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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事何等聪惠,她又是一个不甘寂寞之辈。丈夫的心思如何瞒得过她,于是,就冷笑一声,不在过问。
不过,妻凭夫贵。丈夫一直没有得到任命,她心中也是着急,正日在外头寻亲防友打探消息。
钱谦益比妻子大三十岁,平日间有让着敬着她,也懒得管。
今日他实在是心中抑郁,看到妻子,心中却突然有中想向她倾诉的**。
妻子的能量他是知道的,秦淮河出身的姑娘相识遍天下,以前所结识的都是京中的贵人。而且,当初同她一道在画舫上做清馆人的姐妹也不知道有多少嫁入豪门。
或许,夫人知道的事情比老夫更多吧?
喝完凉茶,钱谦益突然长叹一声:“夫人你这话说得却不对,什么有史宪之,高弘图还有张总宪在,老夫就无须担心了。特别是史宪之,当初心志不坚,若是一意要拥戴潞藩,而不弄出那个什么拥桂的方案,又如何能闹成这等太阿倒执的局面!如今,马瑶草把持朝政,为所欲为,我等又能如之奈何?”
柳如是心中冷笑,丈夫以前可从来不在自己面前提起朝中之事,今日突然将话题扯到这上面,显然已是彷徨无计了,问计于妇人了,早你做什么去了?
她在秦淮河出身的那群女子中地位最尊贵,嫁得最好,又自来是心高气傲的性子。当年嫁给钱谦益的时候,也不知道有多少姐妹羡慕嫉妒恨。
可如今丈夫迟迟不得朝廷任命,她也是急了。
柳如是虽然已经知道此事的前因后果,却故意笑道:“老爷你说马瑶草把持朝政,其实也是担心过度。马士英如今也不过是兵部尚书、副都御史,仍总督凤阳,他好象还没有入阁吧。朝廷草创,监国将来要想治理好这个国家,还得靠东林诸君子。如果不出意外,内阁依旧是以史宪之、高公为首的局面,乱不了。”
“事情恰恰就出在内阁人选上,拥福派也想染指啊!”钱谦益又长叹一声:“前阵子,朝廷议公推内阁人选的时候就出了变故,被人一闹,竟让马士英入了阁,真叫人想不到啊!”
柳如是:“什么变故。”
“夫人且听我说下去。”钱谦益苦笑道:“当初百官公推内阁人选的时候本只定下三个名额,毕竟我朝只剩东南半壁江山,若是阁臣设置太多未免人浮于事。”
说着话,他就将这场朝廷的风波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明朝内阁刚起初的时候不过是一个皇帝顾问机关,一般都由六部尚书或者侍郎担任,并不是一个种官职,有点类似现代社会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中顾委。
阁臣的名额也没有一定之规,少的时候设三人,一个首辅,一个次辅,一个阁员。
正常的时候则有六人,最多的时候达到八人之巨。
如今的留都朝堂上全是东林党人,虽然他们被江北四镇的大军逼得不得不接受福王登基的事实,可内心中还是不甘的。还好,公推内阁辅臣一事可以由他们说了算,因为按故例在公推这种政事上,五府都督勋臣不入班行。也就是说,朝廷选拔内阁阁臣的时候,勋贵和武官没有资格上朝。
于是,就东林官员就公推史可法为首辅、高弘图为次辅,姜曰广为阁员。
姜曰广资历不足,能够入阁确实让人意外。按说,这个位置应该给张慎言的。不过老张这人的人品非常不错,道:“老夫老了!只愿安于总宪。”他这是在发扬风格,给年轻人让路,自然引得一片称颂。
可问题就出在张慎言的高风亮节上面,如果正他入阁,加上史可法、高弘图这两个威望极高的君子,拥福派要想扳会这一局就难了。
而姜曰广实在太年轻,以前的官职又低,勋贵们听到这事之后都闹了起来。尤其是最爱当大炮的南京水军提督刘孔诏,他当即就召集朝中的几个大人物集议,说:“凭什么姜曰广这个名不见经传之人能够入阁,他能入阁,我也能入阁。”
此言一出,众皆大哗。
史可法道:“本朝素无勋臣入阁之例。”
刘孔昭不服气,勃然道:“即我不可,马瑶草有何不可!不行,内阁还得增加人手,得把马瑶草也加进去。”语中颇有威胁之意。
他这一句话说到了要害,是啊,你们这些人都是咱们的手下败将了,还牛个屁,合辙咱们忙了半天,最后叫你们来捞了便宜。你们想找麻烦,好,咱们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被他一通威胁,众东林大臣默然。马士英作为原来的地方高级官员,不过系以定策骤升兵部尚书,资历尚浅,本是没有资格入阁的。但他手握重兵,挟诸镇而左右朝政,大家对他不得不有所顾忌。真矛盾激化,江北四镇大军一入留都,在座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能奈何?
