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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脸汉子刚张嘴,听见这话,果断把嘴巴就闭上了。白脸爷们却异常皮厚,一屁股坐在床边,扣着耳朵道:“哎,小黑,我刚才就跟你说了。阿恋根本就不想听那什么小冤家的事,叫你别过来,你非要来,这下好了,自己打脸了吧?赶紧出去,该干嘛干嘛去吧。”
这话刚一说完,流恋抬手就拽住了黑脸汉子的衣袖。
“叔,你是我亲叔!我错了,我脾气不好我不尊老爱幼,我自己打脸!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计较。叔,小冤家怎么了?醒过来了么?我哥没虐待他吧?他就是一个凡人,可经不起我哥折腾!”
面对流恋一口气问出的这些问题,黑叔茫然的眨了眨眼,望向了一旁的白叔。白叔依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道:“要不,我去把小冤家带过来,你自己问他?”
叔,你真是我亲叔!流恋眸光闪闪,就差没掉两滴眼泪表达感谢之情了。使劲点头道:“好好好!你快把他带过来,小心点,可别给我哥发现了。”
“放心,你哥不会管的。”
白叔答的随意,抬手就招呼黑脸汉子,道:“黑黑,你去把今个刚捡回来的那只小花狗抱过来给阿恋瞧瞧,她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啊,小冤家是我给取的名,你也觉得很好听是不是?”
“……”
流恋无语望天,如果不是行动受到了限制,她此刻最想做的,就是糊对方一脸翔。
第四章:沧海桑田()
话分两头。自那日下船分开走,沧澜就带着流萤直接回了碧落海。
不是没有询问过,她想去nǎ里?但流萤笑了笑,只道这世上风景千般美,看不尽赏不完,可落叶归根,最美的,其实还是自己的家。
于是,沧澜便带她回了家。
墨云溪告诉流恋,流萤最多只能活一个月的事,流恋并没有告诉沧澜。可沧澜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有沧澜知道,不管那个人多么努力,每当凤凰花落的时候,她终是要随着一起凋零。算一算时间,今年,已经是第三世了。
“沧澜,你看。”流萤捧着一大把贝壳,献宝似的递到了沧澜的面前。“这是我在海边捡的,漂亮吧?可惜我不识水性,不然真想去海里看一看啊。”
不过半月功夫,流萤已经足足瘦了一圈,精神状况越来越差。不过她依然每天笑容满面,应该是想让沧澜安心。却殊不知她这般模样,反倒让人更加难过。
刚回到碧落海的时候,流萤很是兴奋。沧澜就用树林里的木头树枝茅草,在海边盖了个简陋的小屋子。他们一个是仙一个是妖,根本无需五谷杂粮。盖个屋子,无非就是想和人类一样,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或者说,有个属于他们的家。
每天看着日出日落,在海边捡着贝壳。一开始几天,流萤的身子还挺好,光着脚丫子在海边一阵疯跑。沧澜就站在一处看着她,视线不离,如影随形。
之后,一天不如一天,往往走一段路,流萤就喘的厉害。渐渐的,山林去不了了,不能爬树到处找鸟窝了。对面的大山也不能去了,因为她没力气走下去了。海边的范围也越来越小,她害怕走着走着就回不来了。
只能在屋子附近看海,只能在屋子附近捡着贝壳。可尽管如此,流萤依然乐观着,乐观的让人根本看不出来她生病了,乐观的让沧澜心如刀割。可是啊,谁都不说,谁都在笑。就好像是一场拉锯战,谁流下第一滴眼泪谁就输了。所以他们彼此支撑着,静静等待着那场命运的分离。
“想去海里?”
