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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故作诧异道:“大战?哪来的大战?”
众人齐齐挠头,都什么时候了,大帅还有心情说笑,此战或许是在辽境的最后一战,打赢了大局已定,打输了便全部血洒此地了。
“大帅想必是胸有成竹了,不过说出来集思广益弥补漏洞也是好的,卑职等也好心里明白,帐下将领问个不休,我等也好有应答。”景泰皱眉道。
苏锦扫视了一下大大小小几十名中高级军官,笑道:“军中无戏言,你当我是开玩笑么?”
众将愕然不已,潘江道:“明显我大军要和辽军主力遭遇,怎么没大战?”
苏锦道:“你们的意思是,咱们这帮半吊子骑兵在泰州大草原上跟辽国骑兵大战?各位帐下能骑马冲锋的有多少?大多数都是刚学会骑马的菜鸟,除了我们从国内带来的九万骑兵还训练过冲锋刺杀之外,一路上倒是人人有马了,但骑上马就是骑兵?别说笑了。”
“可是,已经迎面碰上了,不打有能怎样?大不了咱们先攻下泰州,然后据守对敌。”潘江道。
“敌军如果围困不攻呢?然后被包饺子直到饿死?”苏锦微笑道。
“那怎么办?”众将人人相觑个个摊手。
“答案就是,不打。”苏锦道。
“不打?可是已经被两路大军吊上了,被追着跑也跑不脱啊?南下之路已经被阻绝,大军衔尾也在无所作为,这该如何是好?”
苏锦指着堆好的地形图道:“南边被堵上,西面被堵上,但是还有北面可走呢,你们看地形图,泰州左近是大平原,往北是不知名的连绵山脉,如果我们往北,绕过这座山脉往东再往南,突然出现在临潢府的北面,辽人岂不是要气疯了?临潢府守军已经尽数调出围剿我大军,剩下的不足为虑,我们一举拿下临潢府,端了耶律宗真的皇宫老巢,岂不是完成了我们最初的目标么?”
众人啪嗒啪嗒眼珠子落了一地,大帅贼心不死,居然还打着这样的主意,当真是异想天开;如今被两路大军盯上,谈何脱身往北?
苏锦仿佛看穿了大家的心思道:“为了达成这样的目标,我们需要做戏,我们可能要丢掉大部分的辎重和车辆了,粮草也要丢弃;为了演好这场戏,我还需要一位兄弟来当演员,当然,也极为危险。”
苏锦的声音在大帐中回荡:“为了迷惑辽军,我们需要分兵几万携带辎重,伪装成主力大军吸引辽军跟随追击,剩余的轻装上阵连夜往北实行突袭临潢府的计划;唯一可虑的是,引开辽人的任务极其危险,既要将辽人吸引的足够远,越迟让辽人发现真相越好,这样便给主力骑兵争取了大量的时间,这个人和分出去的兄弟有可能要送命,不过一旦成功,回报也是巨大的。”
帐内鸦雀无声,苏锦静静道:“我不想你们去冒险,所以我决定亲自当这个演员,引开敌军,从现在起,大军由景泰将军指挥,潘江将军协助,明日上午我便要带五万兵马和两万俘虏,携带辎重粮车和捋掠而来的物资离开。”
“这如何可以?要去也是我等前去,大帅岂能涉险?”景泰潘江王朝等人连声叫道。
苏锦道:“我去的话,我有把握活下来,而且我有信心能牵着辽军的鼻子走,你们去我有点不放心,这是个极为冒险的计策,我岂能让你们涉险。”
“大帅说的什么话,您是大帅,定策是你的事,执行是我等的职责,你亲自涉险,让我等日后如何在人前立足?这差事卑职领了,谁跟我抢我跟谁翻脸。”潘江涨红了脸道。
“还是我去吧,我比你有把握。”景泰挺身道。
“末将去。”
“属下去。”
“卑职去。”
大帐中叫叫嚷嚷吨数乱作一团。