最后,没有办法,东林只能妥协了,又补了马士英入阁。既然内阁扩编,东林又让王铎入了内阁,希图在内阁上占绝对的人数优势。
如今内阁的情形是史可法为首辅,马士英出任次辅一职,高弘图、王铎、姜曰广为阁员,大明朝的新内阁架子总算是搭起来了。
当然,拥福派为了推马士英入阁,也不是没有牺牲的。真说起朝堂之争,他们的斗争经验比起东林而言还差一个等级。东林在勉强同意让马士英入阁的同时还附件了一个条件让张慎言出任吏部尚书,将官员的任免权拿了过去。
拥福派为了能够在未来的内阁中占有一席之地,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政治说到底除了是斗争的艺术,必要的时候还需妥协。
问题是,公推内阁闹出偌大风波,却没有他钱谦益什么事。
在此之前,老钱也四下活动,可最后,却没有一人在朝堂上提起他的名字,这怎不叫钱谦益心急如焚。
……
听丈夫在自己面前将此事说得详细,又很坦诚起暴露出他急想重归政治核心的意愿,柳如是先前对他还颇有不快,怪他凡事都不肯说给自己听。现在,却已经完全谅解了他,又开始为丈夫的前程担心起来。
柳如是其实也是一个虚荣女子,平日间,也和姐妹们多有攀比,钱谦益郁郁不得志,她比自家老爷更操心。
想了想,柳如是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只得安慰丈夫;“老爷也不用太担心,北京陷落之后,那么多官员南归,朝廷总不可能不管不顾吧,到时候,说不定会有安排。福藩监国,正要稳定人心,别说老爷你是在籍官员,即便是从前牵涉进逆案的剥了籍的,大约也是会给恩旨的。”
“夫人你说的事其实也指望不上了。”钱谦益苦涩地说:“内阁人选既定,朝廷自然会议论起废一事。毕竟,这么多南下官员需要安置。毕竟都是东林一脉,自然要都看顾到了。可人实在太多,各部院都是人满为患,挤得厉害。说难听点,一张公案后坐上三四个大人也是常事。皇城之中,正四品以上官比小吏还多。一个书办服侍四五个大爷都忙不过来了。”
柳如是咯咯一笑:“老爷,妾身倒是听过一个民谣:长官多如羊,小吏贱似狗,东南财富尽入马士英手。想必说得就是这事。”
“谁说不是呢,可恼这么多人都有安置,偏偏没有人想起老夫。”钱谦益满面失落:“怪都怪老夫当初见人就说七不可立,触怒了监国。东林用老夫是说得好好的,现在却怕得罪未来的天子,故意看不到某了。当真是人情凉薄啊!”