沧澜问着,流萤点了点头,望着海面,脸上是无尽的期盼。
“那就去吧。”
说着,沧澜伸手拦过流萤的腰,抱起她就往海里走去。流萤有些吓住,抱紧沧澜的脖子怯怯的不敢动。沧澜失笑,一边走一边安抚道:“别怕,你都忘记我是谁了么?海里可是我的地盘,放轻松,睁开眼睛看着就好。”
流萤对沧澜是深信不疑的,有了他的保证,她便什么都不怕了。随着沧澜一头扎进了海里,流萤下意识的就憋气闭了眼。良久后,除了感觉有些冷之外,没觉得有什么其他变化。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然后惊奇的发现,她居然可以正常呼吸,就跟在岸上没有任何区别。
沧澜抱着她,一直往深处游去。头一次下海的姑娘,对海底那是相当好奇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到处观望。沧澜动作很慢,任她看个过瘾。有的鱼群游过,还会捉个一条逗逗她。看她笑的乐不可支,也跟着心情大好。
虽说流萤自小就在碧落海长大,但海里有好多东西她从未见过。沧澜抓着她的手,戳了戳跟珊瑚颜色一模一样的不知名小鱼。拎起小海星放在了她的头上,吓的她手足无措。
不远处,有已经修炼到可以幻化成人形的鲤鱼精和虾兵驻足观望。那鲤鱼精愣愣的看着传言中冷漠孤僻的南海之主,摸了摸脑袋,对一旁的老虾兵道:“我这是眼花呢,还是已经出现了幻觉?那个男人……就是咱们的主子?”
老虾兵点了点头,开口道:“嗯,名副其实的南海之主。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真人,哎,真是荣幸之至啊。”
鲤鱼精闻言,努了努下巴,又道:“那……沧澜大人抱着的那位姑娘,是谁啊?”
“啊,就是那小萤火虫呗。”
老虾兵在碧落海生活了几百年,对附近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可以算是万事通了。
“萤火虫?奇了怪了,什么时候萤火虫都可以到海里来了?”
鲤鱼精越听越是糊涂,老虾兵笑了笑,摇头叹息道:“哎,说起来都是孽缘啊……”
这八卦消息开了个头,就注定没完没了。小鲤鱼精来了劲,一个劲缠着老虾兵问东问西,势必要把第一手消息弄到手。
老虾兵拿她没辙,只好悻悻然的开始诉说。
沧澜大人他啊,就是在这碧落海修炼成仙的。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株凤凰花,他怀里的那位姑娘,就是碧落海边的一只小小萤火虫。
修仙之路有多难?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吧?整整八百年啊,风吹雨打,花开花落,如果甘愿做一朵花倒也罢了,偏偏沧澜大人志气高,受尽磨难,就是不服输。且不说其他,就单单是这漫长孤寂的过程,也非一般人能够承受。
说实话,沧澜大人那会儿还只是个小花精,不可能觉悟那么高,这么年复一年的,漫漫孤寂之路啊,多少也生出了些放弃的念头。可就在那个时候啊,他遇到了一只小萤火虫。
哎,人类总喜欢说什么命运啊,宿命之类的。其实说到这些,他们其实根本都没有资格去评论言谈。萤火虫的寿命最多就只有七天,他们破蛹成虫,发光发亮,可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看这世间美景,就要死去。说什么命运,谁的命运能比他们凄惨?
碧落海一到夏季,海边就会有成千上万的萤光飞舞。远远瞧去,目眩神怡。他们从不感叹命运,从容接受这种悲剧的轮回。但是啊,其中有一只,在无意间落在一株凤凰花上休息时,终于产生了与同族不一样的想法。
因为,她认识了一个朋友,她和那个朋友互相做了一个约定。一个,要好好修炼成仙。一个,要努力的活下去。
第五章:沧澜流萤()
“喂,你长这么丑,怎么还敢出来乱飞呢?”
小萤火虫飞累了,停在了一株凤凰花上休息,谁知竟然还被人家给嫌弃了。
“喂喂,我nǎ里丑?我在我们族群里算很漂亮了好么?再说了,你们花儿的眼光跟我们又不一样,我还觉得你丑呢,你承认么?”
