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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原本这一趟就根本不该来,太子殿下急于立功,硬生生将我等带入死地,该死的是他们,而非我们。”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渐渐的由小声的议论变成了大胆的申诉,由压抑的服从变成了爆发的不满,西夏年年征战,元昊好大喜功,为了弥补兵力的不足,强行征集全西夏男丁入伍,男子十五至六十岁之间均无条件征召,随着不断的战争,兵力的需求也越来愈大,渐渐的牛羊无人放牧,田地无人耕耘,男子前线阵亡,其妻儿父母也将沦为赤贫之名,跟可恨的是后方的官僚,大肆以征集军需为民中饱私囊,且自李元昊以下,都喜欢霸占他人妻女为乐,上行下效,早已怨声载道。
进入今年以来,西夏国内已经发生了大面积的饥荒,原本两国未开战之时,均在沿边设立榷场,党项人以境内所产的青白盐及畜产品换取宋朝的粮食、茶叶和其他手工业产品,这些物资都是夏国人民的生活必需品。
如今,两国开战,宋朝自然对西夏实行经济封锁政策,以前西夏向大宋称臣时大宋还每年给予“岁赐”白银万两、绢万匹、钱两万贯,如今非但岁赐没了,沿边的榷场早已关闭,大宋禁止青白盐入境,禁止双边贸易,严厉打击走私之人,给西夏国内的经济给予连番的打击。
两国交战之中,虽然表面上看夏国取得胜利较多,但其国内其实已经是风雨飘摇千疮百孔,若非如此李宁明又怎会为了这批物资来涉险入境劫掠,便是李元昊减少军需提倡劫掠抢夺的以战养战的政策所导致的结果。
士兵们越说越激动,忽然间有人将手中的弯刀丢在地上,将身上的盔甲尽数脱下,摘掉头盔,光着秃秃的脑袋高举双手朝前面堵截的宋军大队人马驰去,这是要主动投降了。
此举提醒了士兵们,宋人仁慈是出了名的,据被放回的党项俘虏而言,被宋人俘获之后只要每日称颂大宋皇帝的好处,听话照做,行事小心,除了做些劳役之外连皮鞭子都很少挨,而且若是保证回去之后再不参军的话,宋军在奴役一段时间之后会释放他们回家;此时投降才是最好的选择,至于以后如何,先保住性命再说吧。
六百余名士兵纷纷丢掉兵刃盔甲,高举双手自动投降,姗姗来迟的范仲淹本来还命令部下做好死战的准备,却不料一来便捡到个大炊饼,自然毫不客气的收下了。
野利先宗和没藏明带着一百余人赶上李宁明,李宁明看着他们身后寥寥百人,愕然道:“其他人呢?”
野利先宗回首一指,沉默不语。
李宁明牙咬的咯咯响,脸上肌肉纠结。终于长叹一声道:“也好,本就是必死之局,又何必枉送性命,两位将军也投降了吧。”
野利先宗沉声道:“太子殿下何出此言,末将岂是贪生怕死之人,末将先行一步。”
野利先宗拨马冲出,对面苏锦等人早在李宁明迎头而来的时候便已经停马列队,面对尚有八百骑兵的西贼,只有五百马军的苏锦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前方范仲淹的大军已到,犯不着跟这帮急眼的死拼。
但没想到对方竟然只有百余人前来,剩余的也纷纷向对面的友军投降,这一百多人苏锦自然不放在眼里。
野利先宗飞马冲来,苏锦摆了摆头道:“谁去宰了他,这可是个将军。”
话音未落,赵虎已经拍马窜了出去,气的马汉直骂娘,直着脖子喊道:“超过三招拿不下,你就给哥哥滚回来。”
赵虎恍若未闻,迎着野利先宗便冲去,野利先宗的兵器是一杆大铁枪,此时他别无他想,就像杀几个宋兵垫背,见赵虎来到近前也不答话挺枪边刺,赵虎身子一扭,大枪从身边滑过。
“第一招!”马汉直着嗓子嚷道。
