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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兵继续道:“还有个人叫王则尧。”
傅山:“这人我也知道,进士出身,庶吉士,崇祯朝的时候做过密云巡抚,投降李自成之后,被派去山海关招降吴三桂,因为这件功劳被李自成任命为顺天府尹。却不知道他现在在伪清所任何职?”
卫兵:“青主先生,人实在太多,小的也不知道。”
朱玄水哈哈笑道:“青主真是博识广闻,佩服佩服。”他又呵斥那个士兵:“你这又不知道,那又不知道,带的什么信啊?”
卫兵红了脸:“大老爷,小的上阵杀敌还成,可一下子要记住这么多人的名字,却甚难。而且,那些大人们的名字好象都怪怪的,也不好记。”
傅山笑道:“朱指挥,你也不要责怪他,等下见了人不就知道了。”
“哎哟!”那卫兵突然叫了一声,拍着额头:“还真忘记了,朝宗先生说,前来拜见世子的还有崇祯朝的一个内阁首辅?”
“内阁首辅,谁?”朱玄水和傅山同时叫出声来,据他们所知道,甲申天变,北京城破。崇祯天子死社稷,他的几个大学士如丘瑜、李建泰都自杀殉国。至于陈演和魏藻德在投降之后,被刘宗敏酷刑杀害。如今,北京城中哪里还有什么首辅?
卫兵:“好象叫什么谢升。”
“咳,原来是谢伊晋,还真忘记了这人。”朱、傅二人同时大笑起来。
谢升,字伊晋,山东德州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历任北直隶三河县、遵化县、雄县、河南滑县知县,升礼部主事。曾为太子讲书,历任吏部文选司郎中、太常寺少卿、太仆寺卿、吏部左侍郎、南京吏部尚书等,官至建极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加少保兼太子太保。崇祯十五年因泄露议和之事,罢官归乡。
这人年纪高,资格老,乃是标准的三朝老臣,可谓是门生满天下,威望极高。
只可惜晚节不报,他离开京城回乡之后,在香河知县师敔城组织义勇与李自成部队对抗。建奴入关之后,此人对前途绝望,又被建奴包围,就投降了清庭。因为名声实在太响亮了,多尔衮依旧让他在内阁做官。当然,清朝的内阁也就是个摆设,更别说他一个汉臣了。
也就是混吃等死的角色。
傅山和朱玄水进城之后之所以没有想起这个人,怪就怪崇祯皇帝用人太骤。他在位士气年,内阁的辅臣们如同走马灯一样换,据说达到惊人的五十多个。到现在,具体有哪些人做过宰辅可,鬼才记得。
但这人就因为名气实在太响,他能够过来拜见世子,在政治上的意义却极为重大。
傅山和朱玄水已经看得明白,如今宁乡军已经囊括了山东、河北和江淮,到处都缺员得厉害。更何况,未来必然要建立一个庞大的政府结构。要想治理天下,还得依靠读书人。
所谓百年树木,十年树人。孙元就算想培养自己的人才,也不知道要等多少年。无奈之下,只能先将现成的那批书生、官员先弄过来使用,扒拉到盘子里的都是菜嘛!
如果谢升能够以崇祯朝首辅的地位辅助孙元,这个比龚鼎孳、韩文诠这两个言官影响大。他的投靠必然带动一批知识分子过来效命。虽说这人做过汉奸,可也不能不用。没办法,缺人才啊!
