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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陌生的地府鬼差,跑来跟他说一段故事?他叶晋渊是天下首富可不是什么知心哥哥,再者说,见对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会无缘无故跑来说什么无关故事。所以,人虽陌生,但故事,绝对不会无关。
“我看着她一步一步学会走路,看着她摸爬滚打从一个小圆脸娃娃长成了亭亭玉立的漂亮姑娘。鬼差本无心,更别说私情。可是我一想到那丫头在外面受到欺负,或者被骗受了伤,我就恨不得把对方给千刀万剐了。如此,我便明白。那丫头就是我的命,我容不得她受委屈,容不得一切能伤害她的事存在。所以,你得活着。”
钟馗话音一落,那墙角的油灯顿时又亮起了一盏。叶晋渊迷茫不已,还未缓过神,就听钟馗又道:“我家那傻姑娘虽然闹腾了点,但人是实打实的善良。其实出于私心,我是一直希望她闹腾下去。至少这样,她能无忧无虑,就算捅破了天,也有我们替她挡着。可是她却偏偏选了另一条路,偏偏遇到了你。情关难,难过摘下九天星辰。她苏醒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你怎么样了?那时我就知道,丫头摊上事儿了。你要是死了,她定然会伤心。所以我不能让你死,但是你得离开。我会抹掉你的记忆,你就当做从没认识过她,回阳间继续做你的阔少爷吧。”
此话说完,钟馗抬手就欲触碰叶少爷的额头。叶晋渊身形一闪,险险躲过。蹙眉瞪向对方道:“阿恋在哪?”
就如之前对黑无命所说的,叶晋渊身边根本就没有什么红颜知己。熟识的,就是苏婉蓉和流恋两个人罢了。前者他视若亲妹,是尚书千金,身份尊贵。后者是一女神棍,家世不明,四处闯荡。
说别的事儿,他可能还会迷茫不知。但涉及到女人之事,他几乎都不用动脑子去想,就猜到谁是谁非。所以尽管事情发展至今,浑浑噩噩解释不清。但他几乎已经肯定了一点,那就是,这些人口中的“宝贝”“丫头”“姑娘”,就是某个女神棍。
钟馗一怔,随即露出赞赏的目光。不愧是经商之人,脑子确实有些聪明。不过尽管如此,也不会改变任何决定。
“阿恋可不是你能喊的。既然知道了我说的是谁,就该知道她的身份。你们之间根本不可能会有结果,早些分开对你们彼此都有好处。你从山崖摔下,失血过多差点一命呜呼,要不是那蠢丫头拿自己的鲜血喂你,你三魂七魄早就散的一干二净。且不说你俩之间相隔太远,就单单她跟你在一起,以后只会遭遇更多的磨难,不会有幸福。她天真无知我了解,所以我救你,送你还阳。这是特赦,你得感恩才是。”
“我不需要!”
叶晋渊否定的极快,他知道跟眼前之人的差距,自己完全不是对手。所以也不躲不避,挺直了背脊,毫不退缩的与之相对。
“自从她莫名其妙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时,我没有问过她的身份,那时是因为不在乎。后来上了心动了情,我依然没有问过她,答案一样,还是因为不在乎。我爱的是她那个人,无关其他。所以只在乎她就好,其余的,都无关痛痒。她是神仙也好,是妖魔也罢,只要她想和我在一起,那我就绝对不离开她。”
叶晋渊说的坚定,但钟馗却蹙紧了眉。他大掌一拍,蹭的一下站起了身。
“地府可不是任人随意出入的地方。想走想留,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我看在阿恋的份上,给你留情面。抹你记忆,也是为了你好。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叶晋渊抱拳拱手,“多谢大人好意,但这情面,我暂时还不需要。大人法力无边,我无法与你抗衡。但那墙角七盏灯已经亮了六盏,就说明我现在还活着,所以大人没有权利送我去投胎轮回。还有一盏没亮,亦说明我还有一魄没聚齐,所以大人也没有权利送我去还阳。在下虽是一介凡人,但也知地府掌管生死轮回,可不管他人姻缘之事,所以随意抹去记忆,就更不是大人能做之事了。”
钟馗被叶少爷这一顿说的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叶少爷又道:“大人刚才说自己生了私心,那就说明大人也是有情有义之人,我待阿恋之心,与大人差不了多少。大人要我离开她,就该知道我的心情是如何。您自然不必理会我的心情,但我只是想告诉你,连您这样的人物都舍不得离开,更何况我这区区一介凡人?”