野利先宗变刺为横扫,大枪往赵虎的腰部横扫过来,赵虎双脚离蹬跃起,大枪贴着马背扫了个空。
“第二招。”马汉又道。
“你这是怎么数的,赵虎一招没出,到你这就成了两招了。”张龙嘀咕道。
“我不管,别人出招也算数。”马汉一副无赖样。
赵虎待大枪掠过马背,伸手在马背上一撑,此时双马已经交错到最近距离,借着一撑之力,双足飞铲而出,正中野利先宗的胸口,一股大力将野利先宗撞飞马背摔落在地上。
两军士兵惊呼声中,赵虎纵身跃下,这才挥动手中的朴刀猛力斩下,一股鲜血激射而出,野利先宗的头颅离开了身子,赵虎伸手揪住秃顶边上的几根小辫子,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拨转马头归队。
宋军士兵彩声如雷,就连武艺精湛的狄青也连连点头,虽然能看的出赵虎还是不习惯马战,手头上的功夫还是地面上的格斗武技,但不妨碍他活学活用,一招便将敌方大将打落马下。
第七一八章 你是个魔鬼()
李宁明和没藏明以及百余名西夏残兵心如死灰,论武技野利将军不算是好手,但胜在实战经验丰富,战场浴血数十战,早已名声在外,在西夏军中也算是一号人物,否则嘉宁军统领李济迁也不会派他来跟随太子执行这项任务,看重的便是他有谋略老成持重而且手头上还有些功夫。
可野利先宗竟敢被对方军中一名身着都头盔甲的低级军官一个照面便斩杀于面前,若非亲见,如何能信?
没藏明怒吼着催马上前要为野利先宗报仇,李宁明及时喝止了他:“没藏将军,事已至此,不要做无谓的争斗了,你们跟随我而来,因我而落于如此境地,实在教我惭愧无地,待我上前去跟宋军交涉一番,或可保全大家性命。”
没藏明忙道:“太子殿下,死便死耳,何须向宋人低头?殿下乃太子之尊,不可犯糊涂啊。”
李宁明苦笑一声道:“你当我是去投降么?我乃堂堂大夏太子,岂会为宋人所擒?我只是不忍众人随我而死罢了,俗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以太子之身为担保,或可救得你们生还,你们只需记着,无论宋人囚禁你等到何时,都要心系大夏旦夕思归,绝不可投靠宋人,否则我死不瞑目。”
没藏明叫道:“不可啊,殿下,我等死战护送殿下突围……”
李宁明摆摆手纵马而出,来到阵前高声叫道:“大夏国太子李宁明在此,对方主帅请出来说话。”
苏锦这边众人一阵大哗,此人居然是西夏的太子,这下可发了,本以为来的只是个普通的西夏将领,却没想到一网下去居然捉到了一条大鱼。
“公子爷,你运气可真好啊,这回想不升官都难了。”王朝直咂嘴。
苏锦也有些激动,跟自己对垒的西夏将官居然是敌国太子,这不是天上掉下个金疙瘩么?而且正中脑袋,砸的有点犯晕。
“大夏国太子李宁明在此,对方主帅请出来说话。”李宁明再次高声叫道。
苏锦看着狄青道:“狄指挥,此战你是首脑,你去听听这位太子爷说些什么。”
狄青忙摆手道:“苏大人,卑职惭愧之极,本是奉范公所命说是来协助苏大人,但其实起的作用并不大,若非苏大人机智过人,此战我们已经败了,岂敢簪越主脑之位,这一战的功劳全是苏大人运筹帷幄所获。”
苏锦呵呵笑道:“狄指挥过谦,有狄指挥在我才有底气,兄弟们也有胆气,此战功劳狄指挥占一大半。”
狄青赶紧再谦虚,两人谦虚来谦虚去,把个李宁明晾在阵前无人问津,到最后自然是苏锦跃马而出,狄青可不是笨蛋,他早看出来苏锦只是给自己面子,自己若是敢据此功为己有,他手下那帮人怕是立刻便要给自己脸色看。
“原来是西夏太子殿下,怠慢之罪望祈宽恕,苏锦这厢有礼了。”苏锦来到李宁明面前十步,立马抱拳道。
“有礼!本太子要见你家主帅,还请尊驾回去请他前来说话。”
苏锦笑道:“不才正是你要见的人。”
李宁明一惊,皱眉道:“尊驾便是此战的宋军主将么?”