而且,所谓汉奸这个污迹也有斟酌之处。毕竟,当时北京陷落,崇祯死社稷,无论怎么看,明朝好象都灭亡了。而且,建奴入关又打着为所谓的为崇祯复仇的旗号,很能迷惑一批书呆子。
这人,也属于可以原谅,限制使用的范畴,不像洪亨九这些败类。
笑毕,朱玄水道:“我等去请世子出来。”
一阵鞭炮声响起,清脆的声音甚至盖过了远处紫禁城那边的枪炮声。
定睛看去,鞭炮的火光中有一大群人马走过来,为首正是意气风发的侯朝宗。
1519。第1519章 担惊受怕()
在黎明时分北路军发起对北京的总攻以后,侯朝宗就处于惊恐之中。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实际上,自从阜成门的大炮一打响,整个外城就安静下来。所有的百姓都回到家中,紧闭门窗。在心中默默祈祷,祈祷宁乡军快些打进城来,将那些欺压了自己两三年的建奴杀个精光。
不过,也许是因为长期被侮辱被损害,他们也知道建奴的凶残,对于宁乡军能否打败敌人还是心存疑虑。此刻,他们能做的就是也只有祷告和等待了。
同外城一样,内城那边的建奴也等待着。
整个北京城在这一刹那陷入寂静,就如同死去了那样。
喊杀声一阵阵传来,是那么的清晰。
侯朝宗如同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一样,黎明即起,洒扫庭除。他拿着一把笤帚在院子里不停地扫着,看起来好象是漫不经心,可李香君还是明显地察觉到丈夫的不安。
丈夫的手在微微颤抖,走起路来,身体也微微摇晃,似是随时都可能倒下去的样子。
难道他在害怕?
李香君心中一阵担忧,想问,却不敢说话。自己的丈夫自己清楚,朝宗虽然是个随和的人,可将面子看得极重,明明心中畏惧,却要竭力装出浑不在意的样子。若自己现在过去安慰,只怕他立即就回发作。
因此,李香君只能将这分担忧按捺在心头,只拿着一本书在窗户后面默默地读着,但眼角的余光却一刻不肯离开侯朝宗的身影。她心中奇怪:按说,今日宁乡军对北京发起攻击,以孙家军的剽勇,以建奴如今这虚弱的模样,攻下北京当不在话下。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天下百姓,北京百姓等这一天等了三年了,朝宗应该喜极而泣才对啊!
书自然是读不进去了,整个上午,除了担忧丈夫之外,李香君都在侧耳聆听阜成门那边的动静。
可一个上午过去了,那边的喊杀声和炮声一直在如火如荼的继续下去,也听不到停止的迹象。
想来,那边的攻城战不知道惨烈成什么模样。
也不知道我汉家有多少热血男儿要将一腔子浩气洒在城头,也有了他们,我汉家的气运永远不会断绝。
虽然所有心思都被那边的战事牵扯过去了,但午饭还是要做的。随意做了几样精致小菜,又温了一壶黄酒。
侯朝宗却一口饭也吃不下去,也不说话。酒倒是喝了不少,一张脸显得苍白。
李香君终于忍不住了:“朝宗,你这是怎么了?”
侯朝宗突然叫了一声:“傅山、高杰、刘春无能,误国误事!”
这一声是如此响亮,倒将李香君吓了一跳。
不过,丈夫能够开口说话,倒是一个可喜的变化。若总是这么阴着脸沉默,倒叫她心中害怕。
侯朝宗使劲一拍桌子:“这城中的建奴全是老弱病残,兵马也少。我军士气正旺,兵力又占绝对优势。这么几万人,攻了一上午,竟然还打不进来,他们都是吃干饭的废物吗?”
“傅山傅青主一向以管、乐、孔明自诩,结果将仗打成这样,羞也不羞?”
“高杰还说他是翻山鹞子呢,阜成门才多高,就算是一只老母鸡扑腾几下也飞上去了?”
“刘春,这种禽兽会出力死战吗?”
“孙如皋也是糊涂,竟然信任这些无用的东西,若是吃了败仗,看他悔不悔!”
……
一时间,侯朝宗开始破口大骂起来,简直就是将扬州镇和山东、秦军上上下下的所有官吏和将领都骂了一遍。除了孙元,就两黄佑也没逃过。
他喝一口酒,骂一声娘,骂到最后,额头上全是迸出的青筋,眼珠子都红了。
看着丈夫狰狞的面孔,李香君心中害怕,紧紧地捏着手帕。她还从来没有没有看到过侯朝宗失态成如今这般模样,以往那个谦谦君子一般的大名士如今又到哪里去了?