第十二章:最后一关()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从门外响起,在钟馗和叶晋渊皆惊讶之际,有一黑衣男人忽然出现在了屋里。
他撩起衣袍缓缓坐下,就当没看见其他两人似的,打开折扇,若无其事的看着上面绘的墨色山水图。
钟馗是率先反应过来的,膝盖一弯刚要下跪,就见黑衣男人折扇一抬,他的动作就僵在原地。
“少主……”
流离没做声,瞥了眼墙角的几盏灯,微微勾起了嘴角。“白叔和黑叔打小就非常疼爱丫头,所以对于他们的决定,我早就预料的到。崔叔倒是明是非,无奈唯一的弱点正好撞上别人的优点,会逆转也无可厚非。孟婆人老了,随大流没主见也罢了。倒是你,钟叔,虽然也想过到最后你会跟他们一样,但是我可没料到你会这么快就亮了灯,而且还打算要送他走?”
话语余音未消,钟馗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他站直身子不言语,沉默片刻后,低头道:“是属下斗胆犯上了,请少主责罚。”
流离晃了晃扇子,慵懒道:“这事儿先放一边。近来地府热闹的很,好多小鬼都赶着投胎去过节。丫头这几日被我困在床上估计要憋出病了,你去解开束魂印,带她去孟婆那里帮帮忙吧。”
钟馗一怔,悻悻然瞥了一眼对面的叶少爷后,没敢多言,弯了弯腰,恭敬的退了出去。
他刚一走,就见流离把扇子一合,然后慢悠悠的打开一道。随着他这一动作,墙角亮着的六盏灯,忽然就熄灭了一盏。随着那灯一灭,叶晋渊陡然一阵恍惚。他下意识的捂住头闭了闭眼,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过程中,流离始终没抬头,一直专心致志的盯着自己手中的折扇。他嘴角噙着笑,手一拨动,又打开了一道褶,然后墙角的油灯瞬间又熄灭了一盏。
叶晋渊好不容易定下心神,这会儿又是一阵恍惚。不过这一下他算是看明白了,也想明白了。他刚刚苏醒那会儿,只有一缕魂魄在体,意识才会那么茫然。后来随着一盏盏油灯点亮,他的魂魄一个接一个回魂,这才稍加好转。所以怪不得好多明明一想就透的事儿,他到现在才理出头绪。
然而此刻,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男子,似乎是个颇为厉害的角色。他只是随意拨动着手中的折扇,就能让那些一个个亮着的油灯都尽数熄灭。尽管看着年纪轻轻,与之差不了多少,却让叶晋渊有种不寒而栗的恐惧感。
可是,某人似乎对他视而不见,随手又打开了一道褶。这一下,叶晋渊没站稳,一个踉跄就跌坐在了床边。至此,流离嘴角笑容更甚,手一合拢,收了折扇,随之墙角刚刚熄灭的两盏灯又一下亮了起来。
“怎样?好玩么?”
