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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创下家产,我儿当也是英雄好汉,甚至将来比我还厉害,无敌于天下。”
“有了家室,弟子也就收了心,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无敌百日宴会上,广安府衙忽然派人来拿我,在百日宴上将弟子拿进大狱;弟子起初还当是马栏山或者是成都府的案子犯了,却不料一过堂方才知道,原来是广安城中的商户检举弟子与西南南蛮大理国通商,有通敌之嫌;弟子一听便明白,这是广安商户在栽赃陷害弟子。弟子在广安初立脚跟,曾拜访广安当地商贾,希望能得到照应;然而这帮人欺我是外人,根本不愿接受弟子,弟子也不愿求他们,于是便自行摸索门路,弟子得知梓州商户和大理国通商频繁,往来之际,利益颇大;弟子手中财物充足,于是便抬了价格吃进大理国商贾的货物,大理国商贾十之**都将货物卖于我的手上,广安商户们于是便想出这个办法来诬陷弟子。”
“其实弟子知道,民间通商之举官府根本就不管,只要每年孝敬些钱银于官府便可,弟子初涉商海,哪懂得官府充作后盾的道理,懵懵懂懂便着了道儿,无论弟子如何辩解,那广安州官就是不买账,多番折磨拷打之后,弟子知道不承认不行了,要是在硬挺着,这条小命便送在牢狱中了,于是趁某一日州官过堂,得了个空跟州府师爷说了几句话,要他传话给知府大人,愿用全部家产换取自由之身。”
“知府自然求之不得,于是弟子近百万家产尽数被抄空,更可恨的是,我那娘子,怪我将家产败尽连累于她,带着无敌孩儿躲进岳丈家中,还提出解除夫妻契约之事,弟子无奈,只得答应;办完了这些事,弟子仿佛做了一场梦,一夜间打回原形,又成了孤苦无依之人了。”
“佛祖在上,弟子在广安实实在在的想过安生的日子,那时候有吃有穿有钱花,有娘子,有孩儿,实在是弟子这一辈子过的最惬意的一段时光;可是这世道,他不让弟子好好的做人,弟子经过这件事又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便是:这个世道,光有钱还不行,须得有靠山,何为靠山,便是官家州府,这些人手握大权,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不是难事,弟子不怪他们狠毒,只怪自己醒悟的太晚。好在弟子还年轻,还有本钱东山再起,于是弟子留于娘子,叫她好生照看孩儿将他养大成人之后便离开广安,弟子身无长物,有的就是这双拳头和一颗不屈不挠的心,于是便干起了无本的买卖,听闻黔州西南山林中有好汉啸聚,弟子把心一横,便去入了伙。”
苏锦听的心头测测,这家伙也算是受了不少折磨,这样的恶棍居然也有更大的恶棍来欺负他,这个世界当真恐怖,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但不知他去了山寨之后,又会遇到什么事情;苏锦忽然感觉自己听此人的经历听得有些入迷,仿佛在听故事一般;只是这个故事太过沉重,刀光剑影不说还夹杂着腥风血雨,听过之后不免心头惴惴。
第四百章 忏悔录(三)()
“当好汉的日子倒也逍遥自在,山寨所在的地势也颇为险峻,也不担心官兵来围剿,寨中百十名兄弟倒也相得,每日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自由自在;山下便是官道,也不虞无生意可做;只是一样,弟子对他们选择的目标有些微词;黔州送往路府的大批粮饷每年秋收之后都从山下经过,但是山寨大当家的却从不敢派人去劫,每日只是小打小闹劫些来往客商镖车,甚至连没什么油水的百姓都劫,这让弟子颇为不满。”