丈夫臧否人物,高声咒骂也就罢了,可黄佑却是一个敦厚长者般的君子,这么骂他却是有失公允了。
作为扬州镇核心决策层的夫人,对于孙元集团的事情李香君还是很了解的,心中也非常佩服黄佑先生。
她摇了摇头,道:“朝宗,你这么说黄先生不好。还有,妾身虽然是一介女流。可听得多了,打仗的事情也多少知道一些。山东军和秦军的战斗力本就比宁乡军若,况且,北京城墙又高又厚,青主先生和高总兵刘总兵要想拿下来,还得废些周章。一个上午就打下北京,换孙如皋亲自过来也是不成的。”
“所以,朝宗你也不用担心。以妾身看来,这一仗估计要打到天黑才会完,咱们就耐心地等着吧。”
侯朝宗却发作了,嚷嚷道:“你知道什么,你什么也不知道。天黑就打完,如果傅山他们输了呢?我军若是进城也就罢了,若是吃了败仗,皇宫里那鞑子皇太后发现我逃了,还不全城大索。咱们夫妻被她捉住,也不知道会悲惨成什么模样?”
“建奴的凶残你是不晓得的,一旦我们被抓,免不了要绑赴菜市口,受了剐刑。”说到这里,侯朝宗浑身都在颤抖,牙齿咯吱地响着,怎么也停不下来。
李香君这才明白丈夫这是害怕了,对城外的将士没有信心。
看到他怕成这样,李香君一阵心疼。她也知道丈夫心高气傲,是不肯接受自己的安慰的。
她一把抓住侯朝宗的手,咬牙道:“朝宗,你也是读书人,读书人讲究的是胸有静气,快快冷静下来。要有信心,要对青主先生他们有信心。”
侯朝宗大口地吸着气:“静,静,静!”
他猛地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静字。
然后咬牙:“夫人,若我军失利,一旦建奴找到咱们,侯某会给自己来个痛快,绝对不会落到敌人手中。”
李香君眼睛里闪烁中欣慰的光芒:“好,好,好,这才是我的侯朝宗。若真到万一之时,妾身定会追随老爷而去,不会让侯家家门蒙羞。”
说着,就找出一把剪刀,走到侯朝宗身后,“喀嚓”一声将丈夫脑袋后面的那根金钱鼠尾辫子剪掉了。然后又将间子收进怀里,坐在一边静静地等着。
如果真有那一刻,她会用剪刀结束自己的生命。
在真实的历史上,李香君就是这么一个刚烈之人。在丈夫投降清朝做了汉奸之后,这个奇女子毅然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宁死也不做亡国奴。
这个故事可是写进《桃花扇》一书的。
只不过,在这片时空里,一切都改变了。
其实,对于傅山他们或许最后胜利,李香君有强烈信心。
妻子如此坚强,说来也怪,侯朝宗心中平静了许多。
他本是个没有担待的人,想了想,与其坐在这里担惊受怕,还不如将自己灌醉。醉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至于未来如何,一切都交给老天爷吧!
又喝了一壶酒,侯朝宗就躺在炕上朦胧地睡了过去。
在迷糊中,那边的厮杀声依旧一阵接一阵传来,他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无从把握,也看不分明。
也知道过来多久,他被一阵急促的叫声惊醒:“朝宗,朝宗,快醒醒,快醒醒啊!”
是妻子的声音。
侯朝宗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泪眼。外面已经连天晚霞,自己竟然睡了一个下午。
看到妻子在流泪,侯朝宗心中一冷,所有的睡意都消失了。他猛地坐起来,歇斯底里的叫道:“败了,败了!”