终于,流离抬起头瞥了眼叶晋渊,见他脸色煞白的模样,他倒是显得特别开心。
叶晋渊深吸一口气呼出,扯了扯嘴角回望道:“一般而已。”
“呵~嘴巴倒是挺硬。”
流离手指轻扣桌面,闲闲道:“刚才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最直接的告诉你,你是生是死,只在我一念之间,之前你见过的那些人,通通可以不算数。”
叶晋渊轻嗤一声,点了点头。“嗯,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也想最直接的告诉你,无论我是生是死,我都不会离开阿恋。所以不管你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通通都是徒劳。”
流离眉梢一挑,拍了拍手以示赞扬。“很好,很有骨气。这么看来,那丫头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看男人的眼光还算说得过去。”
似是自言自语,流离说完这话后就站起了身,冲叶少爷挥了挥折扇。
“这几日都把你关在这里,很多事儿你不亲眼见着,可能都无法相信。走吧,我现在就带你出去看看。”
看一看黄泉路上的彼岸花,到底是染了多少鲜血才能开的那般耀眼夺目。看一看奈河桥下的忘川河里,到底是磨尽了多少生死不渝的痴情人。看一看你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怎样特殊的存在,看一看你的渺小,看一看你的无能,看一看你们之间到底隔着几座奈何几条忘川?
然后,若是醒悟,就乖乖回去。若是执迷不悟,就如你所愿,化作黄泉路上的一颗石子,永远陪着心中的她吧。
流离打开房门,客气的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动作。叶晋渊紧随其后,自打苏醒的那一日起,总算是出了这间屋子。
世人的想象有限,单从描述上去想,十八层地狱,尽是野鬼游荡的地方,实在不可能往好景去想。可叶晋渊一走出这屋,就被不远处大片的鲜红所眩。
那是一簇簇开的茂盛的彼岸花,鲜艳夺目,煞是惹眼。流离尽地主之谊,介绍道:“地府阴气重,那是唯一能在地府盛开的花朵。阿恋小时候就喜欢在里面打滚玩,弄的一身狼狈然后被我拎着站墙角反省。”
“那是生死门,死门进,生门出,没有回头路可走。阿恋最喜欢在这两扇门之间玩捉迷藏,地府众鬼差没有一人能玩的过她。当然,我是例外。”
流离带着叶晋渊步上黄泉路,足交点了点脚下的石子,又道:“见过柳飞絮吧?她的一魂一魄就被锁在这些石子中的某一颗中。阿恋不知有没有跟你说过,关于她和苏莫邪的故事,痴情,其实是最愚蠢的感情表达方式。她若是释怀看开,哪用的着去受九世轮回之苦。自己不落好倒也罢了,还害得深爱之人跟着一并痛苦。”
“你想说什么?”
叶晋渊一路沉默,此刻终于开口出声。他当然不会认为流离是什么大善人,带着他出来逛一圈然后把阿恋交给他带走。
流离不言语,停下脚步微微抬手一指。叶晋渊顺势望去,就见河对面石碑处,排着长长的队伍。有一老者在舀汤,一年轻姑娘一手插腰一手踩在凳子上大声吆喝。
“婆婆浓汤,童叟无欺,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天上地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店。新年大甩卖,喝一碗送一碗,赶紧来尝一尝咯!”
第十三章:天壤之别()
不是没想过会在见面,叶晋渊当初松开手的那一刹那,就在想,无论是生是死,总是要再见一见她的。托梦也好,远远瞧上一眼也罢,至少看见她平安,他才能安心离去。
可是事实证明,小神棍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所以知道这会儿,叶晋渊才算是明白,这二十几年好不容易动了一次心,爱上的不仅是个麻烦精,而且还根本不是人。
“二小姐,他插队!”
排队的小鬼太多,不知是不是当真如流离所说,将近年关,大家都赶着去投胎凑热闹。鬼差们有些管不住秩序,有两三个小鬼急吼吼的往前挤着,立刻遭到了其他人的投诉。
“谁?哪个王八羔子敢插队?”
流恋把手中汤碗往桌上一扔,力道挺大,汤汁却未洒出半滴。
小鬼们齐刷刷的伸手指向某个插队的倒霉蛋,流恋当即三作两步走上前,一把揪着那人的衣襟,横眉竖眼道:“胆子挺肥啊?哪个朝代混的?什么来头?”
旁观的鬼差翻了翻手中的名册,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那插队的倒霉蛋一把拍开流恋的手,鄙夷道:“你又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对本大人如此放肆?”