苏锦心道:你这家伙胆大包天,自然什么都敢干,人家大当家的才叫有脑子,劫客商镖车那是私人物品,官府也懒得去管,若是劫了朝廷粮饷,你这小山寨能有安生日子才怪;就像八公山匪徒,若是他们不是胆大包天劫了自己的五十万石救济粮,自己也绝对不会和他们死磕到底,因为那是再逼着官府走上绝路,你不让当官的活命,当官的岂会容你,自然会跟你往死里扳命。
“如此过了三年,弟子武艺精湛,为人也算不错,蒙诸位兄弟看得起,被推举为三寨主,手下倒也有二十多个生死兄弟,他们都要拜我为师,闲暇时学些武艺,弟子想此事倒也使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做了他们师父,当可更好的约束他们,于是便订了规矩,给门派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叫做‘龙虎门’,正式开山授徒。”
苏锦翻翻白眼,居然叫‘龙虎门’这么个二。逼的名字,当真恶俗,没文化害死人啊。
“弟子没想到此举招致大寨主和二寨主的恼怒,他们认为弟子是在拉拢兄弟们搞小山头,虽表面上不说,但背地里却着实议论纷纷,弟子虽不怕他们,但是也不想将事情弄糟,于是便找机会跟他们解释,没成想二寨主酒后口出污言秽语,将弟子大骂一场;弟子虽恼火的很,但毕竟兄弟一场,于是将火气强压心中。”
苏锦心道:来了,冯老虎就是个扫把星,到哪哪儿不安生,山寨这帮匪徒惹恼了他们,定然没有好日子过了。
“弟子记得那是在山寨中的第三个年头的中秋节,弟子那天喝了些酒正在后山大枣树下的阴凉里睡觉,大寨主和二寨主昨天半夜便带着人下山去,说是要弄些东西上山过节,弟子被吵闹声惊醒,于是去到山寨大厅中一看,只见院里一溜十几名女子捆粽子一般的捆在地上,旁边还有三四口大箱子,里边全是钱物。”
“弟子有些诧异,山寨中好久没有这么大的收获了,山下官道已经很少有客商行人敢单独行走,这帮女子肯定不是在山下截得的;大当家的一见我便哈哈大笑,假惺惺的叫弟子先挑个女子享用,弟子心里明白,这帮女子衣不蔽体,怕是半路上就被他们给弄了,这会子却说让老子先挑,弟子自然不在乎这些女子是否干净,山寨中女子不多,以前抢了女人不过三两日便被折磨致死,很少有活过三日的,女子不过玩物而已,弟子当然不会在意。”
“当弟子转着圈子想挑个稍微好看些的女子的时候,弟子忽然见到一个人,阿弥陀佛,佛祖在上,你当我看到谁了?”
冯老虎声音弥漫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惊骇,以至于嗓音都变了;苏锦头皮一麻,不知道看到了谁让他如此的激动。
“弟子……弟子……看到的是在广安时候的结发妻子,不知怎么的,她竟然被大当家的他们给捋来了,我担心的不是她的生死,而是她是如何被捋来的额,她被抓来,我那无敌孩儿却不知怎样了?弟子阵阵心寒,山寨的规矩向来是不留活口,若是抢。劫之时我那孩儿在场定然难逃一死。”
苏锦差点一头栽到大佛肚子里去,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如此,惊恐之下手指抓落了几小块泥坯,泥灰落下,发出沙沙的声响,苏锦吓得赶紧屏住呼吸,侧耳听时,冯老虎却全然未觉,像是沉浸在往事中不能自拔。
冯老虎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一字一顿,语意中充满了恶毒和怨愤:“弟子知道不能露出半分,须得问以前的娘子,于是便指着她要小喽啰帮我送进房里,那帮人还嘲笑我口味特别,放着贵家大小姐不要,非要要这个半老徐娘,弟子也不申辩,只是赶紧回到房中,我那娘子早已认出了我,只是这妇人也算乖觉,没有声张,进了房之后,妇人上来便抽弟子的嘴巴,抓我咬我,弟子看她做派,心里凉了半截,事情多半要坏了。”