说到这里,他气恼地在桌上拍了一巴掌:“东林都是一群势力之辈,老夫被他们骗得狠了,此仇不报非君子。”
“报仇?老爷又能怎么报复,难不成还转透马瑶草门下,没得低了身段,惹人笑话?”柳如是忍不住又开始挖苦起丈夫来。
“你……夫人又何必说这种话,为夫我如今已是心乱如麻,你就别埋汰我了。”
。。。
第855章 柳如是的提问()
此刻钱谦益的心情除了抑郁,确实只能用心乱如麻四字来形容。
他少年得意,十七岁就成了苏州府生员,并在二十九岁时就中了进士,还是当年会试一甲第三,也就是探花郎。
中了探花之后授翰林院编修,这一时间的他名声极大,无论怎么看,只等翰林学习期一满,就要大用。按照正常情况,怎么也能做个部院主事或者郎中,观政几年,就可以大用了。无论是从年纪还是才干看,老钱一入仕就是奔着入阁去了。
可惜就在钱谦益点了翰林这一年,他的父亲去世了,只能辞职回乡丁忧,守孝三年。
三年期满,等钱谦益重新回到政坛,宦途还算顺利。天启元年的时候,他出任浙江主考官,转右春坊中允,参与修《神宗实录》。同年,浙江发生了科场舞弊案,受到牵连遭到罚俸的处分。因为牵涉进这桩案子,老钱只能黯然辞职,回到老家常熟。
在天启四年他再度复出,以詹事府少詹事的头衔从事编纂《实录》的工作,因为与东林人士高攀龙、杨涟、左光斗等人交往密切,被“阉党”列入黑名单之中。阉党骨干分子王绍徽根据魏忠贤的授意炮制《东林点将录》,仿照《水浒》一百零八将的名号,把东林人士一百零八人编入黑名单,为首的是“开山元帅托塔天王南京户部尚李三才”及“天魁星及时雨大学士叶向高”,钱谦益也名列其中:“天巧星浪子左春坊左谕德钱谦益”。
在一场“阉党”发动的整肃异己的政治风潮中,钱谦益革职回乡。崇祯元年,崇祯皇帝打击魏忠贤及其“阉党”,发动了持续两年的清查“阉党”逆案的运动,为东林人士平反昭雪。钱谦益官复原职之后,很快升任礼部侍郎。
钱谦益之前的经历真可谓是三起三落,坎坷无比,这个时候的他好不容易重回中央决策核心,加上年纪已大,自然要摩拳擦掌大干一场,以泻这些年的憋屈。
大约是老钱这些年不断碰到事被免职,虽然倒霉透顶,可名望却是养得极高,竟有东林领袖的架势。
正好,朝廷的内阁人事有变动,实际上,崇祯一朝内阁的阁老们如走马灯一样换个不停,只要你稍微一点名望和才干,基本都会列入皇帝的考察名单之后。
钱谦益的名字被列入增补内阁成员之中,而同他争夺这一名额的则是温体仁。
老实说,无论比智谋还是比手段,老钱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于是,温体仁就以天启元年的科场舞弊案钱谦益的问题还未搞清,又说,这种德行有亏之人如何能入阁为相,让钱谦益下不来台。
崇祯皇帝也懒得去调查当年的科场舞弊案究竟是怎么回事,反正本就疑罪从有的原则,既然你钱谦益有嫌疑,朕是绝对不可能用的。就给了钱谦益一个革职处分,让他滚回家去养老。
温体仁搞掉钱谦益以后顺利地进入内阁,以后又升任内阁首辅。
钱谦益再次给朝廷革职,声望更盛,到后来简直就是一代文宗,东林祭酒了。
这引起了温体仁的忌惮,生怕他将来东山再起,这钱牧斋简直就是个不死小强,下台这么多次,次次都能重回中央决策中枢,鬼知道他什么时候又重新做上高官,来寻我的不自在。
本着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的原则,温体仁