“朝宗,没败,我们没败!”
“什么?”
李香君猛地抓出丈夫的手,哇一声哭起来:“我军打进城来了,神都,光复了!”
“胜利了,胜利了,好!”侯朝宗光着脚丫子跳到地上,手舞足蹈,高声长啸:“傅青主,诸葛转世;高英吾、刘春,古之恶来,孙如皋之爪牙也!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啊!”
“胜利了!”李香君珠泪涟涟:“如今,高杰和刘春正在攻打皇宫。”
侯方域:“如此军国大事,夫人怎么知道的?”
李香君:“就在方才,妾身听到外面有人在高声下令,来的正是孙天经的侍卫,让外城的百姓不要害怕。妾身当下就顾不得那许多,急忙出了院子去看,就见着几个宁乡军士卒正在张贴告示。这几人妾身以前在徐州时也认识,都是世子身边的人。一问,自然就清楚了。”
侯朝宗:“哎哟,世子也进城了,太好了,太好了,我得去见世子和青主。”
忙一把拉出丈夫,李香君:“朝宗,地下凉,你还是穿上鞋子吧。还有……”她指了指丈夫的光秃秃的脑袋。
侯朝宗:“对对对,衣冠不整,如何能够见人,还不叫人笑话死。若如此,我这辈子在别人面前也抬不起头来了。咯咯……”他又歇斯底里的笑起来:“如此大功,某的名字将永载史册……可恶的建奴,剃了我侯朝宗的头发,如此奇耻大辱,当用鲜血来偿还。我要屠尽满城的建奴。”
穿上鞋子,又戴了一顶**一统帽。
侯朝宗走出门,抬头看去,远方内城已经烧成一片,就连晚霞也被掩盖了。
1520。第1520章 未来构建()
对于丈夫说要屠尽全北京建奴的话,李香君并不在意。
古人讲究的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牙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君子当以直报怨。
明清两国,两族人你杀我我杀你,杀了几十年,双方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对敌人手中,一旦遇到报复的机会,谁也不会手软。
这也是古代的战争规则。
等出了院子,侯朝宗却猛地停了下来。
丈夫方才又是哭,又是笑的,叫李香君莫名地有些担心:“朝宗,你怎么不走了?”
侯朝宗喃喃道:“不行,我不能这么却见世子,这么去见傅青主。”
是啊,说句实在话,自己这一年多在北京是立下了绝世功勋。可临到最后一天,却表现拙劣,颇有晚节不保的嫌疑。
城中的北京交通站的情报员都在外面忙碌,而自己却因为害怕,悄悄躲在这里呆了一整天。如果叫人知道了,只怕一辈子都会在扬州镇中抬不起头来。
他算是看明白了,随着孙元集团的势力进一步壮大,将来宁乡军何去何从,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建奴覆亡,天下太平之后,国家绝对不会允许有宁乡军这么一支不受朝廷控制的势力存在。下一步,南京那边肯定就回想办法削藩。
若孙太初真是周公,或许还好办。
问题是,宁乡军自起兵以来就没得到朝廷一点好处。而且,孙太初在多年前好象也预料到今日一样,军队的口号只提驱除鞑虏,重振汉家秒年威,从头到尾就没有提一个“明”字,他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了。
如今,宁乡军已经是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就算孙元要做周公,解甲归天,依附在他身上的几万武夫,上百万平民,以及数量巨大的失意文人和官吏也不肯罢休。
别说他们,就连侯朝宗也不甘心。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侯朝宗凭借恢复北京的功劳,肯定会被授予官职。可这有怎么样,以明朝那尿性,非正途出身的官员一向斗回受到歧视。难不成自己还有重新去参加科举?
中个进士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中了,难不成要从普通正七品知县做起?
还有,自己已经得罪了阮大铖,如今额头上有印着孙元两个大字,将来在官场上必定会受到排挤,不会有什么下场的。
如果宁乡军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