“弟子忙问原委,方知大寨主和二寨主带人居然跑到一百多里外的梓州广安入室抢。劫,他们专拣高门大户入手,进去除了年轻女子和财物带走之外,其余的全部就地掩杀,我那岳丈家中也算是富户,居然被他们看中,岳丈一家除了娘子和两名小丫鬟之外,尽数被杀光了,我那……我那无敌孩儿……也被大寨主丢到石磨上……被摔得头碎脑流,弟子……弟子……已经快要疯了。”
冯老虎颓然坐到蒲团上,干涩的双目被泪水浸满,鼻涕也流了出来,显然是伤心到了极点。
“这就是报应么?我佛慈悲,请告诉弟子,这是不是报应?我的唯一的骨血,居然被自己山寨的弟兄给活活摔死,我冯家的血脉,毁在大寨主和二寨主的手里,这般大仇如何能忍?弟子怕妇人哭闹坏了我大事,于是抽刀便将妇人刺死,孩儿没了,她活着也没什么用,况且若非孩儿的缘故,当日在广安她嫌贫爱富离开弟子的时候,弟子便想杀了她,对她倒也无需手软。”
“弟子不动声色,来到大厅中,大寨主和二寨主他们还在举杯庆贺,弟子旁敲侧击的询问,大寨主终于说出在广安摔死一名五六岁的孩童,便是我房中那女子的孩儿;此番证据确凿,弟子也不再犹豫,抽出朴刀当即剁翻大寨主,二寨主还想带人抵抗,我手下的徒弟们以为弟子要夺大寨主之位,自然全部赞同,纷纷上前助我;可怜那二寨主还想妥协,说什么大寨主我来当,他还当他的二寨主;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弟子将昨夜下山抢。劫的六十多人尽数给绑了,全部跪在庭院里,弟子一个人也没叫帮忙,亲自操刀,一个个将他们的头砍下来,整整齐齐的码在院子里,为我儿祭奠;我儿一命,便是他们所有的人的头颅加起来也难以抵上,但弟子为我儿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也只能是为他报仇了。”
苏锦毛骨悚然,眼前仿佛出现一堆无头尸体扑倒血泊之中的情景,虽说这些土匪们本就该死,宰了也不可惜,可是冯敬尧的手段也过于凶残了些;动辄数十条人命死在他手中,杀人跟砍草切瓜一般,除了用恶魔来形容此人,已经无法找出别的词汇来形容了。
“弟子知道,山寨已经不能呆了,一来大寨主他们昨夜一路洗劫,多处州县被骚扰,此事定然引起公愤,事情太大,官府无论如何也要出兵清剿;放在以前倒也罢了,现在山寨中只剩三四十人,定然无法抵御,于是弟子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烧了山寨,带着金银细软和几十个徒弟一路往东,经过近半个月的昼夜跋涉,来到扬州府这个地方。”“弟子想,这里离西南足有四五千里路,那边的官兵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我们会逃得这么远,二来,扬州府是个富庶之地,民风也淳朴,并不排外欺生,很适合我们在此立足,弟子手中有本钱,钱、人都有,何愁不在扬州府开创一番局面来,这一步弟子现在看来却是走对了。”
苏锦听到这里,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终于到扬州了,成败在此一举了,但愿他说的嘴热,能将扬州的所作所为全部说出来。
第四零一章 忏悔录(四)()
冯老虎奉上三柱香,这次却没有再等候佛祖的灵示,拜了三拜道:“佛祖在上,弟子明白,所谓灵示之说乃是虚妄,师父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要弟子将压抑心底的话全部说出来,或许是弟子压抑太深,所以这些往事便统统在脑海中翻滚,越是不想他们出现,他们便越是要来扰乱弟子的心境;俗话说的好,说破无毒!弟子也感觉,说出来之后,心里敞亮,或许可竟奇功也未可知。”
苏锦心里催促着:说罢说罢,快点,别磨蹭了,不知道老和尚将迷香混在那香火中没有,若是此刻他被迷倒,那可就前功尽弃了,趁着清醒,快说。