苏锦摆摆手示意大家冷静,缓缓道:“都别争了,既然你们不让我去,那且让我选择人选,景泰将军潘江将军身负重责,攻打临潢府也需要二位的协助,这次的任务便让王朝将军去,王朝跟随我多年,也渐渐成长起来,最近几次战斗指挥作战可圈可点,智谋勇武均无可挑剔,这一回如果你能完成任务,便成为我大宋名将,若失败了,身死捐躯也是寻常之事,打仗总有代价的。”
王朝拱手沉声道:“大帅放心,不成功便成仁。”
苏锦喝道:“只许成功,不许成仁。你若失败了,我便自斩手足,因为这是我的过失。”
王朝哽咽道:“遵命。”
众将暗自钦佩,人人都知道王朝是苏锦的家奴,是最为亲近的心腹,这么危险的任务原可以委派他人,但苏锦却将最危险的任务分派给王朝,足显公正之意。
“众位将军对此计划可有什么疑问和补充?若无疑问,便立即执行,王朝留下,我有话要交代,其余众将可回营了。”
众人陆续退下,王朝留在帐中侍立,苏锦命亲卫简单弄了几个菜拿来一壶酒摆在地上,和王朝席地而坐,亲自给王朝斟酒。
“军中虽不许饮酒,但今日可破例一会。”苏锦道。
王朝点头道:“多谢公子爷,公子爷是怕以后见不到王朝了么?”
苏锦举了举杯一饮而尽道:“你不会怪我要你以身涉险吧,这次的行动当真危险,我都没有把握。”
王朝道:“公子爷说哪里话来,王朝跟着公子爷这么多年,危险的事干的还少么?哪一回不是吉星高照?”
苏锦微微一笑道:“也是,咱们每回都看似有灭顶之灾,但却遇难呈祥,这回也一定如此;只是千万别掉以轻心,如果实在不成,便轻骑逃离,千万别逞强。”
王朝点头道:“属下知道了,属下想知道如何才能吸引他们跟随呢?他们识破了我们的计谋怎么办。”
苏锦道:“我就是要教你这些,首先明日你带着兵马先往前行,在地方斥候探查到你的行踪之后便转头走,做出一副害怕大战的姿态,一路上你要沿途丢弃辎重,千万别吝啬,那些东西现在没用,辎重一般都跟随主力大军前进,一旦辽军看到大量的辎重丢弃,必会将你当做中军主力。”
王朝点头道:“果然如此,我也是这么想的。”
苏锦挑起大指道:“长进不小,你知道该将辽人往何处带么?”
王朝道:“您往北,我自然是将他们往南边引了。”
苏锦笑道:“当然思路是不错的,但是还不够精确,你要往西南方信州方向走,因为完颜虎的五万人在信州,这样不仅可以增加你脱身的可能,还可以借手辽人将完颜虎的五万人吃掉,不能让他发展的太快,女真人迟早是祸水,早早的扼杀才是正道。”
王朝咂舌不已,自己永远也达不到公子爷的高度,准确的说是腹黑的高度,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引辽人去和完颜虎血拼,这份腹黑,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记住我的话了么?到了信州之后,不要管他们怎么掐架,你便带上轻骑迅速撤离,一路往北追赶我们,我在上京城内摆酒等待你的凯旋。”
王朝道:“记住了,可惜不能跟随公子爷攻下上京。”
苏锦笑道:“知足吧,这趟任务已经够刺激了,你没见马汉眼珠子都要嫉妒的掉出来了么?”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第九六二章 辗转腾挪(三)()
耶律重元率领十万大军日夜兼程往上京道赶,他很希望能看到苏锦的大军正在攻击临潢府,因为那样的话,他便可以从腹背给苏锦一击,联合上京守军将苏锦包了饺子。
可惜的是,传来的消息让他既沮丧又愤怒,苏锦的大军在水淹祖州之后并未北上,而是几天后突然出现在永州地界,在歼灭三万赶往上京增援的大定府部族兵之后,竟然一路往东杀进了东京道,沿途的州府逐个被攻占损毁。