苏锦笑道:“不太像是么?鄙人苏锦,新任秦凤路渭州知府一职,这才刚刚上路赴任,没想到半路上却有缘和太子殿下亲近一番,实在荣幸之至。”
李宁明将信将疑,但也不得不信,他之所以不太愿意相信的原因是,眼前这人明明是个少年郎,自己怎会败在他的手里,而且年纪轻轻居然还要去当渭州知府,怎么听怎么让人不能全信。
不过信与不信事实便在眼前,对方也不会儿戏到拿个不相干之人来戏弄自己,此刻对方已经胜券在握,自然不需要再有什么诡计。
“原来是苏知府,原谅本人的无礼,此番兵败苏大人之手,也无甚好说的,本人只有一个请求,望苏大人能成全。”
“请讲。”
“想我李宁明乃堂堂西夏太子,今番落于你手中,但求一死而已,我只向苏知府提一个要求,那便是容我手下士卒缴械投降,莫伤他们性命。”
苏锦微笑道:“你倒是打的好算盘,你们已经插翅难飞,却来拿这样的事做条件。”
李宁明怒道:“我等虽败,但若是拼死一战的话,你们难保不受损伤,正因必死,才不愿多造杀孽,我本可以不公布身份,这样也不过像个普通士兵一样的战死,你也拿不到大功劳,之所以公开真实身份,便是让苏知府邀功受赏之时多一份砝码,难道这不是诚意所在么?”
苏锦点头道:“说的有理,看来太子爷倒是个懂理识趣之人,你们若是拼死一拼,也许是能杀我们几个人,不过你我均是统兵之人,说什么多造杀孽之类的假话有何意义?今日一战死了数千人,你我造的杀孽还少么?你们西夏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要自立称帝,偏偏要觊觎我大宋大好河山,这几年来杀戮了我大宋军民不计其数,你不觉得的你的不造杀孽之言有些荒唐可笑么?”
李宁明面现羞愧之色,强辩道:“我大夏本就独立一隅,凭什么受宋人奴役?大夏皇帝自立乃是顺应民心顺应天意之举,为何你们却不答应?这杀戮也是被迫为之。”
苏锦冷笑道:“红口白牙净说瞎话,说到底还是你们不安分,臣服我大宋之时,我大宋并无一丝一豪的奴役之举,不取捐税,不涉内政,相反每年还赐币万两白银,绢帛数万匹,钱数万贯,把你们当爹娘一样的供着,最后却养出了个白眼狼来,你敢说我之言有假么?”
李宁明哑口无言,半晌才道:“现在说这些有何用,本人已经自愿就戮,尚有何言?”
苏锦冷笑道:“收起你那一套可怜样,这些在我苏锦面前都不好使,这是你应得的惩罚;你是太子不错,但我苏锦升官发财却不需要靠你的名头,在你们西贼眼中,或许你尊贵无比,但在我苏锦眼中,你也就跟其他西贼一模一样,毫无差别;你的一条命便要我饶了你手下的贼寇们,你且问我手下死去的兄弟们答应不答应,再问问这几年命丧西贼铁蹄之下的千万百姓冤魂答应不答应;摆在你面前的便只有一条路,那边是立刻下马磕头受降,而且是无条件的投降,任何自作主张之举,都将招来百倍的惩罚,你可听清楚了?”
李宁明怒吼道:“笑话,唯死而已,我们死都不怕,你能拿我们怎样?”
苏锦嘿嘿冷笑道:“你死了是你的自由,但你若以为死了之后便一了百了那就错了,你死之后,我大宋汴梁城中不就会有另外一个西夏太子出现,并且在参见我大宋皇帝时上表称臣,在我汴梁城中建立流亡的西夏小朝廷,发表讨伐贼首元昊的檄文。”
李宁明大惊失色,怒骂道:“你无耻!”