仿佛是响应苏锦的心底的呐喊,冯老虎缓缓坐在蒲团上慢慢道:“来扬州这十几年,是弟子自己感觉逐渐老成的十几年;自打弟子十七岁被逐出师门,又在外飘荡近十年,剩下的时光便都在扬州城中度过了;想当年弟子初来扬州,带着二十多龙虎门的兄弟,背负着一百多条人命来此,当真是惶然若丧家之犬,来到扬州之初,终日躲藏在客栈中都不敢露面,每有风吹草动,大家都惊惧不已,那段日子可真是教人难受。”
“后来逐渐适应之后,发现官府并没有全大宋通缉我等,想必是梓州、黔州那些地方官也怕事情闹大,丢了脸面,也许便不了了之了;弟子于是才敢在扬州街头晃荡,眼见带来的财物一天比一天少,弟子寻思,须得寻个门路,可是人生地不熟,做生意又没个帮衬,带来的那一帮子兄弟出了杀人放火什么都不会,于是弟子苦思冥想,决定在扬州北街开馆授徒,同时接些护镖的生意,也能发挥大家的长处;于是乎弟子便在扬州北街恒顺胡同买了一所宅院,正式挂了龙虎门的牌子,四下招收弟子,招揽生意。”
“事情远没弟子所想的那么顺利,几个月居然门可罗雀,只接了几单的小生意,扬州其他镖局武馆却是顾客盈门,弟子明白,自家的名头没有闯出来,扬州商贾根本就不信任弟子的手段,扬州百姓也不知道弟子的能耐,于是弟子便决定按照江湖规矩去挑馆,借此打出我们龙虎门的微风。”
“弟子一个月内连挑十三家武馆镖局,打死了数人,打伤五六人,但因为签订生死状在先,他们也拿弟子没办法;非是弟子不想饶他们,但是饶了他们,他们的镖局和武馆还会照样开业,那样对弟子的龙虎门立足此地还是不利,弟子只能下狠手立威;果不其然,弟子的龙虎门顿时名声大振,拜师学艺和前来请镖的络绎不绝,从此弟子才算在扬州立下了脚跟。”
“前番惨痛的教训告诉弟子,光是有本事不行,还得有靠山,无论是官府还是扬州街面上有头脸的人物,都要结交上去,这样便能说上话,关键时候,也不至于重蹈广安府之时的覆辙,于是弟子加以留意打听,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南城首富盲三爷。”
“盲三爷来扬州比我早,也是外来户,弟子揣摩着他也定然犯了什么事,这才来到扬州;那盲三爷经营着城外所有的江边和运河边的码头,富得流油;手下弟兄们曾劝弟子偷偷干他一票,但弟子早已过了那种见钱就眼红的时候,要赚钱便要跟这些有钱人合作,他有钱,咱有拳,少了一样,终归是不能长久。”
“于是乎弟子便有意跟盲三爷套近乎,在适当的时机提出合作之意,出乎意料的是,盲三爷竟然爽快的答应了,事后弟子得知,盲三爷似乎有些看出弟子和手下们的来历,生怕惹得我们不快会招来无妄之灾,弟子明白他的心境,成都府的唐老爷跟他相比那就差的远了;有钱是很好,但是谁敢说有钱不是加速自己完蛋的催命符呢?盲三爷想活着享受富贵,所以他选择了和我合作。”
“事实上,弟子也并未亏待他,他给了我本钱,弟子也投桃报李,城中八大市口,十几条主街繁华之处,弟子一一靠手段和拳头将最好的铺面和门脸拿到手中,并拿出其中一半与他共同经营,七八年间,我和他都赚的盆满钵满,可以说弟子对盲三爷并无亏欠。”
顿了顿,冯老虎又道:“盲三爷倒也乖觉,眼见赚的差不多了,弟子在城中的威望也早就超过了他,于是提出将城中产业尽数归还与我,弟子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也不推辞,对于此人的审时度势,弟子还是非常的欣赏,我和他之间倒也从未翻过脸,直到现在,弟子还是把他当做是好朋友,我冯敬尧从未交过朋友,可是他算是一个,恐怕也是唯一的一个了。”
苏锦心想,盲三爷确实有些本事,从冯老虎经历来看,定然是个疑心极重,嗜杀成性之人,盲三爷能审时度势赚够了就闪,说明此人足够狡猾;枪打出头鸟,越是站在高处,便成为越多人的靶子,盲三爷抽身而退,不得不说有明哲保身之意。
“弟子吸取前番教训,打进扬州城伊始,便竭力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