耶律重元不得不调整战略,他急速下令临潢府守军东进,自己也转而往东北方循着苏锦大军的脚步一路摸来,不过他不会率先动手,苏锦的大军从人数上比他多了近一倍,在临潢府的十五万大军没有到位之前,耶律重元是绝对不会贸然出击的,两面合围才是最佳之策。
苏锦的大军攻下黄龙府的时候,耶律重元便猜到了他的下一个目标,南边除了信州,其余稍大一些的城池几乎都被苏锦踏平,回军攻击信州的收益不大,东面又是一片莽荒且到了女真人的地盘,北面山地森林纵横,又无大的城池,所以苏锦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东进攻击泰州;苏锦大军的诡计就像是画了个圈圈,东进攻击泰州恰好是将这个圈圈收尾合拢。
耶律重元立刻率军急速往西北方的泰州奔去,同时飞马传令临潢府调来的大军赶在苏锦大军之前占领泰州;临潢府守军不负期望,终于在十月十七成功的赶在苏锦大军之前将泰州拿下,同时做好防御的姿态,等待苏锦大军的进攻;耶律重元也于两天后率部从南方赶到,他没敢在苏锦的大军侧后逗留,因为如果一旦宋军发现泰州攻不下采取往西南全力突围南窜的策略的话,自己将首当其冲,所以他选择悄悄的从东绕到泰州合兵,这样一来手中握有二十五万大军,依靠泰州城和宋军正面对峙,心中一点也不虚。
果然,宋军在十九日进入泰州东五十里之后,立刻停住了前进的步伐,显然他们已经发觉泰州左近密密麻麻的全是辽兵了,在经过短暂的犹豫之后,宋军像狐狸一样的狡猾,立刻选择了掉头便走。
耶律重元接报之后立刻意识到宋人不想正面作战,一定是还想依靠机动力到处滋扰,果断下达了追击的决定;经过一上午的整军,午后时分二十五万大军追着后撤的宋军的屁股猛撵。
泰州以东一马平川,骑兵追击的极为迅速,很快便可以看到前面烟尘滚滚的宋军大队,耶律重元极为兴奋,在南方战场上的战斗虽然也没吃亏,但毕竟攻坚战不是自己擅长的,在这草原上的追击战才是拿手好戏。
前队五万骑兵很快便追到宋军数里之外,甚至可以看见宋军惊慌逃窜的背影了,这些宋军似乎不善骑术,骑着马却跑得很慢,按照这个速度,半个时辰之内便可以直接冲入敌阵大肆屠杀了。
就在耶律重元即将下令攻击的时候,一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发现前方逃窜了敌军居然是往东北方逃窜,这显然不合逻辑,是个正常的人都会选择往南逃跑,似乎这里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果然,片刻之后,宋军自己露了马脚,本来奔行不速的宋军忽然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的策马狂奔,宋军马匹因小跑奔行并未损耗太多气力,而辽国骑兵一直以快速追击,此时马儿都有些疲乏,很快被甩出老远,双方距离迅速拉远到十里开外;奇怪的是,拉大距离之后,宋军的速度又满了下来,整个一个跑跑停停的勾引姿态。
耶律重元明白了,宋军这是故意引得自己追在他们的身后,这么做的目的无疑是在掩饰什么;一个时辰后,斥候带来的消息印证了这一点,前面逃窜的宋军因为阵型拉的很散,看起来好像是主力大军的样子,但实际上只有三四万人,也就是说,宋军的主力消失了。
“操他娘的!太狡猾了,居然不惜牺牲三四万骑兵掩护主力南逃。”耶律重元大骂。
手下将领忙请示:“殿下,那咱们是吃了这三四万宋军,还是去寻找宋军的大队人马呢?”