苏锦不予理会,自顾道:“你虽死了,可是你的身影依旧活跃在人前人后,发表着各种反对西夏独立的言论,你会比现在更加的出名;而且你还会邀请我大宋出兵协助你复国,这样我大宋雄兵便可名正言顺的直捣兴庆府,从此再不跟你们党项人说什么臣服不臣服的事,直接奴役了事,若有反抗便是刀剑棍棒一起下,我想我大宋朝中当权宰臣们绝不介意让党项人从这世上彻底消失。”
李宁明汗如雨下,脸色惨白,面前这个少年一副温文尔雅的摸样,但骨子里却是个魔鬼,李宁明这时才真正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败于此人手中,人跟魔鬼斗,怎会有赢面可谈?而且此人的心思歹毒之极,这些事不但可行,而且凭借自己是大夏国太子之名将会名正言顺,到那时自己将沦为党项一族的千古罪人,父皇定会震怒,然后会将自己母系一族全部诛杀,还会牵扯很多人丢了脑袋,父皇暴虐,他定会这么做。
“住口,住口!”李宁明摇摇欲坠,人怎能无耻到这种地步?“你怎可如此?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苏锦嘿嘿一笑道:“你的耳朵在打苍蝇么?无条件投降,从此刻起,你们的生死由我来主宰,而不是你们自己,你想死也要得到我的批准,你想活,也要我来首肯,一旦你自作主张,别怪我弄得你身败名裂,死后不得安生。”
李宁明惶然盯着苏锦喃喃道:“你就是个魔鬼,你就是个吃人不吐渣的魔鬼。”
苏锦仰天大笑道:“对你们西夏白眼狼而言,我就是魔鬼,你们党项人可以叫我魔鬼苏锦,因为我既来西北,你们的苦日子就到了。
第七一九章 分赃()
西夏官兵无从选择,只能按照苏锦所言无条件投降,看到本来信誓旦旦要血溅五步慷慨赴死的太子殿下主动下马受降,众士兵哪还有半分的心气。
倒是没藏明有些胆识,偷冷子猛地打马往官道下的旷野便逃跑,被王朝带人不废吹灰之力便拿了回来,苏锦铁青着脸命人当着降兵的面将没藏明砍了脑袋,用以警示西夏兵想要逃跑的下场。
众人立足等候对面大队人马的到来,说是大队人马,其实也不过一千多人的队伍,而且步兵居多,为首的‘范’字大旗之下,一匹黑马上端坐着一名老者,此人面目黑瘦,双颊凹陷,脸上层层叠叠的全是刀刻斧凿一般的皱纹,铁盔之下露出的两鬓也是雪染霜侵花白一片,看上去一副操劳过度的摸样,但双眸却是精光四射,显得精明干练。
狄青赶紧拉着苏锦上前迎接,苏锦知道这便是大名鼎鼎的范仲淹了,此时的范仲淹已经升任永兴军路经略安抚缘边招讨使之职,实际上永兴军路已经在去年十月间好水川之败之后便被分为环庆和鄜延两分路,范仲淹原知庆州,但延州庞籍年后调往京城之后,范仲淹实际上已经是环庆和鄜延两路的军事行政一把手了。
“下官苏锦给范大人问好。”苏锦躬身站在范仲淹的马前拱手行礼,对于范仲淹苏锦是十分敬重的,虽然和范仲淹素未谋面,但自从在后世读了他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名句之后,苏锦对范仲淹便有了一种高山仰止的崇拜感。
范仲淹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拱手回礼,笑道:“苏锦苏大人是么?闻名已久矣,今日一见,果然是个翩翩少年郎,本来老夫听传闻之言还不信,现在彻底信了。”
苏锦忙道:“岂敢岂敢,苏锦年纪轻,言行做事都不甚老成,还望大人多多提携才是。”
范仲淹哈哈大笑道:“好一张巧嘴,不愧是本科状元郎,这是内外兼修之力啊。”
苏锦笑道:“范公谬赞,愧不敢当。”
范仲淹微笑道:“怎么不敢当?就看你来西北这第一仗,便已经震惊四方了,说到这场仗,老夫还要向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