于崇祯十年指使常熟人张汉儒诬告钱谦益五十八条罪状,把乡居八年的钱谦益逮捕入狱,钱谦益在狱中上疏申冤;并且通过亲朋好友为之多方奔走,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钱谦益名声大,有钱,又舍得花钱,就走通了司礼监太监曹化淳的路子,插手清查此案,最后下了个结论:“纯系温体仁陷害无辜。”上奏天子之后,崇祯皇帝才下令释放了钱谦益。
不过,还是本着当年科举弊案疑罪从有的原则,崇祯也没有恢复钱谦益的官职,让他继续在常熟养老。
如今朝廷草创,乃是钱谦益等待已久的机会。在他看来,以自己的名望和资历,怎么着也该入阁了,这也是他以前为东林东奔西走,为潞王能够继位的缘故。
可结果却是东林为了避免触怒未来的天子和马士英他们,以免引起强烈的反弹,把他给抛弃了。
等了这么多年,钱谦益在老家赋闲得都快身上长霉了,如今却等到这么个结果,如何不让他心中着恼着急,上火:“你……夫人又何必说这种话,为夫我如今已是心乱如麻,你就别埋汰我了。”
柳如是:“也是,这么多人都得以起废,独独少了老爷一人,确实奇怪。对了,妾身听说这次议废立,同老爷一样另有一人也没能起复。”
“哦,夫人说的是阮大铖阮圆海呀!”钱谦益心中雪亮,柳如是虽然装出问自己的模样,其实朝堂里的事情,她却是一清二楚的:“这事说起来还有一番原委。”
当下,他又将此事从头到尾同妻子说了一遍。
原来,百官在朝堂上议起废的时候,东林党人又推出了故左都御史刘宗周、故刑部尚书徐石麒。刘宗周、徐石麒则于崇祯十五年因疏救姜埰、熊开元同遭革职。这二人为东林党的元老重臣,如果能够入朝为官,东林党的势力将进一步壮大。
这下子又惹恼了喜欢放大炮的刘孔昭,既然你们东林不住往朝廷里塞人,咱也不能客气。
于是,刘孔昭就推荐了阮大铖,叫嚷道:“故太常少卿阮大铖才高知兵,堪任少司马。”所谓少司马,就是兵部侍郎。
有他率先发言,拥福派官员同声赞同。
兵部侍郎的职位何等要紧,那可是直接掌握兵权的。
东林自然不肯答应,史可法道:“此为先帝钦定逆案,勿庸再言!”当年阮大铖依附于魏忠贤,与霍维华、杨维垣、倪文焕结为死友,制作《百官图》,通过倪文焕送达魏忠贤手中。同东林仇深如海。后来,崇祯皇帝登基之后打击阉党,定逆案,阮大铖被判徒刑,准自赎为民。
如今的阮大成就是一个刑满释放的囚徒,连官籍都没有,如何能够做副部级高官?
刘孔昭不悦,大闹朝堂之后才悻悻拂袖而去。
……
听完钱谦益的话,柳如是突然冷笑一声:“留都的君子们都说拥福派是小人、奸佞,可人家小人、奸佞还知道要以官职酬功。偏偏这些君子们使完人之后,见老爷没有可用价值,又怕沾染上晦气,弃之如敝履,没得叫人齿冷。”
钱谦益见柳如是对东林不满,正色道:“夫人不必这般说,朝中诸公也有不便之处,要顾全大局,老夫也能理解。”
“老爷真是高风亮节啊,还真将妾身说成小人了。”柳如是突然懒洋洋地说:“惟小人与女子为难养也,妾身是女子,没有那些见识,自然喜欢乱说话。依我一个妇人只见来看,即便别人没有将老爷当人看,老爷也不必对他们客气。依我看来,老爷你要入阁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是难事?”钱谦益精神大振,目光中满是渴求。
柳如是:“如今,马士英入阁之后,内有勋贵拥戴,又有从龙首功,未来天子的信任。外结强藩,只怕已是一手遮天了。妾身听人说,马瑶草已经上疏监国,要改内阁首辅独揽票拟大权这个规矩。”
“有这事。”钱谦益点点头:“马士英上疏建议以后内阁的票拟归次辅负责,首辅则最后决断。”
柳如是:“将来,只怕内阁中的史宪之和高弘图都是摆设了。老爷,你说,如果马次辅一意要推你入阁呢?谁反对,谁同意,又有谁能反对?”
如同一道