们在泰州和辽军决战了?”
王朝摇头道:“并无大战发生,我们只是分兵两路,我带着这八万人往东南引开辽军主力,苏大帅已经轻骑北上绕道攻击临潢府了。”
完颜虎张着嘴巴大叫道:“你……你们,卑鄙无耻之极,明知我率部攻击信州,还引着辽人大军前来,这是要拉我女真族下水,简直岂有此理。”
王朝怒道:“这是什么话?我怎知你在信州?你不是早就出兵了么?拿下信州之后为何还不回到龙州?”
完颜虎无语,他不能实话实说,因为他虽然出兵的早,却耍了心眼在路上故意耽搁了几日,为的便是确认辽军主力位置,一旦有风吹草动他会毫不犹豫的缩回龙州,在确认辽军主力在泰州的情形下,他才下定决心攻击信州的;完颜虎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要是果决一点或者干脆怂一点,现在的情形也不至于如此恶劣;拿下信州之后,自己实在不该住这一晚上。
“现在怎么办?辽人这架势是要跟我们死战了,这怕是有二十万兵马吧。”
“二十五万人,皇太弟耶律重元统率。”王朝道。
完颜虎深深的长叹,别人统率倒也罢了,耶律重元是个咬住不放的家伙,此刻即便告知他这是宋人的调虎离山计,他也绝不会放过眼前的自己和宋军,更何况耶律重元对自己女真族一直都主张灭绝政策,眼下自己在这里,他更是不会放过了。
……
耶律重元没想到信州居然已经落入敌人之手,原先宋军往信州方向逃窜,他并不以为然,宋军根本没那个时间攻下信州然后据城而守,但见宋军一到城下便立刻堂而皇之的进城,耶律重元才明白,原来宋军早知道信州已经被拿下了,待弄清楚了是女真人攻下的信州,耶律重元更是破口大骂起来。
女真人真不是省油的灯,自己早就建议皇上对女真族采取断然手段,可皇上昏聩不已,却屡屡驳斥自己,现在好了,女真人果然出来搅局了。
“四面包围,扎下营盘,以为凭借信州小城便可保住性命么?这里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耶律重元冷然下令。
第九六四章 辗转腾挪(五)()
苏锦率九万骑兵轻骑疾进,两日后抵达草原最北的山峦之下,这里的山脉虽不高,但胜在山势连绵纵横,像一座屏风横亘东西挡在众人面前。高品质更新就在吾网
这里已经是辽国的北部,加之天近十一月,北方的寒流已经笼罩了这片大地,天气也变得寒冷不已;苏锦的大军是盛夏时节入辽作战,那时候光着膀子还嫌热,自然没有带冬装,来到辽国之后,劫掠的物资中也很少有御寒的衣物,所以此刻士兵们身上还是甲胄下边穿着薄薄的夹衣,骑在马上奔跑起来,冷风寒澈骨髓。
苏锦知道,不能再耽搁了,本来想绕过这座山更加隐秘的接近上京,现在这个计划需要调整,有这座山作为屏障,北方的冷风还好一些,如果在绕道从山北走,耽搁到一场大雪下来,那什么都完了,现在只能冒着被辽人发现的危险沿着山南往西。
士兵们也想出好多的御寒之策,有人认出山脚下长着许多被称为‘乌拉草’的长草,这些叫乌拉草的东西有极好的御寒效果,割下晒干之后绵软松散保暖效果很好,于是乎全军利用休息时间上山割草,之后将半青半黄的乌拉草在篝火边烤干燥,塞进盔甲、鞋子里,顿时像是穿了一件薄薄的棉袄,暖和了许多。
苏锦大为赞赏这些办法,身处困境最要不得的便是抱怨,而是要积极自救,苏锦大力推广这种御寒办法,还因此提拔了不少想出办法的士兵。但苏锦心里明白,这不是长久之计,当务之急是赶紧赶在冬季的第一场大雪之前拿下上京,上京是辽国都城,那里什么都有,占领了上京,一切都将不同。高品质更新就在吾网
沿着山脉南边疾行了数日,沿途的村镇不少,苏锦不得不下令将这些村镇的百姓全部随军带上,因为怕这些人会通风报信,辽人多用鹞鹰或烽火传信,虽然百姓可能没有那些手段,但为了不出纰漏,苏锦不能冒险,万一耶律重元分兵回救,他从草原回兵只需四五日,而自己率兵在高低不平的山地行走,还不知多少天才能到达临潢府,被耶律重元给盯上,计划就完全的破产了。
十一月初,前方山地再变平原,苏锦松了一口气,当晚扎营之后,连夜派斥候兵出去查探前面的情形,这里已经完全的陌生,完全不知道上京在哪个方向。
天明时,斥候回报,偏北方向五十里外有座城池,但并不是上京,抓了百姓来问,说那处城镇叫做宁州;苏锦赶紧摊开地图来看,顿时连连跺脚,沿着山脉走确实是往西的,但山脉的走向却是偏西北,七八天偏北了上百里,竟然走到宁州了;这个宁州往南行两百余里才是乌州和仪坤,在往南才是上京,这才叫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呢,这年头没有gps定位,又没有大道可循,大队人马凭着山势和日升月落辨方向,哪有不出差错的。
潘江等人建议先拿下宁州休整,之后再南进,到临潢府两百余里,急行军不过两日路程,也不用着急。
苏锦看着天上翻滚的灰蒙蒙的层积云,知道一场大雪即将来临,就在这两三天时间,天气便要转为极寒,如果拿下宁州再一耽搁,那就要被这场大雪困在孤城了,什么时候雪化路干才能出兵,到那时,耶律重元或许早已将大军收缩回临潢府,自己便只能等死了。吾网高品质更新
“宁州不能拿,甚至乌州和仪坤也不能动,天快要落雪,我们只有一条活路,便是不顾一切的在雪下之前拿下上京,否则万事皆休。”苏锦道。
景泰道:“大帅说的对,雪一下我们要被冻死饿死,还失去了机动性,只有迅速拿下上京才有活路,只是不知道王朝将军他们的情形如何,耶律重元的二十五万大军追着他跑,已经过去十余天了,胜败恐怕早已分晓了吧。”
苏锦看着帐外灰蒙蒙的天缓缓道:“兵力悬殊太大,凶多吉少,现在我们要和时间赛跑,不仅要跑在大雪之前,还要跑在耶律重元赶回临潢府之前。”
潘江吁了口气道:“万一我们到达临潢府之时耶律重元已经回防,那该怎么办?”