气呼呼的反驳回去,小萤火虫做虫很有准则,难得破蛹成虫飞了出来,也不知道能活几天,可不能平白受欺负!
“我承认啊,我都在这开了几百年了,到现在我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在开花了。本来都准备提早睡觉的,谁知道闯来你这么个丑八怪。”
凤凰花倒不像小萤火虫那样辩解什么,竟主动大方的承认了。本来最后那一句丑八怪,是很让人生气的,但此时小萤火虫的关注重点,却放在了他说活了几百年这一句话上了。
“你说什么?你都活了几百年了?天呐,难道你就是他们说的老妖精么?”
“什么老妖精!我是要修炼成仙的好么?”
“成仙?”
小萤火虫显然没想到,凤凰花居然有如此崇高的理想目标。她汗颜的扑了扑翅膀,表示佩服万分。
可凤凰花却以为她是在嘲笑自己,不爽道:“想笑就尽管笑吧,反正好多人都笑我不自量力,我都习惯了。”
小萤火虫摇了摇头,“不会啊,我为什么要嘲笑你?你有自己的目标,并且为之奋斗着,这是多好的一件事儿啊。不像我,我可没有你这么伟大的思想。我刚从蛹里出来,就在想我还能活多久?你知道么,萤火虫的寿命最多只有七天,族里好多人只活了两天就死了。哎,我现在只希望我能活满七天最好,这样一来,我就还有六天时间可以多看看周围的美景。”
“不是吧?我每个夏天都能看见你们在海边飞啊飞的,还以为你们每年过来度假一次呢。”
“噗!你可真逗!”
本来是不太愉快的开场,可这两人说着说着,竟聊的越来越投机。一个感慨对方这么多年了,一个人居然也能熬过来,看来活得长久,也不是一件多好的事儿。一个欣赏对方那积极乐观的态度,虽说只有七天寿命,却也那么从容坦然。
到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说是交个朋友。于是,小萤火虫灵机一动,说是要给自己取个名字,好方便以后称呼。凤凰花活了这么久,就从没想过这么问题,听小萤火虫这么一说,倒也觉得对头。
然后那一晚,凤凰花开了一夜没谢,小萤火虫也默默的闪了一夜的亮光。终于,在黎明第一抹光亮乍现的时候,小萤火虫望着日出下美轮美奂的碧落海,兴奋道:“沧澜!你觉得沧澜这个名字好不好听?”
沧澜?凤凰花喃喃念了几声,似乎挺满yi。“不错啊,你想叫这个名字么?”
“不是我,是你!”
“我?”
小萤火虫点了点头,站在花瓣上望着远方的碧落海道:“你不是说,你都在这生活了几百年了么,那你对碧落海一定很有感情吧?沧澜,就是取大海之意,我也不知道这个名字好不好,你要是觉得不好听,就不叫这个。”
“好听!你……你想了一整晚?都在想我的名字?”
凤凰花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接受了,对他而言,这就是一份心意。百年来,他实在是太寂寞了,难得认识了朋友,难得对方为自己想了名字。
“唔,差不多吧。也想了想我的,可没想出什么好听的来,”
小萤火虫见自己想的名字得到了肯定,心情也大好。凤凰花沉思一会儿后,喃喃道:“那……你觉得流萤这个名字好不好?”
流萤?
“嗯。就是突然冒出脑海里的,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很适合你。当然,你要是不喜欢,那我们就在想别的。”
“喜欢!”
和沧澜刚才的反应一样,没有片刻犹豫,流萤就应了下来。之后两人愣了一秒,接着一起傻呵呵的在那笑着。
归于平静后,沧澜喃喃道:“萤萤,谢谢你。已经很久没有人陪我聊天了,在这之前,我几乎都快要放弃修仙这条路了。真的,真的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流萤还在傻呵呵的笑,“谢我什么?你个笨蛋,都坚持了这么久,现在放弃多可惜啊。你要是觉得闷,明天……啊,不对,应该说今晚,我还来陪你聊天。”
“好,那一言为定!”