哟!敢情是个当官的啊。
流恋点了点头,默默卷起了衣袖。小鬼们见状,全部退到了一边。几个鬼差也识趣的往边上挪了挪。孟婆盖上锅盖,把桌上几个碗都收了起来,端着长凳,找了个安全的位置坐下围观。
“你爹娘估计死得早,没教会你基本的礼貌,我原谅你。看在他们生你养你,也不容易的份上,趁你投胎之际,我就发发善心好好给你上一课。顺便也让你明白明白,小爷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话音一落,流恋抬手就是一拳冲那倒霉蛋招呼了过去。随着倒霉蛋的呜呼哀嚎,排队的小鬼们大气不敢吱一声,鬼差们则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装作看不见。孟婆坐在桥边拍着手直乐,还不忘提醒流恋:打人不打脸,那孩子已经长的够磕碜了,就多少留点面子才是。
这排队的小鬼们中,有的是新人,有的则是在地府待过一段时间了。生前善恶是非,判定总有个时间不同,所以就造成有些小鬼并不是一进地府,就能立刻去投胎的。在没轮到他们之前,多半都是被分配到地府各处去做杂工。比如有的去除草,有的去摘果子,有的打扫卫生,有的则是给崔怜君打打下手。
所以其中有一些,是认识流恋的,就像刚才喊她二小姐的那位,知道这个称呼,自然就对流恋不陌生。于是乎,当流恋忙着揍人的时候,围观的小鬼中就有人忍不住发问了。
“这个姑娘……是谁啊?”
“嘁,她是谁你都不知道?刚来地府吧?”
“呃……也不算刚来啊,我也待了好几天了。”
“啧啧,也是。她这些日子都不在地府,也难怪你不认识。”
“那她到底是谁啊?”
“阎王少主的妹妹,二小姐流恋流姑娘。”
“什么!?阎王还有妹妹?”
小鬼们的谈话还没结束,那边的人却已经“教育”完了。流恋掰了掰手腕,低头瞥着那鼻青脸肿的倒霉蛋道:“现在知道小爷是什么东西了么?”
倒霉蛋猛点着头,流恋嘴角一勾,“那你倒是说说,小爷我是什么东西?”
“……”
哈哈,小鬼们的话题继续。当初我刚来地府的时候,也给你一个反应。这年头真是啥新鲜事儿都有。阎王都娶上媳妇了,还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当上了小阎王,女儿就成了这地府的小煞星。
不过啊,小姑娘人挺好。这段时间她不知去哪儿了,以前吧,经常会在这里跟着那位婆婆一起送汤的。什么插队打诨的,专横跋扈的,到她那里全都乖乖吃瘪。你瞧,那位仁兄很明显就是不了解行情,啧啧,也该吃点苦头长长记性。
“您什么都不是,您是我祖奶奶成么?”
被打的倒霉蛋倒也不傻,知道顺着流恋的话往下说,那就是找死。遂小脑袋转的飞快,连忙求饶认怂。流恋也不是下狠手的主,既然人家认错态度这么认真,她要是在较真倒显得她心狠手辣了。
“得了,起来吧。去最后面重新排队,今个要是投不了胎,就当是小小惩戒了。”
流恋拍了拍手,重新回到孟婆身边,把桌子凳子放好,让小鬼们回来排队,然后又开始吆喝起来。
忘川对岸,叶晋渊默默的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言语。流离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折扇,悠然道:“好像忘了跟你自我介绍。我是这地府的主子,阎王流离。你心中所爱之人,是我的亲妹妹流恋。你们之间,是生与死的差距。阴阳相隔,注定不可能有结果。她虽然身在地府,但却是这三界六道之内,最耀眼的一道光芒。而你,区区凡人,什么都改变不了。叶公子,请你记住一件事,不是我不放阿恋跟你走。是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带她走。”
叶晋渊握紧双手,似乎心有不服。他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