苏锦昂首望天,静静道:“我们别无退路,只能强攻,因为我们深入的太深,时间太久,寒冷饥饿和围困会击溃我们,无论你有多勇敢,总会有你无力回天的时候,但愿这一切都不要发生。”
众将默然,苏锦说的话都是大实话,不爱听归不爱听,但不能否定这是事实;一个久在人心头浮现的疑问变的越来越大,几乎要脱口而出了,开战数月以来,大军在辽境造成如此巨大的破坏,甚至辽人从南方战场调回了大军围剿,可咱们大宋的正面军队为何还不趁机反击?至今没有任何宋军反击突进的消息,这不得不教人心生疑惑。
……
耶律重元围困信州的大军在扎下营盘后的次日一早便发动了猛烈的进攻,近八万宋军和五万女真人拼死抵抗,单薄的信州城防已经很久没有修缮,漏洞处处都有,好在耶律重元的大军没有重型的攻城武器,只能靠蛮力用钩索或者简易的云梯往城头爬,这给了守城的军队太多的机会。
这恐怕是史上最为野蛮血腥的一场攻城防守战,一连三天,四城的城墙上永远都爬满了攻城的辽兵,城头上的守军将箭支射完了,用石头砸,用长杆桶,烧了开水往下浇,抱着往下跳,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攻城的不断用钩索把人抓下城墙,下边的弓箭手没日没夜的往城头射箭,根本不管敌我混杂。
城下的尸体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第一天的尸体在第二天又被踩踏成肉泥,然后再被第二天倒下的尸体掩盖,信州城边护城河的水已经染成了血红色,成了一座残破的城市边流动的血色飘带。
攻城的损失巨大,但耶律重元不在乎,当他得知城内的宋军并非是全部的时候,他便猜到了宋人的战略意图,但辛辛苦苦追了几天,将这八万宋军赶进了信州城,岂能让他们逃脱,所以他压根就没想造什么器械,而是简单粗暴的直接用人海战术将他们快速绞杀,然后再回救临潢府也不迟。
事情进展的不如所想,本以为猛攻之下一日可破的城池,三天时间居然还在胶着,伤亡已逾六万;虽然守城的宋军也死了好几万,但城却还没攻下,耶律重元很不爽,他没有时间再耗下去了。
第四日清晨,耶律重元将雪藏了数日的精锐部族兵十万尽数调上战场,这是他从前线带回来的精锐部队,本打算养精蓄锐对付攻击临潢府的宋军,现在看来不得不提前派出去。
守城的宋军和女真族士兵明显感到了不同,辽军的攻城部队比前几日强了许多,不仅是装备更为精良,身手也更灵活,加上城内守军死亡超过三万,只剩下九万多可战之兵,而且疲惫万分。
在辽军攻势正盛的时候,完颜虎的私心带来了灾难性的损失,他带来的五万兵马中有一半竟然是龙州的降兵,关键时候降兵们忽然反水,在城头乱砍身边的宋军和女真士兵,顿时形势大乱,西门城墙宣告失守。
完颜虎极力率众反扑,但已经回天无力,辽军潮水一般的涌上信州城头,势头无法阻挡。
王朝把守着东北两面城墙,西面城墙失守的消息传来,王朝知道大势已去,他知道必须要迅速撤离信州了;半个时辰之后,王朝率领四万宋军从北门突围,凭借悍不畏死的冲杀,最终带着两万宋军冲出兵力最薄弱的北门突围而去。
耶律重元虽然愤怒,但他知道也没时间再去追人,下令将城中所有宋军和女真士兵统统诛杀,午时时分信州之战降下帷幕,辽军付出九万人的代价,强行将据守信州的八万宋军和五万完颜虎的大军击溃;宋军突围逃出两万,完颜虎力战而死,守军战死七万,三万被俘后枭首。
耶律重元知道不能耽搁,仅仅休整了下午和一个晚上,次日一早便率领剩余的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