沧澜迫不及待的应着,流萤却忽然笑的神叨叨。“嘿嘿,今晚我和大伙儿一起出来,我看我不来找你,你能不能认出我来。”
本是说的无心,就想要为难他一下罢了。谁知道沧澜竟毫无所谓,随口道:“找你还不简单!你等着。”
这么说着,随着花朵一抖动,流萤一阵晃悠,等稳住了脚,才陡然发现自己的身上竟多了一层浅浅的蓝光,闪了闪后消失不见。
“这是……?”
流萤讶然,沧澜却颇为得意道:“你真当我几百年修行闹着玩呢?这个就是耗费了一点点修为给你做了个记号。往后啊,不管你在哪儿,不管会被多少假象迷惑着,我都能一下就找到你。”
当天夜里,流萤果然又来陪沧澜聊天来了。这一次,就不像昨天那样互相数落调侃,而是喊着刚刚取的名字,笑嘻嘻的打着招呼。
这一晚,他们又聊了整整一夜。其实明明两个人所认识的地方,就仅仅只有不远处的碧落海,但他们却依然说的不亦乐乎。
最后待到天又亮了,流萤忽的轻叹一声。沧澜知道她在感慨什么,遂道:“萤萤,咱两做个约定可好?”
流萤眨了眨眼,“约定?什么约定?”
“唔……”沧澜想了想道:“就比如,我答应你,一定努力修行,争取早日成仙。然后你答应我,要努力的活下去。多一天是一天,争取成为你们族群里,第一个打破命运的人。”
流萤愣住了,说实话,她其实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也不知从哪听到一个传言,据说是生前十恶不赦犯了大罪的人,来世才会轮回成为萤火虫。然后来这世上走一遭,体会一下生命的不易。她不知道自己以前是犯了什么罪,但既然沧澜这么说了,她也开始有些憧憬了。
“好!我和你约定,我会努力的活下去。你也要一样,要努力的修炼,不可以在轻言放弃。”
第六章:天若有情()
“然后呢?”
鲤鱼精听的正起劲,老虾兵却不在往下说了。
“什么然后?没有然后了。那一天是他们最后一次聊天,小萤火虫当天就死了,沧澜大人再也没有看见她的身影。但是既然许下了约定,沧澜大人就一定要遵守。后来,日月旋转,又是百年过去,沧澜大人终于得道成仙。他千年修为,本是可以荣登上仙之位的,但却自发请愿来下界驻守南海,这才成了如今的南海之主。其实啊,他根本不是在守望一片海,他只是,在守护一个人罢了。”
鲤鱼精听的直发愣,伸出手指向不远处的两人道:“那……后来他们又是怎么遇到的?”
“孽缘!”
老虾兵轻叹一声,感慨的直摇头。“当初沧澜大人不是耗费了一点修为替那小萤火虫作了标记么?那是沧澜大人的修为所化,自然带着他的气息。当初小萤火虫虽然死了,但这气息一直在碧落海没散去。所以沧澜大人这才执意来南海,就是存着一丝侥幸,以为还能再见到小萤火虫。”
“后来吧,也是命运弄人,还真就让他找到了。小萤火虫还是萤火虫,不过也不知道是轮回了多少世,总之是完全不记得沧澜大人了。但尽管如此,沧澜大人还是很高兴,待在碧落海就不走了,整整陪了那小萤火虫七个晚上。最后,眼看着那丫头又要逃不开宿命的轮回,他……哎……”
一声叹息,老虾兵在最重要的地方卡住不说了。任由鲤鱼精怎么跟他闹,他就一直摇头叹息,死活不在提当年之事。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其实那事儿很多人都知晓,但都选择了沉默不言。因为不是所有的爱情故事都是美好的,沧澜大人的故事,悲凉的只剩下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