耶律重元考虑了一下道:“追主力,这三四万骑兵有备而来,必然是轻装逃窜,等到歼灭了他们,宋军大队恐怕早已不见踪迹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即刻派斥候小队往东南方搜寻,宋军主力只要没插上翅膀,只要稍有脑子,便只能往东南方逃窜。”
将领们立刻行动,大军放弃了撵兔子,掉转方向往东南方向追了下去,那引诱的三万多宋军骑兵还掉头来勾引骚扰,妄图再次引诱辽军来追,但辽军不理不睬,自顾往东南前行;宋军人数太少,也只能在远处骚扰叫喊,却不敢真正的攻击这只庞大的辽军;宋军将领见辽人识破计谋,胡乱叫骂了一阵,便消失在草原的尽头。
这三万多宋军在耶律重元眼中已经是死人了,虽然他们往北往东都可能再造成一些损害,但自己的大军只要追到苏锦的主力之后将是一场碾压战斗,分兵了的宋军主力人数不足十五万,无论人数还是战力,自己都将是压倒性的,这也是耶律重元放弃追击这必死的三万多宋军的原因,灭了主力,回头再收拾他们如探囊取物。
西南方的草地上渐渐发现有各种踪迹,车辙纵横交错,断了轮毂的大车歪倒在草地上,车上满满的粮包;还有大辽制式盔甲兵器,显然是宋军劫掠所得;再行一段路,更多的物资被抛弃在草地上,宋人的退却极为仓促,帐篷,粮食,武器,甚至还有装了十几桶火油的大车都被弃在地上。
耶律重元心花怒放,用辫梢指着这些物事哈哈笑道:“儿郎们,宋人已经没有章法了,连这些重要的军用物资都可以丢弃,军心已散;而且这一定是宋军主力,只有主力大军,才会带着这些物资大车前行。”
耶律重元的话得到了证实,天黑之后,斥候小队回禀,前方五十里外,宋军的主力正在连夜逃窜,因天黑看不清多少人,不过根据火把和队形的绵延长度,估计不会错。
耶律重元哈哈大笑道:“好,那他们就跑不掉了,斥候小队吊着宋军的尾巴,他们跑了一天了,不可能整夜的逃窜,肯定要停下来休息;传令下去,全军就地休息,不用扎营了,半夜里咱们再出发,如果宋军熬不住后半夜停下来休息的话,咱们正好精神抖擞的踏平宋营;就算他们连夜逃跑,也飞不出咱们手掌心,这可是我大辽的上京道平,离宋境还有几千里路呢。”
……
泰州东北二百里处一处小小的湖泊洼地,黑暗中,宋军士兵们三三两两的卧在湖泊边的草地上嚼着干粮,十月的天气夜晚的草原已经很冷了,但苏大帅严令不准点火不准喧哗,众士兵只能靠在一起取暖,默默的看着天上繁星点点,听四周秋虫唧唧和漫步吃草的马儿响鼻之声。
苏锦负手站在一个小土包上,眼望南方,眉头紧皱;身边张龙赵虎跨刀而立,同样朝南方张望。
草地上有了震动之声,卧在地上的士兵们纷纷爬了起来,抓起兵刃紧张的往南边张望。
“发信号。”苏锦下令道。
三只火药响箭破空而上,尖利的啸叫声刺入耳鼓,尾巴上带着的火焰在夜空中极为乍眼;不一会,南边不远处也同样射出三只火药响箭,火花在空中炸开数息随即消逝无踪。
“公子爷,是他们回来了。”赵虎喜道。
苏锦脸上的神情松弛了下来,远处黑压压的人影晃动,马汉的大嗓门远远传来:“大帅,我们回来了。”
苏锦舒了口气,为了戏码更加的逼真,苏锦冒险命马汉率三万轻骑故意引辽军北上,给王朝腾出拉开距离的时间,此举也是想让多疑的耶律重元更加坚信王朝的大军才是主力,这就是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的用兵诡道,在兵法的运用上,苏锦已经足够成为一代名将的资格了。
第九六三章 辗转腾挪(四)()
宋军并未如耶律重元所想,他们压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连夜往西南疾行,后半夜耶律重元拔营急追,在午时过后,终于又吊上了宋军的尾巴。吾网高品质更新
路越来越难走,晨间便已经过了草原了,不过地势还算平坦,只要不下雪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